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就在三楼,她就要看到他…

心脏跳的和擂鼓一样,阿姜正要踏出最后一步,忽然…

她只来得及感觉一阵凉风从自己面前吹过,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然从墙壁右侧冒出来,唯一露在绷带外的两个黑洞牢牢对上了自己!

阿姜当即向后栽倒,幸运的是及时伸出的双手抓住了什么,千钧一发的阿姜斜眼向身后看去,看到身后长长的楼梯,她心有余悸:这要是跌倒,脑袋岂不跌个大洞?

心脏怦怦跳着,她淌着冷汗回过头,看清自己抓着的东西的时候,原本开始平缓的心跳再度紊乱!

她抓着的赫然是那个满脸绷带的孩子!

「谢、谢谢…」对方的手冰凉异常,小小的手,看不出有那样的力量,竟然能抓住自己。

阿姜结结巴巴的道着谢,感觉自己嘴里有点乾。

那个黑洞缩小了些,阿姜听到从那个小小的身体里传出「咯咯」的声音。

他/她在笑…阿姜吞了口口水。

一阵晕眩,阿姜强忍住想要晕倒的冲动,她强迫自己向那人脸上看去,这才发觉那两个黑洞其实就是眼睛,那个孩子有一双好眼,黑黑亮亮的乌眼仁占据了眼珠的大部分颜色,只是远远看过去,会让她误以为那是两个黑洞罢了。

他/她不是鬼。

想明白这一层,阿姜顿时不那么害怕了,虽然眼睛还是不太敢直视那蒙着绷带的脸,不过还是和对方说话了。

「我…我是来这里帮佣的,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本能的感觉对方是个小孩子,生养了两个孩子的阿姜,驾轻就熟的用和孩子说话的口吻和对方说话。

「这、这是我家…」对方的声音从绷带后面传来,闷闷的,不过应该是个女孩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阿姜再度开口,「季芸香是你的什么人呀?」

她庆幸自己记住了女主人的名字。

「妈、妈妈…」那个小人口里得出了让阿姜安心的答案。

不是鬼,也不是贼子,只是家里的小主人而已,这点让阿姜终于完全没了恐惧之心。

「我…我肚子饿,所以偷偷跑出来,然后看到阿姨你…」

女孩接下来的话让阿姜完全明白了:女孩住在三楼,会出来是因为肚饿,看到陌生人当然要躲,这样想起来,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阿姜带着女孩到一楼,在厨房里炒了香香的炒饭,女孩偷偷解开嘴前的绷带大口吃了起来,即使有点狼吞虎咽的嫌疑,不过可以看出女孩还在尽量保持乖巧的吃相。

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孩,和自己家两个野小子完全两个样!

有了食物的交流,接下来女孩也开始愿意回答阿姜的一些问题。问到她为什么绑绷带的时候,女孩犹豫了很久,半晌才低着头说因为自己太丑,妈妈见了会讨厌,甚至会打她。

阿姜的母性被彻底激起,原本优雅的太太在她心里顿时没了形象,阿姜有点生气,再丑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能这样呢?

不过想到这家细致到极点的装潢,想到那个随身飘著名叫优雅香味的女主人…阿姜叹了口气。有钱人的想法她永远搞不懂。

女孩请她保密不要说看到自己的事情,阿姜也乐得遵守,要知道,一旦说出那种事情,自己上过被禁止的三楼的事情岂不就曝光了?

为了两人好,这件事就成了两人的秘密。

这一天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这事阿姜没和任何人说。

接下来几天阿姜还是每天一早去帮佣,然后在太阳下山前离开,房间整理的差不多每天的工作也少了很多,擦洗之后她也没什么事情做,瞒着女主人给女孩做饭成了阿姜的消遣。看了两天之后,那个孩子脸上的绷带也就不那么碍眼了。

事情变得不对头是三天后。

那天,阿姜和往常一样到了季家,女主人似乎提早走,她到的时候女主人已经离开了,进到客厅,她意外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朝她坐在餐厅椅子上。

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那个想法在阿姜脑子里闪了一下,没有引起她更多的注意,阿姜笑着对女孩说:「今天怎么坐在餐桌旁呀?肚子又饿啦?」

不在意的说着,阿姜穿好了围裙,弯下身子,正想和平常一样摸摸女孩的头,忽然…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

「今天怎么把绷带拆掉了?」

由于弯下身子这个动作,她看到了孩子的正面,她发现,今天,那个孩子脸上根本没有绷带,只有脖子上剩下的绷带标识着女孩的身分。

阿姜仔细看了看女孩。

大大的眼睛,白净的脸,多秀气的孩子?哪里丑!唔…不过…小脸上从哪里蹭来那许多土?黑黑的…

大概是去蝴蝶的房间了。阿姜想着,拿起毛巾想为女孩擦净脸上的土,却被女孩忽然转向自己的黑眼珠吓了一跳!

拿着毛巾的手当即不敢再向前一步,阿姜看着女孩,感觉这个孩子好像今天哪里不对劲。

女孩的衣服上也有土,像刚从哪里钻出来似的。

女孩看了她一眼,也不抬头,小手玩弄自己脖子上的绷带。

气氛一时有点古怪。

平时两人也不太说话,可是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冰冷的感觉。

阿姜缩了缩身子,唔,天气开始转凉了么?

