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身子一缩,“今晚不行,忙一整天了。”

“你昨晚不是说,明天还要在上吗?”苏醒伸手进去。

“对呀,我是说明天,又不是今天。”

“小调皮,跟我玩文字游戏,真把我当文盲了。”

红梅被苏醒摸得浑身痒,咯咯直笑。

第四十三章

红梅和苏醒又开始挑担出门了。

因为要走远路去徐家村, 怕货重,小两口并没有带多少货。本以为到徐家村那边才开始卖货, 没想到还没到那儿呢,货已经卖了一半。

剩下的货在徐家村第一个队就卖完了。由于路远,这时已是中午,小两口拿出早上煎的饼和水煮鸡蛋当午饭吃。

等回到家快下午三点了, 苏醒和红梅还去地里干活。

苏荷花说这几天不忙,又把他们俩赶回家休息了。

红梅正好拿出织一半的毛衣坐在门口接着织, 苏醒在井旁磨着砍柴刀,打算明天下午去砍柴。

苏醒边磨边说:“家里的柴烧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几天下午都得去砍柴。”

“我也去,以前娘家的柴主要是我和秀梅砍的。”红梅说话时手里勾着线, 十分熟稔地织着毛衣,天蓝的颜色, 看来是给苏醒织的。

“‘醒大个’!‘醒大个’!”二婶慌忙跑了过来, “我那两个儿媳又打起来了, 两个儿子不争气也跟着打!”

苏醒回头很淡定地看着二婶,然后“哦”了一声, 他已经拉过好几回的架了。巧的是,每回两个堂弟和堂弟媳打架时, 二叔都在后山较远的地里干活,二婶只好来喊他。

苏醒放下砍柴刀赶紧过去,红梅也小跑地跟上。

这一去瞧,红梅可吓着了, 她没见过妯娌打架能打得这么狠的。二婶大儿媳的脸被抓出好几条血痕,脖子上还有一条,估计要破相了。但二儿媳可没好哪儿去,头发被扯掉不少,额头上头皮都渗血了,如果额头上扯掉的头发不长起来,就要秃了。

两人还揪在一块儿呢,二婶越拉她俩越打得狠,所以最近几回打架都是喊苏醒去拉,他力气大,控制两个女人丝毫没问题。

只见苏醒上前一把扼住一人的手腕,再扼住另一人的手腕,两人都使不上劲了。

苏醒再将两人往两边扯开,“你们打架打上瘾了吗!”

另一边,他的两个堂弟也还在打,两人扯着胳膊推推搡搡,然后两人扯在一块儿倒在地上接着打,怎么瞧着像两人玩摔跤。

苏醒又过来拉扯他们兄弟俩,二婶也过来边拉边骂,“不争气的臭小子,我养你们干啥,为了点东西整天吵架,活没干匀就玩命打,是嫌我跟你爹还没死是吧!”

二婶的两个儿子都比苏醒小一些,两个堂弟一个刚满二十四,另一个二十二,可人家都各自生两个娃了。

二婶还有两个女儿出嫁了,一个前年出了嫁,一个去年嫁的。他们一家子现在有十口人吃饭,每天鸡飞狗跳的。

以前两个儿子刚结婚时还算平静,后来两个儿媳先后生了孩子,家里矛盾就越来越突出。

老大和大儿媳勤快,两个孩子是两个小姑帮着带。老二和二儿媳都懒一些,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两个小姑带的,现在刚生的这个是她和婆婆两人一起带。因为两个小姑子出嫁了,帮不上忙。

由于家里有四个小孩子,二婶从去年春天开始单干后就没下地。

就这样,大儿媳看不惯,说老二和二儿媳懒,现在开春了,活儿都是公爹和她男人以及她自己干的。老二干活还不如一个姑娘,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半途还要跑回家看他那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二儿媳只知道吃饭睡懒觉,喂了奶就把孩子扔给婆婆。

更重要的是,老二家的大儿子总是打老大家的小闺女,偏偏老大家的儿子也不知道帮小妹妹。家里的鸡蛋也几乎是老二家的大儿子抢着吃,其他人还没拿筷子呢,鸡蛋就被吃完了。

刚才就因为老二家的大儿子抢老大家的小闺女手上的糖吃,大儿媳过来帮小闺女抢回来,二儿媳恼了,说嫂子怎么抢小孩子东西,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下好了,大儿媳本来就恼,过来拉扯二儿媳,结果就打起来了。

老大和老二见她们打起来,都想帮自己老婆,结果他们兄弟俩也打起来了。

说起来每回吵架打架都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可最后都打得两个女儿血淋淋的。

拉开后,二婶抹着眼泪说:“等你们的爹从地里回来就分家!”

