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四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若不是出了点意外,**根本就不是年俊的对手,自然完不成命令,陛下真正想要的是活着的洛家人…不过如今这样更好。雪崩后,那两个暗卫在洛家军到来之前就把年俊给挖了出来,也幸好他内力深厚,雪崩之下也只是受了点内伤,于性命无碍,两日前他们赶回京城,老奴就擅自做主把年俊藏到了这里。”

“为什么不送回洛府,如此一来洛宁渊同样会感恩皇家,自是不会再偏帮叶韩。”封显沉着声音看向安四道。

“王爷,陛下说他会为您留个锦绣江山,年俊若是死于北汗之手,以洛宁渊的性子,定会挥师北上,到时候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拥天下,享万世之功,何乐而不为呢?”

安四隐在灯光下的神色有些明灭,浑浊的眼神也精神了不少,只有他知道宣和帝为封显做下的安排,如果按着那条路走,封显的成就未必不能超越太祖。

“哦?是吗?”封显哼了一声,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好一个锦绣江山,父皇想的倒真是周到,只是…?”

安四一愣,觉得封显神情有些不对,狐疑问道:“王爷,有一事老奴不明,您为什么不把陛下留给您的遗旨宣告天下,而是一直密而不发?”

如果宣布了宣和帝的遗旨,这几日也就没有人敢去质疑封显的正统性了,叶韩的身世也不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本王自有主张,安四,你把这里看好就是了。”封显说完便朝地宫外走去,面色平淡,步履不急不缓。

安四看着却有些心惊,无论是谁,若是知道自己即将坐拥万里江山都不会如此平静,平静到好像看穿了一切一样。

宣王封显,这个连先帝都看不穿的闲散王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宣和帝下棺之日,宁都竟然下起了初雪,鹅毛一样洒落,帝棺还未入皇陵,整个京城便成了苍茫白霜的世界,宁都城外的漫天血气也被渐渐掩盖,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因着国丧,不少人家的出殡仪式都被推后了几日,一切盖棺落定后,满朝大臣和皇室宗亲按当初所说的回到皇城讨论新帝册封之事,但除了几个明显扶不上墙的皇子外,最有资格的两个人却没有半点动静,叶韩在洛府里养伤足不出户倒情有可原,但传闻握有遗旨的封显也在宣和帝下棺后就失去了踪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几个老臣和元老都有些吹胡子瞪眼了,帝君之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哪有像这次一样如此轻浮不受人待见的!

“王爷到底上哪去了?遗旨呢?”安四沉着脸小声的在金銮殿后质问姜卫,捏着拂尘的手紧绷得厉害。

“遗旨在王爷手上,他一个人骑马离开了,下官实在拦不住,但是他让公公您把大臣们都留在这,一定要等他回来。”

安四一听这话翘高了眉:“这是什么话!”他朝大殿里那几个跃跃欲试的皇子看了几眼,叹了口气脸色发青的走了出去。

洛府门外,封显把手上握着的东西朝袖摆里一塞,站在围墙下观察了半响,终是咬咬牙哼了哼弯身翻了过去。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脸笑吟吟的洛凡站在不远处的园子门口候着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老将军,今日初雪,洛府想必景色不错,本王来踩踩。”

洛凡眯着眼点点头,拉长了声调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洛府的景色一向不错,东院就更是好了,王爷您不妨去那转转,小姐吩咐了只有那里可以待客,王爷就不要乱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倒也不为难他。

封显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径直朝东院行去。

司宣阳看着面前一个默默夹菜、一个皱着眉但仍是心安理得吃着的两人,举起筷子的手不上不下的踟蹰了半响还是放下了,哼了哼慢声道:“叶少帅还真是清闲,昨日不是还说帝位非你莫属吗?今日封禄下棺,新帝即将在金銮殿选出,你就不去看看?”

