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没做什么啊,什么都不做,待家里打游戏而已。”高傲把一个杯碟架在食指上转着玩。

“当少爷啊?”

“我像吗?”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什么也没学过啊。”他还是那副样子,只管没正经地笑。

“没劲!”茜伶嗔怪地说,“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一走,气氛就僵了,本来说话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我百无聊赖地玩硬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说:“高傲,你不能追茜伶,她是有男朋友的。”

“废话,这么漂亮还能没男朋友吗?”高傲轻描淡写地说。

我只得加重语气:“她和男朋友感情是非常好的。”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我绕个弯再度出击:“你对她又不是真感情。”

高傲半趴在桌子上,伏低了上半身看着我说:“怎么,你以为她对我是认真的吗?”

我哑口无言。

“就是了吧。”他轻松地笑,“玩玩而已嘛。一上来就谈感情,你也不怕吓着人。”

我继续沉默。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人与人都必须真心交往的话,很多时候还不如形只影单,我说你明白吗,猪脑?”

我挑了一个洋葱圈吃,不看他。

“大部分时候,人是功利性的,否则没法生活。善心只能偶发,不然人还不得累死?”

我忍不住了,“这都谁教你的?”

“哈,”他说,“没人教过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没上过一天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挑衅地说:“喂,你信吗?”

我没敢轻易说信。

愣了一下,犹豫道:“你真没上过学?为什么?”

他哼一声,就笑了,“我就是没上过学,不也跟你们一样活着吗?”

我愣住。

9

回家的路上,我把这件事告诉茜伶,她笑道:“听他胡说八道,就你相信。没上过学,怎么可能?你也看出来他吃穿用不是一般家庭负担得了的,还有谈吐什么的,你说他没上过学谁相信?他逗你呢。”

我说:“可他不像骗人的呀。”

茜伶说:“他那个人啊,没一句真话,老不正经的。”

我说:“茜伶,你跟他很熟吗?”

她摇头,“没,我们一直发短信联系,刚才那才是第二次见面。”

我加紧问:“你喜欢他吗?”

茜伶露出甜而不腻的笑容,“这种男孩……怎么说呢,是女孩都想认识那么一两个吧?谈婚论嫁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做朋友很不错啊。”

我松口气,“那是,要嫁还得张天叙这样的。”

“乖乖,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我们才19,就谈到嫁人的问题上去了。我还想多玩几年呢,实在没兴趣谈恋爱了,再嫁人。”

我一想,也是,茜伶这样的,不愁没人娶。

寒假很快过去,张天叙回北京开学那天,我收到高傲的短信,叫我一起出去happy一把,为了防止我拒绝,他特别强调茜伶也在。

我有点讶异,他应该觉得我很碍眼才对吧。

高傲带我们去了一家脏兮兮的小店吃手撕兔肉和酸菜鱼,他说那很正宗。我一直觉得兔子是很可爱的宠物,但无论如何,这么残忍的菜名我听了就倒胃口,更别提下咽。至于酸菜鱼,我讨厌鱼肉,只拣里面的酸菜,用菜汤泡了米饭,就那么吃着。

高傲自然是嫌我太扫兴,“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知道享受,你可知道这里每天都是要排队的,不接受任何预订。”

我说:“那是吃的人无聊。”

他说:“那你就是说我无聊吧。”

我说:“不是差不多吗?”

高傲懒得跟我发火的样子,白眼一转朝着茜伶,“吃完上哪去?”

茜伶说:“没安排啊。”

“那去泡吧好了,可以一直到凌晨。”

我连忙举手,“我不行,明天要报到。”

第41节:一直不说永远(41)

我以为他会乐不可支正中下怀地跟茜伶两个人去,谁知他“哦”了一声:“那就算了。切,做学生真无趣。”

我把盆里的酸菜捞光后就吃汤泡饭,怎么都不碰鱼。

高傲用筷子敲着盆沿说:“你吃一口会死脱还是怎么的?”

我说:“不吃鱼!就不吃!”

“为什么?”

“难吃!那么细的肉,抿一下就溶化了,简直恶心死了!”