傍晚,方荷花和苏保国回来时听说了这事,就过去瞧瞧二婶,顺便看看侄子侄媳妇伤得怎样。

不瞧不觉得什么,反正他们总是吵呀打呀没个完。可这一瞧,方荷花心里怕怕的,她可是有四个儿子呢,往后都成了家,要这么打起来,那还不得出人命啊。

二婶说等吃了晚饭,叫方荷花和苏保国过去帮着分家,还说老公公和老婆婆过世得早,苏保国和方荷花是孩子们的大伯大婶,如果分家时分得不好,也不好当着大伯大婶的面打起来。

吃晚饭时,方荷花看着四个儿子和红梅,沉默了一阵,说:“亲兄弟要相互体谅相互帮衬,你们要是像二婶家两个儿子那样,我和你爹就干脆早点死了得了,免得被气死。”

苏醒听这话饭都吃不下去了,“妈,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兄弟四个不会的。”

苏福和苏庆、苏喜心里都在嘀咕,要真打起来,还不是大哥打他们的份,从小到大都这样的。

方荷花瞅了瞅苏醒,又瞅瞅那三个儿子,说:“老大,以后你少打三个弟弟。你们三个呢,要学大哥那样勤快,为家里出力,别总想着偷懒耍滑!”

“哦。”四个儿子同时应声。

苏保国见四个儿子挺听话,美滋滋地吃着小菜,说:“我儿子不会,我管教得好。不像你们二叔只知道干活,他几个孩子从小都是放养,小时候孩子们在外面打架或是被别人欺负,回到家你二叔问都不愿过问一声,哪能不出事。”

方荷花斜眼瞧她男人,心里在想,那可不一定,这还是老大刚结婚,以后的事谁知道。

她再看看红梅,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那个严桂芝还不一定能成为家里的二儿媳呢,往后几个儿媳会相处得怎么样,方荷花心里还真吃不准。

不过看眼前表现,红梅应该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

吃了晚饭,苏醒和红梅以及弟弟们又去河对面看电视,方荷花和苏保国去帮忙分家。

待苏醒几人看电视回来,方荷花把二婶家分家的事说了,无论田和地,还是家具碗盆之类的,都分得很均匀。

苏保国感叹一句,“他们十口人要分三口锅做饭,真是浪费柴,还浪费劳力!不过也好,各自过各自的,往后应该打不起来。”

方荷花哼了声,“那可不一定,同在一个屋檐下,能分得那么清?你就等着瞧吧。”

接下来几天,苏醒和红梅卖货都挺顺利,卖了八天货都卖完了。

苏醒再休息一天就要去砖厂了,正好这一天苏保国要带着苏福去严桂芝家提亲。

虽然请了李光礼当媒人,方荷花仍然叫老大跟着一起去,这样李光礼看在好朋友的面上肯定更尽心一些。

红梅赶紧把婆婆借的那三十五块钱还了,因为上门提亲肯定要花钱的。

苏保国接过三十五块钱,和苏醒商量着去镇上买啥东西去提亲。苏醒说,和他当时去红梅家一样吧。

苏保国和方荷花觉得老大说得没错,儿子娶亲花费各方面都一样,到时候就不会扯皮说偏心谁了。

红梅跟着婆婆和苏庆一起去山上砍柴,红梅砍着砍着就砍出心事来了,如果福子提亲成功,紧接着就要订婚宴请,彩礼钱也不知啥时候要给,到时候家里就要花大钱了。

今天带去的三十五,估计订婚宴请后就花得光光的,婆婆手里再没钱了。过年前那些赊猪肉的人只有一人来还钱,到了端午节要送节礼怎么办?如果严家急着要彩礼钱怎么办?

苏醒说了,福子订婚结婚和送节礼等全都要和他一样。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提亲时送礼大概十五块钱的东西,如果女方不同意,这些东西倒是可以退。订婚宴请女方来吃饭要花二十六块钱,端午节还要送四十多块钱的礼。

