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假如有折扣额度方面的需要，可以向总部申请，我会支持你们。”
叶小荼刚回一个“好的”，那边江尚的信息又过来了，这次不再是冷冰冰的公事化口气，带着一个笑脸符号说：“你的那盆草很好养，这几天长得枝繁叶茂，请放心。”
恰在这时，她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岳婷婷乖巧地向里探了探头，她敲了敲叶小荼办公室的门，说：“午餐时间到啦，我们一起去餐厅吧？”
岳婷婷身上喷洒的香水气息随着她推门的动作飘了进来，蕴含柠檬草香精的味道恬淡而清冽，如同叶小荼当初所估计的那样，这个耐心细致的女孩不但是她工作上的好帮手，更是生活中贴心的好朋友。
叶小荼举手向岳婷婷做了一个手势，迅速敲了两个字给江尚说：“谢谢！”
江尚回了一个人吃着午餐的搞笑符号，叶小荼看着他在msn上的表情，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许多。
生活依然是美好的，即使遇到一些困难，也应该一个一个解决，david和rock所面临的飞单问题，解决的办法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抢回来。
第41章
订单：三十万变成三百万
次日一早，叶小荼决定与david一起前往w市恒飞公司拜访那位“郑总”，整件事的始末并不复杂，问题显然是出在人的身上，好在david与恒飞公司之间的关系维护得当，双方虽然交易未成，也没断了联系。
恒飞公司位于w市郊区的高新工业园区内，距离英国up公司的办公地点大约有半小时车程。时值五月，w市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无比，david自驾着一辆半旧汽车，途中冷气空调系统突然出了故障，两人热得满头大汗，david也很尴尬，自嘲地说：“这个破二手车！”
叶小荼伸手摇下玻璃窗，悠闲地看着w市内的建筑和街道风景，微笑着说：“不管怎样它总能代步，聊胜于无嘛，如果没有它，我们还得坐公交车去，你们w市的公交车速度我可算领教过啦！”
david释然一笑，开车的间隙仍然毫不掩饰他对mark的抱怨，“其实我们之前和恒飞公司的关系并不差，恒飞公司改制已有七八年，总经理为人很低调，很少过问分管老总们的事情。郑总是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他对这个项目有完全的决策权，而且一直有上erp软件项目的计划，公司之前那一次谈判实在太失败了！”
叶小荼知道他对mark心存不满，他此刻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否定了mark之前的策略。再从更深处想，这一次前来拜访恒飞公司郑总，既是与客户方的较量，也是一次在下属面前展示自己实力与智慧的机会，如果她不能挽回这笔订单，以david的高傲性格，今后恐怕也会同样看不起她。
车辆很快就驶进了工业园区，区内整齐划一地伫立着一幢幢崭新的大型建筑物，现代化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园区建设得颇有气势和规模，不时可以看到世界知名企业的厂房和logo。
叶小荼环顾着整个工业园区内的各家公司，终于在西北角附近看到了 “w市恒飞公司”的厂房。
david熟稔地开着车向厂房而去，来到伸缩门前时，他将头从车窗内探出来，一脸笑容地向站岗的保安打招呼，询问他道：“你们郑总今天在厂里吗？”
那站岗的保安似乎认识他，将伸缩门按钮按了一下，语气和善地说：“在三号车间，你们直接去找他吧。”
david热情真诚地向他道谢，找了一个地方停好车，示意叶小荼跟随着他走。炎热的天气加上厂区的粉尘和噪音，都让叶小荼极不适应，她忍着闷热的感觉继续向前走，沿路观察着恒飞公司的敞篷加工车间，她发现恒飞公司的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黄色制服，因为天热，他们的背后都显现出被汗水洇得湿漉漉的痕迹，但是依然能看出他们埋头工作的热情和认真劲儿。
david走了一阵，停下脚步指了指一个人的背影，对叶小荼说：“那就是郑总。”
叶小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他穿着与工人一样的黄色制服，头上戴着一顶黄色头盔，他与几名工作人员一起蹲在一架机器前面，手臂上还沾着机油的斑点，似乎在埋头检查某个机器的零部件。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一点震撼，在上海公司的时候，她见过不少集团或企业的老总，一个个都是西装革履、外表光鲜，像郑总这样“敬业”，凡事亲力亲为的企业老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david早已走了过去，十分谦恭地站在那人身后，他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等候着他将手中的活儿干完。
穿黄制服的“郑总”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他敏锐地回过头来发现是david，立刻“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又有新产品想推销给我们了？实在抱歉，最近公司厂房机器检修，我没时间接待你。”
david自有一套公关手段，他毫不介意他的冷淡态度，带着笑意说：“我知道您工作特别忙，所以一直没敢来打扰您。上次那件事情都是我们公司的错，如果是我的问题，打死我也没脸来见您了。”
