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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孩子见到兴奋地起哄:“打架喽!打架喽!”

秦馨和其他孩子都惊呆了,还是颜佑之反应最快,连忙上去拉架,将那小男孩的身体连着胳膊手都抱住,朝若尔劝道:“停手,停手,都别打了,打架是不对的!”

他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和同龄的孩子们相比略微有些低哑,听着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就听从。

孩子们听到则附和道:“若尔,别打了,打架不对,再打架我去告诉老师!”

颜佑之闻言也十分诚恳地说:“范小胖,你比若尔大,你怎么可以欺负若尔呢?男孩子应该让着女孩子才对,快别打了!”

“就是,男孩子不可以打女孩子的!”

“我妈妈说了,欺负女孩子的男孩子会木有小鸡~鸡!”

“可是…我明明看到是若尔在打范小胖啊!”

被打的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范小胖:“…”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颜佑之突然就放开了范小胖,走到若尔面前极其担心地问她:“若尔你没事吧?”接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满脸心疼悲愤,在若尔耳边说了一声:“哭!”

若尔还没哭,神队友秦馨第一个就先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老师刚一出现,秦馨就眼泪汪汪地跑到老师面前,指着被眼前一幕整懵了的范小胖吸吸鼻子,告状道:“老师,范小胖欺负若尔,还骂我是暴发户的女儿,呜呜呜!”

老师皱着眉头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别的同学还没回答,颜佑之就脆弱中带着几分倔强地说:“老师,我知道我是小乞丐,可若尔不是杀人犯!”

他将若尔紧紧抱在怀里,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肩胛处,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只手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背。

老师看着颜佑之小小年纪却被社会磨砺的懂事的模样,心疼不已,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我们加仑学校小三班的学生,若尔也是打败坏人的大英雄。”说着神色严厉地看向范小胖,到底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让孩子下不来台,锁着眉头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

范小胖看看颜佑之,看看老师,嘴巴一张:“我要妈妈…”

范小胖并不叫范小胖,他大名范禹泽,因体型比较敦实,长的跟白馒头似的,从幼儿园开始便被人小胖小胖的叫着,这个班里除了若尔三个插班生,其他大多都是从加仑幼儿园直接升上来的,连带着这个外号一起升了上来。

和他的体型一样,他哭起来颇有地动山摇气吞山河之势。

他一嚎,秦馨也跟着抽泣起来。

秦馨哭起来的样子斯文唯美宛若梨花带雨,一点都没有小孩子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感觉,而是默不吭声地留着泪,眼睛鼻头都洪红的,格外惹人怜惜。

颜佑之则红着眼眶哄着被他埋在怀里的若尔,眼泪有一点悲愤有一点希翼,仿佛十分相信老师的公证。

老师只当颜佑之做乞丐那些年,内心期盼着得到公证公平的对待,却习惯遇到了委屈隐忍不言,对这十岁却还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上一年级的小男孩再添了一分怜惜。

若尔三人既然能分到这个班级来,说明这个班的班主任性格不是个严厉的。

她心下微微叹息,正要牵着范小胖和若尔去办公室,准备私底下萝卜加大棒好好教育。却见被范小胖嚎的烦躁不已的若尔,突然从颜佑之怀中挣脱,满脸严肃地朝范小胖挥着白嫩嫩的小拳头威胁道:“再哭揍你!”

许是被颜佑之闷在怀里透不过起来,嫣红的小脸如同春末带刺的蔷薇,光芒慑人,哪里有了半点被欺负后小可怜的模样,倒是比她大了一岁高她半个头的范禹泽,被她恐吓的敢怒不敢言,活生生一个被恶霸蹂~~躏过的小媳妇模样。

上学第一天,若尔就奠定了她未来在班里的霸主之位。当然,她身边少不了两个在她每次打架之后,为她打掩护的颜佑之和秦馨。就连后来看清颜佑之真实面目的班主任老师,在私下里都忍不住戏称两人是若尔的哼哈二将。

可以说,若尔的江山是‘打’出来的。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当务之急的事情,是带范小胖去校医院将他脸上的伤消下去,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即使两个孩子和好了,家长那关也过不去。

一路走老师就一路教育两个小家伙,什么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打架是要坐牢的,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等等。待她说完,觉得两个孩子都受教了之后,她才满意地问俩孩子,谆谆教导:“现在你们知道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做了吗?”

