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盛世把持毒品生意的时候,一直是将毒品生意收入的钱存在派出所的一个保险箱里,然后定期派发小部分给大家,其余的当作公共资金,留来备用,因为他担心钱都发下去的话,有些人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大手大脚地乱花,引起他人的注意,容易招致上头人员的怀疑。

在他离开青栏镇之时,保险箱里的存钱已经高达五百多万。朱盛世明白自己这一离开了青栏镇,以后就不可能再插手毒品生意,所以就提议将这钱均分了,但这提议遭到严志华的抵制。严志华声称这样会导致人心涣散,因此坚决要求继续保管这笔钱,至于属于朱盛世的那笔钱(大概有100万),他们仍然会定期打到他的帐目上。朱盛世虽然大为愤怒,无奈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大权已经不在手中,只能接受严志华的安排。

苏阳怀疑,朱盛世之所以接受严志华的威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一个原因可能是严志华所说的,害怕自己的声名败裂,另外一个原因,也就是为拿到这笔钱。因为相对于后来的严所长的权势,朱盛世完全是出于劣势。如果严所长不给他这笔钱的话,他也无可奈何。权势上斗不过人家,又不可能求助于法律,只能听任人家宰割了。

不过这些的纠结苏阳都无心再多去关注,因为无论朱盛世抑或是严志华的命运,对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他只在心中反复地琢磨着那些涉毒人员说过的一个细节:朱盛世把自己的女儿――朱素当作了礼物,扔给了属下,随他们肆意糟蹋。

“如果我是朱素,不甘心这样的命运,那么会去怎样反抗呢?”苏阳悚然一惊,“难道这就是朱素对警察刻骨仇恨的根源?可为什么她又不对那些凌辱过她的警察下手,反倒选择了与她毫无关系的老陈等一干警察下手?是否是因为只有在广州,她才可能发挥自己的杀人意志?”

不过暂时来说,苏阳更关心的还是燕长锋的命运。就在办案的警察过来青栏镇的时候,他就被转到了广州的一家有名医院进行治疗。但一干专家面对他的伤势进行仔细检查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由于时间拖延得太长,被割断掉的神经已经萎缩死掉了,再无法复原。所以他们都支持赵利蕊干爹的处理方式,主要以消炎为主,促进伤口早日愈合,其结论也与赵利蕊干爹给出的如出一辙:走路是没问题,除了略有点瘸,但奔跑是不可能了。

对此,燕长锋坦然处之。面对苏阳的愧疚眼神,他开玩笑地说:“你看,朱素对我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才带走了我半条腿而已。我觉得等出了院后,我应该去为她烧柱香感谢一下。”

苏阳心事先是一松,但随即又沉重了起来,“你也相信朱素的诅咒?”

燕长锋洒脱地一笑,“相不相信都没关系。就算真的有的话,我等于也已经通过了。那么接下来,我就更可以放手去好好调查这个案件。”

苏阳大吃一惊,“你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燕长锋豪爽地大笑说:“才半条腿而已,难道真的就能把我燕长锋给吓退了?当然要彻查下去,大不了我再把剩下一条腿一并交给了她。”

苏阳看着他,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好!那到时别忘了叫上我。”

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脸上露出朋友间才有的赤诚笑容。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燕长锋的腿基本上痊愈了。这天,苏阳与赵利蕊一起过来医院,帮他办了出院手续。

苏阳扯着燕长锋的肩膀,说:“走,为你的康复,我们晚上好好喝上几杯。”

燕长锋并不拒绝,与苏阳、赵利蕊一起找了个酒家,要了几个菜,六瓶啤酒,对斟了起来。

三人喝得酒酣耳热。燕长锋向苏阳举起了杯,“苏阳,这杯是为我之前对你的怀疑表示道歉。”

苏阳没有言语,一饮而尽,抹着嘴唇说:“你是说,最初的时候,你怀疑我是系列凶杀案的凶手?”

燕长锋神色坦然,说:“是的。所以今天案情水落石出,我应该向你道歉。”

苏阳睁着微醉的眼睛,长叹了一声,说:“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杀过人。我始终是觉得,人的性格深处是存在着魔鬼的影子,就好象青栏镇的那一个吴法医,就好象抗日战争时期的小日本鬼子。他们都是人性泯灭,魔性疯长,于是可以采取一切残无人道的手段来对待他们眼中的敌人。而我呢,又是那么长的时间里总是迷失自己的本性,也就是说,我将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交由了其他人,活着就像一个木偶,那么谁知道这个占据我身体和灵魂的人会不会是魔鬼,借着我的手来做出一系列伤天害理的事来。”