「明天是你的生日吧?」想起前天和女孩聊天时对方无意中泄漏的资讯,阿姜决定用这个打开话题,「阿姨给你做个蛋糕吧,对了,你还没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呢。阿姨要把你的名字用草莓果酱写在蛋糕上。」

小孩子都是喜欢蛋糕的,她知道。

果然,女孩抬起头,虽然抬起头,却没看她,阿姜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所幸女孩毕竟开口了。

「王语岚。」女孩的声音嫩嫩的,似乎比平时低些。

这个孩子还是这样不爱说话,阿姜看了眼女孩,看到女孩脖子上的绷带,忽然冒了一句,「脸上的绷带都解开了,脖子上那个也解开吧,不勒得慌么?」

女孩点了点头,玩着绷带的手将绷带两头拉起,女孩皱了皱眉毛,「勒死了。」

「勒死了怎么还不拿掉?阿姨明白了,系成死扣你拿不掉是不是?

哎!和阿姨说嘛!阿姨这就给你拿掉!」阿姜基本上是个直肠子的女人,看到女孩皱眉便二话不说再度蹲回女孩面前,她开始解带子。

双手碰到带子的瞬间,阿姜忽然感觉手下一阵诡异的凉。

原本以为凉意来自没关的窗户,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

凉意竟是来自这小小的女孩?

怎么可能!她扯了扯嘴角,开始专心的解开女孩脖子上的绷带。绷带长长的,在女孩的脖子上绕了竟不知多少圈!

一开始阿姜心里只是心疼,可是随着绷带的层层剥落,那种心疼开始慢慢变质,手指彷佛冻僵般的越发迟钝,阿姜解开绷带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觉得自己将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阿姜的眼皮开始跳,不停的跳,按照老人的说法,这不是好兆头。

随着渐渐剥落的绷带露出的,是女孩纤细的脖子,原本被乱麻一样的绷带盖住的脖肉部分慢慢出现在阿姜眼底。

青…

紫…

绷带不是阿姜猜想那样松垮落在脖子上的,按照女孩脖子上深刻的勒痕来看,这绷带竟是生生勒着女孩脖子的!阿姜的手开始颤抖。

最后一层绷带即将剥落,阿姜发现自己抖的厉害,完全无法继续下手下去。

黑色的血液干涸的痕迹透过绷带展现在她眼前,她可以看到绷带勒住的脖肉深深陷下去!看到翻出的白肉!那种深刻的程度…那种几乎变形的脖子…

她忽然有种女孩的头随时可以掉下来的感觉。

阿姜不敢动了。

「怎、怎么会这样…」阿姜颤抖着后退。

原地坐着的女孩却像是对她的反应完全不诧异,只是低着头维持原本的姿势,慢慢持起细长的绷带,女孩继续玩弄着带血的绷带,就像别的女孩玩弄她们的布娃娃。

「那种程度的伤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活着…」阿姜颤巍巍的,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见过,处置得了狂犬病的土狗的情景。

那是一头很大的狗,得了病乱咬人,村人不敢妄自抓捕,便设了圈套,疯了的狗儿最终落到了陷阱里,一根绳子随即将那狗儿吊起。

紧接着,村里两名大汉用力将绳子分别向两个相反方向用力,那狗开始挣扎得厉害,最终,伴随着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原本胡乱挣扎的疯狗抽了两抽,不动了。

那时候她壮着胆子在父亲身后偷偷看了一眼那狗,松开绳子的狗儿脖子上有深可见血的勒痕,肉在绳子中间翻出来,被扔在地上的狗儿的脖子呈现一种奇怪的角度。

父亲说那狗脖子断了。

脖子断了,不可能活着。

「…那样子…不可能活着…」阿姜的脸越发苍白,眼前的女孩竟和多年前看到的那只狗儿的尸体重合,她开始不断的后退,直到身子撞到窗户无处可退。

「所以我说勒死了…」女孩嫩嫩的声音幽幽传来,原本觉得像棉花糖一样可爱的嗓音现在听起来无比阴森,阿姜瞪大了眸子!

「勒死了…我被那个女人勒死了…」女孩继续说着,她的头始终没抬起来,就那样毫无生气的垂着,半长的头发盖住她的脸。一瞬间,阿姜想起了死狗由于被勒断而呈现怪异角度的脖子!

「啊--」

眼前一黑,阿姜直直向旁边倒了下去,彻底人事不醒。

第四章 那个孩子

「生日,你的;

蛋糕,我的。」

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却忽然开口,谢如香这才看到蛋糕上写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什么?你说不做了?」拿着话筒,季芸香忍着想要翻脸的冲动,耐着性子和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说话,「暂时不说这个,你怎么可以不锁门就离开?万一进了贼子怎么办?」

回家的时候季芸香吓了一跳,家里门户大开不说,玄关还有一双廉价的女人鞋子。

想到大概是帮佣女人的鞋子,季芸香本想立刻质问对方这是怎么一回事,谁知进屋才发现自己家里正在上演空城计!

她当即打了电话到那个女人家里去!

对方一开始坚决不接电话,后来季芸香口气强硬了一下,才让大概是她丈夫的男人将电话转给她。

接了电话的女人却还是半晌不说话,虽然不说话,对方倒是还拿着电话--季芸香可以清楚的听到那个女人急促的喘息声。

「回答我的问题!」季芸香提高了嗓门。

「死人…屋子里有死人!」

忽然开口的女人,拔高的声音震得季芸香耳朵发麻,她不得不将话筒暂时移开自己的耳朵,然后很快重新贴上。

她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屋子里…有个…绷带…小女孩…勒死了…」女人接下来的话模糊不清,季芸香只听到对方上下牙关打架的声音,至于对方嘴里说的也就听到几个关键字。

对方一说绷带她就明白了,季芸香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