范小胖特别受教地吸吸鼻涕:“告诉妈妈。”

老师:…

若尔则十分干脆地说:“揍他!”

范小胖:…

若尔的小拳头虽然凶狠,但毕竟年幼,出来的都是外伤,冰敷过后涂点药水,到了下午放学时,就看不大出来。老师和范小胖的家长说了说,对方知道打架的女生是方氏企业的小孙女之后,也大度的表示不追究,“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

嘴上这样说,心底却心有余悸,那孩子在电视上她也看过的,杀过人的,可见下手凶狠。

待回去认真检查过小胖子的伤势后,范妈妈郑重地告诫他:“以后见到她就让着点,实在不行就躲着点。”谁知道这样的小孩会不会心理有问题?想到儿子和这样的人在一个班,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这件事老师并没有告诉方家家长,一来是对这学生在方家的情形稍微知道一些;二来每天来学校接孩子上下学的都是司机,她根本就见不到方家人。

作为加仑学校特聘的教师,她自然也是教学水平十分优秀的,知道孩子自尊心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和司机说。

陶颖不知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傍晚一起回家的时候,居然娇滴滴地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和杀人犯坐同一辆车。”

司机无奈,只好让若尔在教室等他一会儿,他先将方若华和陶颖送回去再来接她。

即使是司机,他也知道在方家谁可以得罪,谁可以轻忽。

学校门前摩肩接踵车来车往,欢笑声、低语声,孩子们年轻稚嫩的脸庞笑容张扬肆意,或是矜持有礼地相互挥手告别。若尔一个人伫立在学校门口,如同一只漂流在海上的小船,周围的人群随时会将她淹没在人海里,起起伏伏随波逐流,又像是随时都可能被迎面扑来的浪掀翻,沉入海底。

颜佑之站在她身后,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却不知为何,忽然上前去牵住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灿然夺目,像是带着未散尽的夕阳的热度,温暖而明亮。

若尔便任他牵着,越过人群,悠闲地走在静谧的校园中。

加仑学校占地面积非常大,环境优美,各式欧洲风格的教学楼,教学楼上爬满的手掌状藤蔓植物,道路两旁遮天蔽日的高大梧桐树,花园里爬满整棵树木漫天盛开的粉色野玫瑰,还有花费了大力气建造的引入江水进行人工过滤的天鹅湖,及细腻柔软的人工沙滩。

颜佑之被救出来之后,因无人领养,住在方氏企业投资建造的一家福利院中,骑自行车三十分钟就能到。

他领着若尔来到自己的自行车停放处。

加仑学校虽是贵族学校,却是提倡骑自行车这样的绿色出行方式,加上学校本身面积很大,学校内不仅设有免费的自行车点,每年还会举办一次自行车环湖比赛,作为户外运动。

他掏出自己的学生卡,在自行车锁上刷了一下,滴滴两声之后,锁便自动打开。他笑了一下,将自行车从锁中推出来,侧过身笑看着她,眸光晕染着夕阳的色泽,“上来,我送你回去。”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颜佑之直接拉住她的手,让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叮嘱她:“抱好了,别松开!”

