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找还我30块钱,“她已经付过了,你给120就行。”

茜伶看见我,故意坐到一个离我远些的位子上。

“躲什么躲,”我说,“我把艇包了,有本事你跳下去自己游,否则就得对着我。”

驾驶员解开了缆绳,神采熠熠地把着方向盘,“小姐们,要我开快点,还是慢点?”

“快。”我和茜伶不约而同地说。

“好勒,你们抓好哦。”

那汽艇,与其说是在海面上飞驰,还不如说是在海面上跳跃,尽管我的腿站得犹如白杨一样笔直,手抓着栏杆像老虎钳一样紧,并且使出吃奶的劲硬撑着,当汽艇砸在水面发出响声时,我还是忍不住腿一软跌坐在位子上。

茜伶习惯每天早上用烫发棒和?喱水打理的卷发,早就被吹得鸟窝似的。她用来固定头发用的发卡,夸张地从头顶高高飞起,掉在海面上,打水漂似的一路滚出去。

“小姐们,那块石头就是崂山很有名的潜艇石,它的形状很像潜艇吧?其实那是因为地壳断层运动从山上掉下来的,从断层面你们就可以看出来是同一座山上的石头了。本来前几年快艇还可以从石头和山中间开过去呢,不过因为山上不断掉石头,现在把路阻塞了,只好从外面看看。”

驾驶员叼着香烟,在这么强烈的海风以及颠簸的快艇里,他居然还可以悠闲地来根烟。

“慢、慢点……”茜伶求饶似的说,“我可不会游泳。”

“我也不会游泳啊!”驾驶员不亦乐乎地说,继续开得飞快。

“我们还要游多久才到岸?”茜伶有气无力地问。

驾驶员回答:“汽艇的话大概半小时,你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半小时后,我扶着茜伶下汽艇,魔鬼驾驶员在后面挥手,“拜拜!美女——”

“过瘾了吧!”我对着瘫在海滩上的茜伶说,“瞧你那点出息。”

我把她撩在海边去买了啤酒和烤肉过来,“要是还没发泄够,这里有酒有肉,一醉解千愁。”

她看我一眼,坐起来,夺过啤酒。

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情闷闷不乐,但是投其所好这点,我是做对了。

茜伶拿起第三罐时,我拿下来。

“少喝点,不然待会我背不动你。”

她瞪我一眼说:“怎么,叫你背我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说:“哎呀呀,我欠你啦?”

她劈手夺过我手里的烤肉,喝一口咬一块,一副凶狠的样子。

“行啦,”我说,“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了,可以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你了吧?”

“你想知道?好。”茜伶把吃完烤肉的铁签反手插到沙滩上,罐子捏扁,“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外面干什么去了?”

“赶海啊,难道做贼?”

我莫名其妙。

“你撒谎。”她指着我的鼻尖,“你出去的时候开门声音就把我弄醒了,10分钟以后隔壁的开门声音又把我弄醒了,我睡不着吧,算了,一起出去看看日出也好,你说,你和高傲在海边上都干了些什么?”

我略一思索,不由得有些好笑,“你是说我们半夜背着你偷情?”

茜伶拧着眉头叫起来:“拜托我的妈,这话说得你不脸红?”

第77节:一直不说永远(77)

我说:“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她一想也是,索性摊牌,“那么你是承认,还是辩解?”

我说:“大概高傲也是被我开门声吵醒的,方客侠不也醒了吗。”

“那你俩搂搂抱抱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说:“姐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窥的?”

茜伶说:“你少管,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叹口气,“对不起你的事,也许真的有做。但跟高傲没关系。”我看着海平线说:“我对不起你,真的是因为我嫉妒你,我没法不嫉妒你。从你找我做陪衬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在你这里没什么好处,可能会受气,还可能会默默无闻。但是我对你百依百顺的唯一理由,”我想了一下,接下去说:“就是借你的魅力来满足我对某个人的爱慕罢了。”

茜伶转着眼珠子思索起来。

“如果你知道你的前男友在我心里是什么地位,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了。”

茜伶睁大眼睛,说:“不会吧?那个……多久了?”