郑总转过身站起来，回头向他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那个项目公司决定不上了…”他忽然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叶小荼，抬眼扫了扫她，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略带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小子混得不错啊，才几天不见就升职了？跑业务都带着助手？”
david见他语气缓和下来，立刻嬉皮笑脸地说：“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个情况，我们前任经理mark已经被公司调职离岗了，这位是我们公司刚刚从上海调来的销售主管叶小姐，我们办事处的一把手！”
一路上，叶小荼曾经在脑海中暗暗设想过这位“郑总”的模样，料想他会和上海的许多客户的主管经理们一样精明而矜持，没想到他竟然会穿着工作服在车间干活儿，对他油然而生一种好感，而且听他和david的对答，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上次订单谈崩而对英国up公司有成见，倒算得上是一个直率的男人。她见david介绍自己，迅速向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说：“我叫叶小荼，久仰郑总大名了，非常荣幸认识您。”
郑总抬头看了看叶小荼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油污，很认真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洗手，握手就免了。厂房里面就是这样，你们这些公司白领可别嫌弃我们脏。”
叶小荼打量了一下厂房里的工人们，真诚地回答说：“这种工作状态很难得，我不觉得这里脏。”
郑总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回头对david说：“厂房环境不大好，你们如果有话说，就到我办公室来坐一坐吧。不过我今天确实很忙，你们有事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叶小荼听到他这样说，感觉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会吃“闭门羹”，没想到郑总的态度比想象中友善得多，还主动给了他们谈话的机会，这当然不是一个坏的信号。
他们一路进入恒飞公司的副总经理办公室，双方交换过名片之后，开始言归正传。
郑总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子上听david说话，david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对上次事件做了无数次检讨和解释，同时再一次表达想与恒飞公司继续合作的愿望，无非是从恒飞公司的发展前景、英国up公司的erp软件性能之优越等等方面来进行游说，这些都是他们常用的销售套路，直说得口干舌燥，接近词穷，他才停了下来。
郑总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既不制止他们，也不提出任何疑问，似乎对这个话题全然不感兴趣。
叶小荼留心观察了一阵，她敏锐地发觉郑总的“淡漠”只是表象而已，如果他对这件事确实不感兴趣，像他这样敬业的人，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他决不可能给david这么长时间说话。而且，如果上次谈崩这笔订单的主要原因是在“回扣”上，说明他们其实对英国up公司软件项目还是比较关注的。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保持沉默，对他说：“据我所知，恒飞公司已经是行业标杆了，所以必须走在竞争对手的前面才行，这款新erp软件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一定远远大于您所做的投资。我们在全球有许多与恒飞公司同行业的客户，全部都是成功案例，上次我们公司所给予贵公司的条件，确实已经很优惠，但是mark作为城市经理的权限非常有限，所以他当时作出了那样的决定，或许让您觉得我们不够有诚意。”她说到这里，发觉郑总脸上果然出现首肯的表情，立刻接上说：
“但是，我们与恒飞公司合作的意愿没有变，我听david说，其实您对这款软件一直比较感兴趣，假如您觉得产品的质量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价格方面存在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再协商，我可以尽量向总部营销中心申请更低的折扣！”
郑总思索了一阵，慢悠悠地说：“你们前任经理和我谈话的时候，大概意思是说，这只不过是一笔三十万的小订单，对于你们公司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所以不可能给我们多大优惠，我们也就不为难他了…这次你们主动来谈，又能给我们多大的让步？恐怕也很难吧？”
叶小荼微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这样看来，影响您决策的因素确实在于价格了。三十万的订单对我们而言的确不是大单，但是我们更看重每一位客户的口碑和评价，虽然目前看来只是一笔小生意，也许将来可以变成更多的大生意呢？