赵利蕊接嘴道:“但我觉得人无论如何地迷失自己的本性,但总有部分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无法抹消的。这就好象电脑病毒,尽管它可以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但它却难于修改那些硬件的参数。你也一样。就好象当日里你变成了张成廷的身份,拼命追杀我。虽然你的眼神中是流露出杀机,但其实在下手的时候,你还是有迟疑,而无法做到像吴法医那样冷静无情,否则的话我怎么可能真的逃出你的掌心呢。”

苏阳狠狠地灌了一大杯啤酒,目光涣散,“这人心实在是太深,难测哪。许多时候,仅仅是一个欲念,就可以造成生灵涂炭,而仅仅一个转念,又可以拯救苍生。真不知道人拥有意识,究竟是好是坏?”

赵利蕊“扑哧”一笑,“你这不是在质疑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理论吗?不要想得那么多啦,事情过了就算了。不过我倒真的建议你好好做一次检查,把你意识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分裂人格驱赶出去。”

苏阳默然不语。

燕长锋抿了口啤酒,缓缓地说:“赵利蕊,你是学心理学的,你说朱素的诅咒真的有没有可能存在呢?”

“我不好下定论。不过……”赵利蕊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朱素现在仍然在世,或者哪怕留有尸体的话,那么就可以对她的大脑进行一次透析或解剖,我怀疑她的大脑结构会跟我们平常人不一样。”

“怎么说呢?”燕长锋好奇地问。

“对于我们正常人来说,大脑的功能各有其位,各个区域有特定的功能。一般说来,左脑是逻辑脑,负责数字技能、语言技能、逻辑推理和科学技能,即偏重于理性;而右脑是艺术脑,没有逻辑性,是直觉、洞察力、想象力和创造性的中心。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更多被开发的是左脑,特别是我们的教育,我们越来越依赖于我们的眼、耳、鼻、舌、触这五种感应世界的本能,并习惯性地用逻辑思维来进行思考,而渐渐地远离了右脑的许多本能,比如心灵感应。简单地说,我们是靠五官来认识这个世界的,而不是靠我们的心灵来触摸世界。

但对于朱素来说,她的成长经历,基本上被打破了这一种左右脑的均衡性。首先,她的成长环境中,缺少正规、系统的教育,这使得她的左脑不会过分发达,以至于抑制了右脑的发育;第二,她的生活空间一直是相对封闭的,与人交流的机会很少,我想处于这样的情境下,人更多地趋向于与自己的内心深处交流,从而能够挖掘出意识深层次的力量;第三,朱盛世经常对她进行打骂,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排除她的大脑区域功能因为外力震荡而发生了变化。你要知道,人体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结构,当某一部分功能出现障碍时,人体会自动进行调节,从而达到整体上的均衡。比如人瞎了,他的听觉和嗅觉就会变得特别灵敏。

综合以上三点,我们可以大胆地假设,朱素她由于大脑结构的不同,所以她能够拥有一种特别的意识能力,比如轻易看透别人的心思……“苏阳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有道理。上次青栏镇的居民就说,朱素是生完孩子后,被朱盛世痛打了一顿,然后人变得有点神经质,同时具备了读心术,能够轻易看出别人的心事。有可能就是那一顿打,打乱了她的神经系统,从而发生了改变……”

燕长锋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看着赵利蕊说:“那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人怎么可能做到看透别人的心思呢?就是假设朱素真的具有这种特异功能,那么她又是如何发挥这种特异功能的呢?”

赵利蕊迟疑着说:“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大脑的活动会发送出脑电波,脑电波其实也就是一种电磁波。只是每个人的脑电波频率都不太一样,也就是我即便可以收到你的脑电波,但由于频率不同,我无法读解。打个比方吧,我和你说的是不同的语言,这样的话,虽然我可以听到你说的话,但你究竟说了什么呢,我就不懂了。不过就好象电台的调频,电磁波频率相近的电台会被同时收到一样,据说相差在63~127之间的脑电波频率也可以被模糊地接收,这也就是说,人还是存在能够读懂别人心思的可能性。这种现象特别存在于那些孪生兄弟或姐妹之间。他们由于是由同一个受精卵分裂而来,所以其脑电波相近,这样容易产生心电感应。”

“等等,这儿有一个问题。”苏阳使劲地摇晃着被酒精的燃烧冲撞得有一点迷糊的脑袋,“就算人可以接收脑电波频率相近的信息,但你又说了,每个人的脑电波频率都不一样,那么哪一个人又可以做到自己的大脑是全频,能够接收所有人的大脑信息呢?”