九月,正是盛夏的季节,即使是傍晚,漫天夕阳依旧带着火一样的灼热。

颜佑之和若尔还是孩子的年龄,对于这温火的阳光倒没有太多的惧怕,小小的人儿坐在自行车后面,小心翼翼地抓着前面小男孩儿的衣服,抿着唇一副紧张的样子。

只一会儿,她脸上的神情便放松下来,享受着迎面吹拂而来的热风,半眯着眼如同小猫一样露出喜悦的表情,唇角也不禁扬起,绽开浅浅的笑。

颜佑之并没有马上送她回家,而是现在校园里遛了一圈。

葱郁的梧桐树下光斑点点,洒落在树下的两个小人身上,又飞快地离去,微风掀起他的白色T恤,轻拂过她的面颊,惹的她咯咯地笑出声。

颜佑之很久没有见到她笑了,许是不常笑的人偶尔笑一次,便让人觉得格外难得,竟让他的内心也不禁欢喜起来,张扬肆意的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神情,恣意飞扬。

不知是不是因为校园的设计者格外喜欢野玫瑰的缘故,加仑校园里栽种了大片的野玫瑰,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腻的芬芳。

叶慎之远远地就看到两人,那少年不知在和那小女孩说什么,正微微侧过脸来看她,她也漾着浅浅的笑仰着头认真地听着,柔软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明黄色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这一幕美好的像副永不褪色的油画。

原本是过来邀请若尔加入他的无线电团队,看到此景一时停住脚步,竟没有上前叫住二人,眼看着二人从他面前缓缓驶过。

CQWW DX的比赛时间在SSB:201X年10月30日0000至31日2359(世界协调时),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火腿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比赛做准备,叶加仑却因为开学回到H市,只剩下他一个人。

若只有单人赛单波段和全波段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多波段的多人赛。

他需要一个助手。这也是叶加仑提出邀请若尔时,他明知她才七岁,却也动心的原因。

这段时间他也将她调查了一番,知道她从小跟着Z大物理系教授的外公一起长大,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这一块,她能够小小年纪便在环境简陋的条件下自己动手制作无线电发射机进行求救,对无线电这一块的了解想必比叶加仑那个菜鸟来的多。

想到每年CQ竞赛到多波段时,都会被叶加仑拖后腿,饶是叶慎之少年老成,也不禁微微皱眉露出懊恼的神色。

他捏了捏手中的报名表格及CQ竞赛规则,看着自行车上的两个小孩的身影缓缓从梧桐道上消失。

加仑学校是贵族学校,它的地理位置必然也是在富人区,周围不仅环境优美,环绕它而建的全部都是别墅和花园洋房。

这些都是叶氏企业名下的产业之一,叶氏钢铁集团同时也涉足于房地产,这里全部都是叶氏所开发,定位全部是高档别墅区,道路两旁除了灌木丛之外,还有一颗颗高大笔直的银杏树,层层叠叠的别墅群错落有致地隐藏在银杏树的后面,只留有一些深灰色的盖顶,或是罗马式的塔尖。

此时的银杏树绿叶茂密,只零星的有一些叶子呈黄绿色,这些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格外高大。偶尔有几辆豪华轿车从旁驶过,大多数时候,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

若尔适应了坐在后面的位置,便尝试着松开抱着他腰的手,用手去拂风,感受温热的风从指间穿过的感觉,玩的不亦乐乎。

颜佑之感受到身后的安静,开口问她:“若尔,在想什么?”

若尔正看着自己的指尖怔忪地发呆,闻言疑惑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论从哪个方向骑都会有风?它是风吗?还是我们撞上了空气?为什么是不是在穿越破开层层叠叠的空气前进?如何以最近最快的方式破开这些空气?”

颜佑之停下车,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立在柏油路面上,回眸看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若尔眨了眨眼,面露不解:“那想什么?”

在想什么?颜佑之的目光有一瞬间黑沉沉的,像是整个人都陇上了一层阴影,不过瞬间,他便笑开,像是阳光破开了黑压压的云层,明净耀眼:“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归是和若尔想的不一样。”

若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开始用手专心地捞着感受着在她指间穿梭的空气,秀气精致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个时候颜佑之也不打扰她,轻轻地跨上车,缓缓在前面骑着。

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路上遇到岔路口时,问了若尔两次该往哪里走,见若尔摇头,他无奈地笑了笑,不再问她,径直将她送到了家。

若尔在学校打架的事,还是让方家人都知道了,不过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是陶颖母女用淡淡的眼刀子讽刺地看着她罢了,方若华则从来都是无视她,当这个人不存在,就连刘嫂都是冷冷的透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意味。

