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一大早拎着保温桶走进公司,化了点妆,淡到几乎看不出,只觉神采奕奕。心情神秘而雀跃,一路看见好几个同事,今天看起来都特别可爱。

时钟指向8点30分。

大门咔哒一响,林霏白进来,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和煦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惺忪睡意:“百灵鸟,每天都这么早吗?”

乔樾抿嘴微笑。上次他迟到,今天来得真是时候。

他站定,认真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小樾,你真的很美。”

乔樾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她。她长得不算惊艳,只是胜在有味道,可是从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赞美她——“你真的很美”!

他表情坦荡,眼神一派真挚,完全没有轻薄的意思。

她张着嘴呆站在他面前,脸上唰地烧起来。他是不是装得太好了?他是在戏弄她吗?他这个样子,如果站在街上说“我是强盗,我要抢钱”,估计会有一大票大姑娘小媳妇前仆后继地上交钱包的。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她顾不得许多了,即使是戏弄,她也认了。

她把保温桶拎给他:“你还没有吃早餐吧?里面是粥,趁热喝了吧?”她不知道他早餐胃口如何,怕他不够,索性把保温桶都装满了。

林霏白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是…你带给我的早餐?”

“是,你一直都晚睡晚起,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那天早上看你赶来开会的样子,就知道你还是老样子。”乔樾扮了个鬼脸。

“太好了!还是你最关心我!”他自然地伸手接过去,笑起来,是真的高兴,低头嗅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啊!好香!让我猜猜,是——皮蛋瘦肉粥?鱼片粥?…”

他接连猜了几次都不对,乔樾忍不住笑着推他:“快去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9点还要开会呢。”

乔樾其实心里又期待又紧张。她昨天特地去超市买了菜,6点就爬起来洗米下锅,小火慢熬。金华火腿切得硬币大小,一样厚薄。起锅之前下了点切得细细的香芹粒。怕他吃不饱,装了整整一保温桶。匆匆梳洗立即赶来。

虽然她没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但他打开饭盒就会明白,那不是外面卖的早餐。

只不过是一碗粥。

他那么忙,每天一定很晚才睡。早上都来不及吃早餐,身体怎么受得了?难道艺术家都要病怏怏的才好?她喜欢他现在这样健康阳光的样子。

开会的时候,乔樾假装不经意地瞥了林霏白一样。他也正好看向她,悄悄地对她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温暖柔和的笑意,口型在说“好吃”。

她满心的欢喜一下子藏不住,用手挡着额头,低头笑了。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直射自己面门,抬头看见宁肇安靠在黑色真皮转椅上,头发和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个冷硬的下颌骨,在屏幕的反射下微微泛着光。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饭还没回来。乔樾吃完外卖,正在处理李麓留下来的事项,一只手从背后把那只保温桶放在桌面上:“这粥叫什么名字?”

“桃红柳绿粥!”她笑起来转过身,一看却是宁肇安,她睁大眼睛问:“你…你怎么…”

宁肇安微微蹙眉:“桃红柳绿粥?不错。”点头又说:“不错。”转身离去。

乔樾有一万个问题要问,去找林霏白,却被告知他开完会就走了。难道林霏白并没有喝粥?可他明明说“好吃”。他绝不会是虚伪撒谎的人。也许他走得匆忙,让宁肇安帮忙转交…

她乱七八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手机忽然响了,是李麓的短信:“乔:我下午就到公司了哈。”

李麓回来就找乔樾,可怜巴巴地递了一份辞职表:“老大,我爷爷去世了。我还是不干了吧。”

乔樾看她气色尚好,刚松一口气,冷不丁听她要辞职,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呀?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李麓说:“我想回去操办爷爷的事,父母年纪都大了,只能靠我了。说不定还要守孝三个月。为了不耽误公司业务,我还是辞职比较好啦。”

辉昶的人员编制有严格的审批,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司其职。如果李麓这次请假时间太长,公司缺人,必定会另外招新人。到时候李麓再回来,总不好叫新人滚蛋吧?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乔樾想了想,安慰她说:“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先考虑一下。实在有特殊需要,我帮你解决。如果只是因为请假时间太长,我帮你去跟公司领导申请,看能不能特事特办。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散散心。别太难过,你爷爷…他是被上帝收回去了呢…”乔樾说到这里有点懊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中了林霏白的蛊了,变得更笨了。

果然李麓眼圈红了,眼泪流出来,后来索性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乔樾慌忙捧了一盒纸巾在旁边安慰她,谁知道越安慰,她哭得越难过。

后来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李麓擦着眼角对乔樾说:“老大,我再请一个礼拜的假,行不行?”

乔樾赶紧又递给她一张纸,说:“行,行,你请吧,一星期不够,我再给你一星期,好不好?”