夹着菜的人不动声色,继续把青菜往宁渊的碗里添,慢条斯理的回道:“急什么,那把椅子就是快热豆腐,心急了吃不了。宣阳若是有意,不如去一趟,我相信你能帮我把那把椅子给搬回洛府。”

叶韩叫的极是自然,却让司宣阳面色一堵,他眯着眼看了叶韩两眼,面色铁青,半响才默默道:“在下不才,虚长叶将军几岁,直呼名讳恐是不妥吧。”他倒是直接忽视了叶韩后面的话,纠结起那声称呼来。

“哦?是吗?我睡了一觉起来倒是对前事有些恍惚不清,得罪了。”这声道歉连宁渊都听得出来太过有些敷衍,她抬眼朝叶韩看了看,瞥到青年眼底含笑的神色,不由得顿了顿。

叶韩身负血仇,处事一向极为隐忍,如今的这性子倒真是有些过于狷狂了。正在想着,旁边的青年转头微微一笑,却分明没有任何变化。

宁渊眨了眨眼,当做没有看到,手里的筷子极不明显的朝有荤的那盘挪了挪,到半空中却被人轻轻一挡,给返了回来。

叶韩笑了笑,看着垂眉不语的宁渊,把一旁的果酒推了推:“内伤忌口,‘微醉’有些伤身,最近饮这些就好了。”

司宣阳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看着两人相处的怪模式,瞅了半响后干脆遛了出去。

“怎么不回你的东院,宣阳说的没错,你昨日不是还言之凿凿的要大宁皇位,现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撤下了吃食,宁渊抱着暖炉懒洋洋的斜躺在靠窗的软榻上挑着眼道。

“你不是知道吗?”叶韩拿起桌上的棋子顺势丢了丢,转过眼兀然而笑,眉眼淡然:“我在等他来。”

云州旭阳城。

封皓接过副将递上前的信,扯开看了半响对着一旁难得沉静下来的清河咧牙一笑:“清河姐姐,你的刀…还没有生锈吧!”

少年脸上的笑容森冷深沉,让抱着地图突然走进来的顾易生生打了个寒颤。

“当然没有。”清河手里常用的鞭子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一把丈尺长的大砍刀被她背在身后,泛着冷冷的寒光。她把长刀解下,朝一旁蹲在椅子上点点画画的百里询戳了戳:“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一个月百里家都在制造攻城的器械,你放心。”百里正头上的瓜皮帽灰尘扑扑,但一双眼却格外晶亮,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步走到顾易刚铺好的地图旁,用力一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也能闯过林海沙漠,这些年云州失了多少子民,他北汗就要还多少。”

宁都洛府里,叶韩踩着八字步慢悠悠晃回东院的时候,看到立在园子里冻得有些发僵的青年愣了愣,随即眯着眼,抬步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落雪拂青竹TX生日快乐,俺的祝福有点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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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会以行动来谢谢诸位姑娘的,嘎嘎。。)

还有,念咒:不要霸王俺,玛尼玛尼哄。。

闪人。。

69 择帝

金銮殿里黑压压一片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大殿外严守以待的数千将士,全都以一种格外沉默的姿势望向朝阳门外,因为那里——将是新君踏上的地方。

在被困金銮殿几个时辰后,这些年老成精的家伙也明白宣王这是单枪匹马、兵不血刃的上洛府协商去了,洛家的十万大军虽说挡不住这些元老的拥护之心,但却能很好的震慑一二。如今这状况比历代争嫡都少了几分血腥铁血,但却不得不说,若真能成功,对历经了一场大战的宁都而言是最好的方式。

若不能上安抚于天,□惜于民,为皇者谈何君临天下?

