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内心里那种隐隐的刺痛才慢慢浮上心头,并有着与日俱增的趋向。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内心却感觉到失去了一件异常重要的东西。这种空落落的情感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尤其到了午夜静谧时分,几乎让他抓狂。

欧阳明远表现得太过幸福了,刘海涛瘸着腿,坐在右边靠机舱口窗户的位置,也忍不住恨恨地自言自语:“丫的,这个什么世界啊,有没有天理了,这不是存心刺激人么?”

欧阳明远像是觉察出了这边另外两个男人内心里愤愤不平的嫉妒,难得地不以胜利者的姿态转过头来,对着那两人歉意地笑笑,接着转过头,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范晓鸥。

范晓鸥将头靠在左侧的机舱口窗户边,凝望着外面天空的景色,像大海一样的天空湛蓝、高远、洁净,片片白云轻轻飘荡,像大海里浮动的白帆。看着云朵围着机翼在轻轻漂浮,她的心也有些悬浮,轻飘飘的,不着边际。

欧阳明远时不时叫住空中小姐,为范晓鸥倒上热饮,或者为她拿来薄毯盖在她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很贴心,让她不由抬起眼感激地看他,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着她温柔微笑。她才发现原来欧阳明远确实长得很帅,只是以前她对他心存厌恶,所以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英俊。其实他还是非常出色的,只不过和聂梓涵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想到聂梓涵,范晓鸥不由越过欧阳明远望向只隔着一条狭窄走廊的聂梓涵,他坐在外侧的座位,方便照顾行动不便的刘海涛。此刻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杂志,觉察到了她投向他的视线,聂梓涵猛地抬起头来,眼眸里有着范晓鸥意想不到的渴切和热烈。

范晓鸥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将目光调转开来,但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了聂梓涵眼眸里的热切和渴望随着她逃避的举动而逐渐黯淡下去。范晓鸥瞅了个空再看过去,聂梓涵深邃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浓墨的暗沉。

范晓鸥在心底里叹口气,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欧阳明远的肩头上。有个肩头可以依靠,闭上眼,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范晓鸥疲倦地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99

傍晚,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远涵公司有车子来接,但风骚的欧阳明远却谢绝了和聂梓涵刘海涛他们乘坐同一辆汽车,而是自己打了车护送范晓鸥回去。那架势就像吝啬的土财主一样,生怕聂梓涵刘海涛这些贫苦长工们觊觎他所拥有的珍宝。

他开去的越野车被他扔在成都,特意花钱雇人开回北京,自己则陪着范晓鸥坐飞机,就是怕范晓鸥被这两个男人再撬回去。

聂梓涵坐在公司派来的车上,专注地看着车窗外欧阳明远揽着范晓鸥站在路边,他盯着他们互相偎依的身影越来越远,久久没有收回视线。聂梓涵出神的凝视引起了刘海涛的注意,他看着神态明显失常的聂梓涵,张嘴想询问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将好奇的问题咽回了喉咙。

聂梓涵将刘海涛送到疗养院,而后出来裹着一阵寒风重新上了车,他用力关上车门,吩咐司机:“送我回军区大院吧…”司机答应了,立刻发动了车子。

距离上次和爷爷因为丁娜而闹了不痛快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的也该回去看看了,聂梓涵叹口气,四肢摊开靠在宽敞的后车座上,头枕着靠枕,然后用手揉揉酸涩的眼睛,觉得一股精疲力竭的感觉从心底里涌出,让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进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聂梓涵往里走看到院子里有一条黑乎乎的人影,他停下脚步,那条人影出了声:“臭小子,还懂得回来啊?”原来是爷爷聂道宁。

“爷爷…”聂梓涵辨认出是爷爷的轮廓,站住了问:“天这么冷,怎么还在外头?”

“唉,人老了,不活动活动就僵了,所以出来院子里走走。”聂道宁看了看聂梓涵,说:“你这是打哪儿回的啊?”

“哦,成都分公司出了点事,所以出差了这么久,”聂梓涵回答着爷爷,准备回屋:“我先回屋去,爷爷,我好几天没睡过了。”

“嗯,”聂道宁答应了,突然间却又叫住了聂梓涵:“你小舅舅是不是跟着你出差了?”

“是啊,”聂梓涵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爷爷,说:“怎么了?”