赵利蕊无可奈何地说:“所以说朱素所拥有的才是特异功能嘛。也许她的大脑真的就是全频的。”

燕长锋想起了一事,说:“我觉得赵利蕊你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据我所知,军事研究中,一直是在开发电磁杀人武器,这也是继冷兵器、火药、原子弹等战争模式之后,未来战争的发展方向。美国、俄罗斯等国家都在大力研究这方面的电磁杀人武器。即通过电磁武器发出电磁波,改变空气中的磁场,并与人体结合,从而阻止人体的肌肉运动,控制人的情绪和动作,催眠,干扰人的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其中超低频的电磁杀人武器甚至能在远距离使人的心脏停止跳动。”

苏阳呆了下,说:“如果电磁波真的可以控制人体的情绪和动作的话,那么朱素的诅咒也就真的可能存在,而她就是一个电磁杀人武器。”

赵利蕊现出一丝苦恼之色,“如果说电磁波的解释可以说清朱素为什么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甚至影响他人意识的话,那还是有个问题,她是如何将电磁波保存下来呢?还有啊,从她的个人经历来看,她最恨的应该是朱盛世以及他的那一帮走党,可他们为什么一个个就没事呢?难道她的愤怨只有在死后才能发挥它的威力吗?”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苏阳也现出茫然之色。

燕长锋紧盯着赵利蕊,说:“赵小姐,我相信你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一些看法吧。”

“我是查过一些资料。”赵利蕊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只可惜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我们就假设说,人是会发出电磁波,而电磁波是不会消亡的,这种电磁波如果足够强大的话,足以影响到其他人的思想和行为。就好象科学家们至今可以接收到宇宙大爆炸所发出的电磁波,证明电磁波足以经历亿万年的时间而依然存在;另外我们也可以知道,天文学现象中的太阳耀斑其实就是一种太阳中电磁波急剧释放的活动过程,而这个过程会严重干扰地球的广播通讯及无线导航系统,也就是说,电磁波是具备足够的能量的。但如果真的每个人所发出的电磁波都可以在太空中游荡的话,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地球上所积聚的电磁波岂不是越来越多,而且各种电磁波相互干扰,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中就感知不到呢?”

燕长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把电磁波理解成鬼魂的话,可能就通俗得多。按照佛家的理论,每个生物都有灵魂,包括人和动物。一旦肉体死了后,他的灵魂就会进行投胎,转到下一世中。而如果某一两个灵魂怀有特别深的怨气,不肯进入下一个轮回中,就会滞留在人世间,搞出一系列的灵异事件,就是我们平常里说的见鬼法。而你现在的困惑就在于,随着地球上的人类越来越多,其多出来的灵魂都哪里去了呢?如果这些灵魂就如同上面所说的怨灵的话,那么他们的去处会是在哪里,究竟会不会左右或影响现世中人的生活?”

苏阳越听越糊涂,“怎么你们越扯,就越偏向于鬼魂的存在说法呢?你们就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燕长锋轻笑了下,说:“这个鬼魂只是一个指代而已,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赵小姐所说的电磁波。”

赵利蕊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倒真的有点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魂存在。”

“为什么这么说呢?”苏阳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你不是一直都相信唯物主义,不相信有鬼吗?”

“我只问你一件事,在你的印象中,鬼魂的说法存在于哪些国家中呢,或者说出现于那些文化里?”

苏阳皱起了眉头,说:“佛教中有十八层地狱,也就是说,中国和印度是相信人有鬼魂的。道教里也相信人死后会升天,就是承认这个世上除了人世外,还有另外一个异度空间。古埃及嘛,那些法老制作木乃伊,修建金字塔,为的是引导灵魂升天,并且相信有一天可以复活,所以说,他们也是相信鬼魂的;基督教里认定人死后,其灵魂可上天堂,也可下地狱……咦,好象全世界各地的人都信奉人死后会有鬼魂的。”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不错。这在心理学中,就属于一个文化原型。如果鬼魂之说,只是某一个地方、某一个人群的说法,那么我们可以置疑其真实性;如果是发生在现代信息高度互联共享的时代,那么我们可以理解成它是一种流行文化;但如果是在全世界各地都流传,而且是从远古时代,所有产生同样思想和文化的人群彼此之间互不沟通的情况下,我们就得探讨其背后所隐含的集体潜意识内容。”

苏阳张大了嘴,“那你的意思是,既然全世界这么长的时间里都认定有鬼的话,那么这鬼就肯定存在?”