”
郑总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们太高估我了，恒飞公司和我都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
“w市有一个知名度很高的组织，叫‘青年企业家协会’，我听说您是那边的荣誉会员，想必有许多熟识的好朋友吧？以您的声望，足够影响一批您的好朋友吧？
我相信您一定有将三十万订单变成三百万订单的号召力。”
郑总不禁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刚巧我们有几位客户也是那个协会的会员，远星公司的王董和久创公司的周总，不知道您是否认识他们？假如贵公司与他们在本季度同时下订单的话，我可以向总部申请，给你们最低的折扣、最优惠的底线价格。”
郑总沉默不语。david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迅速挥手制止了他开口，站起身说：“我会考虑你们的建议，今天时间紧张，我就不久陪你们了。假如我们公司需要这款软件的话，我会让我的办公室人员联络你们。”
叶小荼料想今天也不会得到他的迅速答复，见对方下逐客令，只能礼貌地告辞，与david两人一起离开恒飞公司。
他们走出恒飞公司厂区大门的时候，一名身穿红色制服的恒飞公司员工突然匆匆忙忙地追跑过来，叫住了他们。
红制服走到叶小荼面前，对她说：“郑总让我转告你们，合同的事情可以再谈，如果你们能够给出比较优惠的价格，我们可以考虑合作。但是，郑总不能保证一定能给你们促成其他的订单。”
叶小荼听完这番话，心里立刻明白了郑总的“顾虑”，她微微一笑，对红制服说：“麻烦您转告郑总，无论其他公司是否购买我们的软件，我们都会给恒飞公司以大客户的折扣。除此之外，如果恒飞公司能帮我们促成其他订单，除了应有的折扣之外，我们也会给恒飞公司更好的售后服务和附加服务。”
红制服点头应答说：“好的，我会转告郑总。”
叶小荼与david一起拜访过恒飞公司郑总之后的第三天，另外几家公司的老总很快就主动派人打电话过来，询问这一款软件的情况。
叶小荼心情自然十分高兴，她原本以为恒飞公司郑总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他竟然改变了态度，还如此合作地通知了其他公司的老总们，带来更多的关联订单。果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david原本与他们的关系不错，这几笔属于连锁反应的订单，就这样轻轻松松被英国up公司收入囊中了。尽管英国up公司给予了恒飞公司一些额外的利益，但都是不需要花费太多成本的附加项目，由此得到的效益却极大。
david所带领的销售组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不但将原本谈崩的订单悉数收回，同时还获得了另外几家公司的订单，所有追回的订单总计金额高达三百万，叶小荼的压力至此减小了一半。
第42章 勇敢地对上司说“No”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叶小荼来到w市将近一个月，销售情况依然没有太大的起色。
气候渐渐由炎热转为平和，“时代广场”周围种植的一大片法国梧桐树叶开始渐渐由茂密的绿色转为浅黄色。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尝试了很多办法解决蓝心公司的竞争问题，但是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八百万的销售任务依然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叶小荼和所有销售人员的头上，情况并不容乐观。
距离公司年终结算的时间越来越近，w市蓝心软件公司对英国up公司的销售威胁是显而易见的，rock组的销售情况依然举步维艰。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价格战，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因素，例如全国通行的地方保护主义等等，rock和其他组员的焦虑心情自不必说，毕竟销售业绩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然而在客观条件的制约之下，他们的销售能力确实得不到发挥，有些销售人员的情绪逐渐开始变得低迷懈怠。
叶小荼第一次见到华中区大区经理duke，是在她接任w市销售主管工作的六周之后。并不是所有的上司都会给下属帮助，比如这位duke，这次前来w市，不但没给她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提出了一个不近情理的要求。
岳婷婷早已告诉过她关于duke的履历，duke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在壳牌石油、西门子等知名企业做过大区经理，而且创造过不少销售奇迹，但是由于他没有像江尚那样一直从事it行业，对it国内市场的了解程度并不深，他就任华中区大区经理一年多来，销售情况虽然有很大的改观，但是远远达不到麦克道尔所期望的程度。
duke的个子并不太高，略微有些秃顶，显然不属于江尚或史迪文那种帅气型，但是他的眉目之间透出深沉和老练，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行家里手，颇有领导气势。他听完了叶小荼的工作汇报，提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如何解决与蓝心公司的竞争问题？有没有成型的思路或者计划？”
