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致那家伙更是将罪魁祸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一整条的交通瘫痪掉,车子堵得到处都是,他的情绪也很不好。

敲碎车窗玻璃,扑面而来全是酒气。他顿时火冒三丈,对着罪魁祸首怒吼:“你特么想死是不是?喝这么多酒!”

而罪魁祸首却是个女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衣服上血迹斑斑,揪着他的衣领厉声诘问:“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歇斯底里,眼神悲恸而绝望,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整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被气的说不出话。如果是男人,他的拳头或许早就招呼过去了。愣是硬生生给克制住了。

愤怒的同时,却恍惚之中窥见了一个无比绝望的灵魂。

6月6日到10月6日,不知不觉已经四个月了。时间倏忽而过,毫无预兆。

思绪万千,回忆来得猝不及防。

童时誉小心地抖落掉那把长柄伞上面的雨水,扣上伞扣,将它带回了家。

***

走了几步路,沈君瑜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拿雨伞了。

不过她已经不愿再折回咖啡厅拿伞了。一把伞而已,懒得折腾,不要也罢。

好在雨已经慢慢停了。倒也不至于会淋太多雨。

宛丘的雨就是这样,下一阵,歇一阵,下下歇歇,毫无规律可言。

一离开时差咖啡厅,沈君瑜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坐在车上她调出不久前添加的童时誉的微信,毫不犹豫的就给删了。

这事儿成功解决也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以后都不用再跟童时誉打交道了。

出租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自家门口。

沈君瑜下了车,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家门口停了辆黑色的奔驰。

流年不利,不速之客造访。

这车她很熟悉,看一眼就想闪人。

不过来人明显比她速度更快,降下车窗眼疾手快地叫住她:“君瑜小姐。”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

男人从副驾上走下来,步伐从容稳健,面容亲切和蔼,淡声开口:“君瑜小姐,厅长让您回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童队的日常。

今天把老婆捂热了没?

童队:木有!sad!

☆、第8场雨

第8场雨

无比熟悉的男声,沈君瑜条件反射的脊背一僵,下意识拽紧挎包的金属链子。因为用力,指节而微微泛白。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沈君瑜父亲沈万钧的秘书曹路。曹秘书跟着沈万钧已经好多年了,是他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每次他想见沈君瑜,都是差遣曹秘书来接她。

沈君瑜咬了咬下唇,看着曹路,音色沉冷,“曹秘书,我等下还有事儿,应该没时间跟你走一趟了。”

中年男人听到她的推辞,倒是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浅笑吟吟,“不打紧的君瑜小姐,您先忙,等您忙完咱们再过去。”

沈君瑜:“……”

曹路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圆滑得厉害。不似旁人那般对沈君瑜冷眼相待,这人面对她时总是这么笑容满面,态度恭敬,好言好语。他从来不会公开开罪于她,即便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沈君瑜自然不会傻傻的以为他真把自己当成沈家名正言顺的三小姐。曹路这人只是圆滑世故,会做人罢了。

宛丘沈家,世代从政,沈家人散落军政各部,是能够让整个西南边境都震慑的大家族。现如今沈家的当家人是沈君瑜的大伯沈万方,退休前是西南军区的参谋长。

而沈君瑜的父亲沈万钧如今还没退休,任职宛丘公安厅厅长。

沈万钧这一代两兄弟,大哥沈万方,他是老二。两人是双胞胎,前后就相差半个小时。

到了沈君瑜这一代,沈家有四个小辈。沈万方育有一子一女,沈渌净和沈安素。而沈万钧则有一双女儿,沈葭柔和沈君瑜。照年纪排,沈家这四个小辈里沈渌净是老大,沈葭柔排第二,老三是沈君瑜,沈安素年纪最小。

其他三位都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和小姐。唯独沈君瑜,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全然是挂名的沈家小姐。

沈家往上三代,代代从军从政。然而到了沈君瑜这一代,四个沈家小辈愣是没一个走长辈们的老路。沈渌净在横桑开了个医药公司,搞得风生水起。沈葭柔生前是西南地区有名的建筑师,因为抢修堰山大桥,遭遇泥石流,桥体坍塌,人被埋在了桥底,没能走出来。沈安素先是在九重天任职,最后嫁给了横桑盛家的二公子,当起了豪门太太。而沈君瑜得过且过,当个乘务员,完全是在混日子。

沈君瑜松开包带,掀了掀厚重的眼皮,“找我什么事?”