赵利蕊摇了摇头,说:“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人类的思维进化存在着一个过程,是从神话思维渐渐演变成逻辑思维的。在神话思维中,人遵循的是直觉;在逻辑思维中,人类已经诞生了理性。这两者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在神话思维中,人们可以因为苹果和气球同属于球形,而将两者当成了同一个事物;而在逻辑思维中,人们却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分开。”

苏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你讲得太深奥了,而且我不明白这与我们现在所探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赵利蕊长出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说,鬼魂的存在有可能是一种神话的演绎,而未必一定是事实。就好象,几乎在全世界所有的文化中,都存在着创世纪的说法,比如中国是盘古开天辟地,印度是梵天将宇宙从混沌中分离出来出天与地,基督教中,就是上帝用六天的时间创造世界。可是这些说法都属于神话,起源于人类对天与地之间的一种朦胧、原始的认识,也就是神话思维。在原始人看来,天与地之间是相合的,也就是一个圆形,这个圆形的宇宙孵化出了生命。那么你说在现实之中,哪一样事物最接近于这样的宇宙起源认识呢?就是鸡蛋!鸡蛋是圆的,有个壳,其原本的形态是混沌的,而等到有一天生命出现的时候,也就是小鸡孵了出来,它就把鸡蛋撑开,就好象天与地的分离一样。同样的道理,全世界都流传着鬼神的传说,同样有可能是一样的原理。”

现在是连燕长锋都瞪大了眼睛,“专业就是专业哪。那赵小姐你说,鬼神的说法起源会是来自哪里呢?”

“我说原始人的智力远比我们现代人来得低下,这点应该大家都没有异议吧。对于原始人来说,他们很难理解说一个原本在他们身边活生生的人,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而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有一天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所以他们就会直观地理解成,那一个死去的人跑到了那一个新生的婴儿身上。同样地,他们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同样是水,有的水可以给他们解渴,给他们清凉的沐浴,有的却会泛滥肆虐,夺走他们的财产,甚至夺去他们的生命。所以他们就会认定,这个世上存在着大力的神,他们可以左右着自己的生活乃至性命。这就有了鬼神之论。这些原始的、粗糙的想法会被人类一代一代地遗传下去,并被打磨,渐渐发展成为一种文化。可以说,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都烙印着人类历史的痕迹,而绝对不会是你个人经历的叠加。简单地说,几乎每个人都做过从高空中跌落的梦,从心理学上来讲,其一个解释就是,它是原始人类生活在树上的记忆回放。对于原始人来说,从高空中,也就是从树上跌落下来,是致命的,是危险的;而人类反复重复这一梦境,反应的是人对于现状的一种不安、焦虑心理。”

苏阳失望地说:“说了这么半天,你的意思就是说,鬼魂是不存在的,只是原始人的一种简单想象?”

赵利蕊叹了口气,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可能。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人确实是存在着灵魂。在古代,人的心智比较简单的时候,人可以见到鬼魂并与鬼魂进行交流,所以有了这么多关于鬼魂的记录;而到了近代,人类的意识逐渐被各种知识所填充,离自己的本性越来越远,或者套用一句通俗的话就是说,迷失了本性,于是也就不再相信鬼魂神怪之说。前者的说法就是,鬼魂是子虚乌有的,是人的凭空想象;而后者的说法就是,鬼魂是真实的,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苏阳越听越糊涂,“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燕长锋倒显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觉得你分析的也有道理。据说小孩子多半是通灵的,可以见到许多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本领就逐渐消失掉,长大了后也就都忘记了。”

赵利蕊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不是忘记,而是被压抑进了潜意识。”她抿了一口酒,说:“其实说这么半天,我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假设有鬼,也可以假设没有鬼,只是我们必须想办法去检验一下。”

苏阳惊得差点将嘴里的酒喷了出去,“检验?怎么个检验法?难道你想学民间的那些巫师,进行通灵,或者请笔仙啊?”

赵利蕊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朱素遗留在602的真的是一种电磁波的话,那么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仪器测量出来……”

苏阳明白了过来,“那如果是鬼魂的话呢?”

赵利蕊叹了一口气,说:“那就试着与她进行交流沟通。”

“怎么交流沟通?”燕长锋也来了兴趣。

赵利蕊低头想了想,欲言又止,临了再长长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

苏阳和燕长锋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赵利蕊将两人的失望神色收之眼中,迟疑了一下,说:“或许我们……”

苏阳闻言大喜,说:“你找到了破解602之谜的办法了?”

