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香是死在他头顶上的。

那个发生在自己头顶的声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最后声音。

「我告诉你,我可能有作预言师的天赋。」半晌,田里却冒出一句不着调的话。

「嗯?」

「记得我前阵子说过的怪梦么?那个梦…似乎就是指的今天的情景。」田里将手放在外套兜里,缩了缩肩膀,好冷。

「我呀…梦里见过今天的情景,黑暗中,一只白白的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我走过去,信却变成了蝴蝶…」

田里踢着路边的石子,被踢走的石子发出咚咚的声响,现在其实不算太晚,街上还有很多过夜生活的人,看着那些路边说说笑笑的人,田里有点迷惘。

今天以前,自己还是这群人中间的一个,下班之后喝酒约会,玩闹中,恶梦也罢,不好的事情也罢,都可以忘掉。可是经历了刚才那件事,他觉得不一样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那个只是梦、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说我为什么会做那个梦的?我为什么会梦到以后发生的事情呢?」田里说着自己不解的事情,「只是告诉我那件事会发生而已么?」

「…说说吧,给我说说你的梦。」原本闷不吭声的苏舒忽然开口。

田里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现在说也是马后炮的事。」

看了看天空,控制不住想倾诉的欲望,他还是开了口,「其实那个梦和今天的事情有一点点区别,梦里不是在电梯里,不过也是很黑的地方,呃…

「有点像荒野…不!山上?我说不出来,总之我知道那地方我脚下踩的是土地,梦里我一直跑,好像背后有人追,有的时候梦到自己藏了起来,心里很害怕,好像会被什么人发现似的,反正就是类似逃亡的感觉。」

田里顿了顿,回忆着那个梦境的他打了个寒颤,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停下了,前面是一片黑色,好像泥土一样的感觉,有一只胳膊就那样从里面伸着,就胳膊露在外面,又白又细的手,手里拿了一封信,我走过去想把信拿起来,结果…

「就在那瞬间,信变成蝴蝶飞了。就是我说过的那种很古怪的蝴蝶,翅膀一面黑一面红。」

田里忽然停下脚步,「今天,我看到那只蝴蝶了。」

将一直揣在上衣口袋的手拿出来,田里张开掌心,露出里面的东西让苏舒看,「就是这个。」

田里掌间是半只蝴蝶的翅膀,黑色的。

「我…没和那些员警说,老实说,这蝴蝶…让我看了怕怕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没把这东西扔出去。」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田里的脸色凝重而沮丧。

用两根指头夹起田里掌心的东西,苏舒借着路灯的光芒仔细向那东西看去。

「只有黑色的翅膀,红色不见了。」看完,他下了结论。

「大概是鳞粉蹭到季…季芸香身上了,她的…她被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上红红的。」田里小声嘟囔。

「是这样么?」苏舒却认真的想了想,他忽然问了田里一个问题,「喂,你看到一个小孩没有?」

「啊…啊?」普通的问题,田里反应过来之后,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小孩?」

「…」苏舒看了田里一眼,对他可能做出的回答有了七分把握,思考了片刻,苏舒开口,「其实,我被困在电梯里之前有见过季芸香。」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对员警说!」田里脱口而出,看到旁边的路人纷纷向自己投向怪异的目光,田里慌忙拉着苏舒走到暗巷。

「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苏舒淡淡道。

「可是员警不是查过录影了么?他们看到录影也没问你?」忽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田里不解。

苏舒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不存在的「四楼」的录影…能被拍到么?

关于四楼的事情,苏舒并不打算和田里说。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时候我见过一个女孩,搭乘左侧的电梯进去,我看过她停下来的楼层,九楼。」

「啊?那不是季芸香死…死去的楼层么?」田里果然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副恐惧的样子。

「绑着绷带的女孩。」苏舒补充了一句。

「绑着绷带?那不是季芸香的女儿么?」忽然想起了什么,田里大叫,「对!我都忘了,我要你等我,就是要和你说今天傍晚听说的事,我在季芸香家看到季芸香的女儿了!那孩子蒙着满脸的绷带好奇怪的!她说…她说…」

说到这里,田里忽然不说了,脸上的颜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

「她…她说还有一个绑着绷带的女孩…」

田里看看苏舒,不像自己,对方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

「她说那个女孩是…是王语岚…」看着自己手里的半片蝶翼,田里结结巴巴的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完整的说给苏舒听,说到最后,田里才发现事情的关联其实很明显。

「王语岚?那个孩子是王语岚?」田里瞪向苏舒,看到对方对自己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是。」苏舒皱了皱眉,低下头去。「我想我遇上的…应该是那个孩子,她说她在找人。」

「找人?哈…季芸香么?叔叔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季芸香是她杀死的?说…」田里干笑着,他现在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心里越来越浓的恐惧。

岂知苏舒却摇头了。

「她在找的是一个叫小顺子的男孩,穿着白色上衣,绿色短裤。」苏舒说的很详细,简单的几句话顾及到了每个细节,可他越是说的详细,田里就越是害怕…

他说的越详细,他就越相信这些是真的。

「叔叔…别说啦,你现在说这些干啥?我承认我胆小行了吧?「贞子」喜欢吓唬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开始了?」

挥了挥手,田里干笑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做梦,啊∣∣搞不好真的是做梦,我想回去睡觉啦,明天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么?这样好啦,我们解散吧,回家美美睡一觉怎么样?」