叶小荼暗自佩服他的精明，duke想必早已知道销售的难点所在，因此一语中的，这其实正说明她所发现的问题确实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些天来她与rock商议了多种办法，rock组的飞单情况依然像上个季度一样恶劣，毫无转机。在此之前duke显然并没有良好的解决措施，否则前前任城市经理mark和前任城市经理gary就已经按照他的思路去做了，决不会轮到她来解决这个问题。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说：“暂时还没有，如果单纯从价格方面考虑，我们的竞争力几乎等于零。但是，这仅限于我们的产品性能相差不大的情况。”
duke没吭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看出他的目光中的意思，接着说道：“蓝心软件公司成立时间并不长，他们的研发人才多半是刚毕业的，因此他们的技术水平不一定能够超过我们，甚至有可能远远不如我们的产品性能稳定。虽然目前市场上并没有关于蓝心软件产品的恶评，但我们也许可以在市场方面做一下工作。”
duke眉头动了一下，神情和气地说：“没错，你们可以设法操作一下，不过，下半年我分配给w市的销售目标定得比较低，你们只要不像上个季度那样拖华中区的后腿，就算不错啦，即使不能达到八百万指标，能够达到四百万也行。我们华中区能够实现整体销售目标，关键还是得看y市。”
叶小荼并不笨，当然听得懂duke的暗示。duke一向集中精力关注华中区y市的销售情况，对w市的销售工作关注得并不多，对他们这个团队的要求也并不高，这一季度对w市的预期仅仅是“不拖后腿”而已，或许他心目中已经认定叶小荼不可能完成任务，也不想为w市消耗太多的精力。
可是，八百万是叶小荼为自己所设定的目标，她决不能因为duke的松口而改变，而且duke的想法并不代表麦克道尔和江尚的想法，她不仅仅需要对w市的销售情况负责，更重要的是能够向公司总部江尚交待。
她谦和地笑一笑，用下属对上司惯有的口气说：“当然，y市竞争环境比我们还激烈，不过有您亲自坐镇，加上那边的优秀团队，他们的业绩应该是不错的。”
duke听见她这么说，立刻顺着杆子爬上去说：“销售环境激烈是事实，团队优秀可就说不上了，那边有几个人远远不如w市的rock他们。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想从你们这里借调两个人过去协助一下销售，你觉得怎样？”
他毫无避讳地对叶小荼提出了“借调”的要求，英国up公司允许各大区经理根据各个城市的销售情况随时安排抽调人员，当某些城市销售吃紧，而某些城市人手有空闲的时候，大区经理常常会这么做。但是他们的权力仅仅限于“借调”而不是“调动”，借调员工的人事关系、工资等等都不需要更改，只是佣金分配上有一些变动，由员工实际创造销售业绩的办事处来具体发放。这种方法可以节约人力资本，让公司的人力资源发挥最大效益。如果是“借调”，这就避免了经过公司总部沈若琳那边的批准，只要叶小荼同意，他就可以将rock等人调走。
但是，叶小荼却是万万不愿意他这么做的。
此前duke已经调走了许多销售骨干力量，目前w市除了david和rack两名销售小组长之外，所剩下的销售代表几乎都是新手，整个销售团队已经算不上很“精英”
，况且rock是最熟悉蓝心公司的人，一旦将他调走，对w市的销售现状无疑是雪上加霜，几乎寸步难行。
叶小荼发现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尽管这个要求不近情理，但是duke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既懂得如何应付公司总部的人事政策，因此只谈“借调”，将这个问题化解为华中区的内部问题。同时，他又暗许了叶小荼“好处”，主动将销售分配目标降低了四百万，告诉她不用为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烦恼，只需要当好y市的陪衬就行。
duke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公司撤换前前任城市经理mark的根本原因，虽然他给属下预备了充足的、不能完成任务的理由，但是麦克道尔和江尚看的是实际销售业绩。假如mark就是听信了他的“暗示”、接受了他的“告诫”而导致w市的销售情况一蹶不振，最后被公司撤换掉，那么她又怎么能够重蹈覆辙，去步mark的后尘？duke在华中区的销售策略是力捧y市，为了保证y市的利润而不惜牺牲其他销售情况不够良好的城市业绩，这种策略或许有他的道理，但是从上两个季度的情况来看，这种策略是没有太大效果的。一枝独秀并不能挽救华中区目前颓败的局面，江尚分明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给予她直接向营销中心越级汇报的权限，因此她更不能轻易妥协，同意duke提出的不当要求。
可是，duke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她只是一名小小的销售主管，还够不上名正言顺管理w市销售团队的资格，即使要反驳他，也要提出足够的理由，否则一定会引起duke对她的强烈不满。
