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看着手表,分针逐渐的靠拢,却苦笑起来,不,你不知道。

  时空扭曲,她才有这样的机会。

  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而是她的丈夫。

  她从看到自己的手机消失的时间和信号就已经醒悟过来。白衬衫,带横梁的自行车,未兴盛的商业街,还是平房的幼儿园。

  还有,才五岁的她的丈夫。

  她不曾参与的一切的开始。

  悲伤,痛苦,年轮齿序,红尘的车印还未从他身上碾过。

  他未做了土,做了尘,做了匹诺曹,做了阿衡的言希。

  她不知道自己和丈夫的初见,原来早已发生。

  不是十五岁的少女和十七岁的少年。

  言希呵言希,少年轻狂的男子,尚未拉开粉色的窗帘。

  错乱的时空,这么荒唐。

  现在是一九八六年。故事尚未开始的遥远时空。

  远处提醒时间的钟声,蓦地响起。

  脚下有些微的震动,钟声悠长绵延,震耳发聩。

  阿衡却抱紧了小言希,温声开口,我说的话,你记清楚。

  如果,三年后,你遇见一个叫陆流的人,不管他多好,离他远一些。

  如果,十二年后,你遇见一个叫温衡的人,不管你看着她有多不忍心,如果,着实不喜欢,便当邻家姑娘看待。

  她有些极缠人的小心思,如果,逼着你选择,不要理会,只选你一见钟情的女子。女子如果叫楚云,这很好。

  如果不是楚云,也无妨,她要够独一无二,才配得上你的深情无双。

  言希,我给了你这许多如果。

  如果,因此,我们的姻缘就此打断。可是,你有避开宿命平安幸福的权利。

  这是你的妻子给你的权利。

  是以大爱,是以见放。

  小小的孩子,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身上温暖的重负却一瞬间减轻。

  他抬眼,本来一直抱着他的女子已经消失。

  天上的星子,依旧眨着眼。

  身旁的空气,如若不是还流淌着松香。

  大抵,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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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再次走到园子里,她的丈夫和孩子站在夜色的榕树下等待。

  他牵着儿子的手,向她走来。

  微笑,肩头落了夏日红花。他的眼睛明亮沉稳,你回来了,宝宝。

  三十一岁的丈夫。

  一切未有丝毫偏差。

  阿衡抬手,手上的梅钻徐徐晕染芬芳。

  ENDING

  很久以后,她问,言希,紫梅印源自哪里。

  言希说,哦,一家珠宝店送到慈善晚会的,听说开了二三十年。

  她吞吞吐吐,言希,你小时候遇到过一个请你吃麦当劳的女人吗。

  言希不以为意,笑了,兴许呢。骗我的人,我一向记不大清。

  谁还记得,有个人在他耳畔温柔低喃,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而后,消失无踪。

  阿衡窝进他的怀里,微微闭上眼睛,唇角含笑。

陆流(一)

  这是一场盛世。

  与我无关。

  ————题记

  左手,还是右手。

  我迅速移动双手,繁复瞬影,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笑了,瞥了一眼——陆流,你几岁了,还玩这个。

  猜一猜。

  他的脚翘在玻璃桌几上,红色的布鞋,还带着泥土。外面刚下过雨。

  他拿着新游戏机,低头玩,无所谓地开口——左手,就左手。

  我把zippo悄悄从左手移到右手,翻开手掌,告诉他——错了。

  他抬眼,眯起,看了看我右手的银色打火机,又低头,说随便。

  言希很爱说随便。

  这是他的习惯,对着我,才有的习惯。

  其实,这很寻常,当你知道他常常对着俊秀的温思莞喊“跟屁虫,快点”,对着憨直的辛达夷挑眉戏谑——猪,骗你的。

  从幼时,我便和言希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一起恶作剧。

  我们是极好的兄弟。

  小学同学录,人手一本,我们互相传送,全班每人都收了一沓。

  言希写给我的话,很敷衍。他常常嘲笑,兄弟,这个是不熟的人才写的,是吧。

  ——对他最初的印象?

  ——八岁,宴会,抢他三杯果汁四份排骨五叠鱼子酱还笑,好骗。

  ——他的性格?

  ——顽固,虚伪,软弱,无耻。

  我看完,揉成一团,塞进了桌屉。

  我骂他,言希,你个畜生。

  言希挑眉,你个狗娘养的。

  没人看见的时候,我们如此相处。

  明明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学会国骂京骂三字经,偏偏,还有人,说我长得像小菩萨。

  正如同十二岁的言希好不容易,端端正正看了会儿黑板,下课后,他前桌的女生还是会脸红心跳地问——言希,你上课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言希笑得很温和——我喜欢你全家。

  天生招惹桃花的命,没得救。

  我很同情他——总有一天,你会死在烂桃花丛中。

  言希却要笑不笑——你少挖几个坑,我能多活十年。

  十年,十年是多久,够不够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抹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也无法预知,日后,会有一个女人存在十年,我与言希,面目全非。

  而李,则是除了言希之外,和我相处最长时间的人。

  我喊他哥哥,黏着他,温柔和气,处处听话,只是,希望,他在和爷爷汇报时,淡化言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