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忽闻得有一声轻叹,继而便听里面的人道:

“既是桃花门下的人,那来得正是巧。不知可否劳烦姑娘前来看一看,沈庄主所中何毒?”

甚是熟悉的声音,流清若玉。

还未从方才的怒意中恢复过来,骤然这般被唤道,陶木晴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鼻尖:

“……我、我么?”

那人轻笑一声:“是。”

正对面张总镖头杀人目光已然射过来,陶木晴只得

顶着一串串诡异莫变的眼神低着头往里面走。踏过门槛,扑鼻有一股淡淡油烟味。她皱了皱眉,刚抬起头要走上去,就瞅见那坐在轮椅之上,满脸儒雅笑颜的人。

刹那间有些怔忡,见得他眉间挑了挑,陶木晴这才平静下来,佯装淡然地走到床边,蹲□,将沈老庄主的头微微往上抬了抬,以便能看清他脖子上的伤。

沉吟半晌,她才道:

“药性很猛烈,除了箭毒木汁液以外还混杂了断肠草和春风笑。不过淬毒的利器并没有在毒药里面泡很久,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因为毒药气味很淡。”

“嗯……”宿兮看似十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便荡开笑,“配药如此混乱,看样子这人不擅长用毒。”

初听入耳时倒并没什么,仔细想来,竟有几分刻意要替她洗脱的意味在里头,陶木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不料宿兮只转头面向门口:

“张总镖头以为呢?”

张镖头:“……”

郑铁石犹豫了一下,手里还提着刀,开口道:

“用毒乃是她拿手之事,难道就不能随意编造出来,唬弄我们大家吗?”

宿兮垂了眸,合上扇子,不怎么在意。

“郑大侠若执意要这么想,在下也是没有办法。”

“你……”

旁边的沈晨天实在看不过去,眼见越闹越厉害,他连忙上前制止。

“各位先莫要吵,别自乱了阵脚,万事都需要从长计议啊。”

他又来回走了几步,一甩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宿先生有句话说的也有道理。

家父遭难,晚辈心中悲恸难当。无论凶手是否在此之中,都要仔细查询一番,故而……晚辈斗胆,留今日在场之客在庄中暂住几日,待得擒住凶手,晚辈自会好生答谢。不知诸位意下……”

这话还没道完,就有人质疑:

“怎么?难不成……你这还是要软禁我们呢!?”

沈晨天当即惶恐:“不敢不敢,晚辈不敢……”

“诶!”张镖头横手拦住那人,沉声道,“沈少爷这话也不无缘故,咱们就暂住几日,也无偿不可。”

……

四下里仍起了不少怨念话语。

宿兮默然玩着铁骨扇上的坠子,眉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皱。

作者有话要说:胡胡胡……其实偶不是真的偷懒用以前的东东的。囧|||

好吧,偶承认前面的剧情可能有丁丁复杂……

开篇总是会有很多伏笔和很多213主线剧情的,你懂的!

此文依旧会很慢热!……不要掐死我,我真的很认真在码字儿的哇。

有木有感觉小步的戏份也很足的?

好吧,原谅开篇就出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龙套兄弟。

每一部小说里面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酱油兄,你懂的!

继续爬格子啊爬格子,偶在很努力写文哇,不要霸王偶了啊……T T涕泪。

☆、【暗藏杀机】

蜀中沈家庄,乃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山庄,光下人家仆便有百来人,再算上雇来的守卫,一共是三百人。