她想了一想，谨慎地回答他说：“这个问题我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才能决定，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duke当然知道这是一着“缓兵之计”，不过他并没有再给她施加压力，毕竟在他心目中，连mark和gary都无法阻拦的事情，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进公司不到一年的小小销售主管，恐怕更没有力量阻拦。于是他爽快地答应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当天夜晚，叶小荼通过岳婷婷传话，邀请david与rock二人及另外几名可能在duke选择范围之内的销售代表们一起在w市着名的小吃一条街“吉祥路”进行腐败聚餐。
w市人是有名的“好吃佬”，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虾肥蟹胖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走在w市老区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衣着光鲜却不顾形象、一边喝啤酒一边啃麻辣手抓大虾、用牙签挑福寿螺、用手指掰香辣蟹腿大肆饕餮的男男女女们。
david所带的组最近销售情况不错，因此他的心情很好，自从叶小荼顺利挽回恒飞公司的订单之后，david对她的态度大为好转，虽然不至于到“惟叶氏马首是瞻”
的地步，但是已经相当积极合作了。
rock组的客户群受到蓝心公司的竞争冲击最大，不过，他今晚一反平时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主动喝了一杯又一杯。
叶小荼就是要趁这样的机会将duke的意图告诉他们，并借此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她才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rock立刻率先表态说：“我看没有必要这么做。之前mark曾经和我们谈过这个问题，假如我们愿意去y市，当时就已经过去了，何必等到现在？既然y市那边多得是华中区的‘精英’，如果连他们都做不好，我们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啤酒，又笑笑说：“再说，现在蓝心的问题虽然严峻，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它。”
david似乎也很赞同他的观点，附和道：“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一定要当逃兵？”
叶小荼听到他们二人这样说，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大半，看来这一着棋是走对了。英国up公司还是比较注重员工情绪的，假如david与rock自己愿意去y市，说明他们对w市已经没有信心，自己即使顶住duke的压力不让他们走，只怕也会招致他们的不满，反而不太可能激发他们的销售热情；假如rock等人不愿意前往y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duke也拿他们没办法。
她主动举起酒杯，对他们说：“恒飞公司的订单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我们积极想想办法，只要大家有信心，一定能够改变现在的局面！”
众人一起开心地碰杯、赌酒，玩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之后，david乘着酒兴对叶小荼说：“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可没想过你和mark会有什么两样。做销售主管和销售代表不一样，做销售代表是要靠个人天赋的，做主管单枪匹马可出不了业绩。所以说啊，公司行政人事部的决策有时候不一定正确，自己做得好不见得能领导某个区域…”
岳婷婷连忙向他使眼色，打着圆场说：“喝酒，喝酒，你和yolanda说这些干什么呀，她又不管行政人事工作！”
叶小荼其实早已察觉了david的心思，他表面似乎是因duke之事有感而发，乘机发泄一下对行政人事部门的不满情绪，其实是在为自己的遭遇而鸣不平。
david从w市办事处设立初期就进入英国up公司，作为一名销售组长，他的工作业绩和能力都相当不错，在员工当中的威信也很高，无论是从工作资历或者个人业绩方面来看，他绝对是目前w市所有销售人员中最优秀的一个。w市来来去去更换了好几任城市销售经理，行政人事部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从现有的销售团队中进行选拔，通常都是从别的地方派遣，例如她自己这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提拔david，他难免会产生郁闷的情绪。
英国up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办事处，也会招聘一些当地员工担任销售骨干，但是麦克道尔只信任上海公司培训出来的员工。从根本上说，他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威信过高的地区销售经理存在。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很有可能出现管理失控的风险，对公司是极为不利的。这其实也是当时麦克道尔宁可冒着风险从上海办事处将叶小荼调来w市主持工作的原因。