是以这一班资格老老的大臣沉默的守在了金銮殿里,等着来自洛府的最后决断。

“怎么,这年头还时兴以诚相挟?”叶韩走上回廊,倚在书房前的纯黑木柱上,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懒懒的盯着站在雪地里的封显。

青年展望之间顾自带了十足的狂妄倨傲,封显看着一愣,望向叶韩的眼底带了几分若有所思,这模样,竟和洛宁渊有几分相似,他走上前两步,抖掉身上的雪,嘴角挂起诚挚得不能再诚挚的笑容道:“府上管家有吩咐,封显焉能不从,是以也只进了这东院,只是这里房门紧闭,我也只能在院子里等了。”

随随便便一句话,却因着话语中‘府上管家’几字而让倚在一旁的青年霎时心情好了起来,他眯着眼看相封显,眼底透着几分宽慰和孺子可教,让站在雪地里的封显全身上下硬是有了僵硬十足的感觉。

隔了半响,叶韩才心不在焉的折了回廊下的一根枯枝,缓缓开口:“你上洛府有何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金銮殿上新帝登位,当年恩怨暂且不论,我以为你一直在等着今日,又为何要呆在洛府?”

封显皱着眉反问了一句,话语中的不解颇为坦荡,青龙卫蛰伏京城三年,以身迎战赢得民心相厚,散播身世之密造成舆论之势,无论哪一样都可看出面前之人坐拥天下的野心,怎的到了今日,他反而愿意困于小小的洛府,始终未曾踏足皇城一步?

这话问得坦荡,倒让叶韩一愣,他略带怅然的朝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缓缓道:“今日封禄下棺,我与皇室旧仇已断,封氏一族传承至今,若是只知自相残杀,又如何延续大宁王朝?”

这话说得铿锵凛冽,只是不知听来总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此言乃大宁太祖说出倒也罢了,可偏偏只是同辈的皇族,封显面上不免便带了几分古怪之意,但还来不及细想,站在面前的青年已经顺势坐在了回廊阶梯处,懒散的指了指对面,挑了挑眉:“坐。”

这姿势的恩赐意味实在太浓,封显愣愣的点点头,心底竟然恍惚的带上了几分荣幸之意,忙不迭小跑两步坐在了对面的阶梯上,待他右手触到腰间别着的硬物,低头看到那浓烈的明黄色时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看见叶韩唇角边似笑非笑的笑容,脸霎时红了起来。

就算是面对着宣和帝,他也从未有过这样失措的时候,他眯着眼打量斜着腿坐在地上的青年,眼底隐隐升起一抹不安和疑惑来。

若是叶韩隐藏在暗地里的是这么一副气度,父皇绝不会允许他活到现在,也许用不着洛宁渊插手,这个人本身就是最大地变数。

“你要放弃皇位之争?”迟疑了片刻,封显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宫里根本没有叶韩潜藏的势力,岭南更是按兵不动,如果不是他放弃大位,又何至如此?

“谁说的?”叶韩偏着头慢声道,言语间的慢条斯理硬是有种全局在握的霸气,他凝视着封显,微微一笑:“我在等你来找我。”

若是封显今日没有上门求见,就算是封显坐上了皇位,明日之后,他也会让大宁天下易主。

“什么意思?”封显着实一愣,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不公布封禄的遗旨,若是如此的话,你登位的压力要少上不少。”

“这是父皇为我画下的路,确实最简单不过,但是…我凭什么一定要依着走?”封禄将手中的圣旨递到叶韩面前,散开丢在地上,抿唇道:“你救了宁都上下,皇室也好,氏族也罢,都欠了你一份情,今日我便用这圣旨还掉,以后相争我不会手下留情,若是我死在你手,也与人无尤!”

宁都城下,三日生死相托,铁血戎马之下最是豪情万丈,不管是真的不愿走宣和帝布下的路也好,还是其他的原因也罢,他实在没有颜面拿出宣和帝的遗旨来对着叶韩君临天下。

还有锁在禁宫中的年俊,虽说是步好棋,可是若是父皇亲眼见了宁都城下神鬼莫测的洛宁渊,绝不会做下这个决定,那个女子,亲手取掉十万性命也不见得有半分犹豫,又怎会受人威胁。他如今除了掩下年俊在生的事实,根本不能有半点动作。

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失了这遗旨和年俊,以他的势力根本不能和民心厚重、军权在握的叶韩相比。