暂不提庄中摆设如何,就且是寻常客房就已比得上上等客栈的雅间。自然,要安置此番前来赴宴的这几十个江湖人自是不在话下。

因得线索不多,证据亦是不足,陶木晴并未被关押进柴房,只与其余众人一样住在沈晨天备好的厢房中。左侧住着郑铁石,右侧住着张镖头,对面便是那步云霄。

说白了也就是变相的看守。

院外夜幕降临,黑云合璧,风声萧萧,吹动树叶飒飒作响。

屋里未点上灯,好似里面的人已然睡下。

陶木晴暗伏在窗边,静看着一队子巡逻守卫从门口经过。不由就咬了咬下唇,轻眯眼睛。

据她观察,这庄中守卫是半个时辰换一轮,一个时辰从她们这处巡视过去。沈老庄主的房外有四个守卫,功夫都不低。

她对自己的轻功倒是很有信心,只是也不敢贸然行事。还是等子时周遭的人都睡下了再做行动为妙。

特别是着黑衣的那个剑客,脚上速度虽不比她快,可耳力不能小瞧,轻微动静却也都听得到。

如是所想,她又掏出怀里的桃花印,接着月光细看。

印是青玉所制,那上面雕着的是三朵桃花,两朵半开,一朵盛开,于月光下如水流动。

江湖人皆知晓,沈家乃是靠珠宝一行发家做大的,屋中藏匿了无数奇珍异宝,近日里还有一批新的入货。

陶木晴蹙了蹙眉,合拢了手,把桃花印握住。

……

也许这其中会有师父要她寻的那个避毒珠。

桃花门的圣物丢失,传出去不晓得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她需赶在旁的人找到之前将圣物取回,否则……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申时二刻,风清月冷。

沈府主宅前走过五六个手持刀刃的守卫,脚步声齐齐的,听着便知道是极其训练有素,一路过去带得那院里的树也沙沙而响。

待这巡守离开了短短半刻时间,就有一个身影自树上旋身下来,落地无声,可见这轻功甚好。

陶木晴左右环顾,等确定无人才猫腰贴上房门。指尖戳破窗纸往里瞧,正东面,月光不偏不倚洒了进来,照在床上,空无一人。

沈家老爷的尸首想必是早被人抬了出去,只是不知道沈晨天为何还要在院外加四个看守,这未免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陶木晴一面心头不解,一面从头上拔出支骨簪来,对着那门锁掏了几下。

“啪”,那锁轻易被她打开。陶木晴赶紧闪身进去,又复关好门。

白日里头她曾在屋中偶然间嗅到一股油烟味道,若是没记错,那味道应当是厨房里才有的。只是奇怪,沈家这般经斤斤计较又置办奢华的地方,会让堂堂庄主的卧房里残留这怪味?

往前面走了几步,她愕然止住脚,脑中狐疑:难不成,这和沈庄主的死,有何关联?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再如何也不干她的事,横竖自己已经淌了浑水,剩下的只等找到珠子就溜之大吉,什么张镖头、王镖头的,都搁一边儿去。

武林之大,江湖深远,让他们自个儿找去。

这么一想,心里瞬间舒坦了许多。陶木晴稳了稳心神,方小心翼翼地探查起四周来。

沈老爷的卧房比起她的来自然大了许多,分里外两间,外面摆有小方桌,桌上已没了茶具,绛紫色的桌布上映着几滴血水。

旁边是大白地青花瓷瓶,上插了几卷书画。西面的小窗帘布放了下来,帘子一侧是个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和玩物。

陶木晴随即几步走过去,伸手一件一件翻开。

书自是不必理会,她只挨个瞧那些小盒子里的东西。

从左到右,是青玉砚,水晶杯,玛瑙珊瑚,错金博山炉,满目的璀璨金光,看得她呆愣愣的。不愧是大财主,且随便拿一样都够她吃好几年的了。

陶木晴到底是觉得自己无能,闯荡江湖那么久,哪回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不像这些人……衣食无忧,想来也颇羡慕。

正叹着气要转身,忽余光似瞥见正对面挂着的那幅仕女图动了一动。

陶木晴当即警惕起来,骤然回头,死盯着那画卷,手探至腰间,摸了一枚镖刀,随时欲掷出。

等了约摸有一炷香时间,这画仍是静静靠在墙上,纹丝不动,看不出有何端倪。她稍稍放松下来,兴许是自己眼花看错。

但难耐好奇,陶木晴又慢慢移了步子,悄然靠近那画。

当下盛行花鸟图,在自己房中挂这般仕女图已是很不常见了。她不懂画,也不知这画得如何,只看那画上的女子手执团扇,细眼秀眉,盈盈含笑。

这时,乍起了一阵风,原本明朗的月慢慢被遮住,屋里顿时暗淡下来。

仅是看着这女子脸上的笑,却无端觉得有些阴森可怖,分明是寻常模样,欢

喜之容,但莫名的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鬼使神差般,陶木晴抬起手,食指轻轻触摸那仕女面庞,不甚粗糙的纸张还有些冰凉,和指腹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不过是普通画卷。陶木晴轻吐出口气来,暗嘲自己胆小,放下手欲迈步离开。

