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救命的话,张锦祥急忙向前走去,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除了上厕所以外请别乱动。」

「都、都知道啦!大爷行行好,我快露馅了!」大概是张锦祥这句话起了作用,男人皱了皱眉,不再吭声,终于放行。

得了圣旨的张锦祥连装礼貌的兴致都没有了,飞快的踢开了厕所的门进去。

坐在马桶盖上,听着下面霹雳啪啦的落水声,张锦祥眯上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肚子终于舒服了。

在此睁开眼的时候,他第一个找的就是刚才顺手牵羊的那个包,这个包的主人一副无知少爷的样子,穿的也都是很好的衣服,应该是只肥羊吧?

冲了一次厕所,张锦祥满怀期望的打开了手里的包,然后——

「妈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张锦祥青了一张脸。

包里面最多的就是信,除了信之外还有半瓶便携的小瓶装香水,一支用了没多少的男用润唇膏,一份外卖店的广告…包里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一支手机,非常新的手机,打开就看到屏幕上一个年轻男人的鬼脸——手机主人的自拍照。

「该死!该死!」正在骂骂咧咧,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大大的「叔叔」两个字显示着呼叫人的名字。

肯定被发现了!

手一抖,手里的手机当即掉在了地上,抬起屁股把手机捡起来,却心疼的发现崭新的手机外壳赫然一道划痕。

完了——唯一可以卖点钱的东西也不值钱了。

「真他妈的倒霉!」嘴里恨恨一声,张锦祥发泄似的用力关机。

不过,这通电话倒是提醒自己要快点离开了。

心里想着,张锦祥向墙壁上放卫生纸的卷筒摸去,然后摸了一个空。

「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情况,记着擦屁股逃走却发现根本没有卫生纸,真是让人无语。

东瞅西看也见不到任何卫生纸以及卫生纸代替物的张锦祥重新冒了一头冷汗,最后,视线落在双膝之间的挎包的时候,张锦祥忽然有了主意。

信纸应该可以用吧?

心里想着,张锦祥飞快的撕开了一封信,里面果然一张雪白的信纸,将信纸展开,看到信纸上面内容的时候,张锦祥愣了愣。

信纸上面有的只是几个数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笔迹。不过,管他呢?

没有时间想太多,张锦祥伸出双手将信纸揉成一团,才刚刚揉了一下就感觉不对,手掌一松,只见一道长长的血痕从指隙之间流出来。

张锦祥慌忙摊开双手,掌间大大一道伤口,直直从中间划过,鲜红的血迹一下子染红了信纸。

「见鬼——这是什么纸,这么屌——」

手掌一抖,那纸团便落了下去,落到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与此同时,他手上的伤口却在不停的流血,猩红的血珠不要钱似的低落地板,砸出一朵朵血花。

「该、该死…」嘴里结结巴巴着,张锦祥还是不明白好好一张纸,看着也不厚实,怎么自己就那么倒霉被划了手。虽然纸张某些时候确实很锋利,不过那也要讲究一定角度啊。再也不敢碰包里的信封,张锦祥卷起外套,撕掉里面衬衫右手边的袖子,用它代替了卫生纸,「妈的!老子新买的衬衣啊!」

冲了厕所,看看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张锦祥头一晕,急忙站起身,径直走到洗手池那里,将手掌放到水龙头下拧开水管拼命冲,那稀释过的淡红的液体让他看了又是一阵头晕。张锦祥于是苦着脸抬起头来,面前是一面镜子,可是张锦祥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清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就在他眯着眼睛瞪着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影忽然晃动了一下,张锦祥吓了一跳,匆忙揉了揉眼睛。

「该死…失血太多,开始头晕了…」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又不动了,抉着额头,张锦祥割了另外一边的衬衫袖子简单给自己的手做了包扎,想到刚才那个电话,匆忙向外走去。外面的客厅却像他离开之前那样昏暗,引自己进来的男人不知道正在哪个房间,依稀听到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对方貌似正在洗澡。

有钱人,年纪轻轻就可以买这么大的房子,这里居然两个洗手间呢!

通往自由的大门就在前方,可是开门的时候,张锦祥瞟到一旁衣架上的一件大衣的时候,他顿住了:这个…似乎是那个男人刚才穿的外套…

想到这儿,张锦祥轻手轻脚的顺着外套向衣服的左侧内里摸去——般男士外套内部口袋的所在。不出所料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心里一乐,张锦祥将它揣进怀里之后轻声走人。这回他当然不会选择走楼梯,经过长长的楼梯,再次来到大街上的时候,看到和进来前完全不同的大街,张锦祥勾了勾嘴角——成功出逃!

