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寻思着,自己想办法多挣些钱,往后可以让红梅一人骑着自行车去卖货,这周边只要他们小两口去卖过货的地方,都知道红梅是他苏醒的老婆,不敢欺负她的。

可是砖厂领导不同意他干整月的,他该去哪儿寻活呢?

现在是红梅心态放平了,觉得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就好,可他苏醒又蠢蠢欲动了。一想到红梅这个当姐姐的往后还没有妹妹过得滋润,他心里没法平静下来。

第四十五章

大概十一点半, 陈贵领着一家子人来苏昌盛家,苏昌盛的大伯赶紧放鞭炮。

秀梅和腊月见到姐姐就跑了过来, 帮着一起干活,愣是被苏昌盛拉到屋里喝茶去了。

给陈贵一家子倒茶的是苏昌盛的小妹,她叫苏彩霞,挺乖顺的小姑娘。

彩霞这是头一回见秀梅, 一双眼睛总是盯着秀梅瞧,瞧得秀梅都不好意思了。

秀梅来到她跟前说:“彩霞, 平时都是你在家洗衣服做饭?”

苏彩霞害羞地笑,点头。

“以后你哥的衣服让他自己周末洗,你个子这么小哪洗得动?”

秀梅这话不料被苏昌盛他爹听进去了,苏昌盛他爹坐在旁边正在和陈贵聊天。

他爹眼睛模糊, 看不太清秀梅长啥模样,但听秀梅那话他觉得不对, 连忙说:“哪有让男的洗衣服的, 衣服就该女的洗, 彩霞都十二岁了洗衣服有啥,往年十四岁就得上工挣工分了。”

秀梅一听, 脸色唰的变了。她正要说什么,李桂花朝秀梅瞪一眼, 秀梅只好闭嘴。

秀梅拉着彩霞说:“走,咱们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帮忙。”

“好。”彩霞笑着跟在秀梅身后,看样子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准嫂子的。

来到厨房,红梅正要把炖的肉往碗里倒。“秀梅, 你怎么跑厨房来了,菜都好了,就等着上桌呢。”

“他爹说话不好听,我就过来了。”秀梅嘟嘴说。

红梅一愣,再四周瞅瞅,幸好苏昌盛在外边洗托盘,没听见这些。

“秀梅,你这是第一次来苏家,怎么能跟公公计较他的话好不好听,他是长辈,你听着就是了,别往心里去。”

秀梅又笑了起来,“我没往心里去,不爱听就不听呗,所以拉着彩霞过来了。”

彩霞上前嘻嘻笑着说:“红梅嫂子,其实我爹的好多话我也不爱听。”

红梅摸摸彩霞的头,“是吗,那以后你跟秀梅姑嫂两个好好相处,她要是哪儿不好,你到河对面找我,跟我告状。”

“好!”彩霞眉开眼笑的。

苏醒抱着两摞碗筷去摆好,苏昌盛的堂哥拿托盘端菜。订婚一般都只有两桌客,陈贵一大家子和苏昌盛的姑姑、姑爹以及姨妈和姨爹。

苏昌盛大伯一家子人也在,不过他们不算是客人,而是来陪客的。

苏醒作为苏昌盛的朋友,又是秀梅的姐夫,这回他也陪着敬了不少酒,特别是敬岳父不少酒。

陈贵见了苏醒就高兴,虽说苏昌盛说话很实在,干活很稳重,他并不比苏醒差在哪儿。可陈贵就是更喜欢苏醒一些,或许是苏醒身上的那股子劲更惹陈贵喜欢吧。

李桂花也是更喜欢苏醒一些,不过她觉得秀梅那性子配苏昌盛挺好,秀梅就需要配一个稳重实在的人。而红梅配苏醒也合适,一柔一刚,两口子不容易吵架。

吃过饭后,红梅带着秀梅、腊梅以及彩霞来家里玩,苏醒和苏昌盛带着小军、小东在河边抓小鱼小虾。

李桂花和陈贵由苏昌盛他爹和他大伯家的人陪着,聊些家常。

来到红梅屋里,秀梅一眼就看到了红梅与苏醒的结婚照,硬是要取下来拿在手里看。

红梅拿出糖块给她们吃,说:“秀梅,福子下个星期也要订婚了,没想到吧?”