高傲恶心地看着我,“明明就是你恶心。”

“反正不吃鱼肉,除了鱼什么都可以。”

“那吃兔肉吧。”他用手抓起一个兔子腿“砰”的一声砸在我碗里,汤溅得我满脸都是,顺着头发往下滴滴答答。

我怒道:“真变态,兔子多可爱,你们吃牛吃猪吃鸡还不够,还把主意打到兔子和狗这些宠物头上去,不要脸!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周围一两个食客偏过头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坐在这样的店里边吃边骂实在很无聊。

茜伶咬着兔腿说:“别这样嘛,这只兔子死都死了,你就吃了吧,味道真香哎。”

我说:“我就是吃不下去。”我匆匆扒拉了碗里剩的几口饭,从酸菜鱼盆里捞出最后一小片酸菜塞进嘴里,“饱了。”

高傲嘴上的鱼肉在滴油,“不会吃的人最无趣。”

我强辩:“我只是不如你们这些人变态,牛肉鸡肉也可以做出很多美味来,你承认吗?你不觉得吃什么猴脑、熊胆的人丧心病狂吗?”

“得得得”,高傲把筷子响亮地拍在桌上,那些骨头渣子跳了几跳,“我说不过你,老板买单,这些全部打包,我们去吃新疆大盘鸡!”

这下,不光隔壁几桌的食客,就连老板也愣愣地看着我们。

张天叙在北京的日子里,我和茜伶经常跟高傲在一起玩。

他是个娱乐通,似乎对全城的娱乐设施了如指掌。无论去哪里,我在结账时的第一句话必是:“我们A一下吧。”高傲也从不抢着买单,有的时候我和茜伶都没有零钱,各自拿着一张百元面面相觑时,他就把自己的那份交给我们,任我们和收银员交涉去,自己闲坐一边。

吃东西时,高傲每次都会亲自为茜伶点菜,也会给我哪道菜量多价格又合适的提示。每次一坐下来,我和茜伶就不约而同地等他下达指令,他给茜伶的始终是漂亮精致到可以摆在橱窗展示的样品菜,而给我的则永远都是便宜实惠的那种。

逛街的时候,他会很殷勤地为茜伶张罗,从衣服到指环。他很会搭配,眼光不俗,比杂志上配出来的都要漂亮有味道。

高傲从不过问我适合怎样的打扮,而我也不喜欢别人干预我的衣着,我总是一个人逛街,走路像赶时间,雷厉风行试穿问价,付钱后就套在身上,旧衣服打包,顺手扔在门口垃圾筒里。

我们两个人都是饶有兴致地陪茜伶一个人逛街买东西,说这个她穿绝对好,那个多么可爱性感,导致茜伶每次都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同时大叫:“又买了这么多!”

我觉得奇怪,高傲不像是经济不宽裕的人,更不像小气的吝啬鬼,但是他从来没有为茜伶买过一分钱的东西。

要知道这世界上愿意为茜伶砸银子的男人大把,就算不买名牌化妆品高档时装,一个十几块钱的小戒指,难道也不愿显示一下风度吗?

有一次我们逛到艾格的专卖店,我和茜伶都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时尚,俏皮,款式帅气而且色彩极其鲜艳。茜伶说过这个牌子很挑主人,长得漂亮都不一定够资格,除非是很有气质,才能尽显其张扬个性和妩媚的剪裁。

我认为茜伶就是这样的女孩。她的五官非常欧化,眼眶深邃,眼珠是浅棕色,鼻梁很高,上唇薄下唇厚,162厘米的身高,42公斤的体重,艾格这牌子的衣服就像是为她定做的一样。

可惜艾格价值不菲,一件大衣700多,茜伶虽然穿什么都好看,毕竟每次只能负担一两件的价钱。

她在试衣间里试穿艾格的红色短裙,我坐在地上邋遢地打着呵欠。

高傲用脚踢了踢我的屁股,“起来,坐地上像什么样子。”

第42节:一直不说永远(42)

我头一歪,“这地砖干净得很,再说我裤子是棕色的,看不出灰来。”

高傲“Kao”了一声,“亏我曾经把你当女人看。”

我早习惯了他的各式讥讽,不以为意。

茜伶打开门走出来,店堂里的所有人,不管营业员顾客,目光一致地粘在她身上。

我大赞:“太正点了!”

