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宣妤沉默了,她看着已经脱掉白色涂料的天花板,天花板正中有这一盏发黄的电灯,电线裸/露再外面,结着一层白色的丝状物。屋内有些暗,还有一股儿挥之不去的气味,倒不像发霉的味道,而是东西长时间泡在水里后的水臭味道。窗帘颜色很深,不知道挂了多久,能一眼感到其裹着一层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这样的一间屋,他却说比他在A国时的条件好,那他一个人在那里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在生活中算不上多刁钻的人,可她也很清楚,他对很多东西也恨挑剔,可这样挑剔的他,却主动去过那样的生活。

她莫名的感到眼睛有些发酸。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没有心思出去走走,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躺下休息了。沐宣妤来过这里,所以事先准备了新的床单和薄被子,她换上自己带来的床单和被子后,便躺下准备休息了。虽然这里不如酒店干净豪华,她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的惬意,这种惬意让她躺下后,也没有立即睡着,她伸手去拉躺在她身边的江承洲,“和我说说你在A国的生活吧!”

她很想了解,在她不知道的那段岁月里,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这样就可以多知道他一些,多了解他几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因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送来病人,他们大多都是贫民,被流弹所伤。有一次被送来一个小孩,小规模的战争让他们家房屋倒塌,他的父母都被掩埋在房屋下,只有他还活着,我在给他动手术的时候,他让我快点让他好起来,他要去找他的爸爸妈妈。看着他真挚的双眼,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微微叹气,声音里似乎也包含着几分悲伤感。

她靠他更近了一下,头搁在他的胳膊上,“每天都面对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你一定很难受。”

“还好。”他摸着她的头,“就是因为每天看着他们,看到每天都会上演的生离死别,死亡如此接近,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既然生命如此脆弱,那何必去纠结于那些所谓的不甘和耿耿于怀。”他吻吻她的头,在她耳边低语,“所以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了,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她听了满心的感动,更加靠近他的怀里。

他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眼睛在昏暗中眯了眯,随即笑了起来。他那时为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做了手术,那个男人很坚强,即使没有打麻醉剂也挺了过来,而且没有叫一声疼,每天都有被送来的伤者,但他很特别,他是别国派来的战地记者,要报道这里最真实的情况,而他的同事,已经因战争而死亡,他却还活着。

男人告诉他,他是自动申请到这里来的,因为他的女朋友背叛了他,他一时冲动之下,写了申请。男人看着他,笑着问他,“你知道在我以为我要死掉的那一秒,想的是什么吗?”

江承洲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受伤的男人,他的表情让他想到了什么,竟然也有了聊天的兴趣,“后悔来这里?”与死亡相比,那些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

男人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放不下她,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那在她的生命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我要活着,活着回去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年轻人,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江承洲听到男人的话,沉默了半响。

是啊,人生匆匆,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趁着活着的时候,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免得遗憾一辈子,有些事哪怕是错的,也总得去做,不为对错,只为让自己甘心。

江承洲摸着怀里的女人,她半响没有说话了,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知道她已经睡着,这才将她缓缓推出怀里。

☆、第四十七页

清晨,柔软的阳光的铺满大地,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窗帘不时的摆动着,一阵食物的香气从窗外飘了进来。醒来的沐宣妤心情极好,这是在这小镇的第一天,他们可以真正的做到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有谁会认识他们,过上真正的二人世界。她和江承洲一起起身,她穿好衣服后,把被子也叠好,然后才和他一起下楼。

在下面的水龙头下面随意的洗漱后,便准备出去。旅店老板亲热的和他们打过招呼,说着口音浓厚的本地话,她听不懂,却也笑着点头附和。

走出旅店不远,便是一家卖早餐的店铺,包子蒸饺冒着热气,她拉着他立即围了过去,买了几个包子,一路上边吃边走。

“第一次觉得,在路上吃东西是一种享受。”她过去是不会在走路时吃东西,倒不是觉得那会多没素质,而是感觉别扭,尤其是当别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

江承洲也吃了几个包子,这地方虽小,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却很是不错,他挺满意。走在路上,能感觉到这里的人起得都挺早,只是年轻人不多,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有背着小书包的小朋友正小跑着赶往某个地方,也有小朋友几个围在一起,扯着橡皮筋准备跳绳,男孩子们则围在一起,拿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地上乱弹着。

