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个德行,从小吃东西的样子就特别招人待见,连童贝洁都对她的吃相赞誉有加:“看你吃东西那样儿,生下来就没吃过饭似的,啧啧,怎么能那么香呢?孕妇都没你能吃!搞得我都有点儿饿了!”

出来以后他问:“要吃晚饭吗?”

他是真把她当猪了。她赶紧摆摆手:“饱得吃不下了。你要是没吃饱就去吃好了,别理睬我。”

服务生刚好把车开来。上车以后她试探着问:“呃…还要去哪里看饰品么?”

“不用。”

她松一口气。虽然也是“逛街购物”,买家居饰品的劳累指数是买衣服的好几倍,还有这个上司压阵,劳累指数绝对是几何级数增长,一天下来累得够呛。

车一路驶去,她突然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越走越安静?”

宁肇安看着前方轻松打着方向盘,干净利落地换档:“适时地保持沉默,是女性的传统美德。”

问不出什么,乔樾索性闭嘴。

车子在路上疾驰。

临近傍晚的阳光变得柔和。南面的万顷碧波,在车窗外时隐时现,与刚才喧嚣热闹的城市仿若两个世界。

车子一直开,似乎开到了世界的尽头,才看见一道静悄悄的雕花大铁门。宁肇安车未停稳,轻轻一声“咔哒”,铁门缓缓打开,待他们驶入之后,又缓缓合上。

进去以后是蜿蜒的道路,两排整齐高大的乔木,枝叶茂盛,光线一下子柔和起来,夏日的暑热似乎瞬间消散殆尽。

一侧是山壁,已经被凌霄藤完全覆盖,藤蔓层层叠叠,青碧叠着苍翠,无数橙红的蓓蕾和花朵,一串串点缀在羽状复叶之间。高处缀着一丛丛瀑布般的勒杜鹃,奔流在碧海蓝天之下,与炎炎的红日相抗衡,相辉映。那花开得恣意欢乐,红艳的花枝犹如浓墨重彩的油画颜料泼洒在人间,凝结成喷薄而出的姿态。

美艳而宁静。拍好莱坞大片都绰绰有余。

另一侧咫尺之遥便是海岸,礁石嶙峋,浪涛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岸边,几滴海水溅到车窗上。白色的海鸟纷纷在低空盘旋鸣叫,停在礁石上憩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缓缓驶过的黑色轿车。

乔樾惊叹:“这是哪里?”

“我家。”

她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不是去酒店住吗?还有,你回家干吗不提前送我去酒店?我待会儿回去多不方便哪!”

“有地方住为什么要住酒店?你要去酒店也可以,费用不报销。还有,自己想办法回城区。”

本来以为是公费出差报销住宿费,没想到宁肇安连这点钱也要省。

鲁迅先生实在说得对:愈是有钱的人,便愈是吝啬。

乔樾踌躇为难。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顺利回到城区是一回事,现在正是旅游旺季,价廉物美的酒店不好找,花几千港币去住五星级,不是出不起,是有点舍不得,何况他们不只停留一天,几天下来至少一趟欧洲游的钱就没有了。

这里风景不错,宁肇安虽然吝啬,倒也不是坏人——别说他绝不会缺女人,就算是真缺,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啊!

想到这里她大大地安慰,不再担心落脚问题,开始欣赏窗外风景。

太阳的金晖斜斜洒下,眼前的一切都华美得不真实,俨然一幅印象派风景画,乔樾感叹:“真漂亮!假如霏白在就好了,他第一件事一定是拿速写本画下来!”

宁肇安突然说:“坐稳了?”

未及乔樾反应,车子突然加速,像疯了一样在曲折蜿蜒的山道上极速飚行,失重的感觉又来了,她抓着把手呼吸困难。难怪他在南海连高架上都可以开那么快。

车子在她眩晕尖叫之前及时地减速,稳稳停在一栋白色三层建筑的门口。直到被宁肇安扶下车,她仍觉得自己腿是软的,走路彷佛在水上飘。

一男一女两个佣人笑容恭敬地迎上来,替他们拿车匙和行李。说话轻言慢语,看得出训练有素。

一个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的妇人站在门口,约摸五十多岁,灰色衣裙,气质典雅,模样和善,脸上是真正开心的笑容:“宁先生!老早就说你回国了,回国了也不来看我们老太婆?”说的是普通话,带点江浙口音。

宁肇安笑着抱抱她:“赵姨,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哪!我那帮损友整天嚷嚷着要追求你,不过全被我打回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赵姨一边拍着宁肇安,一边笑骂:“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个正经!是该有个人管管你了!”说完看向乔樾,眼睛倏然一亮:“这位小姐看起来好面善,是哪家的千金?宁先生,还不介绍一下?”