赵利蕊看着苏阳热切的眼神,心中一颤,眼前闪过自己与苏阳相逢过的一幕幕,所有涌到喉咙间的话语又咽下去了,是啊,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凶险,好不容易今天能够重逢,坐在一起,一起面对平静的明天,自己又何必再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亲手打破,将苏阳重新推入危险之中呢。她顿了顿语绪,说:“不是,我是说,或许可以请我的导师过来帮忙,对602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

赵利蕊的脸色变化尽落入燕长锋的锐眼之中,他转念了下,基本上可以理解了赵利蕊的心情。若是在一个月前,只要有任何一丝的线索,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全力以赴,追查到底,但事过境迁,看着自己的伤腿,看着赵利蕊与苏阳两人亲密的样子,他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一切都该结束了……”他以一种平缓的声调说:“算了,关于602这个案件,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去管它,更不要将其他的人牵扯进来。不论在602里存在的,是电磁波也好,是朱素的鬼魂作祟也好,全都封闭起来吧,我们就把602看作是一个坟墓,永远都不要再踏进一步。”

苏阳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但又有一种如释负重。他举起了酒杯,“那好吧,就为我们的劫后余生干一杯!”

赵利蕊举起酒杯,“为我们的新生活干一杯!”目光与苏阳相撞上,有浓浓的柔情在交融。

燕长锋微笑地举起了酒杯,“为你俩的未来幸福干一杯!”

那一夜,三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借助着酒精的麻醉,将朱素遗留下来的梦魇短暂地驱赶走。

接下来是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苏阳重新回到广告公司上班,赵利蕊则与导师联系,在导师的争取下,学校同意她过半个月后,等新学期开始就可以继续她的研究生学业。两人搬离了步云花园,重新租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过起了同居的生活;燕长锋则忙着写报告,将他在一个月中所调查到的关于朱素一案的真相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包括他所亲眼目睹及经历的,以及苏阳与赵利蕊之间的推理,除了一些非常理的细节,比如黑猫驾御老鼠的怪事,他和苏阳在朱素老家住宿当晚所遇到的同床“神秘人”。当然了,在报告中,他极力为苏阳开脱罪名,证明他也是一个受害者,所有的人,包括朱素、陈丽娟、张成廷、赵利旭夫妇以及老陈等诸多警察,他们的死亡均与苏阳无关,其死因或由于谋杀,如朱素、陈丽娟(作案者均是张成廷),或死于自杀(如张成廷、赵利旭夫妇),或死于意外(如老陈等诸多警察)。局里的领导收到报告后,十分满意,因为一桩原本被视为禁区、闹得人心惶惶的死案,有了一个结果,最为重要的是,其最终指向的均是人事所为,并非鬼魂,如此一来,可以大为安抚局里兄弟的民心,对上头也有了一个交代。至于报告中存在的部分疑点,如张成廷、赵利旭夫妇为何要自杀,老陈等人为何会暴毙都不再关注,再说了,也无人会去接手继续调查,于是也就全盘接受燕长锋的报告,将朱素一案定为结案。

于是剩下唯一存有争议的就是燕长锋的去向。深圳市公安局有心调回燕长锋,让他主管刑事侦察,广州市公安局也想留住燕长锋这个人才,于是开出条件:只要他愿意留下来,随他选择任何一个部分。结果燕长锋做了一个令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的选择:留在广州,去档案部。理由是:他腿脚不便,已是半个废人,而且他也厌倦了提着人头干活的生活,所以想换一种平静的生活度过余生。局里领导嗟叹了几番,但见燕长锋心意已决,只得由他了。

但只有燕长锋才知道自己做出选择的真正原因:虽然他对苏阳和赵利蕊说不再追查朱素一案,但心中有着众多的疑团未决,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决意暗中一个人继续追查此案。于是留在了广州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去档案部,一方面是可以接触到众多的案件详细资料,一旦朱素一案有了任何新的进展,他也可以及时拿到资料,虽然是第二手的,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心中始终困惑不解,当初朱素的DNA资料是如何进入公安局的电脑档案系统的呢?难道真的是朱素鬼魂的杰作?

一个月后,燕长锋提着一箱啤酒来到苏阳和赵利蕊的租处。苏阳见到他,满心高兴地迎了上来,问长问短了起来。赵利蕊则抿嘴一笑,下厨做了几个菜,端了出来。

燕长锋满满地饮了一杯啤酒,说:“看来你们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的嘛,我都有几分眼红了。”

赵利蕊脸微微一红,说:“你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啊。要不,改天我帮你在学校里留意下,为你牵个红线。像你这种年轻有为的超级神探,可是有大把女生崇拜,要追着嫁给你哟。”

燕长锋拍了拍伤腿,略带苦涩地说:“别说别人追,就凭我现在的身手,连追别人都不行了喽。”

苏阳的脸色顿时黯然了下来。

燕长锋自觉失言,端起了酒杯,故作豪爽地大笑道:“跟你们说笑的啦。我现在虽然做不了实力派,但还可以做偶像派嘛,咋说咱都长得有几分姿色……”