他们一路上走过,看到一些老爷爷都坐在家门口,拿着长长的烟杆,正一下又一下的抽着叶子烟,那姿态悠闲至极。

这里全都是青瓦青墙,房屋的高度一致,一排排看过去,整齐中有着几分肃穆,只是阳台上晾着的一些衣物又将这种肃穆扯得支离破碎。

她的脚步轻快,在走到一户贴着颜色脱落的对联的人家时,她停下了脚步,并示意他跟上她,因为她进了屋子。

屋子的主人是个七十几岁的老人,老人看到他们后,似乎认出了沐宣妤,一张脸笑得都快皱起来,说着并不顺口的普通话,并拉出一些瓜子花生和几瓶饮料出来,这就算招待客人了。

沐宣妤坐下后,向老人介绍着江承洲,老人打量着江承洲许久,笑着说他们很是般配,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在老人的心里,和一个人在一起,那肯定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江承洲脸上也带笑,他能感觉到,沐宣妤此刻很开心,这种开心很特别。他猜测着,或许是只有这一刻,她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介绍着他的“身份”,而不用担心其它,这种理所当然,让她很是愉悦。

沐宣妤和老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而是听着老人说话。这个老人子女全不再身边,平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很喜欢和别人聊天,虽然内容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老人说着上次赶集的时候,她听到某个村里的两个小孩成孤儿了,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受不了贫穷跑了,父亲上个月生重病死了,那两个小孩从此无依无靠了。老人不停的说着真可怜真可怜,又一边抹着眼泪。

沐宣妤和江承洲就认真的听,听完了老人说的这个村那个村发生的大事件后,老人又开始说起当年的日子了。那时候全都吃大锅饭,家里的粮食全都被抬走了,锅都被拉走了去炼钢,哪里能炼出钢来,后来大锅饭没了,到处都没有粮食,连土里刚种下去的豆子都是刨出来吃了的,最饿的时候连泥巴都啃着吃。

老人拖着沐宣妤的手,“你们这一代的人,才是过上了好日子,好好过啊,你们很幸运,□好啊,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我那时的梦想就是能吃上插得起筷子的稀饭,现在不但能吃稀饭了,还能吃上大米饭,这日子好啊,好啊…”

沐宣妤又陪着老人好一会儿,这才和江承洲离开。

刚出门,江承洲就看着她神秘的笑,在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才为自己神秘的笑解惑,“你对老人这么有耐心,我就不用担心你以后和我母亲有婆媳问题了。”

她听后,脸色微微发红,然后用手轻轻拍打他。他也不生气,反而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手里,就这么牵着她一起走。

街道两边是低矮的小树,树种植不久,能看出移植的痕迹。阳光虽已冒出头,却并不灼人,街上一双身影和这里的格局有几分格格不入之感,有小朋友站在家门口,十分好奇的打量他们,好像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非这里的本地人。

她看着一个头上绑着四五个辫子的小朋友,小朋友手中拿着一个棒棒糖,正在不停的啃着。她盯着那个小朋友,小朋友也盯着她,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直到走出好远的距离后,她的脸上还是充满了笑意,然后用力的扯着他的手,把甩手的弧度增大,仿佛在寻找着某种乐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哦?”他故意挑挑眉,“那我拭目以待。”

她带他去的地方,自然是那蝴蝶山。只是这里的人并不以那样的景观为奇,路虽然还在,两边却长满了半人高的草了,幸好他们不是一大早前去,否则衣服裤子鞋子都有可能沾染上露珠湿透。

蝴蝶山还是那一座蝴蝶山,高高的上坡,满山的鲜花和蝴蝶。

虽然已经知道这蝴蝶山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赞叹,她还担心这个时节不会有蝴蝶,却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蝴蝶。她拉着他小跑着上去,掩饰不了脸上的兴奋之情,“是不是很美?像不像世外桃源?”

花的种类不如她之前看到的那么多,现在的花最多的是一种黄色的小花,花瓣尖细却层层叠叠在一起,而在接近于地面的地方有着一种非常小非常小的淡紫色花朵,因为多,看上去铺满了大地似的,别的花零零散散的,并不算多。蝴蝶翩翩起舞,围绕着花朵不停的飞动,偶尔落到花蕊中停驻。

她不等他回答,就窜进那片花海之中,“你们还认不认识我?”

