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咳咳说:“有一天,狗对熊说:嫁给我吧,嫁给我你会幸福。”偷偷瞥了眼熊晓苗一脸认真的呆样,又一本正经说:“熊说:我才不嫁呢,嫁给你只会生狗熊,我要嫁给猫,生熊猫那才尊贵呢!”板了小麦色的脸。把嫌弃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熊晓苗一听“熊猫”两字就知道他是又拿她开涮呢,哭笑不得,鼓了腮帮子。她侧了脸去看周游笑得露了虎牙,开怀的样子,想起夏静生说的:“你知道周游喜欢你吗?”

她在美国的这几年,和周游,叶子他们的朝夕相处,困难,开心都是共同度过,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周游又是个很容易让与之相处的人感到自在的类型,但熊晓苗这人比较傻,不曾对比,她只想过为什么自己和夏静生相处不能和像和周游一样。

后来她明白,恋爱中的人自然是不能如此随意,因为爱他,因为在乎他,总不希望在他面前出丑,总是不能自然。越爱就越在意,怎么可能随性而为?

她被吓到的原因一是周游的红颜知己实属太多,熊晓苗这等个性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身上去。二是既然选择的是夏静生,那么眼里只有他的好,一路匆匆前行,根本看不到身边的风景。

她嚼完巧克力,和周游打闹了下,又往别的科室走去。

夏太太有时怀疑夏先生是不是提前步入婚姻倦怠期了,吃好饭,洗完澡,就往电脑前一坐,熊晓苗在旁边说什么他都是“恩”一下,“啊”一下。

虽然林深深说了结了婚的男人都这样,但女人最受不了的是被忽视,尤其是被自己的男人忽视,熊晓苗再怎么不敢,也得反了。

捏了大毛巾,盖在夏静生湿漉漉的头发上,左擦右捏,把大帅哥的发型弄得乱糟糟,夏静生好本事毛巾一离开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熊晓苗丟了毛巾,叉了腰,想想儿时语文书的上形容,怎么说来着,双腿分开,直立的圆规型,瞪大眼,故意掐了声音说:“夏先生,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自己再回味一下,很好,这状态可以上××情感类节目了。

夏静生抬眼,看熊晓苗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泼妇样, 心下好笑极了,回了最后一封邮件,摘了眼镜,嘴角笑得弯弯,挽了夏太太的腰线,正准备哄人,家里电话就响了。

色即是空(下)

熊晓苗边扭着身子避开夏静生的爪子,接了电话,心情很好的:“喂”了一声,掐着夏静生修长的指,很有创意的对电话那头来了句:“你好,这里是夏家热线!”

夏静生泯了嘴,一手搂着熊晓苗,腾了另一只手指出,曲指敲她的脑袋。

电话那头半天有了动静,“熊猫,你搞什么鬼?”是叶子拔高的声音,笑意里带了丝轻快。

熊晓苗知道是在美国的叶子,也不由得激动了一下,说:“哈,叶子!”冲夏静生挤眉毛,意思是居然是叶子,夏静生好笑,自己老婆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看来这电话是有的打,他松了手,继续回到电脑面前。

叶子和熊晓苗关系虽铁但不经常联系,各自忙着家庭,忙着事业,虽然心里是惦记着的,但真正聊天起来,说的都尽是生活的琐事,嘻嘻闹闹。

末了,叶子沉了声音:“熊猫,你见到胖子了?”

熊晓苗想也没想很快说:“是啊,他和我在同家医院。” 这样说的时候,没想到夏静生还不知道她和周游在一起工作的事,她后知后觉的记起,赶紧偷瞄夏静生的侧脸,看到夏静生托着腮,滑着鼠标,盯着屏幕的样子,才吁了口气。

叶子在那头催:“我问你呢,胖子怎么样,还好吗?”

熊晓苗答:“恩,挺好的啊!”

叶子那头没了声音,半晌,叶子压了声音,熊晓苗有点说不出的不安,叶子说:“熊猫,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这次回去顺道去了胖子和文树那里,文树的房子退租了,房东说胖子也回国了,我只好把他们的邮件全转收到我这,一个月前,我收到综合医院的报告。”

叶子的声音很慢,尝试说的很有条理,熊晓苗却觉得心里似打了鼓一般,咚咚的响,

叶子继续说:“是胖子的,有加急的字样,我就先拆了,一大堆的医学术语,我查了半天,只查出来什么胶质细胞瘤的单词,室管膜瘤……”顿了下,“说白了就是可能是脑癌。”

熊晓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咯哒”一下,颤得慌。

叶子的呼吸在耳边很重,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熊晓苗再回神,只听到叶子说:“我把报告扫描给学医的朋友,看了说是初期,摘除了痊愈的可能性很大。熊猫,你劝劝他,我真是急死了!”