忽一霎那间,一只血淋淋的手从那仕女图中突然伸出来,戳破了画中女子的脸,直逼她面门。

陶木晴吓得险些叫出声,那手离得她双目只有一寸距离,食指的指甲已然没有,光秃秃的,血肉模糊。

饶得是再强作镇定也无济于事,她几步跑到门边,抖着手拉开,撒腿就狂奔出去,慌忙间忘了锁上门。干脆连周遭是否有巡守经过也不再顾及,顶着一身冷汗跃出院子。

天边微蓝,隐隐有日光吐出。

燕生推着宿兮慢慢从厨房中出来,隔着一堵墙,外面站着几个抱剑而立的守卫,斜眼瞥了瞥他们二人,眸中略有戒备之色。

燕生极其不满地瞪了回去,小声嘀咕:

“这些人……搞什么,合着还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看着不成?”

宿兮却是一笑,毫不在意:

“他们守他们的,你何必管那么多。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别的又有甚值得多心的。”

“……说的也是。”

拐过厨房一侧,还没见得路,就听到有人在谈话。

“三盛那小子,今天还没得人影吗?”

“是啊,我前儿个去屋里找他都没寻到人。”

宿兮抬眼看去,站在一排花盆儿前面的是一老一少两人,老的穿一身微厚的灰袄子,下巴的胡须灰白,大约已过花甲;下面仰头望着的那小厮穿了件鸭卵青的窄袖衫,浓眉大眼,身形瘦小。

“那毛孩子,跑去哪儿野了。”老者摇头叹气,背着手。

“没准儿是上镇子上看病去了呢?”

老者忽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不如,你就替他把那些活儿干了吧,老这么拖着,指不定欧阳管家又怪罪下来。”

“别介啊张伯。”那小厮连忙摆手,“三盛哥又有柴要劈,又有菜要烧,我不过一个打理后院的,哪儿做的了这么多啊。”

“唉!你这小子,平日里那么清闲,如今叫你做点事儿就推三阻四的,我……”

停了片刻,燕生颇为不解的低头看了看宿兮,又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

“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像是才回神过来,宿兮怔了一下,淡淡摆

头:

“哦,没有……继续走吧。”

见他不说,燕生也没放在心上,犹自叨叨念念说个不停。

“这沈大少爷和那张镖头当真是怪,你说他明明是让你查案子的,怎的到头来连出个门儿都要人时时刻刻看着。反而案子的事,半点不给你管呢?”

闻得此言,宿兮自也有数,浅浅笑道:

“那张总镖头嘴上虽说得痛快,实际不过是借我之名堂而皇之插手沈家的事,他垂涎沈家家财也不是一时了,此番好机会,不用岂不是可惜?”

“……张总镖头……他?”燕生略有讶然。

宿兮移目,去看那旁边的柳枝,漫不经心道:“你入世不久,多方事情还该留心些。”

“哦。”他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那三哥你的意思……这张镖头是杀了沈庄主的凶手了?”

“我可没这么说。”他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只是这沈家庄子倒比我想象中古怪许多,看来此次难免会有大麻烦。”

“大麻烦?”燕生挠了挠头,仍是不解,“这话怎么说?”

宿兮轻笑一声,带了一丝兴味看着他:“你可知,昨日我扶沈大少爷起身时,发现了什么么?”

他能以这般口吻来问,想必是何种稀奇事,燕生不禁借口问:

“是什么?”

宿兮“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来,徐徐摇,好久才道出下一句。

“他沈家少爷,居然是个女子。”

“什……什么?!”燕生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沈少爷他……”

“嘘——”宿兮眉峰一拧,伸出食指来让他噤声。后者赶紧捂住嘴。

“总而言之,此后行事要小心,最好莫要去招惹麻烦。旁人若不来犯我,我自不必理会旁人,可旁人若是犯了我……”他勾唇微笑,手中扇子突然合拢,“那就不能我怪手下不留情了。”

最后那一句燕生还是明白的,简而言之,就是以牙还牙,凡是要以武力解决,就是解决不了的……那也要想法子解决。

即便左右一思索觉得和宿兮的话有些差距,但最后懒得多想,心道,得过且过。

步出花园,天才慢慢亮了起来。燕生不由自主拿手掩了掩口,打了个呵欠。他与宿兮本不住一处,前面的小岔口即是分路之处。

见得他面容疲倦,宿兮不禁道:

“劳烦你了,这么早起来……我本不想打扰到你们的。”

“不会不会。”燕生乐呵呵地

摆手,“你是我三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