辉昶最难办的事——请假,就这么被李麓破了例,不但接连两次请假,还每次都一周。

话说回来,规矩都是人定的,连法律都有开恩的时候,何况公司?如果没有得到优待,只能说明,对方不值得。

乔樾认为李麓值得特殊优待,她一直看好这个得力下属。而且她一直都承认自己不是个威严的上司,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妇人之仁,见不得别人可怜。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敬业很勤劳的,自问是个合格的领导。几个下属虽然能干,可专业技术都还不甚全面。这几天为了给“飞鱼”一份高水准的形象推广反馈意见,她都加班到晚上,其实今天是不用熬夜的,只不过形成了惯性。谁叫她是唯一学过美术的呢?一涉及到色彩这类的东西,蒋峰就举手投降。

乔樾自嘲地想:大概人都是贱的。

宁肇安下班的时候还问她在做什么,她如实禀报。营销总监自从辞职以后,她就直接向宁肇安负责,工作安排由廉姐来知会她。

过了一会儿,廉姐也打电话过来,询问项目情况,问明白以后说:“小乔,现在你手头的这个事情不急,我看你也不用加班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外面台风呢。”

乔樾想起天气预报,倒并没在意,不过还是收拾了东西下班。出了大厦才知道,台风真的来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飓风夹着雨势,还看得见空中一轮一轮的雨帘密集地扑过来,天地间白成一片。

她没有带伞,站在玻璃屋檐下发呆,后悔没早点回去。一辆乌黑锃亮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旁边,宁肇安降下车窗,对她打了个手势。

她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我可以叫出租车的。”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嘲笑的口气:“你确定?”口气里全是“我懒得跟你争”的不屑。

南海的出租车是出了名的难找,尤其是晚上和周末,生意好得出奇。她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宁肇安已经不耐烦:“上车!”乔樾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怎么那么啰嗦?”

她只好低头坐进去。

这次他没有放音乐,车也开得很慢。一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项目的事情。她不敢懈怠,立即一五一十汇报,还不忘使用敬语“您”。

Chapter 5孤男寡女

说起来纯属巧合,那天郑国钧的电脑桌面换成了一张大合影,各种肤色的男女都有,穿着统一的T恤背包,胸口“南海登山协会”几个鲜红粗体字,在山顶上站成三排,头发都吹成火焰状。

乔樾本来调侃郑国钧:“不错嘛,还能抽空参加登山协会啊。咦?”突然眼睛一亮,抓住他问:“这是谁?长得还挺不错的。”眉目方正,一看就是好男人,比那何永晋不知强多少倍。

郑国钧一愣:“哪一个?”

乔樾指着和郑国钧勾肩搭背甚是亲密的一个男子:“他,就他!快说,他是谁?也是你们登山协会的?”

郑国钧笑笑:“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呢。他啊,是我表兄,绝对的青年才俊,专业人士,”他停下来打开Outlook,“怎么,你看上他了?他好像早就有女朋友了。”

乔樾失望地“哦”了一声,又说:“真可惜!我对他倒是没兴趣,可我有个闺蜜,最近失恋了,想给她介绍来着。既然有女朋友就算了。你下次有什么好的资源,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啊!”

郑国钧调侃说:“怎么?你不考虑一下我啊?我也不错啊,家世、相貌、人品,不比我表哥差多少吧?”

乔樾没好气地作势要揍他:“你那花容月貌的女朋友呢?想脚踏几只船啊?小心我替她先收拾你一顿,为民除害。”

郑国钧笑笑没说话,对着屏幕开始处理邮件。乔樾颇觉无趣,正要走开,听见他说了句“我表哥那里,我再替你落实落实吧。”

第二天郑国钧就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的表兄曾经有过女朋友,都分手大半年了,听说有亲可相,也愿意尝试。

乔樾大喜,连忙跟郑国钧商量。郑国钧说他表哥星期四休息,乔樾想起徐砚君回来以后还没正式上岗,两人一合计,拍板定了星期四,各自带人见面,连西餐厅的位子都订好了。

乔樾想着徐砚君看见那人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她忍着一吐为快的冲动,直到见了徐砚君的面,才告诉她这件事。

徐砚君精神头倒是恢复了七八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去就去呗。不过你得陪我。”

乔樾丢一颗花生在嘴里嚼:“相亲还要人陪?真是服了你了。行行,我陪你去就是了!你提点神好不好?有帅哥看还不高兴?小洁要不是出差,听到这话保准修理你!”

其实乔樾最后并没有去成。

徐砚君打电话骂她“骗子”,她苦着脸说:“姑奶奶,我倒是想去呢,我哪知道今天会下来临时任务啊,我要出差,去买样板房饰品。本来要去米兰和巴黎的,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改成香港。行了别发火了,回来我请你吃二姐兔丁,啊?”