乔樾本来看着他们温馨亲密,笑着静静立在旁边欣赏。宁肇安好命,那赵姨看起来十分疼他。此情此景,不免令她有一丝羡慕。忽然听到赵姨这样问起她,不由尴尬。

该怎么自我介绍?辉昶员工?听起来有点诡异。

宁肇安回头看她,笑着对赵姨说:“这是乔樾,”又指指赵姨,“这是这里的总管赵姨。我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的。”

赵姨含笑点头:“乔小姐!”

乔樾赶忙欠欠身:“赵姨好!别称呼我小姐,请直接叫我乔樾吧!”她有点同情赵姨,宁肇安那么难伺候,还得整天摆上这么个笑脸,这职业简直惨绝人寰。

赵姨笑眯眯拉住乔樾:“乔小姐,不好这么客气的!来了就是贵客!外面天热,快请进来休息吧!”

乔樾跟着他们进了门厅。靠墙摆放着一个边桌,优美简洁,流露着时光的韵味,不知道是哪国古董。各个厅都很宽敞,层高目测至少有6米,上面悬着原木的横梁,从顶上垂下一盏一盏的直筒玻璃灯,高高低低,像是悬浮在空中的蜡烛一样神奇壮丽。

家居物品都摆放妥帖,既不空旷,也不繁琐。整个室内以浅奶茶色为主,点缀其他色彩,典雅、清爽、大气,这几种风格浑然一体地展现在眼前,彷佛生来就是如此。

乔樾一直认为,建筑和装饰设计如果水平低劣,无异于谋财害命;反之,如果水平高超,则是功德无量。赖特的流水别墅不是传颂至今?罗曼?福斯特还因为功勋显著,被女王授予爵士头衔呢。

入行多年,大江南北见惯了豪宅的铺张奢侈,真心赞赏的不过三两处。就是号称华人第一豪宅的某某府,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金光闪闪的豪华家具卖场。今天见到这所托斯卡纳风格的白色小楼,从里到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美丽动人。

这栋小楼本身就是件艺术品,够得上她眼里“传世”的水准。她被深深打动。

赵姨走过轻声对她说:“乔小姐,我已经安排人去收拾房间,洗浴用品、换洗衣服都放好了,正在帮您放洗澡水,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会立即去安排。”

乔樾心想这误会不能越闹越大,主动坦白说:“赵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富家子弟,我只是一个普通白领,我…”

话还没说完,赵姨亲切地拉住她的手:“乔小姐,我说错了话,您别介意。乔小姐这一身风度气质,就是富家小姐,也未必比得上,不必如此谦虚!乔小姐,我领您去房间休息。”说完温暖地拍拍她的手,拉她上楼去了。

越描越黑,乔樾想,宁肇安叫她适时保持沉默,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客房宽敞舒适,床也是King Size。落地窗外对着一片蓝色大海。洗手间宽大,样样都是双份。还带一个观景小露台,看来这客房是给来访的夫妻预备的,她一个人用,嘿嘿,真是浪费啊。

赵姨十分精心,客房里的沐浴用品十分齐全。化妆间里,每种用途的护肤品、化妆品在化妆柜上一溜排开,每种都是两个牌子,想来是怕她有不喜欢用的化妆品,可以多个选择。

连卫生用品都有。只要不太挑剔的客人,必定会十分满意。难怪人家能做这么久的管家!乔樾没想到来香港一趟,能接受到这么生动的一堂职业课。真得感谢宁肇安。

晚饭时间赵姨来请她下去晚膳,她本来下午茶吃得饱足,不想再下去,可是又觉得不太礼貌,还是换好长裤下去了。

宁肇安坐在餐桌边,正在看一份繁体竖版的报纸。他换了一件牛津布的休闲短衬衫,米色T恤和长裤,看起来闲散舒适,和窗外的涛声松风融合得天衣无缝。看她下来,略扬起一条眉:“我还以为你天亮之前不会下楼。”