她低头在一朵盛开正艳的花朵上轻轻一闻,花香不多,可那自然的气息,依然让人心醉。

江承洲看着她幼稚的动作,嘴角含笑。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在大学里的时候。那时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节,她的专业并不需要去实验楼那边,因此不知道那边的教学楼背后有着一大片栀子花,有一次和他一起去上实验课时发现了那片栀子花,当天晚上,便拖着他一起去偷栀子花。晚上人不多,却也偶尔有人行走,她摘几朵后就怕被人看见,于是伸手戳戳他,让他去。他也不乐意,但她就扯着他的衣服,不说话,却把撒娇的姿态摆得十足,于是他只好叹着气去偷栀子花。

那样遥远的记忆,他奇怪自己竟然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再看向她时,她蹲在地上,正在编织着花环,这里花朵藤多,她几下就编织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然后带在头上。她置身于花中蝴蝶之中,就像是花仙子似的伫立其中,毫无违和感。

他双手抱胸的看着她,过去有很多人都曾问他,那么多女人喜欢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闹出了那么多事,可为何,他只选择了这个女人,她有哪里特别。

他垂下眼眸,她并没有哪里特别,只是突然有一天,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突然就移不开了,不是她哪里好,仅仅是他就看上她了,就那么简单而已。

就像此刻的她,什么都不用说,就坐在那里,就有着蛊惑他的姿态。如果不是现在的他,是以前的他,想必又会中了她的毒吧?

她冲他招招手,让他过去。

她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在他过去后,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捕捉着某种气息,“你闻闻看,这种自然的味道,是不是很奇妙?”

他如她所愿的闭上双眼,周围很静,这种静变成一个环境后,能区分那微笑的声音,蝴蝶在展翅,花朵在摇曳,有轻风在吹拂,还能感到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很安静,却又仿佛很热闹。

他睁开眼睛,发现她早已睁开眼睛,正一脸兴味儿的看着他笑。她伸手拉起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是满足,“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躺在那里。”她指了指那个地方,“当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里的风、花香、蝴蝶飞舞时,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时我就想着,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再来一次这里,我一个人在这里总有那么点遗憾,我想有人陪我来。在我的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是你,我希望你能陪我在这里,陪我享受这里的风光。如今我圆满了,满足了我当时的心愿,谢谢你,非常非常感谢。”

他一脸宠爱的看她,脸贴近她的脸,两张脸贴在一起,仿佛心也粘在一起了。

他们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看着山坡以下的地方,山坡与山坡之间形成的凹陷地方,很是隐秘的地带,让人不知道下面会是什么东西,又会不会让人惊喜。

“我们下去看看吧!”她突然建议道。

“好。”

说去就去,找不到路,他们便直接走下去,山坡不算特别陡,只是走下去时,偶尔脚一滑,会向前跑动好几步,重心极度不稳,有点担心摔倒,却又在跑动向下冲时体会到另一种刺激,这种刺激充满了享受。

下面的草更多,但因为干燥,倒霉造成什么阻碍。他们一直向最深处走进,却发现,以为的最深处,不算最深处,因为抬眼看去,能在另一座山半腰处看到青瓦青墙的房屋,房屋前还有鸡在不停的叫着。

而他们的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溪流,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中的石头泥沙以及半躲在石头下面的螃蟹。

沐宣妤感到新奇极了,立即走到溪流边,水比想象中要深一些,水流缓慢而隽永,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源头,她伸手去摸水,水温很低,却清凉无比。

她伸手在水中不动,一会儿后,竟然有蝌蚪大小的小鱼儿在她的手指周围游动,痒痒的感觉,却又酥麻无比,“你快看,是鱼。”

江承洲看着她,知道她是真的开心,配合的走到她面前。从她背后将她抱住,她的手已经从水里收回来,水里不再荡起一圈圈涟漪后,便出现他们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俊男美女,在清澈的水面上,如同一幅珍贵却易碎的画卷,他们都看着水中的自己,他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再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水里的这一对,配不配?”

她眨眨眼,会心一笑,“嗯。”

突然之间,她头上的花环上的花朵掉下一朵,正好落在那幅珍贵的画卷上,扬起几丝水波,画卷仿佛顷刻之间破碎。她微微一愣,而花朵迎水而流动,水波上再浮现他们的身影,依旧梦幻得仿佛只出现在梦中一般。

她伸手,搅动着水纹,看着他们的身影突然间破碎,又在一会儿后聚在一起。

他就在她身后看着她玩,也不做声。

阳光灼灼,溪水旁的水草摇曳不停,一双人伫立期间,仿佛人间眷侣。

只羡鸳鸯不羡仙,大抵就是这般情怀了。

☆、第四十八页

江承洲和沐宣妤一起在云溪小镇待了近一周的时间,他们知道了云溪小镇名字的由来,原来离这里不远处有一条湖就叫云溪湖,云溪小镇就是如此得名的,而他们那天看到的那条小溪,就是从云溪湖里流出来的水,这里的水质清透,水里也无生活垃圾,因此水质很不错。江承洲还拿着钓鱼竿,去云溪湖里钓了几个小时的鱼,这里的鱼是淡水鱼,鱼肉细嫩且营养丰富。他把钓回来的鱼拿到镇上的一家菜馆去拜托他们做好,老板不但没有对他们自带食材的行为感到不悦,反而和他交流如何能又快又好的钓到大鱼,还得防止鱼逃脱。