叶小荼离开上海办事处之前，向江尚发出疑问的时候，江尚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是最近才逐渐悟出这个道理的。david的表现肯定早在沈若琳的人事评估管理系统之内，既然连续几任城市经理岗位空缺时都没有考虑到david，足以说明公司总部并不愿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她虽然心中明白，却不能对david说出来，只能假装吃东西时没听真切，也不去接他的话。
david并没有因为岳婷婷的阻止而煞住话头，他反而更加直白地对叶小荼说：“yolanda，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应该很了解我的性格，我工作一向是尽力而为，公司的目标任务从来没有不达标的。如果公司的用人策略一直都没有改变，我觉得会严重打击老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你说是不是这样？”
叶小荼被他点名，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说：“行政人事部有一套员工评估方法，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定，你的业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公司将来一定会给你相应的位置和待遇。”
david“哼”了一声说：“美国doom公司的营销策略和激励机制都比我们公司好，公司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留不住人的…”
叶小荼纠正说：“那可不一定，美国doom公司进入市场的时间虽然比我们公司早一些，但是营销策略和激励机制未必比我们好。我们公司上一季度在华东区和华南区的业绩都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一季度应该也不会差。至于激励机制，我听说他们的提点是阶梯制，看起来达到目标可以拿到更多的点数，但他们是没有保底目标的…”
david听她解释了一通道理，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觉得公司不好，对公司没有信心，我们早就跳槽了，还会等到现在？况且现在公司内部沟通比以前顺利通畅多了，只要能够设法打败蓝心公司，我们也有希望超过美国doom公司嘛！”
岳婷婷用手剥着一只通红的大虾钳子，笑着说：“好好好，你被yolanda说服啦，真是难得！我觉得yolanda刚才说话的口气和linda很像，不过你可比她容易相处多了，要是有一天你来管理行政人事部，我们就太幸福了，也不用三天两头挨她的教训。”
对于w市人的热情直爽，她今晚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她与david、岳婷婷、rock等人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此时此刻，他们显然没有将她当作顶头上司，而是当成了一位可以直言相告的朋友，他们本来都不是肯随随便便说话的人。此刻却肯将心中隐藏的不满、愤懑甚至对上司的怨尤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与其说是心无城府，倒不如说是对她个人的信任。
营销部门的人都不太喜欢沈若琳，这一点早在叶小荼入职之初就已深有体会，但是，岳婷婷作为行政人事部沈若琳的直接下属，对她居然也有怨言，倒让叶小荼觉得诧异。沈若琳的行事风格确实有些冷厉硬朗，不留情面和余地，但是目前为止还看不出她除此之外有哪些招人厌恶的大毛病。
david听到岳婷婷提起沈若琳，看了rock一眼，有些不屑地说：“有些人明明不适合呆在某些位置上，却偏偏能够得到高层的青眼垂顾，这也算是一桩奇事！”
叶小荼觉得他话中有话，带着疑惑重复说：“高层的青眼垂顾？”
沉默了许久的rock突然插了一句话说：“我在上海办事处呆过一年。那时候johnson还没有来公司，前任营销总监是汉森先生，听说linda当时就是他介绍来公司的，至少应该是他的朋友吧，汉森先生回到英国伦敦总部之后，麦克先生还是很给linda面子…”
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过于敏感，乖巧的岳婷婷立刻打岔说：“大家喝酒吧，我今天都比你们喝得多，喝酒喝酒！”
叶小荼不禁暗自疑惑，英国up公司的整个营销系统内，自上而下从总监江尚到w市的一名销售代表，大家都不喜欢沈若琳，以麦克道尔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他为什么还如此信任她？江尚的前任汉森先生是英国up公司的几位大股东之一，这位神秘的人物果然与沈若琳之间有特殊联系吗？如果确实有，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英国总部和麦克道尔如此信任沈若琳，是否与这位汉森先生有关？
david和rock果然不再做声，众人的话题也从工作转移到了吃喝玩乐上面，餐会结束之后，david主动请大家去钱柜k歌，气氛十分欢洽友好。
次日，叶小荼以“员工不同意”为理由，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duke的借调计划。
duke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一百二十万分地意外兼不高兴，但他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只是再也不提w市可以只完成四百万销售任务的话了。
第43章 曝光