乔樾抱歉地笑笑,坐下来。

宁肇安放下报纸也开始吃饭。

晚餐做得清淡适口,蔬菜沙拉脆甜。她得到一碗山楂羹,酸酸甜甜十分开胃,她吃得一点不剩。又吃了一碗海鲜粥,几只夏威夷贝。

饭后她借口要回房看电视,躲进房间不再出来。其实她一向工作忙碌,几乎对电视绝缘。没头没尾地看了一会肥皂剧,觉得百无聊赖,索性跑去露台吹海风。

有人敲门:“去不去游泳?”

她打开门:“不去了。我没带泳衣,游得也不好。”

“要想学自然有人教。衣帽间里有新泳衣。要不去做做器械?健身房在楼下。真是头猪,吃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运动一下消消食。”

她有点心动,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倒是一直想学网球,可是体力不行,比不上男人。”

宁肇安一脸不屑:“谁告诉你女孩子打网球跟男人一样?女孩子打网球要用巧劲,不但轻松取胜,还能塑身。”

“真的吗?”乔樾半信半疑,“那该怎么打?”

他笑笑:“你换了衣服到球场来,免费给你上一课。”

她在衣帽间找到一套崭新的白色网球裙,还有新的球鞋,恰好都是她的码数。换好衣服,匆匆扎了一个马尾辫,就跑下楼。

网球场开了灯,灯光明亮,宁肇安已经来了,也是一身白色球服。

他又不是费德勒,干吗玩这种天王派头?

她刚想打招呼,宁肇安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跃起,撒欢地朝她跑过来。

不是达芬奇是谁?

幸亏距离比较远,她有心理准备来消化它给的“惊喜”,她蹲下来小心地打招呼:“达芬奇,你也住在这里啊?”它其实长得非常漂亮,高大帅气,跑起来像狮子一样有王者风度,气质高贵,吐着红红的舌头,非常可爱。她不由得笑起来,挠挠它的头。

达芬奇呼哧呼哧直喘气,尾巴快摇断了。她忽然产生了幻觉,觉得它好像“咧嘴”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往前一扑就把她打翻在地,扑在她身上狂舔她面颊。

乔樾惊叫不已。这狗太热情,她实在无福消受。

听见一声口哨,达芬奇蓦然停住,掉头跑向宁肇安。

他大步跑过来扶起她。

她懊恼地指着达芬奇:“它…它”却又说不出来。

他闷声笑了好一阵子:“你连只狗都怕成这样?这可是最友好的犬种。”

她面红耳赤:“我哪儿知道它这么激动,见人就扑上去舔?”

“达芬奇很骄傲,并不是见人就扑。”他转头看向达芬奇,隔一阵子又深深看她一眼,淡淡说:“它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乔樾气得笑起来:“谢谢!要是老是被它这么意外惊吓,我看活不到三十岁我就直接回到主的怀抱了。为了保条小命,我还是躲远点吧。”

“你会习惯的,”他转身拿起球拍,淡淡说:“现在上课。”

宁肇安教得很认真,从最基本的握拍、抛球、步伐开始,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又教她用腰部代替手臂发力,“四两拨千斤”。他手把手教她发球,说话时候的热气微微拂过她的耳朵。晚风簌簌,一阵雪松木的温凉气息从身后飘来。只是每次她转头问他问题,他眼睛从来都不看她。

达芬奇闷闷地趴在球场边上,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纳闷。

上完课已经十点,宁肇安精力旺盛,估计是网球没打过瘾,又去泳池发泄体力。

她早早回房沐浴睡觉。床头放了两瓶精油,有张便笺写着用法和用途。

赵姨真把她当成贵宾了。

她又感动又惶恐,照着便笺做了,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她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原来他刚刚晨跑回来,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汗湿的T恤贴在胸前,颈项、手臂上亮晶晶的都是汗。

“还不到七点。”她顶着一蓬乱发,睡眼迷蒙,满脸悲愤。

“收拾一下,20分钟以后出发。”

宁肇安又换回了贵公子的行头,带她驱车去了中环的飞渡茶室。照例不用等位,上楼以后,一个穿白色唐装的苦瓜脸大叔看见宁肇安,苦瓜变成花:“哏耐都冇见到?会咗宾度?”