周围人的目光在若尔眼里还比不上她指间的空气来的重要,她像个小傻子一样,在刘嫂鄙视的眼神中,一路上不断地重复着捞空气的动作,呆呆地往楼上走。

楼上叮叮咚咚地传来好听的音乐声,断断续续。

小张见她停下,便笑开对她说:“那是若华小姐在练琴呢,从若华小姐五岁学琴开始,四年来她每天都会练习两个小时,从来不曾停过呢!”神情也是掩不住的佩服。

勤奋的人总是值得令人尊敬。

透过窗户上轻柔的白色纱帘,一袭白色连衣裙的方若华娉婷地坐在一架白色三脚架钢琴前,认真专注地弹着。从若尔所在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美好的背影和纤秀如天鹅般优雅的颈脖。

小张微笑着轻声说:“其实表小姐也很用功呐,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做作业做到很晚。”

她是想告诉若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陶颖也是个优秀的小姑娘,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若尔听在耳里的意思就变成了,她每天做作业到很晚,所以能欺负你的时间就会很少呐!

于是若尔满意地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小提琴慢慢练习着。

若尔小提琴学了三年了,同样风雨无阻不曾停止过练习。周父听说音乐可以打开自闭儿童的心扉,不论到底有没有效果,她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实际上,除了对写字和阅读,她对其它事物的领悟力向来很强。

只是,在天朝的教育系统中,武术也好,音乐也罢,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阅读和写字才是根本。

进入加仑小学正式开始上课之后,若尔才感受到学习的困难。

她的日常表述没有问题,日常用句用词也都认识,可一旦学习到新的生词,她学习起来就格外吃力。

尤其是从小学开始,就要正式学习生字、生词、组词、造句、偏旁、成语、诗歌。

这些简直是若尔的噩梦,也是老师的噩梦,因为老师发现,不论教若尔多少遍,她都记不住。

对于其他孩子,实在不会就让她一遍一遍的念,一遍一遍的写。一遍记不住就读十遍,十遍不行就二十遍。

再笨的孩子,在刚开始接受教育期间,他们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差别都不会太大,只要是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最多五遍,一定能记住。

可若尔不行,你说一遍她就能将一首五言绝句记住,可她一不解其意,二不识其字,知识因为记忆力出众过耳不忘才记住的,可她偏偏不认识新学的生字。

开始的时候,老师以为她是故意捣乱,不由的很是恼火,便罚她抄写生字。

等她把抄写的生字交上去给老师的时候,老师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作业本上一片鬼画符,完全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每个字也不在格子中间,跑出来都是小事了,有时候是一撇从作业本这头撇到作业本的那头,每个字的比划都成了一条条乱七八糟的线,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里面还掺杂着许多长方形的小方框和看着像画又不像画的东西。

老师看到后整个都崩溃了。

加仑学校的老师能被高薪聘请过来,每个老师的能力都十分出众。

开始的时候她还想,这么多学生一起上课你学不会,下课我单独给你补课你总能学会吧?

单独补课的结果就是若尔和老师都崩溃了。

若尔在很小的时候也遭遇过学习困难的事,不过很快便被老师发现,并告诉了周父,带她去看了医生,后来更是找方法手把手的教,一直都是鼓励为主,是以她虽然有读写障碍,但由于成长的环境和周父耐心的教导,她一直是很快乐的长大。

直到离开了家,离开了周父,独自进入人群中,和大家在一起学习时,她才知道学习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而老师崩溃的情绪和偶尔露出的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若尔的身上。

老师们以为孩子小,自己偶尔暴露出来的情绪他们感受不到,其实孩子比你想象的还要敏感。

因为经历过人贩子事件,若尔本身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学习起来十分认真卖力。

可有些事情,不是她自己认真卖力就可以的。

就好像她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一样,她的想法老是也不懂。

在老师看来,这是一个笨到极点的怪孩子。

对于其他孩子,遇到生字,不认识可以教她查字典。可是对若尔,完全行不通。

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分开念,她每一个都认识,可组在一起,她就完全不认识。教她用偏旁部首查字典,可在她眼里,完全分不清提手旁的‘扌’和反犬旁的‘犭’、牛字旁的‘牜’有什么区别。