“他去出差也不说一声,你姥爷家那边来人问过了,差点没登寻人启示啦!”聂道宁摇头,说:“你们都是一个德性….”聂梓涵听了爷爷的话,也没再辩解太多,只是低声说:“小舅舅的事,我也不太过问的…”

“好了,你快进屋去吧,外头冷,回屋暖暖,我再练练太极拳…”聂道宁挥挥手,让聂梓涵进屋去。可等孙子进了楼,他也望望乌黑的天幕,背着手也慢腾腾地回屋去了。

聂梓涵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再吃了一顿母亲欧阳明华做的好饭好菜,然后到大书房里看了看父亲,又陪爷爷说了会儿话,就说犯困被长辈催着赶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他躺在床上,手臂压在脑后,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本来有困意的脑袋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想了一会儿心事,长长地叹气,觉得情绪低落得无可复加。他翻转了个身,将枕头抱在了怀抱中,他闭上了眼,满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范晓鸥的影子,他发觉自己这些天来总是不受控制地想着她,她本是他的,本来是他的!他抱紧了枕头,咬着牙用拳头奋力砸了几捶床铺,好发泄他内心的苦闷与痛苦。这种难过的滋味好像只有死了才好受些。

床铺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他正忧郁难当,突然听见了这咚咚的声响中掺杂着另外几声咯咯的声音。他迟疑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辨认出这杂声是门被敲响的声音,他连忙住了手,坐起身来,刚掩饰好自己郁闷而低落的神态,母亲欧阳明华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聂梓涵靠在床上,直起身问母亲:“妈,怎么了?”

欧阳明华面露愁容,走到聂梓涵的床边坐下,停顿了一下,才说:“梓涵,你知道你小舅舅最近在做什么吗?”

又是欧阳明远,聂梓涵蹙起了剑眉,说:“妈,小舅舅又出什么事了么?”

“他啊,”欧阳明华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闹着要和你小舅妈离婚呢!现在你姥爷姥姥为了这事都气得病倒了!唉…”

聂梓涵控制住内心的起伏,思忖了片刻,问了母亲最关键的问题:“那小舅妈同意离婚了吗?”

“你说能同意吗?两人过得好端端的突然闹着要离婚,说起来你小舅妈也没什么对不起你小舅舅的,人也挺好的,可你小舅舅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忽然回来就非要她签离婚协议。她不同意,他这个白眼狼倒好,没心没肺地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个人影…”欧阳明华唉声叹气道。

聂梓涵沉默了,欧阳明华见聂梓涵不吭声,便说:“梓涵,你跟你小舅舅向来感情好,你帮我问问他,最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家,说不要就不要了,可不能这么任性啊!做男人不要做陈世美!”

聂梓涵含含糊糊地应了。欧阳明华数落完欧阳明远,又望着聂梓涵说:“不说你舅舅了,说起他我心里添堵。说说你吧——”

聂梓涵叹口气,说:“妈,您可别关注我啊,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怎么心情不好了?是失恋了么?”欧阳明华一双睿智的明眸直瞧着儿子,她虽已过不惑之年,但看上去依旧端庄秀丽。

聂梓涵没有回答,只是烦心地蹙着眉头,母亲的话让他有些迷惘,难道他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叫失恋么?

“你啊,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从小你这孩子的要求就比别人高,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入你的眼,”欧阳明华悄声地说:“不过妈知道你不喜欢丁娜,那你就别管你爷爷和你爸爸瞎*心,找个你喜欢的人啊!妈支持你!”

聂梓涵抬起眼,望望母亲,犹豫了片刻,突然问母亲:“那妈——我,我要是找个外地的女孩儿,您——你能同意么?”

“主要还是看你喜欢,我没意见,不管本地女孩还是外地的,只要品格端正,人好,我都喜欢——”欧阳明华斜睨了一眼聂梓涵,说:“你是不是找到你喜欢的人了?”

聂梓涵又不说话了,他低垂下眼帘,说:“我,我还不能确认会不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哦不,应该说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要找了就要在一起一辈子呀!否则自己找罪受么?什么样的外地女孩会让你也没把握了?赶明儿有空带回来给我看看,让妈给你参谋。你呀,”欧阳明华难得看儿子竟也有为情所困的模样,不由摇摇头,“你简直和你小舅舅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不管有没有都要扑上去的,一个是不管要不要,都要躲后头的。都是什么怪毛病呀!反正我是不管,你小舅舅的事你有空帮点忙,你自己的事也要抓紧!”