宁肇安笑着用粤语跟他交谈了几句,又向遥遥招手的几桌客人走去。

乔樾是第一次来这里,见到跟他打招呼的某些著名的面孔,实实在在地吓得不轻。她甚至突发奇想,假如恐怖分子此时丢下TNT炸了这里,不知道香港乃至亚洲经济会受到什么影响?她被自己的荒诞吓了一跳,赶紧埋头饮茶。

飞渡茶室三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号称绝不用冷冻食材,价格也出众,吃的简直不是早茶,而是人肉。见是熟人,老板还送了几碟私房小点心。

乔樾原以为宁肇安会大手大脚,没想到点的茶点并不挥霍,但也足够两人饱餐,十分懂得环保。果然是商人本色。有个嘴刁而精明的上司一同出差是值得庆幸的——世界任何地方,他都找得到心水美食,完全不用操心伙食问题。

白天他们去了国际灯饰家居展。快把展场淘遍了,乔樾眼睛一亮,指着前面问:

“那盏灯怎么样?”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原来宁肇安也看准了,正偏头问她。

乔樾一乐,两人又同时开口:“英雄所见略同。”

宁肇安也笑。

他们定下那盏灯作为客厅主灯。又搜罗了一圈,定下大部分灯饰。既然代表辉昶的决策高度的宁肇安,和代表辉昶营销部审美水准的乔樾,基本上没有意见分歧,事情定起来就快了。

从会展中心出来,宁肇安说“好久没上山了”,开车去了太平山顶。她又不能半路跳车,只好硬着头皮跟去。

阳光已经渐渐黯去,暮色薄透。餐厅朝着海港的那一面,整面落地的玻璃墙,连外面的栏杆都是剔透的玻璃。岸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一瞬间全部亮起灯来,流光溢彩,倒映在荡漾的海湾,美不胜收。

侍者走上来问他们要点什么,乔樾的口语再好,也不如宁肇安反应快,何况他从来都是不问她,直接替她点好,她也就省了看菜单的心。

这里气氛果然一流,心情会不自觉地变得轻松,直到她看到液晶屏上的新闻。

一条简讯:林霏白個展即将在港舉行。

镜头里林霏白被一群美女记者簇拥着,然而不到十秒,一闪而过,新闻变成大屿山一起交通事故的报导。

原来要开画展。她并没有听他说起过。也难怪,这阵子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林霏白,从何得知?他的行踪,她需要通过公众媒体才能知晓。

他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跟她表示过什么,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善良体恤。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她一直都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她和他,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这么痴心绝望的期待,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就像维港荡漾的辉煌,再炫目的美丽,都是水中的幻彩,她永远也抓不住。

她低下头默默切着碟子里的菜。粉红的鹅肝,浇了一层柠檬牛油汁,很嫩,轻轻一刀就渗出一线嫣红。

刚刚还觉得入口清新鲜嫩,现在只觉得有点点腻。

她拿餐巾擦擦嘴:“吃饱了。”

宁肇安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放下刀叉,燃起了一支烟。烟雾遮住了他的面孔,看不清脸上表情。

“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她诚心诚意地说。

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走吧。”拿起外套先走了出去。

正文 月下对酌

采购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乔樾想尽快回南海,免得看宁肇安阴晴不定的脸色,结果被他一句“可以,你自己回去”给堵了回去。

周六整天没有见到宁肇安。

其实也不算没见到,只是没有碰面,她看见有人来找他打网球。她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说实话他打得真不错,扣球极狠极刁。

中午听赵姨说他一个人出海去了。宁肇安有一艘白色的圣汐,经常开出去谈事情,乔樾是早有耳闻的。一个人出去,又没有美女可泡,没有生意可谈,茫茫大海,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傍晚又看见他独自在游泳池来回游泳,浑身沙滩色的皮肤,阳光下闪闪发光。实在精力旺盛得令人发指,要是换了她,光是这烈日就能把她烤熟了。