这任务其实不算“临时”,青木湖别墅工程进度很快,早就请了香港和加拿大、西班牙几位大师设计样板房。样板房完工以后,宁肇安说还少点饰品,交代乔樾一定要亲自去买。她以为是周末,没想到宁肇安让她提前几天行动。

周四早上她正准备从家里出发,宁肇安打她手机问:“在哪里?”

贵人多忘事,她昨天不是才汇报过今天要出差么?“在家啊,马上出发了。有什么指示?”

“现在下楼。”电话啪嗒挂了。

他开了一辆两地牌照的车,车牌黄底黑字,只有两个阿拉伯吉利数字。直到坐上他的车,她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宁肇安突发好心打算送她一程?看样子又不像,她也不敢问。他今天穿得倒是很休闲,T恤的logo很陌生,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考究的懒散,简直像汽车平面广告。

乔樾头一次看宁肇安这样装束,不免诧异。他在公司里形象一直很道貌岸然,有一次周末搞野外生存训练,宁肇安突然跑来加入,穿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也安之若素。没想到男人梳妆打扮一下,竟然能这么招摇。

车到了海关,她忙不迭地客气说:“送到这里就行了,太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他戴着一副线条简洁的墨镜,没说话,开车过了海关。

看她疑惑不解,他淡淡说了一句:“你对自己的品味有几成把握?”

她无故被奚落,心里既不服又沮丧。结果证明,这次采购就是宁肇安话事,她也就是个高级搬运工兼拎包仔。辉昶有个说法“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驴使”,现在看来,她混得还不错,直接越过男人,当上驴了。

他们到SOGO直奔家居饰品,然后又去了加廉威老道的一家小店,门面低调,沿着暗黑的楼梯上到二楼,看见不少银器,据说是一百多年前法国名匠亲手锻造,花纹典雅精细,有复古的华丽感。又去了佐敦,那家店有重磅桑蚕丝窗帘,垂坠柔软,宛如流泻的瀑布,美得惊心。

她以前也来过香港多次,不过说来惭愧,每次来的目的都是拉动内需,现在才发现竟然有那么多奇妙物什。

店主年纪很大,碧眼白发,见面就笑着拥抱宁肇安,又指着乔樾,好像在问他什么话。宁肇安笑着看了她一眼,回头继续交谈。

乔樾站得远,只远远地礼貌笑了笑,埋头专心欣赏银器,冷不丁被人抱了抱,吓一大跳,一看原来是店主老头。宁肇安微笑着解释说:“他很欢迎你,还夸你好看,有眼光。”

乔樾定下神来,对店主说:“Merci!”

宁肇安一怔,眼里似乎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诧异地问:“你会说法语?”

她摇摇头:“我只懂这一句,是谢谢的意思吧?”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宁肇安神色有点奇怪,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夹杂一丝失望。

她略有腹诽。不就是不懂法语吗?至于这么不满吗?幸亏他没在联合国工作过,否则弄不好会要求员工精通八国语言,那还不如叫她直接去撞墙。

转战海港城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橱窗里模特穿着一件浅灰色连衣裙,正是上个月在南海看中的那件,标价三折,想起自己大半年没有添置新衣,心里一动,脚步就慢了下来。

可惜宁肇安大步流星,她不敢停留,眼看他走进隔壁的家居饰品店,只好跟了进去。

这家店风格活泼,有很多原木手雕的小动物,造型朴实憨厚,自有一派不经修饰的原始美感,适合放在样板房的儿童房间、家庭厅。她拿起一个木头小鹿,装作翻看价格,眼睛却瞟了一眼玻璃门外。

宁肇安背对着她,正在翻着一本产品目录,头也不抬地说:“给你15分钟,去隔壁看衣服。”

她“啊”地一声,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计时开始。”他抬腕看表。

“真的?”她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立即到隔壁,走到那条裙子旁边:“小姐,请问这条裙子你们有S码的吗?”

店员小姐见她说普通话,穿戴简单,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脸上先就垮下来,勉强挂着鄙夷的淡笑,国语说得歪歪扭扭:“没有了。找不到了。”

乔樾默诵《圣经》,笑一笑:“我自己来找找看。”

那小姐神闲气定,嘴角挂着冷笑:“找不到的。你看不懂的。”

乔樾气得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又不会骂人,说不出什么让对方顶心顶肺的话,一时怒从心头起,决定好好看清楚那小姐的胸牌号码和姓名,一会儿去投诉。

宁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走上前问:“仲未搞定?”