熊晓苗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恩”了一连串挂了电话。

她手握紧在挂了的电话上,觉得有点不真实,怀疑叶子是否真打了这个电话。在熊晓苗26岁的人生里,大伙都是来去匆匆的说着“再见”,她也相信着是一定会再见,但从来都没想过真的有人会那么早就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她想起追着她打闹的小胖子,想起踢开门的少年,想起坐在长椅上,看着树叶,问她:“你现在幸福吗?”的翩翩男子,一瞬间,觉得不可能是真实的。

熊晓苗是善良的,所以她愿意相信所有的东西都是美好的,无论现在是怎样的痛苦,上帝或是其它神明都会返还你莫大的幸福,她真的不曾想到周游会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这样想着,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被颠覆了,发着愣,手指不自觉的颤着。

忽然,指尖有了温度,手指被另一双手握住了,夏静生温和的顺着她的发,轻声问:“怎么了?” 他记得明明是叶子的电话,怎么挂了机变成这样?

熊晓苗很慌乱,不知道说什么,避了夏静生温柔的眼,支吾:“没什么,被叶子说的笑话冷住了。”

夏静生收了手,转了身,走回电脑桌前。

熊晓苗匆匆出去,嚷着:“去洗澡了!”

关门的时候,夏静生靠在电脑椅里,转了方向,背着门,手放在头上,似不经意轻轻问:“谁和你在同一家医院?”

熊晓苗正准备拉门走出去,顿了脚,心一抖,背着椅子,手一快“啪”一声关门声,盖住了那若有似无的提问……

第二日一大早,熊晓苗就赶到医院,几个科室的找人,心下埋怨着这周游,不要找他的时候尽在旁边晃悠,要找他的时候人反而不见了。

熊晓苗一间间室的窜,终于在住院楼五楼的走廊上逮到人,远远望去长长的走廊,周游穿着白大褂站在玻璃窗前,手插在医袍的大兜里,正朝窗外愣神。

熊晓苗本来想上前去的,一下子顿住,她看着明亮的光线落在周游棕黑的发上,麦色的脸,没露出小虎牙,正正经经的板着,狭长的单凤眼没有焦距的看着。

熊晓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这样走上去拍着周游厚实的肩膀喊声“胖子”吗?她望着这样呆望的周游,想着在他到底想些什么,一下子失去上前的勇气。

走廊上有小孩子踢踢踏踏的走路声,不知是哪个病房的孩子,一下子溜出来,拉了周游的医生袍角,细声细气说:“医生叔叔,这是什么字?”

端了手里薄薄的小书,远远望去有色彩绚丽的封面,约是故事童话之类。

熊晓苗见周游皱鼻子,差点笑出来,这周游最爱耍帅,刚才的孩子喊他叔叔不是哥哥,他该郁闷死了。

周游今天倒不是这么回事,皱完鼻子却乖乖的蹲下来,就这小孩子的高度,接过小书,看了会,说:“啊,是海的女儿,难怪,这是“牡蛎”,海里的一种生物,也会粘在石头上,嘿,我小的时候也没弄懂呢……”是一连串小声的咕噜,外加手势。

熊晓苗站在拐角,看着寂静的长走廊上,一个男子蹲了身子,一手环住小孩子,一手按着书,眼里有认真的神采,脸上表情却是生动至极,清晨的光斑浮动在孩子细软的发和他棕黑的发上,这一刻不由让人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

熊晓苗看着这样的一幕,突然间眼眶有了涩意,硬要挤出点什么,她实在没有勇气,转身离开了这静谧的一隅。

雨夜风暴

熊晓苗想过情况或许还没那么糟,或许是搞错了,或许周游自己有数,但她没有想到这些“或许”那么快就被推翻了。

下午的时候,药剂室传来消息,听说新来的周医师晕到在科室门口,听说引了一大批护士医生的帮忙,听说说脑科的某美女医生一接到消息就放下手里的事赶过去了。

熊晓苗听完这一系列的听说,心慢慢沉下来,急忙往病房赶,入门的时候正好那个美女医师也在,抬眼看了下熊晓苗,说:“不好意思,有空出来一下吗?”