苏阳置若罔闻,举起酒杯,一口见底,怔怔地看着桌子,良久,他抬头看着燕长锋说:“燕警官,说句心理话,虽然你一直都不曾怪罪于我,但我却一直觉得,你失去的这条腿,还有你的事业,你的前途,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当年我鬼迷心窍,上网与‘朱素’聊天,还来一个见面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系列惨事,更不要将你,还有老陈等一干无关的人牵连进来……”

赵利蕊见状,慌忙打圆场道:“苏阳,你就别这么想啦。过去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何况,你又不是存心的,再说了,即便你没有上网聊天,张成廷自然也会找上其他人,一样会发生那些事。再说了,你若是老怪罪自己的话,只能加重燕警官失去了一条腿的代价,与世无补。”

苏阳目光灼灼地盯视着燕警官,激动地说:“不,我知道还有一个弥补的办法,那就是继续找出隐藏在朱素身后的所有谜团!”

赵利蕊如同身陷冰窖,软绵绵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掩面道:“原来你心中始终放不下这事,你,你……”转身奔回进了卧室。

燕长锋举起酒杯,缓缓地说:“赵小姐说得没错,这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挂在心上,这样只会让你自己难受,而不会改变什么现实。”

苏阳紧紧地盯着燕长锋,说:“我知道这并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你对朱素一案有了新的发现?”

燕长锋未置可否,直盯着杯中的酒,反问道:“如果说我无法放下朱素一案,是因为我的职业关系,另外的,还有我不甘心自己赔进了一条腿。那么你呢,你又有什么原因?你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些阴暗的往事,有了美满甜蜜的新生活,为什么却还要记挂着一个魔鬼一般的人物呢?”

“魔鬼,魔鬼……”苏阳喃喃说道:“不错,她是一个魔鬼,如果不将她彻底揪查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他垂下了头,有泪水滴落下来,在桌子上泅开一个小窝,“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利蕊她也不能。这些天里,每天,每时每刻,我都感觉她没死,就站在我的身旁,盯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怨毒的眼神,冰冷的气息。无数次,我都像梦魇猛然惊醒一样,全身冷汗。你说,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我还可能安心与利蕊开始新的生活吗?”

卧室的门被拉开了,脸色苍白的赵利蕊站在门内,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阳,眼神中,有心疼,有不忍,亦有痛楚,“原来这些天里,你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中。”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吧,我就告诉一个如何与朱素沟通的方式。”

苏阳和燕长锋身躯为之一震,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方式?”

赵利蕊用力地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用力地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死-亡!”

苏阳和燕长锋感觉有丝丝的冷气自脊梁深处扩散开来。

良久,燕长锋吐出了一口气,说:“你的意思是,只有死人才可能与死人进行沟通?”

有忧戚闪烁在赵利蕊的脸上,她垂下了头,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不错。”

苏阳急急地问:“可是就算死人可以与朱素进行交流,那么又如何将信息转给活着的人呢?”这个疑问也恰是燕长锋心中所盘旋的。

赵利蕊斩钉截铁地说:“所以这个死人一定不能死!”

苏阳听得一头雾水,“死人又怎能不死呢?不死的人还叫死人吗?”

赵利蕊坐回到了椅子上,目光空洞而又呆滞,许久,她的目光焦点落在了苏阳的脸上,幽幽地说:“所以我说的是死亡,而不是死人。”

听着苏阳与赵利蕊之间的对话,燕长锋隐约猜出了个大概,“你是说,这个死只是假死?”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苏阳越听越糊涂,忍不住着急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人又怎么假死呢,如果假死的话那么又能找到朱素么?”

燕长锋并不答话,只是继续追问赵利蕊:“可是你如何控制这个假死?”

赵利蕊深深地看了燕长锋一眼,转头温柔地对苏阳说:“我说的这个假死,就是让人短暂性地进入死亡的状态,随即通过紧急抢救,让人复活过来。”

苏阳听明白了,可他宁愿永远都听不明白这件事,他只觉得全身都被冷气包围了起来,忍不住发抖了起来,失声道:“你又如何控制这其中的分寸,如何做到一定会让假死的人恢复过来?还有啊,我们能让谁假死,你?我?还是燕警官,还是随便找一个人?”