在她眼里,这些偏旁部首不仅长的一模一样,还会动,它们像爸爸笔下的图画一样,会自己跑出来,然后伸长了线连在一起,组成一幅神奇的电路图。

她沉浸在这神奇的世界里时,却常常被老师崩溃的神情和声音给惊醒。

第22章

老师看不到她眼中的世界,她也听不懂老师想让她知道的世界。

老师们不明白,为什么拼音这样简单的东西,这个小姑娘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她的脑袋就像一块正方形的砖头,无论你往她脑子里塞什么东西,通通塞不进去。

崩溃的不仅是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也很崩溃。

在其他孩子都在认真听课学习的时候,只有方若尔注意力无法集中,她的神情百无聊赖,椅子上像是长了刺一样,一直动来动去坐不住。

开始的一两节课她还能忍耐着等待下课,到后来,常常他上课上着上课,回头一看,若尔的座位已经空了。老师急忙寻找,却见若尔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观察蜘蛛结网。

数学老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前的小孩儿家超级有钱,你打不起骂不起,然后耐着性子问她:“若尔,你上课不坐在座位上,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方若尔一张粉嫩如桃花的小脸上表情格外认真,眼神十分清澈地看着他指着角落里的蛛网,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说:“老师,你看蜘蛛网的形状!”

数学老师崩溃地问:“蛛网形状怎么了?”

她便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蜘蛛网:“它以这里为中心点向四周…(不会用词,断),在这里有个着力点,当其中一根蛛丝断开…”

她断断续续地想要表达自己要说的东西,却又因为她的词汇量有限,很多东西难以表达清晰,数学老师有时候能够大致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有时候完全听不懂,这时候其他孩子全部跑到这边来好奇地看着,一堂课就这么被若尔给搅和了。

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当每一次上课都要格外注意若尔什么时候就跑出去了之后,再好脾气的老师也爆发了。

因为她不仅浪费了老师整堂课的教学时间,不管她还忧心她跑出去的安全问题。

在他上课期间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老师们不是没有找过她私底下单独谈话,单独教育。

这个时候她总是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眼神明净又懵懂。

面对这样一双澄澈如溪的眼睛,再多的话,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老师们的业绩是和工资挂钩的,若说之前老师们还能忍的话,在若尔考了加仑建校后的第一个零蛋之后,大家就彻底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老师都像她的班主任那样有耐心,一切都是为了学生为了爱才当老师的,很多老师来到加仑,是为了那丰厚的工资,如果她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利益,那么这些老师会舍弃对方保全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况且不止一个老师这样认为,好几个老师都快被若尔弄崩溃了,平时给她补习,他们都尽力了,可以说对这孩子已经仁尽意至。如果这孩子还在他们班,影响他们的业绩的话,他们恐怕要考虑调换班级了。

不过很快,老师就找到了对待她的‘正确’方法。

若尔并不是对每个课程都是这样‘朽木不可雕’,至少她的手工老师和实验老师对她印象还不错,最后几个老师交流了一下经验,让她上语文、数学的时候,允许她在上课期间,带手工作品回到班级继续做,前提是不可以打扰其他孩子上课。等下课后,老师再单独辅导她这节课的内容,这样既不会打扰到其他同学上课,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习成绩。

若尔原本就是个极度敏感又敏锐的孩子,老师的特殊对待她哪能不知?

老师的态度在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孩子们的态度,在老师如此区别对待她之后,同学们也跟着孤立起她。

她自小便有自闭症,周父的努力让她逐渐开始接受外界的事物,人贩子事件让她再度有龟缩黑屋的迹象,而老师和同学们的态度就像是彻底将她推向黑暗的深渊一样,让她整个人都沉默安静的同时,脾气也越发的暴躁,在班里,除了秦馨和颜佑之之外,几乎和每个同学都打过架,偏偏她除了读写障碍之外,其它的例如手工、武术课程都学的极好,班里孩子全都被她打的哭爹喊娘,就连班主任都没有办法。

一时间,方若尔成为学校最大的问题学生,也是老师们最头疼的学生。

方若尔有暴力倾向!