再次站在病房门口,她突然有点踯躅,手搭上冰凉的门把,刚才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

“你以为病情是不会变的吗?他的病和长期接触生化药剂有关,加上没得到适当的休息已开始恶化,该做的治疗没做,再恶化下去……”

“我真不懂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熊晓苗闭了闭眼,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据她所知周游只有个爷爷在北京,父母离异,亲戚多大移民了,就是留在美国,以他的人脉也会得到很好的治疗,他为什么留在这里?

她想着初时再见,他轻描淡写说:“我们这次的论文题是亚洲医院药剂制度,我当然选择中国,正好有熟人在省人民,就混过来了!”,一下子觉得心惊,有很多不愿意去想的东西摆在眼前,变成破裂的碎片,“噼啪”一下裂开,碎了一地……

熊晓苗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周游正阖眼躺在床上,脸发土灰色,嘴角泛白,唯一有神采的只是那枚酒红的耳钉,映在白色的枕下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熊晓苗难以把这样的周游和上午帮孩子读故事的精神男子联系在一起,脚下一动,踢着了凳子,“吱”一声划开。

周游约是听着声音慢慢转醒,睁开眼,看了熊晓苗一眼,扯了嘴想笑。

熊晓苗开口,还没说出一个字来就被周游挥了挥手打断,他不去看她,扭了头望向窗外,很平静说:“小熊猫,我想念你烧的汤了。”

熊晓苗愣了一下,想起在美国闲来有空也会去华人超人买点食材来炖汤,周游和叶子都眼馋得紧,时不时绕在锅边问:“好了没有?”

突然发现已是很久不想起那样的日子了,自从回来,自从和夏静生一起生活都已经要忘记那样的日子了,一下子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周游却没有理会熊晓苗的恍惚,只是转了脸过来,扯了嘴角,力图笑着说:“熊晓苗,我馋了,炖鲫鱼汤给我喝吧!”露出了白皙的牙,虚弱着却是真诚的仿佛带有憧憬般的说着。

熊晓苗把眼泪放回肚子里,点了点头。

后来,熊晓苗的汤是炖了,在家里煲了不少时候,又加了点药材。夏静生都喝的是剩的,顺口问了句:“谁生病了?”

熊晓苗装汤的手抖了下,差点泼出来几滴,说:“朋友住院了。”

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瞒夏静生,只是觉得每次在夏静生面前说起周游都没什么好事,加上还要忙着照顾住院的周游,一下子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送去医院,周游喝了汤,很快又吐了,抹了嘴角苦笑说:“对不起”,熊晓苗背了身眼睛就红了,却真不是为了这汤难过,。

过了几日,冬天快来了,夏静生打电话来说下班带熊晓苗去海福巷吃羊肉。

周游的身体也恢复了点,至少可以下床,能进食了。熊晓苗这几天的烦心好不容易有了点喘息,打起精神,问:“小静先生,你良心发现了?”

夏静生在那头低低的笑,说:“你这吃羊肉的主,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无意中被带去吃饭的地方,第一次去就想到她一定会喜欢,老想着带她过来,正好天冷了,带她吃点大热的东西。

羊肉馆离市区比较远,夏静生载了熊晓苗七绕八拐,总算到了,拉了门进去,一馆子的沸腾劲,刘峰和韩薇竟也早早的到了,刘峰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天冷的时候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约上好友,点几杯烧酒,大口吃肉。熊晓苗喝着饮料嚼着羊肉,觉得这几天的阴霾总算散了,她看看对面夏静生正和刘峰在碰杯,抬了眼对她笑了笑,亮了大大的眼睛,顺手帮她夹了块羊肉。

刘峰说:“我说兄弟,你怎么老看着你媳妇儿,让咱男人的脸搁哪去!”

夏静生给了刘峰胸一拳,知是玩笑。

韩薇慢条斯理的啃羊腿骨,说:“老刘,你也得学着点!”

刘峰伸手想拉韩薇,嘴上说:“你老公我还用学!”

韩薇避了身子,坐熊晓苗边上,扔了纸巾到对面说:“把蹄子擦干净!”