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回房,走之前欧阳明华又站住了,对聂梓涵说:“梓涵,你别固执,你听妈一句话,感情这个东西,不可能为了怕受伤就不肯付出,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你首先必须要诚心!”

“我知道了妈,您休息去吧…”聂梓涵抬起眼看着母亲,欧阳明华笑了笑,走出房门,回头细心地将门给聂梓涵关上。

聂梓涵见母亲出门去,又恢复了颓然的样子躺了下去。母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想了想,一个骨碌爬起来,拿着手机翻出了电话号码,犹豫了片刻,便下决心按了出去。

100

当范晓鸥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聂梓涵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跳不由加速了,很久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他对着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晓鸥…你睡下了么?”

“嗯,”范晓鸥把头从松软的枕头下面钻出来,睡眼惺忪地说:“聂…大哥…你找我有事?”自从地震到现在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回到北京,刚才又对长期没住的屋子进行了大肆的清洗和收拾工作,忙碌完松懈下来的她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聂梓涵迟疑了一下,说:“欧阳明远呢?在你身边么?”他捏紧了手中的电话机,唯恐听到欧阳明远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虽然知道欧阳明远极有可能还和范晓鸥在一起。

“额,他啊?早回去了…”范晓鸥打了个呵欠,喃喃地说:“没事我挂了啊,我好困…是你说…给我放两天假的…”

“哦,我知道,我没打算让你加班干活,”聂梓涵知道欧阳明远不在范晓鸥的身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他抬手摸摸鼻子,踌躇着,才对范晓鸥说:“…晓鸥?”

“嗯?在,你…你说…”范晓鸥勉强回答着聂梓涵,困乏得人都已经睡了半边。

“我,我…额,那个…”聂梓涵张了张嘴,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范晓鸥等了半晌,见电话里没有声音,她以为聂梓涵挂断了电话,迷迷糊糊间就把手机搁在她的枕头边,脸贴着手机,然后趴在床上继续睡着了。

聂梓涵好不容易想到了词,对电话说:“晓鸥,明儿我想请你出去吃饭,你有没有空?”说完满怀希望地等待范晓鸥的回应。但电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晓鸥,晓鸥?”聂梓涵有些奇怪,低头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还处于通话状态,他有些纳闷地再次仔细聆听电话,发觉电话里传出了细微的呼吸声,偶尔还有嘟嘟囔囔的梦话声,这才晓得范晓鸥已经睡熟了。

“这个迷糊虫,”聂梓涵有些无奈地笑笑,却没有就这么挂断了电话,而是静静听着电话里范晓鸥细细的呼吸,他的心突然间有着放松后的平静与满足。

范晓鸥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冻醒,转过脸发觉手机的通话键还是亮着红灯的,她吓了一跳,看了看上面的通话时间,整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试探着朝电话里“喂”了一声,结果电话那头竟立刻传出了聂梓涵的声音:“你睡一觉了?”

“啊,你,你怎么不挂电话的?这么长的时间…电话费是,不,不要钱的么?我这还是外地漫游的呢…”范晓鸥被吓了一跳,连说话都有点口吃,睡意顿时全消了。

“没事,我就是想看你一觉能睡多久…”聂梓涵靠在枕上,嘴角有一抹微笑,他没有告诉她,即使电话里没有声响,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就犹如感觉到她躺在他身旁一样,这种久违的亲密感觉让他突然不想挂断电话。

“额…你,我…”范晓鸥被聂梓涵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侧着脸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突然间觉得今晚的聂梓涵很奇怪,她翻了个身,拉上了被子包住自己,然后边接电话边说:“你无不无聊啊?还真是钱多了烧得慌。早点休息吧,别再聊了…”

“嗯,这就睡了。”聂梓涵心不在焉地回答范晓鸥,可就在范晓鸥要挂电话的时候,聂梓涵又出声叫住了她:“对了,晓鸥…刚回来东西都整理了么?明天…我过去帮你吧?”