他们也陪着一群小朋友在那里抓蝴蝶,孩子的笑声天真又纯粹,只是沐宣妤在事后也提醒孩子们,别伤害蝴蝶,蝴蝶也有着爸爸妈妈,如果看不到它回家,父母会担心,于是在那天,所有的小朋友都将捉到的蝴蝶放走了,并承诺以后只陪着蝴蝶玩,再也不抓他们了。

同时他们也陪着这群小朋友一起跳绳,看他们玩得欢快时,也会加入。至于男孩子们,玩弹珠时,他们则当裁判,防止某些小朋友耍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到他们要离开的前一天,她又去陪着那个老人说话,老人依旧讲起“那个年代”的事,说着那个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还担心坏人来家里偷东西,那些坏人都可凶了,那个年代的日子真的很难过,说到最后,老人照旧哭了一场,然后告诉沐宣妤,这一辈的人多么好,能吃大米饭,还能穿着漂亮的衣服,不像他们那个年代,连布都没有多的。

快乐清闲又无忧无虑的一周过去,他们在旅店收拾着东西,即将离开,她有着不舍,只是垂头收拾着东西,连话也不想说。江承洲看了她好几眼,也没有说话。

在离开去坐车前,他们到旅店附近的那家面馆吃着小面。

小面的味道很不错,做小面的锅就摆在街道上,路过时就能看到热水冒出的滚滚浓雾。小面被端到桌子上,沐宣妤低头吃着,小面有些烫,她只吃了几口,鼻尖就开始冒着热汗,脸也红彤彤的。

面的味道恰到好处,虽然放佐料时,老板的动作很随意。

她把一碗面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并且很是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她看着对面的江承洲,连眼睛里都是笑意,“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周的,永永远远。”

会记住这些天他们的自由自在,会记住这些天他们只有彼此,会记住这些天他们最纯粹最单纯的时光。

她说得很认真很认真,看向他的目光近乎虔诚。江承洲微微一叹,从座位上起身,拉过行李箱,揉揉她的头发,“傻,以后我们还会有比这更快乐的时光。”

她笑,这才起身,跟着他走向汽车站,虽然那个地方,除了能停车没有一点像站。

车还是那辆车,依旧破旧,车身的漆已经脱落大半,远远看上去,就像沾染上的洗不掉的灰尘,车内有着一股儿浓厚的汽油味道。上了车后,她坐在靠窗的座位,把窗子大大的开着,让空气流通起来。

车很快就启动,开出镇里后不久,车又开始摇摇晃晃的。车里还有不少人,像是本镇的人去城里打工,不停的讲着内部消息,马上就会有人来修路了,修路的时候,这路还会烂得更厉害,但修好后就会好了,而这车大概用不了多久也会换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她靠在江承洲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眼睛时,就到了城里,只是她又想到,到了城里还得转车坐去市里的车,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坐车对于她来说,的确像是一个噩梦。

她很快就睡着了,并且应该是在做梦,因为她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江承洲看着这样的她,皱皱眉头,她这是在做梦?想必梦中的景象应该很让她愉悦。

沐宣妤的确做了一个美梦,她在梦里,坐在别墅的大院子里,院子里摆着乳白色的座椅,座椅很是精致,是她喜欢的颜色和风格。她坐在椅子上,正拿着十字绣在绣着,然后两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他们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争先恐后的告诉她,他们今天出门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而在两个孩子的后面,江承洲穿着衬衣和西裤,手中拿着刚脱下来的外套,正笑容满脸的看着他们三人。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的和母亲分享着今天出门看到的一切,江承洲则笑着听儿女们说话。

沐宣妤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城里,不久便到车站了,她想到自己做的梦,嘴角的笑意不减。

“你醒得很及时。”江承洲用着夸奖的语气对她说。

她睨了他一眼,“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她的话题太过跳跃,他挑了挑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啊。”

“我比较喜欢顺其自然。”

到了车站下车,过安检,买票,上去主城的长途汽车,又要经历两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她照旧是睡觉睡过去的,只是她再没有做之前的那个梦,她睡觉时,其实抱着一点能继续之前那个梦的想法,但这一觉什么梦都没有做。

回到市里,打车去到火车站,去买票。

坐火车是沐宣妤提议的,这样可以看到很多风景,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那么快回到西江市,虽然有逃避的意图,但她打算放任自己这种念头。