刘峰同学讪讪的退回座位,韩薇一挤,她只好靠着夏静生,笑得一颤一颤。

夏静生也低了眉眼,勾起漂亮的嘴角,撑了熊晓苗坐好。

酒过了几杯,人说话的声音就不知不觉大起来,韩薇和熊晓苗聊着聊着,就谈到周游,韩薇问:“听说胖子也在省人民医院?”

熊晓苗手一顿,觉着身后的身子一僵,还是硬了头皮点了点头。

她试探着给夏静生倒酒,夏静生却眉峰一紧,晃了酒杯似不经意的绕开了,熊晓苗托了瓶子苦了脸知道自己又要完蛋了。

接下来的气氛有点僵,熊晓苗有心思,夏静生也不愿说话,刘峰夫妇见样子只好说:“那散了吧!”

索性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就散了,刘峰和夏静生喝了酒不便开车,在门口分了手,两人各自带了老婆打车回家。

海福巷的路比较偏,车难打,熊晓苗和夏静生只有先走上一段。

一路上,街灯昏黄的照上柏油路面,如一面镜子颤了人眼。骑着自行车的人过了小巷,扳着车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巷里回响。

熊晓苗想去拉夏静生的手,夏静生却走得很快,她暗自叫苦。

街上很是安静,匆匆的只有脚步声,和树叶的摇摆。突然,“轰隆”一声的闷雷,把熊晓苗吓得尖叫了声,跳了一下。

夏静生才站住,回头,等熊晓苗跑过来,转到她的右手边站住,脸还是沉着的,却不动神色的把她和路边的大树隔开了距离。

快下雨了,树木容易引雷。

熊晓苗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开心夏静生总算走慢一点了,伸手扯了夏静生的衣角:“小静先生,别生气了!”仰了头,好声好气的说着。

夏静生继续走,冷了一张俊脸,喉咙里刚才的酒烧得慌。

熊晓苗嬉皮笑脸,说:“别生气了,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说的!”

这么一讲,却让夏静生气不打一处,他站住,正色说:“熊晓苗,我气的不是这些,我夏静生自问还没小气到这程度,或许你没有想过潜意识下隐瞒的动机,你自己想想!”

说完,一抬首,刚好有辆出租开了红色的“空车”标志,熊晓苗抓抓爆炸头坐进去,夏静生“彭”的关上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他生气更多的是熊晓苗的不坦诚,他给过她机会,也问过她,可是她却选择隐瞒。夏静生并不知道周游的生病,也不知晓熊晓苗的忙碌,只觉得这样的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熊晓苗靠在后座,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说实在话,她不懂周游的感情,也猜测不了,也觉得夏静生即使吃醋都是有道理的,后悔死自己的隐瞒了。

车外大雨将至,气压极低,车内也是沉闷的一片。

车驶了一会竟真的“哗啦啦”下起暴雨来,路过新街口的时候,轮胎将水溅了老高,街上开始绽放五颜六色的雨衣,熊晓苗有点心不在焉,从后视镜里偷瞄夏静生,只见他垂了眉眼,抿了薄唇,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车快开到小区了,雨势还是不减,只是这条路不比市中心新街口,宽敞的马路,行人很少,车辆却很多,开了车灯,迷迷茫茫的光亮,配着路灯的昏沉,把漆黑的路面刷成澄澄的橙色,豆大的雨点打碎在这橙色中,飞溅起一个小旋来,又四下的散落开,如此多的雨点纷纷的落下,颤巍巍的撞击着地面,“噼噼啪啪”的打在心上,远远望去,地面如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火花,晕染开去。

车停在路边,熊晓苗待夏静生付了钱,打开门,拽着他的衣服,在雨中奔跑,踩碎一朵又一朵的雨花。

两人到家,夏静生拿了块干毛巾擦脸,熊晓苗也抹着头发,坐在沙发上,偷瞄夏静生擦湿漉漉的发,墨青的色被雨水惹得发亮,一张脸却是让她发寒。

熊晓苗乖乖坐着,低头认罪:“小静先生,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的!”

如同小学生般正襟危坐。

夏静生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又立即“哼”了一声。

熊晓苗见好就出,巴住夏静生膀子抬高声音说:“我该相信您!”咬“您”字的时候声音绕了个弯,委实有讨好卖乖的嫌疑。

夏静生挑了秀眉:“我说了不生气了?坐好去!”