赵利蕊脸上呈现出无限悲哀的神色,“我知道这是一种冒险,所以我一直犹豫着该不该提出来。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你现在这么痛苦,所以宁可一试,求得你的早日解脱。”

苏阳用力地抓住赵利蕊的手,那是一双冰冷得如同刚从冰窟中捞起的手,颤声道:“难道你就是想拿你自己的生命来做冒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我宁愿自己朱素整日缠着我,也不愿你有任何的闪失,任何的,哪怕是一根寒毛,你知道吗?离开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话到最后,泪珠已滚滚而下。

“傻孩子。”赵利蕊极力地想让自己微笑开,却抑制不住眼泪跟着滚落下来,她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又替苏阳拭去泪痕,“这只是一个冒险,又不是送死。只要操作得当,我们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苏阳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容忍你去做任何的冒险。如果真要冒险,也只能我去,而不该是你。”

燕长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执,“赵小姐,你先说一下是如何进行你的计划的吧,我们商议一下,如果确实可行的话,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不可行,那么就换种方式。”

一句话提醒了苏阳,他的眼中发出了光,“对对,利蕊,你谈一谈,我们一起商议下。”

赵利蕊极力地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说:“首先,我要跟你们确定的是,这个行动只可能在步云花园6栋602进行,也就是朱素死亡的现场,大家应该可以同意吧。”

燕长锋点了下头,说:“当然。如果朱素真的有鬼魂,只有那里才是她的阵地。”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借助现代医学仪器,控制人的生死了,而且我想也没有哪一家医疗机构会与我们合作,进行这样的实验。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行动只可能由我们三个人之间进行操作。大家也都认可吧。”

苏阳的目光在赵利蕊平静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低低地说:“不错。我也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外人牵扯进来。”

燕长锋紧接着发问道:“那你说,我们又怎样才可以做到让人死,又让人复活?”

赵利蕊长吸了口气,说:“草药!”

苏阳这次反应终于变得快捷,“你的意思是,通过让人食用某种草药,进入假死的状态,随后再用药把人救醒?”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对,但也不完全对。我现在能做到的,是用草药让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但没有解药来让心脏复苏。”

苏阳惊跳了起来,“那不就死了吗?”

赵利蕊深深地看着苏阳,说:“能够挽救回人的生机的,是按摩。”

苏阳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角的汗水,说:“那就是说,有解救的方法了?”

赵利蕊的眼中重新布满了忧伤,她缓缓地说:“但我并不能够保证这个方法百分之百可以灵验。”

苏阳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开始明白了赵利蕊当初的迟疑心情:为了破解朱素一案留下来的重重疑团,他们三人全都经历了生死关头,而最终是以燕长锋损失了一条腿为代价,而这一代价也永久地烙印在三人的心头上,令三人的心情为之沉重。而如今的冒险,其代价却不仅仅是一条腿,而是一条性命,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性命,或是最亲最爱的人的性命,这个代价是如此之惨重,一旦真的有闪失,那么即便解开了谜团,存活下来的人恐怕永世也都难于心安,而这种摧心的痛楚,恐怕远甚于朱素所留下来的阴影上百倍!

苏阳摇起了头,越摇越快,“不行,这个方案万万不行,我们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作为冒险……”

燕长锋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赵利蕊的方案中,他凝思了片刻,问赵利蕊:“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救得活人?”

赵利蕊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把握。”

燕长锋怔了一下,“你从未做过类似的实验?”

赵利蕊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曾和干爹一起用老鼠做过实验,成功率差不多是六成,但从未在人体上做过实验。据干爹说,他也从来未在人体上做过实验……”

燕长锋展颜一笑,说:“但你却肯定见过你干爹用该按摩的手法来救人,对吧?”

赵利蕊呆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燕长锋意味深长地问:“那抢救人的成功率是多少呢?”

赵利蕊快速地眨了眨眼,说:“我在青栏镇两年里,只见干爹使用过三次该按摩手法,其中两次有效,一次无效,而且那两次有效的都是针对意外死亡,一次是溺水闭气,一次是电击,并且死的都是年轻人。无效的那一次是为一个病死的老人做的。”

燕长锋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说:“这就对了。那么还是可以试一试了。”

苏阳“呼”地冲到燕长锋的面前,激动地说:“不行,你不能去试。如果真的一定要试的话,也只能是我!是我把这一切悲剧挑惹起来的,那么也该由我一人来结束。”

燕长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并不是决定谁去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来仔细探讨一下细节,确定可行了再考虑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苏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燕长锋转而问赵利蕊:“你说你准备那些草药,大概需要几天?”

赵利蕊想了想,说:“那草药其实并不难找,只是极少人会想到同时将三种不同的草药混合在一起食用罢了。如果真的要找,我需要重新回一趟青栏镇,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那你教会我们两人那套按摩手法大概要多久?”