不见正好,乐得逍遥。

白天她问赵姨借书看,赵姨领她到书房。书架上有一个旧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戴着手套在高尔夫球场的合影。她不由得注目。赵姨拿起相框,感慨万千:“这是在圆滩拍的。你看,这一家人幸福吧。”

是很幸福。男子看起来高大威严,女子温婉贤惠,中间那个手握球杆的男孩,依稀看得出宁肇安的模子,只是气质神态迥异,是一脸快乐无邪的笑容。一看就是无比亲爱的一家人。

“从前我管宁先生叫少爷。少爷其实个性最好,就只有一样,调皮,喜欢打架。小时候在南海市读书,跟男同学打架,把人家打得逃进女厕所躲起来,他就有本事就在门口放火,逼人家出来!结果同学告状告到家里,他回来被老爷打得皮开肉绽,哦哟,那个惨啊!”赵姨啧啧摇头。

乔樾听得骇笑不已,想不到他小时候竟顽劣到这种地步。

赵姨也笑:“除了打架,其他倒是样样都不差。功课好,老爷也拿他没办法。人长得也漂亮,爱运动,朋友又多。你晓得哇?零花钱全部是他自己割草、考满分挣的。旅行的钱,是他暑假去快餐店刷盘子送外卖赚的。他在网上炒股赚钱的时候还差4个月才满17岁,还拿赚的钱在夫人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套首饰,夫人高兴得直哭。我们都说这个少爷啊,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少爷!有一年少爷念大学回来,自己动手把一部兰博基尼Countach改装成了水陆两栖跑车,现在都还在车库里。你说他能不能干?”

“老爷太太出车祸那年,少爷大学刚毕业,还在欧洲旅行,接到噩耗连夜赶回来,”赵姨叹口气,放下相框,“回来枯坐了一夜,从此以后人就变了,连笑都很少笑。”

“好在老爷早就带少爷见习过家族生意,少爷运气不好,正好赶上行业萧条,酒店生意也不好做,老爷去世,有不少老臣子干脆出去自立门户…辉昶当年欠债将近10个亿,现在去查当年报纸上都有。少爷那阵子可真是苦到心里头去了,可是一句抱怨都没有,待我们一直都很好,从来不发脾气。我看着这孩子一夜之间长大十几岁,我心里头真是很痛…老爷的留下来产业,虽然有宁家亲戚的帮助,还是靠他一个人撑过来的,感谢主,四五年就扭亏为盈了。乔小姐您是看报纸的,一定晓得的哇,当时报纸上都登了,辉昶重新跻身国际一流大集团,我心里真是为他骄傲!宁先生,他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您说是不是,乔小姐?”

赵姨的语气简直毋庸置疑,眼神那么热切的望着她,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泼冷水,于是点点头,由衷说:“很了不起!”

赵姨面色一喜,拉着乔樾:“乔小姐,您真的这么认为?”看来赵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常年呆在这偏僻海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一肚子的话总算找到去处了。

乔樾笑笑:“是的,他真的很厉害。”

说完乔樾就后悔了——她立即被赵姨拉着看宁家相册,一张一张介绍,有宁肇安爷爷奶奶在重庆时期穿着军装的婚纱照,有南海租界的宁宅的全家福,还有举家迁到香港以后的照片,宁家祖宗几代,乔樾都认识了。

赵姨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宁先生在剑桥读书时候照的。”

照片的宁肇安脸上还带一丝稚气,一身骑士装,骑在一匹马上,意气风发。马黑得不杂一丝异色,俊美漂亮,人也称得上英俊少年,又坏又阳光。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见人怕的阎王的。

赵姨含笑说:“乔小姐。您可是先生带回来的第一位年轻女士。”

乔樾一愣,正在消化这话里的意思,赵姨又开口:“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都是一大群,闹哄哄地开party,烤海鲜,还扮鬼吓人。这么多年像您这样单独带来的,绝无仅有。”

赵姨肯定是误会他俩的关系了,不过是出差公干,为了节省差旅费,她忙不迭地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赵姨一副理解的神情,拍拍她的手:“明白明白!乔小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