熊晓苗又赶紧“蹬蹬”的跑回原处,一□坐下。

夏静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放了毛巾,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是一片清朗,他说:“熊晓苗,和我说说吧,你在美国的事!”低沉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客厅。

熊晓苗一愣,没想到夏静生会问这个,她摆着手,低了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抬了眼,看夏静生转冷的眸子,无奈问:“你真的想听?”

夏静生眸子在安谧的壁灯里显得很亮,认真的点了点头。

熊晓苗很长的时间都觉得既然回来了,在美国的种种之于自己就如同做了场梦一般,没有什么好兴奋的,因为她的走包含了太多的不情愿,真的不是能开心的事儿;但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因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因为都变成了过去所以痛不起来。

她开始慢慢的说起,说到被周游撞见,说到周游带了她回去和叶子文树同住,说到有一年和周游开车出去的车祸,说到和周游叶子分开去读研究生,说到回国的决定……

熊晓苗有点奇怪,她挑的都是重点,所以说的都是大事,明明发生的时候是那么的恐慌或是如此的震惊,但现在道来却又是平静至极。

她此时还不明白,原来人或事的改变可以很漫长,也可以是一瞬间。漫长的积累,然后瞬间的爆发,恍然大悟的时候早已身在别处。

她在后来猜测或许只因为她有了夏静生,拥有了现在的幸福,所以种种的过往真的变成了曾经,不好的,好的,全变成了人生的沉淀,而这些沉淀在如此巨大的幸福面前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她想或许也只有那样一个人,能让你不在意过往,不在意曾经,有了携手远方的勇气,才能给予你真正的幸福……

夏静生默默的听完,眼里的光泽闪烁不定,顿顿的伸了手出去,看到了熊晓苗忐忑不安的眼,不知怎么,手一转,握住了茶几上的烟盒。

熊晓苗不知夏静生的变化,只说:“周游现在生病了,我想照顾他一阵子。”

夏静生匆匆点了点头:“你去洗澡吧,我去外边抽根烟!”

他站在阳台上,揉了揉眉角,点了烟,听着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烟头在指尖忽明忽暗。

夏静生手握成拳,他是多么想在熊晓苗讲完之后上去搂住她,告诉她:“你辛苦了!”告诉她:“不用再害怕了!”

可是他明白这些话都错过了该说的时间了,所以他才是如此强烈的嫉妒着周游,占据熊晓苗五年的周游。做为一个男人,他是懂得那样的感情有多深的,就因为如此,他也是恨不起来周游的。他感谢着周游对熊晓苗稚嫩的守护,却又是同样深深的嫉妒着,就因为这样,熊晓苗说得越多,他的心里越是烦躁,他想着去了解,但发现知道了一切后并没有让自己好一点点。

夏静生长长的吸了口烟,吐出肺腔里的气,烟雾沉沉的消失在雨后的夜风中,他的胸口蔓出辣辣的烟气,喉咙却是凉凉的,他想着熊晓苗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着她抱着脚坐在楼梯上的模样,想着她或许想着他流下泪过,想着她讲的时候极力的平静,极力的对他没有一丝怨怼的语气,他靠在栏杆上,把头埋在手里,他恨自己,他无奈,他难过,他后悔,但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呢?

呵,都是他自己啊!

他把脸埋在指间,弯了身子,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对不起”,“对不起,熊晓苗”……

对不起,我们那时太年轻了,以为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也以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原来,真正错过的是怎么都弥补不了的;原来,结了痂的伤口,无论多平整,都是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什么是爱情?(上)

熊晓苗后来把和夏静生的事情告诉林深深,林深深直摇头,说:“笨蛋,不该说的该说的,你丁醯了!”

熊晓苗叹了口气说:“我不想瞒他了,这是夫妻间的坦诚!”

林深深问:“那你说的那个生病的男的呢,难道你要一直照顾他?”

熊晓苗一愣,她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周游可以病好,她说:“只要我知道我都会照顾他的!”

于朋友,她本该如此,更何况,熊晓苗始终记得周游对自己的帮助,她曾想过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周游一脚踢□门,把她拉走,或许她早变成了个怪癖的人,又或许一起堕落。所以一路走来,没有周游,也不会有现在能如此幸福的自己。熊晓苗无法去想周游的感情,只觉得这样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的,只有努力去照顾生病的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