曹路敛了敛神色,口气变得严肃起来,“明天是二小姐的忌日。”

沈君瑜的那个父亲轻易想不到她这个女儿。一般只有逢年过节家族聚餐,亦或是沈家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她必须出席的,沈万钧才会派曹路过来接她回机关大院。

沈君瑜十八岁才回的沈家,对于那个年长她七岁的姐姐,她其实没有太多感情。可以说压根儿就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两人同父异母,她被接回沈家的时候,沈葭柔已经去世了。她甚至都没见过她的面。只在墓碑上看到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眉目温婉,长相精致。

大概不是同一个母亲,姐妹俩的长相完全不像。两人都随了各自的母亲,和父亲沈万钧没一点相像。

每年清明、冬至、沈葭柔的忌日,她跟着沈家人一起去扫墓。说实话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内心深处格外平静,难得起波澜。

她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只是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她真的很难生出太多的感情。

明天是沈葭柔的忌日,沈君瑜没得选择,必须回老宅。不过她不想今天回去。

“曹秘书我明天回去。”沈君瑜口气生硬。

“君瑜小姐,您最好还是今天回去,不要让部长久等。”曹路公事公办,丝毫不容人商量。

沈君瑜重重地咬了咬下唇,因为过度用力,嘴唇破了皮,血丝渗出,她闻到了一股铁屑味儿。

看看,全世界的人都在逼她!

父亲的强势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君瑜糟糕的坏情绪排山倒海压迫而来,势不可挡。

“明天才是姐姐的忌日,为什么非得要我今天回去?”沈君瑜脸色苍白,口气无比沉冷。

曹秘书:“厅长是这么吩咐的。”

“曹秘书,我记得姐姐的忌日,我明天一定会回去的,至于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没时间回去了。”说完便直接进了别墅,“砰”的一声巨响,将大门严实的给关上了。

留下曹路站在门外好一阵尴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沈君瑜第一次反抗她父亲沈万钧。

司机好一阵错愕,分外不解,“君瑜小姐这是怎么了?”

曹秘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他掏出手机向沈万钧报备。原以为沈万钧会发火。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淡声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曹秘书:“……”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

***

沈家老宅,沈家兄弟正在下棋。

沈万钧接完电话重新坐回到棋局前,神色淡漠。

大哥沈万方悄悄瞅了一眼,福灵心至地问:“君瑜她今天不愿回来?”

沈万钧点头“嗯”了一声。

“干嘛不跟她明说今天是你生日?”

“大哥你觉得说了她就要回来了?”沈万钧冷哼一声,“那丫头可没那闲心给我过生日,她连我生日都不记得。”

“不回来也好,好多年都不过生日了,今年也干脆别过了。”

沈万方:“……”

沈万方:“至于么!父女俩弄成这样,跟个仇人似的。”

沈万钧:“大哥,素素那么听话,你自然不会有我这些烦恼。”

提到自家女儿,沈参谋长的表情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素素结婚之前也一样不让人省心。”

***

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沈君瑜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头痛欲裂。

此刻她只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她从酒柜里拿了两瓶轩尼诗。

往高脚酒杯里斟满。仰头一口闷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大杯烈酒下肚,她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大杯。

她抬眸看到杯子里的酒,暗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晶莹剔透。

沈君瑜不胜酒力,不过两杯烈酒下肚,她的意识就开始渐渐涣散了。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个模样。她终于看见了叶初阳那样熟悉的脸。

四个月了,整整四个月了。她从来就没有梦见过叶初阳。他竟然吝啬的都不愿意进入她的梦里。她守着那点稀薄的回忆,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记。

她慢慢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里有光,有梦,有日月星辰,有鲜花大海,还有叶初阳。

她看到叶初阳穿着一身白大褂正对着她笑,无限温柔的目光,和记忆里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听到他说:“君瑜,我很想你。”

她笑了,“初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酒精能麻痹神经。喝了酒的沈君瑜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她急不可耐的想去见叶初阳。

叶初阳离开后,她一直神经质的以为他就在两人的那套婚房里等她。她时不时就会有意识无意识的去到那里。有很多时候到了那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经常坐在那套房子里发呆。

叶家人即将要把那套房子给卖了。以后她都没机会去那里见叶初阳了。她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再去一次。

沈君瑜是行动派,何况又喝了酒。想到什么就立马就会去做。

叶初阳出事那晚,她一个人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学人飙车,遭遇酒驾,差点死在车里。

劫后余生,她现在已经不敢开四个轮子的车了。不过她还敢开两个轮子的。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车库,翻出了一辆崭新的小哈雷。