田里一边说一边后退,看着苏舒对自己微微笑着的样子,田里转过身,摆摆手,他最后说了一句,「叔叔,再见。」

没有等到苏舒的回应,田里自行向车站的方向走去,他的车子停在楼下好了,他今天不想开车回去,今天这种情况开车搞不好会出车祸。

心里想着,田里大步走着,忽然脖子一痛,田里发现自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呀!叔叔,你干什么啊!好疼!」呲牙咧嘴的叫着,田里试图从苏舒手里挽救自己的领子。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苏舒的表情却异常吓人,看的田里心里怯怯的。自己刚才说啥得罪人的话了么?怎么苏舒表情这样恐怖?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最后那句!快!」

由不得田里胆怯,苏舒硬是拽着田里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扳了过来。

「我们解散…回家美美睡一觉这句?」田里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后面一句!」苏舒的表情更犀利了。

田里想了半天,半晌颤巍巍道,「叔叔…再见?」

苏舒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不过他松开了桎梏他的双手。

脖子得到解放的田里立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呼气一边看向旁边像是忽然呆住的苏舒,终究没忍住,「喂!叔叔,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苏舒转过头,表情还是有些奇特,不过看起来比之前正常许多,田里本来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谁知对方开口却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问:「喂,你老家是哪里的?」

「啊?」田里撇了撇嘴,呆住了。

「叔叔你秀逗了么?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哪里有人忽然从后面扑过来,勒住别人的脖子,凶神恶煞的…就是为了问别人的老家是哪里?

不过田里还是回答了苏舒的问题,「我就是本市人啊,我知道你们老说我口音怪,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知道因为这个口音叫你的名字很奇怪啦,不过你这个时候问这种无关的问题干什…」

田里正说着,感觉身后的人迟迟不语感到多少有些奇怪,田里转过身,他看到苏舒一脸高深莫测看着自己。

看到他回头,苏舒忽然道:「可不是无关…关系大了…」

「啊?」田里一头雾水,他继续看着苏舒,看到苏舒慢慢的,对他露出一抹让他看了直起鸡皮疙瘩的笑容来,他听到苏舒对他说∣∣「你知道么?那个女孩…口音和你一模一样。」

「叔叔,再见。」

那个孩子进入电梯前,确实这样和自己道别,之前就觉得这个孩子哪里让他觉得熟悉却奇怪,苏舒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印象,然而刚才田里和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困扰自己半天的怪异感觉是哪里!

是口音!

虽然由于嗓音的缘故有些许不同,然而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那个女孩的口音和田里的口音完全一样!

那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一瞬间,苏舒确定了。

「告诉我吧,那个女孩…不,你到底是哪里人。」盯着田里,苏舒一字一字的说着,对着一脸惶恐的田里,苏舒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七章 箱子里的人

「有坏人来了,我们在逃跑,如果逃不掉的话,就会被杀掉。」

男孩很小声的说着,他说的非常的认真,那种语气,那种神情…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女教师不寒而栗。

「今天我们要玩一个小小的游戏。」走廊上,穿着粉红开衫线衣的何秋萍露出甜美的笑容,对站在走廊里的小孩子说。

他们是忠义国小二年级A班的学生,现在是他们的国文课时间,这名年轻的老师为了激起这帮孩子们的学习兴趣,经常使用一些有趣的小游戏辅助教学。

孩子们玩的开心,学的也开心,走廊里,一群小孩子听到老师又要和自己玩游戏,纷纷有兴趣的抬起头来。

老师对于学生们这样的反应感觉很满意。

「大家安静一点,不要打扰隔壁班上课哟!」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何秋萍笑了笑,「今天的游戏是单人游戏,而且是秘密的游戏。」

「啊?」小朋友们不解的发出疑问,脸上的兴趣却更浓了。

「接下来呢,你们要一个一个的单独进入教室,你们进去后会看到一个箱子,走进去,你们会看到一个人,老师给你们每个人五分钟的时间观察他,注意,只有五分钟哟!五分钟之后第二个人敲门第一个人出来,出来的人要保密!

「不许对其他人讲自己看到了什么,记住!谁也不许讲哟!等到大家都玩过这个游戏之后,我们就放学。

「老师会发给你们每人两张纸,你们回家之后,把自己看到的那个人用你们知道的全部语言写出来,你们喜欢的美术老师特意告诉我,他希望你们最好能把里面的人画出来一起交给我,我会帮你们转交。」

何秋萍笑嘻嘻的介绍完,最后问了一句:「大家都听懂了么?」

看到那些小人纷纷用力点头的样子,她满意的让出一直挡着的教室门,然后宣布学号01的小朋友第一个进去。

五分钟后,早已等不及的学号02的男孩立刻敲门,然后之前进去的01号学生捂着嘴一脸贼笑的出来。

学号02的学生出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表情。

大家都好奇他们看到了什么,有人不顾老师事先的交代偷偷打听,却没有人回答。

「你进去之后就知道。」已经进去过的小鬼一脸奸笑的对自己的小伙伴说,和旁边同样进去过的孩子交换了一个「伙伴」的眼神。

叶田夕静静的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对于自己同学各种的反应丝毫不在意,他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窗外,彷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似的。

老师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叶同学,你又在发呆喽!听清老师刚才说的规则了么?」问着唯一还没进去过的、学号最末的学生,何秋萍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又是他。

这个孩子完全不像他的同学那样调皮,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平日里总是呆呆的样子,老实说,她刚来的时候,关于这个似乎比别人反应慢三拍的孩子,她还偷偷询问过同事这个孩子是不是脑筋有点问题,然而得到的却是赫然相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