帝王之位,也许从此以后失之交臂。

叶韩挑了挑眉,伸手拨了拨地上的圣旨,撑了个懒腰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既然你舍得这圣旨,我也不是个喜欢欺凌小辈的,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赢了我,大宁我便拱手相让。”

垂地而坐的男子挽起长袖,起身朝靠近飞雪的地方走了走,声音低沉,竟有些说不出的蛊惑晕雅。

封显还来不及提醒他言语间的失误,便被最后一句话惊到,猛地一起身,直直的上前两步,连声音都高了起来:“比什么?”

这一呼一吸间就带出了几分失而复得的忐忑来,无论他表现得有多镇定,也掩盖不了亲手放弃皇位的巨大失落和怅然。只是现在他有种比任何人都强烈的直觉,面前这人说出的话虽然平平淡淡,但却绝非妄言之人。

垂眼看向飘雪的男子微微一抿唇,突然抬起头,眼底便生出了万千的璀璨来,他将手伸出廊外,在封显紧张得咬紧牙关的面容下,淡然敛眉一笑:“当然是这天下了。”

鹅毛般的飞雪让书房外也平添了几分意境,看上去素雅清净,落眼纯白一片。

宁渊从正厅走回来时,便正正看到了这番风景,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抱着暖炉径自站在书房外发起呆来。

片刻后,司宣阳抱着盛着瓜仁的小盒从院外走进,看到宁渊垂眉远望的神色,心底微微一愣,不动声色走进了书房,拿出里面的小几,泡了壶清茶摆在了宁渊面前,小声道:“山主,我泡了壶茶,您不妨坐下看看景。”

宁渊朝他瞥了一眼,径直坐在了小几旁的软榻上,面容不改,但身上的清冷之意却消了不少。

“山主,封显入府了,您猜猜他是为了什么而来?”司宣阳小心的陪着说话,随手剥着手边的瓜仁。

“不过是为了大位而已,有什么好猜的。”宁渊抓起盒中的瓜仁,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放,神情愉悦,看向司宣阳的神色便带了赞赏的意味。

司宣阳一愣,随即挺直了脊背,更加认真的剥了起来:“您觉得封显和叶韩谁即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封禄肯定会为封显留下后手,若是相争,死伤肯定不能避免。只是…我猜封显恐怕不会遵从封禄的遗旨。”

这话让司宣阳一愣,他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毕竟关乎一生荣辱?”

为帝者权握天下,有谁会甘心放弃?

宁渊也不看他,望向院子里,吐了口气缓缓道:“封家子孙性情坚毅,封显更是如此,叶韩救了宁都上下,他不会用封禄留下的遗旨的。不过…他能不用封禄留下来的底牌,倒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司宣阳听着宁渊话语中的不对,神情一凛,面色便带了几分放松,似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般,吐了一口气道:“您知道了。”

隐山情报遍布天下,那件事他想不知道都难,可偏偏宁渊说过不让他插手,也不肯动用隐山半分势力…

宁渊点点头,把手中的暖炉转了转:“我一直在想,封禄猜不到自己会死于亲身儿子之手,他也根本不想我进渊阁拿到封凌寒的圣旨,那他…到底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在北汗数十万大军下保下大宁?”她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却有种看透人心的静谧,宁渊伸手接过外沿的雪花,看着晶莹的雪花慢慢消失,敛下了眉:“除非他握有让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隐山他动不了,但洛家人却未必不行。”

司宣阳看着转着暖炉、面色淡淡的女子,静下了声。

“**的身手比之年俊也不遑多让,他们二人联手居然会败于北汗杀手之手,这本身就很奇怪。再者我当初在东来楼见过**一面,虽年纪尚轻,但却城府颇深,更是有一般世家子弟难以企及的硬朗之势,但他那日抬棺至洛府,却面色惊惶,神情悔恨…我便猜想可能是因他之误让兄长死于非命,所以才会那般失措。”

司宣阳听着宁渊娓娓道来,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道:“就算如此,那您是怎么知道年俊在生的?如此分析不是更作证了年俊丧生雪山的事实?”