这个说法继她是弱智之后,再度席卷了校园。就连原本高年级不认识她的学生们都知道了她。之前她的绑架事件更是让她迅速地为人所知,学生们谈论到她,几乎不用说别的,只要说出是‘小小年纪就把别人头打的稀巴烂的那个小孩’,别人就知道她是谁。

无论她走到何处,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用异样排斥的眼光看着她,更甚者,还有小孩看到她就逃的远远的,胆小者更是看到她就吓得哇哇大哭。

这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恶性循环,旁人越是如此,若尔便越是自闭,脾气越发暴躁,简直达到除了颜佑之和秦馨外,无差别攻击的缘故。

学校生活给了若尔从未有过的压力,就连被人贩子抓走也从有过如此绝望黑暗的时候,她的世界简直一片灰暗,再没有了半点色彩。

整片天空都是黑压压的沉重的弥补的乌云。

不仅在学校如此,回到方家同样如此。

方家人的冷暴力,和周妍的漠不关心,让原本就心理自闭的孩子越发的沉默孤僻,唯一还算得上能让她愿意说两句话的,也就只剩下每天风雨无阻的接她上学放学的颜佑之。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刻,不是在方家,也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学校到方家的那段路程,或是方家到学校的那段路。

很多次,在自行车一点一点的靠近这两个地方时,心底的阴影都笼罩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情愿慢慢地走出去,将很长的时间花在行走的路上,也不愿靠近这两个地方。

很多次,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蹲在梧桐树下,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各种线图,沉默而安静。

颜佑之便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他总觉得,这是她唯一不再紧绷的时候。

在画别人看不懂的图案的时候,她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其中,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紧绷的小脸上慢慢绽出一抹浅笑。

那笑容极浅极浅,浅到若不是他每天都陪着她,熟悉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无法获悉的程度。

这些天上课,她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做着从手工课上带回来的材料,自顾自地做着手工,老师见她摆弄着几根牙刷、打火机、牙签、金属丝线等,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就不再管她。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与她无关,她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离了。

她原本就瘦小,此刻双手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整个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这个世界的小角落里,渺小柔弱的令人吃惊。

可他不想打扰她此时难得的放松,即使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已呈鸦青色。

昏黄的路灯逐渐的亮起。

因为她蹲在梧桐下,天色渐暗的时候,暮色几乎将整个图画笼罩,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目光孤独地看着星空。

那样的眼神让他的心蓦然心痛,只想过去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他在她身边。

他真的这样做了,牵着她的手,眸光温暖的浅浅笑着,弯弯的眉眼中像是也洒满了细碎的星子。

已经很久没有笑过的她忽然也抬头朝他抿唇一笑。

她不笑的时候有些阴沉严肃的,可笑的时候像是有金色光芒拨开云雾,明媚清朗。

这一刻颜佑之有种离开她落荒而逃的冲动,却又停下脚步留在她身边,再也不愿离开的感觉。

若尔至始至终抬头仰望着星空,颜佑之则凝视着她脸上不曾散去的纯真笑容。

他上前牵着她的手,小小少年单薄的身体将她抱起,放到自行车的后座上,背对着她在前面推着车,头也不回地说:“天太晚了,该回去了!”

若尔并没有出声,她像一个雕塑一样坐在后面,始终固执地仰着头望着星空。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没有人想过,她能冲破厚重的乌云,向世人展现她夺目的光芒。

第23章

打破她童年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的契机是一个意外,可后来很多人在了解若尔童年事情的时候,又觉得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若尔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拿出一把造型简陋的弓弩,对准教室前方的黑板,扣动扳机,弓弩上的铅笔急速离线而去,啪一声牢牢扎在木质黑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