「嘿…还不是让老子逃出来了?」大声笑着,张锦祥试图用笑声驱赶从刚才寻找出路的时候就存在的不安,那是一种忧虑,一种自己忽略了什么极其危险物事之时才会有的隐忧。

就这样,拼命压制着脑子里那根不对的弦,张锦祥重新回复了悠闲的步伐。

他看了看前方挂着的路牌,上面写着:阳春路。

摸出刚才出门前顺手牵羊的男人的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大钞,张锦祥笑了笑,「喝酒去。」

第三章 Not Found

看着苏舒不吭不响越过盘子的肉笔直向红椒的举动,田里愣了愣,半晌咬着筷子笑了。恶作剧心一起,田里筷子一伸,大把肉丝被他夹起然后放到了苏舒的盘子里,果然,苏舒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田里于是心满意足的笑了。抬头看到田里的笑容,苏舒眉头又挑了挑,然后慢慢夹起盘子里的红椒吃起来。

「装模作样!」田里笑了笑,然后筷子重新伸回苏舒的盘子,把自己之前夹到苏舒盘子里的红椒重新夹出来,然后一把塞到自己嘴里。眉头一皱就想吐出来——怎么忘了自己最讨厌吃红椒呢?唔!不行,表情要自然,快乐一点。这样才能表现出来自己抢的有意义。

不得不说,喜欢抢人东西看人吃瘪这种爱好,和田里的年龄真不适合,尤其抢得还是他自己很讨厌的东西,整到的是谁还另说。

淡淡瞥了明明很痛苦还硬表现自己吃的很开心的田里,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同情的看了他两秒,苏舒又是万年不变的表情继续夹菜吃饭。

越过所有的肉丝,只夹红椒;碰都不碰盘子里的鱼,倒是吃掉了盘子上作为装饰的萝卜花,可是另一个盘子里的炒胡萝卜、却一动也没动。

仔细盯着苏舒的每一个举动,田里再度窃笑不已。

瞥了田里一眼,苏舒低下头,吃掉饭碗里最后一口米饭,举手招过一名侍者。

「埋单。」

看到苏舒准备回家,早就吃饱了的田里于是示意侍者自己也吃完了准备付账,末了看到苏舒正在翻找钱包,便慷慨道,「别翻了,我请客!」

瞥了一眼田里,苏舒不管他,只是拿出自己的钱包,

「你确定不用我帮你付账?」

「哎?」田里愣了愣,继续在外套里摸来摸去,「我好像忘带钱包了,没关系,说不定背包里有点钱…哎!我的背包呢?!」

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背包丢了的田里腾地站了起来,东张西望着,却哪里也看不到自己背包的影子。

「混蛋!这家店有小偷!」田里骂了一句,发觉旁边的侍者脸上开始不好看,田里急忙收声,望向对面的苏舒,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叔叔,你今天请客好不好?」

苏舒瞟了他一眼,叉递出一张钞票,侍者的脸色这才好转,却还是没有离开,指了指田里旁边那个位子,「先生,您还有一个同伴没有付钱。」

「哎?什么同伴,我根本不认识他!」田里瞪着侍者,侍者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啊?这样么?我看您和那位客人聊的很开心,像是一起的…」

「该死!我知道小偷是谁了!」听到侍者这一句,田里终于醍醐灌顶一般,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苏舒,田里瞪了一眼他,「喂!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最后餐厅老板没有要他们为那个小偷付账,不过却也没有赔偿田里的「损失」,毕竟,这算是田里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拎着打包的剩菜剩饭,苏舒被田里拎上了三楼——老板的家,老板娘告诉他们并没有人借用厕所之后,田里又用苏舒的电话打了自己的号码,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掉,再拨回去就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田里于是死了找回失物的念头。

「那个包里除了我新买的手机倒是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是…有几封信在里面,我特意准备加班的说,叔叔,你说我会怎么样啊?」重新走到大街上,冷风一吹,田里开始发愁。

「不知道,你明天早点上班,自己和局长说去。」拎着打包好的饭盒,苏舒径直向前走去。

「唉…奖金又没了…」田里继续发愁。

「哦?你有拿过奖金?」

「确实没有拿过…该死!那是我特意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局长的信啊!本来还想着搞不好能帮上局长的说,结果现在却——!」

这回,苏舒没有再讽刺他,看着愁眉苦脸的田里,「反正是查无地址的信,局长不会在意,而且,说不定…」话没有说完,不理会后面追问自己的田里,不再开口,苏舒大步向前走去。

第二天,局长果然没有因为丢掉信件的事情斥责他,相反,当天还请他喝茶,中午和其他人聊天打屁的时候,才知道其他人也有偷偷带走局长的信,之后大家也有偶尔交流一下,不过,结果还是not found。

陆飞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不过自从日本出了一部叫海贼王的漫画之后,这个名字就变得不再普通。

如果顶着这个名字的是个年轻人也就罢了,偏偏顶着这个名字的是陆飞这个自知心理年龄已经迈进中年行列的老男人,偏偏同事里有个叫娜美的年轻工读生,偏偏那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了他这个老男人,于是他们俩的名字就成了同事们起哄的对象。

他不是那种没和异性接触过的青涩小子,这种起哄对他来说也就称不上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有段时间陆飞想过改名的,不过他已经改过一次名字了,现在这个名字已经广泛应用于银行账户煤气通知单乃至遗书预备等等各种重要资本之上,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下,陆飞正站在自己的卫生间内大发脾气。