秀梅还真是吃惊,“哟,是哪家的姑娘?”

“镇上的,叫严桂芝,虽然她没有你胖,但看起来比你结实,能干着呢。苏福娶她或许比娶你还强。”

至于严桂芝心里有个齐爱华,红梅是不会跟妹妹说这些的。

秀梅撇撇嘴,“比我强就比我强,没想到他苏福还有这个福气,其实也挺好,你替我在苏福面前祝贺他吧。”

红梅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忧愁起来。“秀梅,待明年八月你嫁了,往后娘家那么多田地爹妈怕是干不过来的,小军和小东太小,而且还要上学。”

秀梅又踩上凳子把姐姐和姐夫的结婚照挂上,说:“这有啥好担心的,忙时就叫苏昌盛和姐夫去咱娘家帮工几天,当女婿的出这点力也不为过吧。”

彩霞忙道:“到时候我也去。”

秀梅哈哈笑了起来,“姐,你瞧,彩霞多招人疼。别人家姑嫂有些合不来,以后我和彩霞肯定好得很。”

红梅白她一眼,“那是,彩霞才多大,她能跟你使心眼?彩霞家就她一个女孩,吃了不少苦,以后你得护着她。”

“知道了,姐,别以为我不懂事。”

玩了一会儿,秀梅就得到河对面和家人会合,然后回家去。苏醒和苏昌盛还真抓到三条小小鱼几只小虾,让小军和小东带回去了。

晚上,苏醒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灯,直到看得眼睛疼,才恍过神来。

红梅坐在妆台前抹新买的雪花膏,去年苏醒送的蛤蜊油用完了。

她边擦边闻,“真香。”

她回头见苏醒眼神有点儿呆,问:“想啥呢?”

“想钱。”苏醒不假思索地说。

“噗,怎么突然想钱了?咱俩一个月也能挣一百多,咱村里谁有咱俩挣得多?”

红梅说着爬上床来苏醒身边窝着。

苏醒把红梅搂过来,捏着她的小手说:“话是那么说,咱俩也够拼,就是…光让你帮着挣钱,却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怎么没过好日子,现在这日子就很不错了。妈跟我说了,也不需咱俩把挣的钱全拿出来,只需帮衬一点,年底问舅舅和姑姑小姨他们几家再借点就够了,明年要是收成好,能很轻松的还清。之前我心里有点不太痛快,现在我觉得没啥,你怎么又着急了,不是你说好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吗?”

“我能不急吗,明年秀梅嫁给昌盛就能骑上她自个儿的自行车,家里还能买上电视机,估计家具也打得多打得好。昌盛还说结婚后就打算找地基盖楼房,两年内就差不多能盖起来,而且秀梅不必像你这么辛苦。我不想委屈了你,想去蔡家洼那个煤窑谋个活。”

红梅一听,脸色都变了,“不行!我听妈说,那个煤窑死过人,而且一天到晚在黑漆漆的窑里干活,出来见太阳眼睛都疼。”

苏醒却很想去,“那里工钱好啊,一个月满工的话,能挣一百一十块,昌盛在砖厂才领八十六。如果加上你卖货挣的钱,咱俩每月挣的就有两百多了。这么算算,年底就能买电视,再给你买个女式自行车,明年就可以买砖打地基,后年或大后年小楼都能盖起来。”

苏醒说着兴奋,红梅却翻身过去,说了句“不许去”,就不理他了。

苏醒见红梅这样,他也不敢犟着非要去。

他趴在红梅的身上,用胡渣轻轻磨蹭着红梅的脸。

“别生气,乖啦乖啦,我暂且不考虑去煤窑好不好?”