她头一次听他说粤语,发音清楚优美,声音低沉动听,彬彬有礼。广东的方言竟然被他说得有股雅意,充满了受过良好教化的书卷味。她第一次觉得粤语好听。

真的是很好听,她怔怔看着他,竟忘了生气。

做sales的何等眼色?店员小姐们只看了一眼宁肇安,立即围上来,脸上的笑容优雅甜美,搬来凳子真诚地请他休息。

她却没有了兴致,正准备去换衣服走人,宁肇安看着她,指指连衣裙说:“红色个啲。细两码。”

他说的粤语,自然是对店员小姐讲的。她未及反对,店员已经拿来了红裙,快如闪电。

她被一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不负众望地换了出来。

镜子前一照,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向来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张扬艳丽的色彩,但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点,嗯,有点那什么?光彩照人?红色不仅没有显得张扬,反而奇妙地更衬得她安静如水。

宁肇安抱着胳膊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开,略带一丝不自在:“麻麻地。”

她照了照镜子,还是又进了更衣室,换了自己的旧衣服出来,店员小姐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刚刚已经埋单去拿车了,说请太太在出口等他。”

她只觉得着急,他埋单做什么?跟这些势利眼的店员也说不清楚,她干脆闭嘴直接去找他。

宁肇安已经等在那里,上车以后发现他沉吟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刚刚的怒气又被吓跑了——算了,那些店员,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过,钱的问题,她可不想牵扯太多,一码归一码。

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帮我付的款?谢谢!回去以后,我按汇率还你人民币行不行?”

“不用。”

“那怎么行?”她一张一张开始数钱,絮絮叨叨,“一定要的,那是我私人买的,怎么能花公司的钱?这可是原则问题…”

他直接打断:“不用现金,工资里扣。”

“哦,”她醒悟过来,收回钞票讪笑,“这样好,方便。”

宁肇安看了她一眼,继而陷入沉默,一直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国家大事。

她提心吊胆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是今天买的饰品不对吗?”

“我在想一个重要问题,”他正色说,“我们现在该去哪里玩呢?”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笑:“你要拜神啊购物啊,想去哪里就去吧,不用管我。我找个宾馆住下,回去睡觉。”

他沉吟片刻,看了看表:“喝茶去,走!”

酒店是灰白色调的古典主义建筑风格,象牙白色的大厅浮着欧式雕塑,辉煌优雅。排队的人很多,长长的队伍,像站了一排牛奶巧克力饼干。

乔樾发愁:“一定要来这里吗?得等到什么时候?”

宁肇安笑笑:“你想等还是不想等?”

“你有办法?”

“跟我来。”

他带她从不起眼的侧门进去。领班一见到他,立即恭敬地躬身,领他们到了纱帘隔起来的一张桌子前,收起台面上的小银牌,又殷勤地替他们拉开厚重的复古式凳子,这才拉开纱帘。嚯,原来这里是大厅的安静一隅,既可以欣赏到音乐、环境,又能最大限度地不受打扰,还能一眼望尽大厅中的所有绅士淑女。

领班一走,乔樾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压低嗓门问:“不是说半岛的下午茶从来不接受预定?你是怎么做到的?”

宁肇安看了看四周:“真想知道?”

乔樾点点头。

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我说我要在这里向女朋友求婚,他们就答应了。”

她翻翻白眼——宁肇安要是求婚,偌大一个大厅,不知道够不够他的女朋友们坐。

宁肇安忍不住笑:“逗你玩的。”

茶点很快就呈上来。精致的三层银质点心架上,洁白骨瓷圆盘镶着蓝、黄、银的花边,从下到上放着各式糕点,香气弥漫。其他的全套茶具,连茶壶茶漏都是晶亮美丽,据说是80多年前英国订制的纯银。二楼的弦乐队正在演奏古典乐章,乐声在四周轻柔流淌。

她注意到宁肇安搅动茶杯没有任何声音,他状态十分放松,举止自然优雅,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叫“Table Manners”十分出色,难怪总感觉有人在朝这边看。

乔樾从小喜欢碧潭飘雪,爱的是茉莉窖制的清香,大了就随奶奶,喝狮峰龙井和洞庭碧螺春,反正都是奶奶的学生送的。至于西式下午茶,她其实很少去追这个时尚,于是学他的样子,安静地喝茶。

宁肇安看着她笑,她有点窘:“这个不是Tiffany的瓷器么?要是弄坏了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我可以帮你赔,不过你以后得给我当一辈子长工,”他闲闲地说,心情好似颇佳。

她瞄他一眼,心想不是已经在给你打工了?还签了两年的劳动合同,虽然很大程度上与卖身契类似,到底还是有期限的。她没话找话地问:“你常来这里?”

他摇摇头:“也不是。倒是常去文华,不过这里的情调更好。”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更中意哪个酒店。

他掰了一个提子松饼,涂上德文郡奶油和玫瑰花酱,递给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饼和酱。快吃。”

她好奇地拿起来,还是热的,大概刚烘焙好,香气扑鼻,咬一口,齿颊留香,甜蜜香滑的滋味在口舌之间游荡,她情不自禁地一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