江承洲是个不怎么爱带现金的人,沐宣妤拿出钱包,她的包精致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正准备把钱拿出来交给江承洲。突然眼睛一花,有人直接冲上来,抢了她手中的包就跑了。说时迟那时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江承洲已经追了上去。

她一急,也跟着跑了上去,可他们跑得太快,她追出站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她着急的东张西望,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她这才不顾一切的向声源处跑过去,跑过去时,就看到众人围着什么指指点点。她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冲进人群,就看到江承洲已经倒在地上,胸口在不停的流血,那把刀还插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喊救护车啊。”

她不顾形象的吼着,然后去扶起地上的他。江承洲看到她,竟然还对着她笑笑,把他保护了的她的钱包递给她,“竟然还有同伙,不过他们也没那么走运,我也打得他们很惨。”

“你还说还说。”她的眼泪落下,滴在了他的手上。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把江承洲送到医院,她当然也陪同着一起去。在医院,江承洲被推进手术室后,警察来了一次,在她口中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后,便等江承洲出来后,他们再进行询问。

她坐在外面,也不知道他伤得严不严重,她只能看到他衣服上都沾上了血,想必伤口很深。她握着自己的钱包,和他相比,这个钱包算得上什么。

没过多久,江承洲便被推了出来,她立即迎上去。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碍,伤口虽然比较深,都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只是得好好休息,并且得忌口一些食物。她不停的点着头,眼睛仍旧红红的。

他在她听完医生的话后,才缓缓开口,“我没事。”

她咬了咬嘴唇,“你干嘛要去追,不知道那很危险吗?”

“你钱包里向来会放很多东西,身份证和各类卡,你又是个怕麻烦的,讨厌去补办。”他平静的叙述着,钱包里放很多卡和一些重要的小东西,这是她过去的习惯,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沐宣妤一听,眼睛更红了。

就连推着江承洲的小护士听到江承洲这么说,都忍不住看向这一对,想着他们一定是很恩爱,这男的才会把这女的的习惯记得那么清楚,还不顾一切的去追那些抢劫犯,要知道现在抢劫的人又凶又狠,通常都有着好几个同伙,一般人被抢了也只能认倒霉了。

沐宣妤让小护士离开,她亲自推着江承洲进病房。她的一张脸写满了担忧,江承洲却看着她还是在笑,仿佛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她看他一眼,不回应他的话。

回到病房,她和医生一起把他扶到床上,可能牵到了伤口,他快速的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她却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立即关切的询问。

“我真的没有事。”他再次强调,“你这样,好像我伤得无药可救似的。”

“乱说些什么。”她立即去捂他的嘴,“不许乱说话。”

那中年医生看着这对情侣闹腾了一段时间后,才笑着开口,“小姑娘,你男朋友真没什么事,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流那么多血还叫没什么事?那什么才叫有事?”

那医生摸摸鼻子,想了想,对于医生而言,好像真没什么算事儿。

江承洲拉拉沐宣妤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什么了。那医生耸耸眉头,自讨没趣的摇摇头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沐宣妤看着他仍旧白得不太正常的脸,越发的心疼,“以后不许做这样的事了,那些人要抢就让他们抢好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江承洲不赞同的皱皱眉,“就是你这样想法的人多了,那些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开,之前等待的警察准备这会儿和江承洲录下口供,询问下案情。沐宣妤主动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做完口供后,警察很快就离开了。

但看那样子,这案子应该破不了了,警方不可能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办这种小案子,还有无数大案子等着他们去查,这种案子也只能不了了之了,何况他们的物品也被追回来了。

警察离开后,她又走进去。

他受伤了,他们肯定不可能按照原计划回到西江市了,必须在这里停几天。她虽然对不那么快回西江市表示满意,可不代表她就希望他受伤,可现在又是必须留下了。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你不能按照原计划回去,对公司会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看着她半响,笑了,似乎她的担心很没有必要,“你忘记我哥哥是谁了?”

那个在西江市被当做神话一样的人物,把“万城”推到了如今的高度,别人提及江景浩,永远是一大片赞扬,而商场天才的称号如影随形。江景浩对商业的敏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他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很可能带动某一领域的发展方向。有这样一个人在,“万城”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至于江承洲,原本就是为江景浩排忧的而已,让江景浩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子和女儿罢了。

“你大哥不会有意见?”

“否则呢,让我立即赶回去?”他冲她招招手,在她过去后,他捏捏她的脸,“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错,别担心。”

她点点头。

他不再看她,而是看向窗外,笑了起来,“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多休息休息,这样算起来,我还是赚了。”

她皱眉,对他的话表示不认同,哪里有人这么庆幸自己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