“封禄生性谨慎,凡事留有一线余地,他知道他日若是我得知此事,只要年俊还活着,看在封凌寒的情分上,我就不会动封家子孙,所以除了**,一定还会有其他人跟着进了隐山。还有…洛家十万大军陈兵城外,封显今日却偏偏只见叶韩,那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对洛家有了防御之法,所以忽略了我的存在。”

宁渊微微一笑,转头望向书房中悬挂在墙上的铁剑,抬手敲在暖炉上,神情里就带了几分倨傲:“当初我对年俊有过吩咐,剑在人在,剑忘人亡,这把铁剑既然安然无恙的回了洛府,他的性命自然无忧。更何况我调教出来的人,就算是临死,毁掉一把剑也是绰绰有余。”

“那年俊…?”

“应该在封显手里,不过既然他逃不回来,自然伤得不轻,这段时间就让他好生休养好了,封显自是不敢亏待他。”

司宣阳猛地咳嗽了一声,望向皇城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这两父子啊,居然和当初一手创建大宁的老祖宗耍心眼,还真是嫌命长了。

他转念一想,心底不知起了什么古怪的念头,忽然道:“山主,你既然能从蛛丝马迹里就能瞧出封禄做下的这些事,那当初您陪在封凌寒身边七年,就当真没看出他心底所想?”

五百年前的事早已无从可考,但偏偏他就想知道。

缓步靠近书房的青年猛地一顿,他怔怔的站在院子外,隔着漫天飞雪看着坐在廊下慢声相谈的二人,神情恍惚。

是啊,既然能从如此小事之中便可看破宣和帝的所有布局,于人心之途定当不俗。那又为何在他身边七年对他的心意依然一无所知,他从来都知道,若论运筹帷幄、掌控三军,墨宁渊决不弱于任何人!

可里面却长久的沉默了下来,院外的青年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双手交握,兀自沉静。

“隐山之中自有培养山主的方法,天文地理,武功阵法我都曾有过涉猎,只是…于此一事,并不曾学过。”

宁渊硬邦邦的说完这句,低下头有些认命的颓丧和丢脸。她本不需要回答司宣阳有些逾越的提问,只是想到渊阁之中沉棺百年的封凌寒,却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师父自小教的她一学就会,但情爱之事从无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及过,是以天下人皆知墨宁渊冷心冷情,却根本没人知道堂堂隐山之主只是不懂罢了?

院里院外翘首以盼的两人同是一顿,司宣阳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面色有些泛青的宁渊,使劲咳嗽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封太祖还真是…”冤大了,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块石疙瘩。

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么句话说出来,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低头剥起瓜仁来。

叶韩站在院子外,手仍是握得死紧,但眼底却透出几许无可奈何的神色来,他刚准备走进去,就听到了司宣阳依旧不知死活的声音,停了下来。

“山主,您知道封禄的计划却仍然出兵北汗,又是…为了什么?”

“当年大宁即是天佑,天佑即是大宁,我欠他的,就以这江山来还。”

墨宁渊从来不是顾影自怜、悲伤春秋之人,那人心心念念将这大宁江山交付她手,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叶韩垂下眼,听着里面波澜不惊的声音,想起刚才封显问他的话来。

“比天下,天下有什么好比的?”

“谁先拿下这天下,谁就是大宁新帝。”

“为什么?”

他对着青年探寻的眼,笑了一下,没有出声,但那句回答却被长久的闷在了心里。

他交托下来的大宁,如今只存三分之一,他说到做到,既然以江山为礼,就自然不会只给个残缺的物品。

院内的司宣阳看着宁渊有些愣神,他发现过往数十年的惊讶都不及今日半刻,大宁太祖封凌寒,隐山之主墨宁渊,所做之事永远都异于常人。

“那…如果…”司宣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太祖也能死而复生,山主又当…如何?”