「见鬼——果然不该让那家伙进来的。」

二十分钟以前,陆飞让一个陌生男人借用了他家厕所,当时其实不愿意的,这年头陌生人借故入室行窃的新闻太多了,行窃还不可怕,最怕的是行凶。那个家伙没有对他行凶,可是却把他的卫生间弄得像行凶过的现场。看着满地的鲜血,如果不是没有尸体,陆飞会以为对方借用自己的卫生间自杀。

「那个…不会是是遗书吧…」看着血泊中间一页皱巴巴脏兮兮的纸片,陆飞皱起了眉头。犹豫了片刻,用两根手指拎出那张纸,陆飞向纸上看去,「奇怪…」嘴里喃喃着,盯着纸上的内容,陆飞的眉头越皱越紧。

纸上的内容非常奇怪,没有文字,只有数字,明显拙劣的字迹,就像是孩子写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1,2,3,4,5…」

数字一直到18,然后就没有了。

「莫名其妙。」嘴巴抿得紧紧地,陆飞将信揉成一团,一瞬间,他的脑子好像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是那个瞬间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个画面,那种感觉就消失了。鬼使神差的,陆飞没有把手里的信扔掉,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卫生纸将信纸抹干,陆飞开始收拾地面的狼藉。单身日子过久了,不得不说陆飞对于家事还是很有一套的,没有多久,地面就回复了之前的整洁,将洗手池内部的血迹冲掉,洗手池壁上,几道血痕已经干涸,陆飞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它们处理掉,好容易等到一切处理完,陆飞看着镜子,看到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心里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换一个橙黄色的灯泡。

现在这种白炽灯的灯光,太冷漠了,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冷冰冰的,看起来很凶恶。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男人,陆飞关掉厕所灯,进了卧室。

大概是那封信的缘故,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沾了血迹而皱巴巴的信纸,然后记忆会无比准确的定格在信上那歪歪斜斜的数字上。

1…2…3…4…5…

朦胧着,他口里默默念着那些数字。会达样连续念叨这样简单的数字,似乎还是在幼稚园时期?

1是一根小树枝,轻轻一划就可以,2是一只小鸭子,弯弯着脖子浮着水,5是最讨厌的数字,怎么写也不好看!

…6…7…8…9…10…

六六大顺最幸运,8是上下两个圈,9是把6倒过来;

…11…12…13…14…15…

11就是两个1,13是一个外国人最后一顿饭时候客人的数量,15是自己的生日可以吃蛋糕…

1617…18

他的手指动起来了,跟着口中的数字,手指默默的划着。动作在18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在干什么?」

心里莫名的焦躁着,完全无法入睡,陆飞坐起来,从床头柜翻出一瓶药,看也不看药瓶上的标签,从里面倒出一粒药片,干嚼着吞了下去,然后重新躺下。借助于安眠药的帮助,那个晚上他还是睡着了,不但睡着了,而且睡过了头,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纯白,明显不是他的卧室。手腕冰凉,上面连着一根长长的透明管子,然后是吊瓶。

这里是…医院?

「你醒了?」还在一头雾水,房门却忽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_是他电台的同事阿达,献宝似的举着一个果篮,阿达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是娜美要我带给你的,还有一个便当,不过医生说你刚洗完胃不能吃过于滋补油腻的东西,所以我就替你吃了,不介意吧?」

茫然的点了点头,陆飞半晌举起了自己的手,「这是…」他的手上不仅仅有吊瓶用的针头,右手食指还有一层厚厚的绷带,绷带下此刻正在隐隐作痛。

「那个…」听到陆飞的问题,一向口无遮拦的阿达犹豫的抓了抓头,将果篮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最后放在一旁,正色对陆飞道,「那个…我们这么多年同事,我们是好哥们不是?」

「是…啊。」莫名其妙的看到阿达一脸小心翼翼,忽然想到了什么,陆飞皱眉,「我们是好哥们,可是你要找我借钱我是不会借给你的,你先把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欠我的钱还了再说。」

「靠!看你说的哪门子的话?」阿达一脸很受伤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却是松了一口气,「还能开玩笑,你大概没事了,放心,你的钱我这次一次还你,非但还你,还加利息,你的住院费我已经帮你付清了,高兴了吧?」气氛一旦轻松下来,阿达终于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然而他说出的事实却是陆飞无论如何无法相信的!

「什么?我自杀?你…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吧?」听完阿达的陈述,陆飞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虽然我这个人平时确实爱开玩笑,可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说谎!你白天没有班,还是小美需要一份只有你才有的文件急需找你才发现你在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知道么?当时你那样子把小美当场吓晕了!我们当时都以为你已经挂了,阿明第一个电话都打错打到殡仪馆去了…」

耳边听着阿达的唠叨,陆飞还是不敢相信:阿达说他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床上,手指破了,床单上全是血,仔细一看才发现床单上有他用血歪歪扭扭写着的数字,非但如此,他的卫生间马桶前还有一滩血,洗手池又有一滩,除此之外他还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更不要说旁边还有一封写着莫名其妙像是遗书一样的东西。

「那个…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还年轻那,你…振作点。」末了,阿达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