“啊?过来帮我?”范晓鸥小心地起身看了看窗帘外的天光,确认了自己不是在梦游,这才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在昏暗的光线里张望着屋子,屋里的杂物还杂乱地四下堆放着,她下意识地就说:“不用啦,你也刚从成都才回来,好好休息吧,我屋子乱,人来了没地方坐。”

“没事,我又不坐,屋子乱正好我过去帮忙,”聂梓涵很固执。

“真不用了,谢谢你——”范晓鸥还是婉拒。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过去!你等我!”聂梓涵依旧不容分说地便收了电话。放下电话他总算可以安心睡一觉,但却换电话那头的范晓鸥睁着眼睡不着了。

聂梓涵今晚是不是又吃错药了?怎么感觉怪怪的?范晓鸥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上午9点不到,范晓鸥被一阵礼貌但顽固的敲门声惊醒,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身,不耐烦地高喊了一声:“谁啊?”

“我,聂梓涵。”门外传来的熟悉磁性声音让范晓鸥心里一慌,哎呀,他还真的来了。她连忙从床上起来,也不敢让聂梓涵等太久,就随意拢拢头发,裹上厚实的外套,便穿着拖鞋来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身帅气装扮的聂梓涵,外面是质地良好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是薄薄的低领毛衣、简单的牛仔裤,简练的衣着更显得他身材颀长,器宇不凡。他手里拿着一束外包装看似鲜花的精美花束,范晓鸥心里一个咯噔,却看到聂梓涵把花束递给她:“送你的。”

范晓鸥有些迟疑地接过花束,看到原来这不是花,而是由各种不同花色的巧克力组成的“巧克力花束”,她不安的疑窦这才散开了去,接着喜笑颜开:“哇,好漂亮的巧克力,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聂梓涵笑笑,心想刚才听礼品店里小姐的热心建议还真是对了,很少给女孩子送过礼物的他真不知道选什么东西给范晓鸥。但直觉女人应该都喜欢男人送鲜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这个万能的泡妞法则前提他还是懂得的。

不过冒失地送花的确不太符合他的个性,而且范晓鸥也未必会接受。还是这种巧克力做成的花束比较适合范晓鸥。看着她露出灿烂的微笑,他觉得阴沉的天气顿时都晴朗了起来。

范晓鸥满心欢喜地抱着花束和聂梓涵面对面傻傻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让他进来。聂梓涵高大轩昂的个子进得屋里来,本就不大的屋子顿时更显狭窄。

聂梓涵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你从地下室搬到这里也没住几天啊,和你合租的人呢?”他对她的情况向来了如指掌,只除了她的思想他无法掌控,其余的可以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范晓鸥对于聂梓涵的问话一点都不奇怪,她已经习惯了他如福尔摩斯一般对她生活的探究。她回答他:“我从成都回来之前,人家就已经搬走了。”这套房子是她从地下室搬出来的时候和以前一个同学一起合租的。那个同学找到了新工作在她回来之前已经和她说明要搬走。所以范晓鸥回家开门进来,迎接她的首先是一大堆搬家剩下的垃圾。

聂梓涵没有说话,他看着范晓鸥站在客厅里,裹着厚棉衣还在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蹙眉问她:“屋子里怎么没暖气?”

“管道好像堵住了,暖气出不来。老房子就是这样,”范晓鸥呵着气说着,一阵风从厨房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她不由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聂梓涵二话不说,开始脱身上的大衣,一边命令范晓鸥:“你赶紧回床上再捂被窝去,小心感冒了,我帮你整整暖气。”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干这种活呢,”范晓鸥连忙要阻止聂梓涵,但话还未完,聂梓涵还带有体温的大衣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一股暖意包围住了她,让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101

聂梓涵虽然出身不低,但却也不是娇生惯养的男人。他挽起袖子查看着老旧房子的暖气管,很快就觉察出是管道漏水了。他抬起头看着范晓鸥说:“有工具吗?”

范晓鸥裹着他的大衣摇摇头,对于修理管道之类的技术活,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都是对此心存敬畏,真要让她帮忙她就是两眼一抹黑的那种。

聂梓涵站起身来自己在屋子里找,还真在客厅的一角找出了原来房东留下的修理工具箱,他从中挑选出了能用的工具,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范晓鸥也不进屋去,站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聂梓涵犹如行家一样左手拿着管钳,右手拿着扳子,专心致志地进行检修。看他的架势就很专业,范晓鸥觉得结束“冰窟窿终日游”的日子这下有望了。

范晓鸥不知道的是,从小聂梓涵就喜欢敲敲打打,家里的收音机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没有一件电器能逃过被他“开膛破肚,横尸遍野”的命运。虽然时不时遗漏点小零件无法安装上,但是时间久了,这些日常的修理活一点都难不倒聂梓涵。

聂梓涵动作娴熟地用管钳紧紧地夹住螺丝帽,然后用扳子死死卡住暖气管道,随着用力他臂膀上的健美肌肉跟着紧绷*,看得范晓鸥都想替他使力。聂梓涵准备好架势,接着他蹙眉对范晓鸥说:“先去拿个脸盆来!”