有一点涨潮。我脱了鞋子伸直腿,浪头刚好漫过脚后跟。

“不知道,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情的。”我说,“说出来你都不信。听到你们分手的时候,我真是好高兴啊。”

“那,你是想报复我和高傲吗?”茜伶试探地问。

我白她一眼,“你看我有那么无聊吗?”

她一点头,“我想也是。”

我说:“我劝过你,高傲对你绝对不认真。但是认真对你的张天叙,你又不放在眼里。”

茜伶翘了翘嘴角,笑一下,“无所谓。高傲那个王八蛋随他去吧,我也不是傻到非跟他不可的人。”

我等着她的潜台词,茜伶站起来,说:“可是张天叙,也许——不,他绝对是个好男人,但是很对不起,我徐茜伶还是那句话,永远不会为某一个人牺牲一生。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曾经是喜欢过他,因为他很有个性,但是那无论如何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说:“你真固执。”

“我的选择我不后悔,就算老了没人送终,我也认了。”茜伶斩钉截铁地说。

她垂下眼帘,呼一口气,“不过……我对你也不能说就是光明磊落。起码卫伟那儿,我也有责任。他是个很真心的人,虽然长得不咋的——我总是有这样的念头,周月年嘛,配那种老实巴交的男人就够了,不需要找多么出类拔萃的!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存心想把你和他捆一起,也没管过你愿意不。天杀的,你笑好了!”

我笑得在地上打滚。

然后我说:“天意。我们一开始成为朋友是阴差阳错各怀鬼胎,可是现在,我还真有点喜欢你这个小妞了。”

茜伶哼一声,“我也是。你若是男人,说不定我会——算了,我还是不可能会倒追你。”

我们嚼着烤肉狂笑起来。

我从沙地里爬起,摸到腰包打开,翻出一个小小的袋子,拿给茜伶,“知道这是什么不?”

她接过,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倒出来瞥一眼,“一毛钱?”

“不是普通的一毛钱。”我拿在手里晃晃,“那次过年,我们去许老师家吃饺子。你一口气吃出一个一块的,一个五毛的硬币,大家都说,所有的好运气都被你一个人吃完了,记得吗?”

茜伶似在回想。

“这个一毛的,在我那里。”

茜伶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根本没那个一毛的饺子,要不就是他们捉弄人。”

“那天你约高傲在TACOS吃饭,还记得我到处找这个一毛的硬币?”

“就是那次!”

“你知道它对我多重要?几年了,我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我一直渴望分到一点你的运气,让张天叙关注我哪怕一眼也好。”

茜伶默不作声。

我抓起她的手,把硬币放在她手心里,“今天我心愿已了,谢谢借我你的幸运,还你。”

茜伶捏起硬币,对着太阳看了几眼。

“虽然我不是很支持你游戏人间,但是希望你一直好运,永远不会被人伤心。”

第78节:一直不说永远(78)

茜伶对着硬币笑了笑,伸开手抱抱我,“我爱你,你这个死妮子。”

我们走回巴士所在的停车场,所有人都到齐了,正在等我们俩。

茜伶二话不说走到高傲旁边,把他一踢,“走开,我要和小年坐一起。”高傲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坐到方客侠旁边,茜伶立刻叫过我:“小年,我们俩坐。”

我也不客气,把高傲撂一边,霸占了他的位子。

一直到晚上,茜伶对高傲都不冷不热,和我有说有笑的,其他人虽然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心知肚明地认为原因一定在我这里。

登记房间时,茜伶去领钥匙,高傲蹭到我旁边,“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说:“你还是人家男朋友呢,自己问她去啊。”

高傲瞪了我一眼,但没发作,又说:“晚上去吃海鲜吧,好不容易来趟青岛。”

我说:“你叫上茜伶啊,她去我就去。”

高傲忍不住抱臂,“你们合计好了的跟我对着干?”

我对他耸耸肩,“你才知道吗?”

吃饭的时候,茜伶率先举起杯子,“来,庆祝本姑娘重新恢复自由身,干杯。”

几个男生都是一愣,我附和地举杯,“干!为了自由的明天。”

我和茜伶一饮而尽,拿起筷子伸向龙虾时,不约而同地停下对高傲说:“对了,这顿你请客。”

高傲忍无可忍,“喂喂,到底怎么回事?”