如果苏醒在砖厂干活的钱及时能发,他上交给公婆后,这些倒也刚刚应付得过来。

这还没算彩礼钱呢,不过彩礼钱可以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凑出钱再给。

可家里这么多人要过日子,再怎么紧巴巴着过,也得要一些花销吧。

想来想去,红梅觉得到时候可能只有她和苏醒出钱了,她手里现在有两百八,其中还包括苏昌盛借的五十,其实她只有两百三。

按理说,她也挣了不少,最开始她和苏醒两人凑起来只有九十多块。

可是这两百三只够她进一次货,本来她还想等着攒多些钱进更多的货,免得总是跑省里。

现在看来,想多进货是不可能的,估计到时候还不如以前进的货多。

想到这里,红梅心里确实有些烦闷。

第四十四章

苏醒和他爹、福子以及李光礼四个大男人提着礼浩浩荡荡去了严家, 严家还真没想到苏家这么快就来提亲了,而且来这么多人, 看来很重视这门亲事。

苏福见到严桂芝就把红梅帮忙一起买的那个头箍拿出来送给她了,严桂芝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令大家措手不及的是,李光礼一说是来提亲, 严家就同意了,没多费一句口舌!严桂芝虽然表现极淡, 但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

李光礼有点懵,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竟然没机会说出来。

苏保国就说,那好,赶紧订婚吧。

他和严桂芝爹妈商量着三月十五订婚, 因为严桂芝年纪较大,就不像别人那样订两年了, 订个一年吧, 今年底或来年春结婚, 具体日子得看两人的生辰八字。

苏保国问严家要严桂芝的生辰八字,这样才好确定到底哪月哪天结婚吉利。

他结果接过严桂芝生辰八字一看, 严桂芝比苏福还要大上七个月!

苏保国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两家又商量彩礼的事, 苏保国说希望一切和家里老大一样的来,多的没有,少也不可能,都是儿子不可能偏心。

严家都没啥意见, 只说希望彩礼钱秋季赶紧送过来,因为要拿钱提前准备嫁妆,给晚了就来不及打桌椅和嫁箱啥的。

严家虽然有几百块钱存款,但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且都结了婚有孩子,严桂芝的哥嫂是不可能同意家里拿钱出来,哪怕提前先垫着都不可能。

苏保国想了想,秋季已经收了西瓜和花生,彩礼钱是能凑出来的。

但是想到还要打梁床、衣柜等各种家具,还有“三大件”,这些钱可都没着落啊。不过这些苏保国是不可能说给严家听的,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苏福见这事都说定了,连订婚的日子都定好了,他也是要娶老婆的人了,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他瞧着严桂芝总是忍不住笑呵呵的,可是严桂芝并没有回他一个笑容,而是转过头去,很冷淡地倒茶或干家务,好似与苏福订婚的并不是她。

一旦苏福说起齐爱华,她才会跟着搭话,眼神也亮了不少。

坐在旁边的苏醒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挺为二弟担忧的。不过他也在想,或许严桂芝跟二弟结婚后会那颗心会慢慢变热乎的,这种事不能着急。

中午他们父兄三人回家了,方荷花见事情这么顺利,乐得有些合不拢嘴。

“前几年天天担心儿子们会打光棍,没想到去年老大一年内订婚结婚,现在老二的事也定下来了,咱家以后肯定是人丁兴旺。”

苏保国拿出酒瓶硬是喝了一小盅助兴,两个多月滴酒未沾,他有些憋不住了。

可这么一小盅他实在没喝过瘾,但方荷花拦着,他只好把酒瓶盖起来,不知怎么又想到烦心事了。

“严桂芝会成为咱家二儿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钱…一年内是怎么也挣不来的。”

方荷花低下头吃饭,嘀咕道:“到时候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

她心里却已经在筹划这事了,比如从儿子们的两个姑姑那儿借些,再从他们的两个舅舅和小姨那儿借一些。

而且老大在这一年内就能上交近两百多块钱呢,只要砖厂还能干下去的话。另外,老大和红梅做小买卖到时候也能出一些。

方荷花寻思着这样凑七凑八也够了,以后慢慢还。老三苏庆才十八,可以晚两年再说亲。

吃完午饭,休息个把小时,苏醒和红梅又去砍柴,其他人去下地。

只剩半天,苏福仍跑去了方家坝,他师傅较严厉,正好这几天在为一家盖砖瓦房挺忙,苏福不敢不去,怕被骂。

山上砍柴的人还真不少,红梅砍累了坐下来歇会儿,同来砍柴的一位妇人问:“红梅你啥时候再去进货,你帮忙带一顶鬃帽和雨衣回来吧。价钱你定,多少让你挣点。”

红梅立马想到下回进货得进这两样,春天雨多,缺不了这些东西,还得进一些雨鞋。

“好嘞,不过我得三月初一才能去进货,这几天苏醒得去砖厂干活,买卖也确实得停几天,太勤了也不好卖,下回我们得去蔡家洼了。”红梅回答说。

“蔡家洼挺远,得走…差不多三个小时吧。”

红梅点头,笑着说:“再卖就要卖到红枫镇,卖到我娘家那边去了。”

“还真是,你可以往咱们云桥镇的西边卖呀,那边也有不少村子的。不过往你娘家那边卖也没事,还能遇到很多熟人不是?”