范晓鸥连忙跑到洗手间里端了个脸盆出来,按照聂梓涵的指示放在漏水的管道下。聂梓涵转头对她说了一声:“闪开点,小心水溅到身上!”

范晓鸥连忙退后两步,聂梓涵的双手同时向相反的方向使劲儿,只听“吱溜”一声,螺丝帽因为锈死了被拧断了,一股黄色的锈水流猛地从暖气管道里冲了出来!顿时喷溅得到处都是。

幸好聂梓涵让范晓鸥在管道底下放了脸盆,所以喷涌而出的黄锈水大多被脸盆接住,但是因为聂梓涵靠离暖气管很近,手里还拿着修理工具卡住螺丝,一时间躲避不及,被水流喷得满脸和满身都是水。而范晓鸥即使跳得远,大衣上也难逃厄运被喷溅上了锈水。

范晓鸥“哎呀”一声急得直跳脚,连忙找毛巾递给聂梓涵擦拭,又脱下聂梓涵的大衣乱抖,心里后悔为什么要听他的话穿上他的大衣,这下弄脏了,她可赔不起。

聂梓涵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摇摇头,用范晓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说:“别管那大衣了,你回屋去换一件吧——”

“那,那你呢?”范晓鸥咬着唇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反正都是湿透了,接着干完吧——”说着他继续专注修理管道。

等范晓鸥将聂梓涵价值不菲的大衣上的水渍擦干,挂在通风处晾着,又换上自己的羽绒服跑出来时,聂梓涵已经把管道修好了,她定睛一看,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块厚橡皮管代替生锈的螺丝套在管道的缺口上,犹如在管道两头各自套上两个喉箍,使它不会漏水。

“好了,好像可以正常供暖了,”聂梓涵站起身来,上身的毛衣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胸口,显出了他结实胸膛的轮廓,*的牛仔裤也有水印。范晓鸥听到暖气管里发出了暖气正常供应的嗡嗡声,而不是之前的像是垂死病人发出的嘶啦喘气声,不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聂梓涵:“谢谢你啦,聂大哥,你还真厉害,我都省了去找水电修理工了…”

话说完,她觉得自己今天还真是足不出户却请了一个身价不凡的高级修理工,估计大多数市民都享受不到她这种高级待遇,尤其是她的视线在看到聂梓涵浑身水淋漓却充满了男性魅惑的样子,心想要是聂梓涵真当了管道修理工,估计他的维修热线电话肯定非得被女客户们打爆了不可。

不过依照他容易暴躁的阴冷脾气,她不晓得那些女客户们会不会被烦躁的聂梓涵扔出窗户去。

“浴室里有浴巾么?”聂梓涵开口问范晓鸥,打断了她满脑子的旖旎思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她回神是回神了,不过还没回到状态中来,就连忙红着脸说:“有的,有的…”

聂梓涵听范晓鸥这么一说,便径直走到浴室门口,边走边将薄毛衣脱了下来。大冷天的,他竟然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里面啥也没有,于是留给范晓鸥的便是他露出结实健壮肌肉的脊背。

从后面看上去上去,他脊柱挺直,配着低腰的牛仔裤,背影非常的性感。范晓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进了浴室,然后便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她站在那里半天,才蓦地想起来浴室里的架子上还挂着自己昨晚刚洗好的内衣内裤,连忙跟着进了浴室,却看到聂梓涵弯着腰在洗手池边捧着水洗脸,而她的米色*和内裤就在距离他头顶的不远处招摇晃动,他却视若无睹。

范晓鸥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着了,想进去拿下来却被聂梓涵高大的身子挡着够不着,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只好红着脸退了出来,想起来很久以前他还替她洗过内衣裤呢,现在这个算什么。她走到客厅里,屋子的温度已经逐渐上升,她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跟着有些*起来。

她慢慢地坐下去,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聂梓涵出来,脸上的神情是有些发怔的,即使忆起了前尘往事,心里却一点都没有滑稽和兴奋的感觉,而是突然间有些难过起来。但是难过什么她却不想再去想,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靠在沙发上,有些惆怅地叹口气。