这辆小哈雷是叶初阳生前送给她的,给她做代步工具。只是她习惯开四个轮子的,就很少开它。

雨下了一整天,晚上已经不下了。不过空气里依旧湿漉漉的,全是潮湿的水汽。

她虽然喝了酒,可竟然能够将小哈雷骑的又快又稳,想来也是神奇。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东城华府。

东城华府地理位置优越,属于学区房,眼下非常畅销。这套房子买来不过两年,市值就已经翻了两番了。也难怪叶父叶母着急出售。

沈君瑜循着记忆找到了她和叶初阳的婚房——4幢三单元502。

一想到叶初阳就在这间屋子里等她,她就觉得开心。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钥匙捏在手心里,正准备插.进锁眼,但转念一想她又停下了动作。

“我要让初阳来给我开门,给他一个惊喜!”年轻的女人呢喃道,头重脚轻,神志不清。

她抬手摁了三下门铃。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阴影居高临下投射下来。

沈君瑜整个人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壁,听见开门的声响,忙不迭抓住对方的手臂,笑靥如花,“surprise,初阳!”

童时誉长手长脚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疯魔的女人,一时间额角凸起,觉得脑壳隐隐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求童队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

☆、第9场雨

第9场雨

门霍然大开,沈君瑜整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童时誉身上凑,紧紧拽住他的手臂,一开口酒气冲天,“surprise,初阳!”

那酒气简直能熏晕人,看样子这女人应该喝了不少酒。

童时誉下意识地拧了拧眉毛,赶紧抬手去扶住她的腰。

隔着薄薄的一层真丝面料,女人的腰肢是那么的纤细,压根儿就摸不到什么肉,不堪一握。

她喝了酒,面色绯红,两人肌肤相贴,是一种炙烤人身心的温度。

沈君瑜头重脚轻,思绪飘浮到了云端,恍恍惚惚。她完全不具备正确的意识。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现在就是在她和叶初阳的那套婚房里。而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就是叶初阳,是她的爱人。

男人身上有一生之水淡淡的清香,不断纠缠着沈君瑜的呼吸,挥之不去。她伸长鼻子贪婪地闻了好久。

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让她无比安心。一闻到这个味道,她仿佛就是孩子回归到了母亲的怀抱,顿时就卸下了满身的利刺,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了。

童时誉几乎都来不及询问她为何会在这里,她的身体就已经完完整整地贴了过来。直接环住他腰,两人贴在一起。

童时誉:“……”

这么明目张胆的投怀送抱,还真是热情似火呐!

“沈小姐!”他试图去叫沈君瑜,“你还好吗?”

却发现无济于事。她喝了太多酒,现在已经彻底醉了,神志不清。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一直对着男人傻笑,音色绵软甜糯,咬字含糊不清,“初阳,我一点都不好,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沈君瑜明明是宛丘人,可话语里却总带着那么一点江南人特有软糯语调。她清醒的时候还不明显。可眼下喝醉了酒就越发明显了,像是口齿不清,又更像是在撒娇,娇滴滴的。

童时誉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受不住。他觉得一般的男人听到女人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耳朵都承受不住。

她毫不避讳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蜗吐气,阵阵温热和酥麻,“初阳,我好想你!”

童时誉:“……”

一时间咱们的童大队长脸黑成了炭。

她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裙,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领口宽大,脖子以下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看了两眼,只觉得辣眼睛。

这个女人一定不知道她眼下这个样子有多么的勾人心魂。没个定力的男人只怕早就把持不住了。

这个女人大晚上喝酒不说,还穿着睡裙堂而皇之地跑到他家里来,想想都让人头疼。

“真是疯子!”他忍不住唾骂一句。

他试图和她拉开距离,可她却越贴越紧。他见惯了她平日里冷清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到她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

“沈小姐你醒醒,你认错人了,我是童时誉!”他摇晃着她的肩膀,想让她清醒清醒。

可沈君瑜已经完全认不出人了,实在是醉得离谱。

他一向就讨厌女人喝酒。如今还碰到一个喝醉了发酒疯的女人。可想而知他的情绪有多糟糕。

他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当下碰到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再不知情也知道她是把他当成了别人。

在此刻沈君瑜的眼里,童时誉就是叶初阳,是她朝思暮想,最最亲密的爱人。她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全部的思念都说与他听。

“初阳,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初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

童时誉想送她回去,可女人就跟八爪鱼一样黏着他,让他一刻都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