“说的也是,正好可以去娘家玩玩。”

聊了几分钟,红梅又来到苏醒身边砍柴。

苏醒直起腰来看了看红梅,说:“红梅,要不…下回咱们带两百块钱去进货,留三十在家里咋样?最近很多人家都买化肥施田里,那样收成能高很多,而且福子过年时都没做衣服,下个月他要订婚了,订婚时不好穿太破,不过留三十块钱足够了,能花好一阵子。”

他怕红梅不高兴,两眼一直瞧着红梅的神色,看是否有啥变化。

红梅提前想到家里要用他们俩做买卖的本钱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好,留三十就留三十。”

“你不高兴了?”苏醒问,“咱们的小买卖能一直做下去,算算这一年内应该能挣不少钱,等福子结婚后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心里不痛快,这样我心里也会难受的。”

红梅斜他一眼,“让我掏钱当然不痛快了,谁让我掏钱也不痛快啊,但这钱得掏,咱俩结婚花光家里的积蓄,福子结婚咱们不可能不管不顾。”

苏醒笑了笑,“你倒是肯说实话。”

“跟你不说实话,那我跟谁说实话去?”红梅弯下腰接着砍柴,“我只是想到不能更进多的货,心里有些着急。”

“好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你别着急,该吃吃该喝喝,咱们现在的日子可比往年强多了。”苏醒给她递水喝。

“那倒也是。”红梅应道,接过水咕噜噜地喝,爽得很。

之前好几个下午砍柴,加上今天砍的,这个春天要烧的柴足够了。

小两口挑柴回家后,苏醒去把苏昌盛那五十块钱还了,苏昌盛订婚要花钱,可不能再拖着不还。

二月二十一,苏醒去砖厂,苏福去学泥工活,苏喜学木工活。

红梅跟着公婆和苏庆干地里的活,这日子过得很平静又安适。

红梅心里也不为钱进货的事着急了,钱少就少进些货,钱多就多进些货,心态平和不少。

到了三月初一,她和苏醒又去省里进货,这回几乎没进袜子和毛线,而是进了一些雨衣、雨鞋和鬃帽。因为现在大家都忙地里的活了,织毛衣的人少,天暖和了也不需添袜子。

她总能及时换货,挑出去每回都好卖,八天的功夫又卖完了。

到了三月初九,秀梅和苏昌盛订婚。

红梅和苏醒早早去苏昌盛家帮忙,虽然只需开两桌,但要干的活儿也不少,洗菜切菜,还要炖肉,都很费时间的。

苏昌盛的妹妹才十二岁,只能打下手,他爹眼睛不好使,看东西模糊,灶上的活儿干不了,下地干活也是摸着干。

苏醒笑着对苏昌盛说:“没想到我这个当姐夫的为妻妹和妹夫订婚宴掌勺,你们有福气吧。对了,你攒了多少钱,彩礼钱和打家具的钱都够吧?”

苏昌盛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去年我在砖厂干了一整年,除去花销,攒了五百多块!”

苏醒睁大了眼睛,“你小子厉害啊,你和秀梅订多久?”

“差不多一年半呢,这才三月,明年八月才能结。因为秀梅还没满十八,等明年八月她正好十九岁。到那个时候,我不仅不需借钱结婚,还能买上电视,再给秀梅买辆自行车和手表。”

苏醒有些羡慕,苏昌盛家现在只有三口人,虽然劳力差些,但花销也少,何况苏昌盛还在砖厂整月整月的干,挣不少。

秀梅是红梅的妹妹,看来以后秀梅这日子要比红梅过得好。苏醒想了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瞧瞧正在洗菜的红梅,红梅不但不失落,而且为秀梅高兴。

红梅笑弯了眼,说:“昌盛,秀梅要是能跟你过上好日子,我这当姐姐的心里还真是高兴。不过秀梅性子烈些,也泼辣点,你不要往心里去,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认准了你,一定会打心眼里对你好!”

苏昌盛听了那叫一个舒服,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打心眼里对自己好。“姐,我都记心里了,不管秀梅怎么闹我都不跟她计较,我会对她好的,你放心。”

苏醒却在那儿边炒菜边想着,怎样才能把买卖做大,或是自己再找个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