聂梓涵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他的上身披着浴巾,走到了客厅里也坐在了沙发上,范晓鸥见状连忙站起来,说:“我给你泡杯姜茶喝吧,免得你这样感冒了。”

聂梓涵摇摇头,说:“没事,我在家也经常这样洗冷水澡的,”说着拍拍身旁的位置,对范晓鸥说:“晓鸥,你坐下。”范晓鸥听聂梓涵这么说,也只好坐了下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往沙发角挪了挪,和他尽量保持着距离。

聂梓涵觉察出范晓鸥细微的动作,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底里发酵,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他看着低垂着头的范晓鸥,清清嗓子,才说:“晓鸥…正好你也回北京了,昨晚,额,昨晚我还和我妈说了,我新认了个妹妹,我妈说让我带你回家看看,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回去?”说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范晓鸥的脸。

102

范晓鸥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来看着聂梓涵,“真的吗?聂大哥,你和伯母说过我是你妹妹么?”她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好巧,明远昨晚也跟我说过了,说等他过阵子事情忙完了,他就带我去看看他姐姐,就是你妈妈吧?我答应了,到时候正好见见伯母——”

说完范晓鸥自己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渐渐收了声,心里头在想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呀!到底该怎么称呼聂梓涵的妈妈,是“姐姐”还是“伯母”?要是以后和欧阳明远在一起,那么聂梓涵是该叫她“妹妹”还是“舅妈”?

她脸色有些不对,转过头来看到聂梓涵也是一脸凝重,看来他们两个是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聂梓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范晓鸥被他突然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吓着,顿时也不敢再乱说了。

气氛开始僵硬起来,突然听到外面的门被人敲响了,范晓鸥如释重负地跳起来,说:“有人来了,我去开门。”心想不管来的是快递员,是收水电费的还是卖保险的,她都热烈欢迎。

谁知道门一拉开,礼貌性的笑容在范晓鸥的脸上僵住了,欧阳明远带着一身的寒气站在门口,看到她,他本来还紧绷着的英俊脸庞顿时咧出明朗的笑容:“嗨,晓鸥,想我了么?”

说着也没注意到范晓鸥突然变得有些慌乱的脸色,就一把搂住了她,将她揽进了屋内,返身关上了房门。

“晓鸥,让我亲一下…”欧阳明远不改嬉皮笑脸的浪荡本色,揽住范晓鸥作势便要亲下去,范晓鸥连忙闪躲,对欧阳明远小声地说:“有,有人…看着呢…”

“你骗谁呢?”欧阳明远笑嘻嘻地说着,抬起头来,看到客厅里的人时,他的眼珠子差点都突出来:“聂梓涵!你,你怎么在这里?”欧阳明远立马收敛了笑容,原本春意盎然的桃花笑眸顿时变得凉凉的起来:“你…你还没穿衣服…”

聂梓涵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上还是披着浴巾,小小的一块浴巾遮掩不住他**的强健体魄,他看着欧阳明远只是点点头,说:“小舅舅…”这样就算打过招呼了,接下来却好像并没有要解释为什么他会光着上身在范晓鸥家客厅里的迹象。

这下可苦了站在门边的范晓鸥,她的心里有点心虚,竟然无法向欧阳明远解释聂梓涵突然出现的原因,她慌乱而心虚的表情更加剧了欧阳明远对他们两个人的怀疑,他的视线不由在聂梓涵和范晓鸥之间来回游移,越想越觉得怀疑,便阴沉着一张脸连虚伪的客套都不想假装,便对聂梓涵说:“梓涵,你这个样子在这里不太合适吧?你想干嘛?”

“不是,欧阳,你听我说,聂、聂梓涵是过来帮我修理暖气管道的,刚才被管道的水喷了一身,衣服都湿透了,所以他,他才成了这副模样…”范晓鸥终于能比较利索地解释道。

“暖气管道坏了么?”欧阳明远依旧有些狐疑:“你为什么不请管道修理工?聂梓涵他是个大少爷,会这些么?”