叶小荼知道，这一次拒绝意味着她肩上的压力更重了，否则，到了结账清算的时候，不但麦克道尔和江尚会追究她的责任，duke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证明他的决策本来可以如何英明的好机会。
压力越来越大，如何走出困境呢？
虽然这是一个无比晴朗的阳光午后，叶小荼透过玻璃窗凝望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又低头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焦虑。她抬头看向办公室外，恰好瞥见市场部专员lisa抱着一叠文件匆匆经过，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丝灵光，立刻拨通了rock的内线电话：“rock，你那里有之前被蓝心公司抢过去的客户名单吗？”
“是今年的，还是去年的？”rock向来比较谨慎，这些资料他们早有数据库备案，随时都可以调出来，他不知道叶小荼要这些名单有什么目的，因此首先询问原因。
“最好是去年的，也就是已经使用过蓝心软件一段时间的、他们所谓的老客户。
如果有，请将他们的名册列举出来。”
不久之后，rock就敲响了叶小荼办公室的门，他将名单递给叶小荼，顺便介绍说：“去年的不计算在内，从今年第一季度开始，我们的客户数据库中大约有二十八家与蓝心公司签约了，这些还不包括我们曾经接触过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列入数据库管理的企业。”
叶小荼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数据，她看着这些客户资料，问rock说：“这些企业中，有没有特别优质的客户？例如前几年曾经使用过我们公司的软件并且口碑一直不错的公司？”
rock扫视了一眼名单，用手指着其中一家企业的名字说：“有一家‘天鹰石化公司’，他们前两年一直都在使用我们的财务软件管理系统，对我们的评价很好。
前不久我们的销售代表过去拜访，他们说如果有可能，将来还会继续使用我们的软件，前提是我们必须降价销售。因为影响他们的因素主要还是在价格方面，蓝心公司的软件价格比我们的低接近四成。”
来自客户端的这种反馈显然是对英国up公司极其有利的，假如天鹰石化对蓝心公司的软件十分满意，已经寻找到了一家价廉物美的供应商，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考虑相对高价的英国up公司。
叶小荼需要的正是这种信息，她抬起头看着rock，问他说：“明年有可能继续使用我们的软件？他们既然这样说，你觉得他们对蓝心公司的软件很满意吗？”
“即便如此，蓝心的价格确实非常低廉。如果只有一些小bug或问题，不影响正常使用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放弃蓝心软件，”rock略有停顿，才接着说，“除非在使用上出过一些令他们难以接受的大问题，才有可能打击这些对价格比较在意的客户们对蓝心公司的信心。”
叶小荼微微一笑，rock的想法与她的思路几乎不谋而合。即使是美国doom和sun这样的大公司，也会存在具有大型bug的软件，会出现系统大面积崩溃的现象，更何况蓝心只是一家实力并不雄厚的软件公司？从这些客户的反映来看，蓝心软件公司所开发设计的产品一定有问题，只是没有人将这些问题扩大化、严重化而已。
她试探性地问rock说：“你在华中区有没有媒体工作的朋友？也许，我们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做一些工作。”
rock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媒体？”
叶小荼微微一笑，更加直接地说：“既然蓝心公司的软件质量有问题，我们就实事求是地反映客户的问题，使这个问题让更多的人知道。蓝心公司是w市的重点企业，本地媒体或许不太愿意做这件事情，我们不妨走得更远一点，将这件事扩大到整个华中区域。”
rock立刻心领神会，在w市内双方实力太过悬殊，资源、价格都无法占据优势，更不可能启动价格大战。这种方法或许并不光明磊落，但是只要不是有意毁谤对方，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一定会对蓝心品牌造成巨大的打击。一旦市场上出现对蓝心软件极为不利的有力证据，必定会打击一些客户对蓝心公司的信心，迫使他们放弃。
叶小荼又补充了一句说：“我看过市场部所有人的简历，市场部的lisa是w大新闻系专业的学生，她应该有很多媒体朋友和类似的资源，具体操作方案你可以和lisa一起商量。我会将我们的计划向duke汇报，请他在华中其他地区协助我们做这件事。”
rock点了点头，眼底泛出一丝希冀的光，说道：“我明白。”
一旦确定了正确的对策，情况的突然好转往往就会出人意料之外。
蓝心软件存在巨大bug的消息经过证实之后，rock与lisa通过华中区y市等媒体将这件事积极曝光，并通过网络迅速传播，很快引起了蓝心公司一批客户的集体不满，许多曾经被蓝心公司抢走的客户纷纷要求退还订金，并开始主动与英国up公司联系。一石激起千层浪，rock组的销售代表们渐渐变得繁忙起来，仿佛在一夜之间，局面完全得到了改观。
不到三个月，david组的业绩已经高达四百万，rock组的业绩已接近三百万，目前还有几笔订单即将成交，总部给华中区w市设定的八百万销售目标、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应该可以解决了。
是运气？还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