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却让外面偷听的人差点丧了心魂。

叶韩握紧的手猛的一攥,甚至想刚才没有心血来潮从东院跑过来就好了,前世求而不到的答案,如今被人轻巧问来,只觉失措茫然。

宁渊皱了皱眉,握着暖炉的手一顿,长久的沉默后才缓缓道:“封凌寒,若为挚友,一生足矣。”

院外的青年脚一重,地上的皑皑白雪显出清晰地印记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神色黯了黯,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背影说不出的萧索黯然。

他走得很快,也就错过了院子里有些漂浮的话语。

“若为…算了,宣阳,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多如果,你想多了。”

叶韩急促的步伐一直到了洛府后园的竹林外才缓了下来,单薄的玄色身影静静站立在雪地里。冷风吹过,他猛然惊醒,苦笑一声靠在竹子上,摊开双手,上面的血痕深深浅浅却全不在乎,天知道刚才要多有自持力才能不走进院中质问,直到现在双手也不能自持的轻轻颤抖,叶韩微微低下头,兀然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直冲云霄,声声震耳,犹自带了几分萧索怅然。

他足足花了两天才让自己完全接受叶韩的记忆和身份,谁都想不到,如今的叶韩拥有两世灵魂,错综复杂,纠缠万千。他既做不了单纯的叶韩,也不再是当年的大宁太祖封凌寒。

五百年的时空交错,他唯一庆幸的…是她居然存在。

直到暮色降临,靠在竹上的身影才慢慢站直,那人缓缓伸了个懒腰,额上黑发散落,零零散散,深沉中带出了几分狷狂,眸色凝重。抬眼望向洛府正中间,那里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一派闲散,他微微勾唇,似是缅怀,似是怅然,隔着那缭绕的灯火轻轻道:“阿渊,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俺失踪了很多天,俺准备答辩去了。

俺不是坑了或是出版停更了,但是宁渊确实是要出版了,俺会尽量和编辑商量,看能不能把正文出完,把番外加在实体里,若是不行俺也努力只留最后两、三章不发出来,对不住大家了。

俺不会说话,因为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宁渊才能出版,谢谢大家了,真的很谢谢。

(其实俺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出版,现在心里也就过过干瘾,老实说俺还是喜欢一边写一边看大家的讨论啥的,俺总觉得不看大家的评论就写不下去。)

最后,俺已经不知道说啥了,但对于宁渊出版而或许让所有暂时看不到结局的TX,俺很真诚的道歉。

PS:写宁渊来最郑重的保证:我知道一直让大家在每章结尾的时候吊在那里很不爽,我保证,最后若是要停,停的地方绝对不天怒人怨!

大家原谅俺吧。。

俺开新文好不?好不?

70 战乱

宣和帝下棺的这一日深夜里,整个大宁王朝迎来了自建国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道御旨,当然,也包括那班在金銮殿翘首以盼饿得双腿发虚的老臣。

岭南统帅叶韩正式以宣德太子遗脉的身份被载入宗碟,但却并未冠以皇室之姓。和封显约定以天下之争来定下新帝人选,并且只凭军功,不以兵力为筹码。

众所周知,叶韩手握岭南数十万大军,而封显则只有区区几万禁卫军,若是以此为起点,封显必输无疑,是以两人约定由封显接掌岭南大军兴兵南疆,而叶韩则跟随洛家军出师北汗,谁先夺下敌国江山,谁便为大宁新的帝者。

此言一出,整个王朝皆是哗然,帝位争夺从来都只是一国之事,如今却扯上了整个天佑大陆的未来,着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金銮殿上言之凿凿的封显却是一副若不如此、誓不罢休的模样,也让一班老臣无可奈何,这大宁天下本就是封家的,封氏子孙如何来定夺,为人臣子根本不好多言,再加上宁都城外十万洛家军的威慑,就更是让这有些胡闹的决议变得无比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