艳红的短裙和她雪白细长的腿,说不出得香艳明媚。

高傲也啧啧有声:“配一双黑色的靴子吧,那种胶皮的,街上的男人都要血流成河。”

一个同龄的女顾客禁不住叹了口气,跟营业员抱怨:“看到没,我们死活穿不出那种效果,买了也白搭。”

茜伶一脸得意洋洋,一边拿起裙子上的价格牌看,一边看着其他款式的衣服,忽然心血来潮似的对我说:“小年,你也试试吧!”

我连忙摆手,“我才不要,我的腿像水桶。”

“胡扯,你高中毕业时不是经常穿超短裤吗?这才几个月,就升级成水桶了?”

我又讪笑,“我没茜伶你那么白嫩的腿。”

“少废话,快点去试,好的话我们一人一条,现在打折,不买白不买。”

我蹲在地上耍赖,“我不试啊,我不试啊——我都N久不穿这种衣服了!”

我趴在地上的时候,高傲问了茜伶一句:“她?穿这种裙子?”口气很是质疑。

茜伶说:“当然啦,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们小年是没有打扮,她底子好得很呢。”

高傲诡异地嘿嘿笑着,“你,快去换。”

我缩进墙角,“我不换,要我穿这样的衣服,还不如裸奔。”

茜伶不快地扯起我,“你又不是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吊带衫、超短裙、高跟凉鞋,你哪样没穿过,我这还是跟你学的呢。”

高傲很狐疑地听着茜伶的话,我觉得他肯定一百万个不相信,我会穿这种衣服出去丢人。

我被他们两个抢了背包扔进更衣室,扬言不换就不让我出来。

换什么呀?

我抓抓头,看着脚上的帆布鞋,明明应该配高筒靴的裙子……跟帆布鞋,不伦不类啊!

莫非真的要裸奔?权衡一下,我慢吞吞地脱掉外套,穿上艳红色的短裙,靠,那裙子真是短,离膝盖只有一根手指的长度。

上半身是宽大的白衬衫,我就胡乱把下摆塞到裙子里去。把滑到脚踝上的长筒袜提到膝盖——那长筒袜是阿迪达斯那种黑色与红色条纹相交的运动型袜子,你该知道这是怎样爆笑的组合了吧!

我把帆布鞋的后跟提上,快没勇气走出去贻笑大方了。

“你好了没有啊,猪脑?你是不是穿了三条裤子啊?”

高傲在外面叫嚣,他的声音肯定连店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我只得推开门,冲出去转个圈,“好了吧,我要换下来了!”

茜伶一把抓住要冲回更衣室的我,“等等!”

她把我头上卡住头发的大夹子拿掉。

我连忙抱住头,“别!求你了,我头发可不像飘柔广告里的那样,打结来着!”

她说:“你就信我一次放下来看看嘛!”

我揪着脸,松手。

茜伶指着镜子,“你自己看。”

看什么呀,看!

我勉为其难地望着巨大的穿衣镜。

没错,肥大的白衬衫依然是那么的肥大,没有变成小毛领的开司米外套;阿迪达斯和帆布鞋依然是那么半脏半旧,没有变成光可鉴人的黑色高筒靴;我的头发也是有够乱,结成一缕缕的,和黑人雷鬼差不多。

这时营业员突然说了一句话:“哎?原来也可以这样搭配啊。”

我根本没自信看镜子里的自己,只好看其他人的表情。

高傲慢慢地围着我转了个圈,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色很古怪。

“茜伶,我去换了啊。”我说道,打开门走进去。

茜伶也跟进来,劝说我:“喂,买吧。”

“买什么啊,你没看到我不合适吗?”

“胡说!再合适没有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我拿起钩子上的外套。

“我和你说真的呢!你没听见营业员都说你这样搭配很好看吗?”

第43节:一直不说永远(43)

“哪里好看了。”我套裤子。

“你不觉得很别具一格,很另类吗?运动型的装束配风情万种的短裙,说不出的娇媚呢!好像拉拉队女郎,又性感,又青春活泼!我早就说过你肯打扮绝对不丑……”

我已经飞快地穿戴完毕,像乌龟找回自己的壳一样,整装待发地拿过茜伶手里的发卡。

“哎,可惜了这头发!”她最后说。

高傲在外面等,茜伶把裙子交给营业员说包起来,我把裙子交给营业员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