“吃饭,吃饭。”我咬着虾头说,“待会再解释,先吃饭。”

狠狠饱餐一顿后,我们一边遗憾着青岛的海鲜真是便宜,一边朝海边的住所走去。茜伶提议去海滨浴场的沙滩上散步,我们没有异议。

6个人自动分开,茜伶和高傲先走开去,到距离我们大约50米的地方谈话;张天叙说是去买点烤玉米,一个人走了;卫伟躺在沙地上看星星,我则和方客侠沿着海岸线漫步。

“你们之间的秘密,嗯?”他问。

“是啊,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我笑着说,“只用说的,恐怕到明天也讲不清楚。”

“听起来你似乎愿意把它写下来。”

“是有这个想法,如果我有这个能力。”

“你有足够成熟的文字表达能力,这点我再确信不过了。”他说,“我等着这个故事面世的那一天。”

我对他微笑一下,踢了踢浪花。

“对了,”方客侠说,“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不是和妈妈约好要一个人生活的吗?”

“那是啊。”我苦着一张脸,“这么快就毕业了呢。”

“啊?那怎么办?”他也替我急起来,“要不然先跟家里商量一下,暂时缓缓,别搬出去吧。”

“那她该看扁我了。”我一跃而起,朝最大的浪峰冲去,“放心吧,饿不死的。我已经打算好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高傲和茜伶正朝这里走来,大概已经解决了问题。我对方客侠说:“走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夜色。”

张天叙拎着一袋子玉米过来,我们各自伸手进去拿了一个,轮到茜伶的时候,她笑着说:“我不会选呀,你替我挑吧。”

张天叙很自然地撑开袋子口,拨拨弄弄捡了一个出来,递过去。

茜伶含笑接过,“谢谢。”

“别客气。”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别开头,望天。

一根玉米棒子伸到我眼皮底下,“一看你那根就是外行选的,这种才嫩!”

我翻起眼皮,看一眼那根白白胖胖的大玉米,高傲头一偏,轻笑一下,“女士优先。”

我挥舞一下手里的,“不用了,这个还行,而且我啃过了,总不能扔掉。”

高傲自然而然地一把夺走,“吃吧你就,还那么多废话。”

16

毕业旅行回来后,立刻就是毕业典礼。眨眼之间,我们已经正式毕业了。

6月18日,我告别了生活8年的家。行李很简单,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和老妈一次性赞助的加在一起,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开始慢慢地旅行。

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要走多远,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第79节:一直不说永远(79)

一直都是高傲和我短信联系,每到一个城市,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哪里有适合写作不被打扰的咖啡店或者茶社,便宜而且续杯半价。

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去各种各样的市民广场,有的城市广场上很多玩滑板或者跳街舞的年轻人,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cosplay。有的则多是遛狗散步的老年人,面朝太阳,神情悠闲。

我并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是随性而行。喜欢的城市可以待几个月,没感觉的两三天就走。一年的时间里陆续去了苏州、杭州、上海、绍兴、武汉、青岛、大连、广州、洛阳、西安,辗转来到成都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

那天是8月6日,成都只有25度的气温,好像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潮湿。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我就接到lilith的电话。她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读者,半年左右的时间里一直用E-Mail保持着联系。lilith在巴黎高师学习心理学,一年只有暑假才回国一次。听说我到处旅行,她便很热情地邀请我去成都。

“你打辆车,去天府广场,那里地形很复杂,你不要乱走,在毛主席像下面等我。”

于是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没有打计价器。

我说:“师傅,怎么不开计价器啊?”

他说:“开了计价器,去天府广场得30多,我收你25,保证送到,这样不好吗?”

我半信半疑,“你们起步价不是5块吗?30多……这儿离天府广场有那么远?”

“啊呀,小姐,我是不会骗你勒!我们这儿虽然是5块起步价,但是不包含起步的3公里啊!”

我忍不住偷偷给lilith发短信,问她司机说的是否属实。

她说没有坐过,可是不用担心,25无论怎么说都不算贵了,要是司机存心宰客。完全可以把价码再提高一点。

我想也是,慢慢对自己老是怀疑别人的情操感到十分羞愧。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问我:“小姐第一次来成都吗?”

我用四川话回他:“不是啊,我老家离这里很近。”

他哈哈笑道:“小姐你老家一定是离重庆近,你的口音不像成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