“已经被我修好了,小舅舅,不用请管道工了。”聂梓涵目光炯炯地看着欧阳明远,不回避欧阳明远咄咄逼人的视线。

“哦,是吗,修好了?好吧,我承认你小子是有两把刷刷,要不要我付钱给你?”欧阳明远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生硬了。

聂梓涵没有吭声,范晓鸥见气氛更加紧张,连忙上前对聂梓涵说:“聂,聂大哥,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收拾就好了——”

聂梓涵闻言看着范晓鸥,下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你们?”范晓鸥的话再次让他觉得刺耳,看着欧阳明远揽着范晓鸥的亲密样子,他有一种被严重排斥在外的感受。原来他们才是一个整体,而他,却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这个认知再一次刺激了他本就已经有些难受的心理,聂梓涵感觉到自己无法在这个屋子里再多待下去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到浴室门口,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还湿乎乎的毛衣,随手将浴巾扔还给范晓鸥,然后便套上湿漉漉的毛衣,范晓鸥有些担心地说:“你这样出去会不会感冒?”聂梓涵斜睨了一眼范晓鸥,正要说话,欧阳明远却在后面说:“不是还有大衣吗?晓鸥,把大衣给他!”

范晓鸥连忙跑到衣帽架那头,把聂梓涵的大衣拿了过来,她抱歉地看着聂梓涵说:“大衣也还没干呢——”聂梓涵二话不说,伸手拿过大衣也不穿,开了门便走了出去。

范晓鸥终究是过意不去,连忙也跟在后面追了出去,昏暗的走廊里她看到聂梓涵乱糟糟的头发还在滴水,皱巴巴湿漉漉的毛衣贴在他的背上,连牛仔裤兜那块都湿了一大块,看起来竟有几分凄惶,她不由出声叫住了他:“梓涵…”

范晓鸥软软的声音拉住了聂梓涵的脚步,他回过头来,黑色的眼眸在楼道里并没有像平常那般明亮,他问她:“有事?”声音有些嘶哑。

“没,没事…你路上小心一点,别着凉了…”范晓鸥嗫嚅着说。

“嗯,”聂梓涵轻微地颔首,见范晓鸥并没有更多的下一步动作,他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大步离开。范晓鸥看着聂梓涵略显狼狈的身影,心里也沉甸甸的。

“看什么?快进来!他没冻感冒,到时候把你弄感冒了!”欧阳明远在门内叫了一声范晓鸥,范晓鸥这才回屋去了。

聂梓涵走了,欧阳明远并没有对着范晓鸥兴师动怒,秋后算账什么的,而是拉着她将她轻轻抱住,然后说:“晓鸥,我真想你——”范晓鸥在他的怀中本是心不在焉的,但听到他这句话脸红了红,只是低着头。

“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欧阳明远将脸贴在范晓鸥的头顶,满足地轻声叹息,他接着说:“以后…和聂梓涵保持点距离….”他感觉到范晓鸥在他怀中的身体有些僵硬,便接着说:“没有一个男人能大方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她的前男人在一起而无动于衷的——”

“我和聂梓涵并没有怎样,他,他现在只当我是妹妹…”范晓鸥连忙要解释,却被欧阳明远阻止了:“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聂梓涵——”欧阳明远坦白地对范晓鸥说道。刚才聂梓涵看范晓鸥的眼神,决计不是范晓鸥嘴里说的那种兄妹之情。

“所以,答应我,不要再单独和他在一起了,成么?”欧阳明远盯着范晓鸥,范晓鸥看着欧阳明远如此严肃认真的模样,只得点了点头。

看尽百花,风流一世,竟然沦落到要和自己的外甥争女人,这是欧阳明远从来没想到过的一件事。不止是他,恐怕也是聂梓涵的郁闷。

敌情严峻,看来只有严防死守了!欧阳明远心里虽然有些发虚,却依然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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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亲吻和拥抱都是在耍流氓。所以范晓鸥对欧阳明远的第一招“生米做成熟饭”招式中所必需的爱抚和亲吻很是抗拒。欧阳明远见范晓鸥如此拘谨保守,也只好也暂时忍耐以礼相待,保卫战的这招还未实施就先告失败。

对于一向风流的欧阳明远来说,这次和范晓鸥的恋爱简直是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男人了。但是他也不敢大肆张扬,怕以前的哥们儿知道了会建议他到北京著名的男科医院看看去。

范晓鸥和欧阳明远在一起之后,虽然和他感觉亲密了不少,但凭着女人的直觉总觉得隐约有着不对。但是哪里感觉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她看到欧阳明远最近时间总接到莫名其妙的陌生来电,不仅神色变得异常,而且经常躲在角落里一打电话就是打半个小时,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到他对电话那头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