“也不会太复杂,主要就是按摩膻中穴、巨阙穴、少门穴等几大穴道,手法都比较简单,如果认准穴道的话,基本上一两个小时就可以了。”

燕长锋仰头沉思了起来,“如果你在的话,就可以现场指导那些穴位的辨认。也就是说,只需要花一个小时学会按摩手法就可以了。再加上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六七成的把握,我觉得值得我们一试。”

苏阳欲言又止,转头看着赵利蕊,她眼中亦满是复杂的神色。

“真的只有这最后一种办法了吗?”苏阳幽幽地说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问赵利蕊、燕长锋还是在问自己。

燕长锋神色凝重,“或许我们可以把整个案情所有的疑点罗列出来,看看还剩下多少用常理所无法解释的地方。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宣布一个最新的发现。”

苏阳恹恹地问:“什么发现呢?”

燕长锋卖了个关子,“就是朱素DNA资料如何添加进入到公安电脑系统中。”

苏阳果然兴趣被调动了起来,“怎么进入的呢?”

“是朱盛世的手笔。”一丝微笑浮上了燕长锋的脸庞,显然他对自己能够揭开这个谜团感到十分的满意,“是朱盛世找到市公安局负责档案的一个旧相识,让他帮忙把朱素的DNA信息输入进去。而输入一半的时候,刚好有人过来要用那台电脑查点资料,于是档案部的同事就把系统暂时给关闭了,本想事后再补充完整,但随后就下班了,他也给忘了这事。过了不到半年,他就退休了,更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我也是请电脑部的同事帮忙调查,才追踪到输入资料的那台电脑的IP,进而找到那名已退休的前辈,从而了解到真相。”

苏阳锁起了眉峰,“那朱盛世为什么要将朱素的DNA信息输入电脑系统中呢?”

“也许是他已经预料到了朱素的结局吧。”燕长锋努力地回想老警察与他说过的当日朱盛世找他输入DNA资料的情景,“据那老前辈回忆说,当时朱盛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回答说,朱素的精神有点问题,他担心哪一天她走失,或出事,有个DNA信息的话,查找起来就会方便许多。老前辈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过多地追问,所以就替他办了。”

赵利蕊若有所思地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大概朱盛世得知朱素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心情就大乱,又受到严志华的要挟,不得不对朱素下毒手,心中肯定是悲愤交加。无奈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抗争不过严志华,只能接受他的摆布。所以他只能选取一种曲折的方法来为朱素悲惨的命运求得一点慰藉……”

苏阳不服地反驳道:“但我真看不出这有什么慰藉的,不就是朱素的DNA吗?她是死在她的屋里,人们第一时间当然就会怀疑尸体就是她的呀。”

燕长锋微微一笑,接过话题道:“那如果她被弃尸呢?你怎么确认她的身份?”

苏阳不禁语结。

燕长锋继续说道:“对于正常的凶手来说,杀了人后,肯定第一件事就是将尸体抛弃乃至毁灭,而极少会留在第一现场,除非是仓促间杀人的。而张成廷却绝对不会,他要杀朱素,肯定是蓄意的。而对于朱盛世来说,他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肯定无法在第一时间选择报案,更不可能将张成廷供认出来,所以只能等着公安局来通知他。这样的话,你觉得警方电脑系统中的朱素DNA资料到底重不重要呢?”

苏阳沉默了下来,良久,对着窗外茫然地说道:“这么说,朱盛世算是还有一点良心了。”

燕长锋见苏阳想通了,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一张纸,画了起来,边画边说:“我们现在就来做一张表格,大概整理一下整个案件所有的过程。”

死者死因/凶手

朱素严志华逼迫朱盛世,朱盛世指使张成廷杀害朱素陈丽娟因手机号码与朱素一致,遭张成廷毒手张成廷在上领公寓自杀身亡刑警1(注:即老陈)在上领公寓,惊吓致死

刑警2(注:即小张)被毒贩子砍下头颅

刑警3追赶罪犯,被甩出车外身亡

刑警4被牙刷插入喉咙,死亡

刑警5被同事一枪崩掉脑袋

刑警6求神途中遭遇车祸死亡

刑警7求神途中遭遇车祸死亡

刑警8(注:即陆霄)在602门口追逐黑猫,坠楼身亡刑警9(注:即黄昆)在602门口,被黑猫抓掉一只眼赵利旭夫妇在602室里,新婚之夜自杀燕长锋注视着表格,缓缓地说:“若是单从表格中看,其实每一个人的死亡既是意外的,却又都合理,除了自杀的张成廷和赵利旭夫妇。”

赵利蕊一听得哥哥的名字,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苏阳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怀疑杀害他们三个人的凶手是我?如果是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合理了起来。”

燕长锋转向赵利蕊:“你哥和你嫂死亡的现场,你应该还记得吧,能给我们描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