红梅被他逗笑了,一把将他脸推开,“你这胡子扎人疼着呢。”

“哦?你前天晚上明明说过,扎着疼也喜欢的,我就扎就扎。”苏醒胡渣蹭了蹭,就亲上红梅的小嘴了。

两人越亲越动情,很快翻滚起来,床越折腾越响。

红梅不敢特别使劲,说:“轻点,这床声要是爹妈听见多不好。”她并不知道公婆已经听过无数回了。

苏醒却没法轻点,还说:“咱们真得早点盖新房,到时候咱俩单独住,怎么使劲都没人听见,房子摇起来都没事。”

红梅又掐他,“瞧你这牛劲,还真能把房子摇起来。”

苏醒身体已炙热难耐,身子一挺,顿时爽快地低吼起来。

红梅已经意、乱、情、迷,身子情不自禁地使劲。

至于床晃成啥样,公婆是否能听见,这些已抛于脑后,根本没法顾及。

*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苏福要订婚了。一大早苏醒和苏福就去镇上买鱼和肉以及一些泡发的干菜,还再买烟酒糖。

买回来一家子开始忙活着洗和切。虽然订婚只有两桌,但两家都很重视。

特别是严家人要来吃饭,怠慢不得。

严家共有十一口人,看着像是一大群。严桂芝爹妈和哥嫂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们早盼着严桂芝嫁出去,这回终于如意了。

就连她小侄子侄女都笑嘻嘻的,唯独严桂芝没笑过,但她也没板着脸,就是让人感觉她是局外人似的。

方荷花并没把这事放在眼里,不笑就不笑呗,以后结婚了还能一辈子不笑?

倒是苏福有些着急了,他说啥严桂芝都不笑,也极少回应,他感觉是自己一个人订婚似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直到严家人要回去了,严桂芝也没一丝笑容,而是云淡风轻地抬腿走人。

方荷花安慰苏福,“她人来了,又没说一句不乐意,你着急啥?爱笑不笑呗,日子总是要过的。”

苏福也是心大,点头笑着说:“也是,愿跟我过日子就行。”

到了三月二十一,苏醒又去了砖厂。只不过等到晚上八点,他并没有按时回家。

红梅急了,跑河对面去找苏昌盛,苏昌盛也没有回家!

方荷花猜测说,估计砖厂活多没干完,今天要多干会儿。

可是等到十点,苏醒还没回来!

这下红梅着急了,去二婶家借自行车要去砖厂找。可外面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年轻媳妇出门不安全。

方荷花和苏保国拦着她不让去,赶苏福去。

第四十六章

凌晨三点多苏福回来了, 说砖厂的人全抓派出所去了!

此时的苏醒被派出所民警问话。

“你没出手?他们都说你从小到大都爱打架,还坐过牢, 不知有多少人脑袋被你打出血,胳膊被打脱臼,腿被打得几个月走不了路,这回打群架几乎所有人都动手了, 你竟然说你没动手?”

苏醒有些气愤地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去问苏昌盛, 我只拉架,没有动手!”

“他们都说你和苏昌盛是连襟,苏昌盛的话不可信。据大家口供,你不但出手了, 而且老顾的头是你拿砖拍的,老顾现在还在急救, 要是人死了, 你怕是…”

苏醒恼地一下站起来, “有这样栽赃的吗,我压根没动手, 要不是我扯住几个拿砖头的人不让他们打,真是要死好几个人呢!”

民警不太相信他的话, “可他们都说只有你敢玩命打人,而且看见你打人…”

“去他妈的,谁说的?”

民警瞧他那样摇头笑了笑,“别激动, 好多人都这么说,不过也有人说没看见你打人。可看你这样也不像是见到打群架而不参与的呀,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苏醒气懵了,他长了一张喜欢打架的脸吗?

当时砖厂只不过是两个人互骂粗话,后来两个人就推搡了起来,不小心把垒起来的砖推到了,砸伤了一人。

结果就有很多人互相指骂打了起来,渐渐就打成群架了。

苏醒那时脑袋里热血涌动确实想打几个平时就看着讨厌的人,当苏昌盛被一个胖墩小子推倒在地时,他差点就拿砖过去拍胖墩小子了。

但他想起红梅,要是打出事来,红梅说不定要跑回娘家了。

他只是把苏昌盛扶起来,见几个人拿着砖头要拍人,他伸手夺下来了而已。

到底是谁哪只眼睛看到他打人了?不就是因为老顾可能救不过来,有人就想栽赃到他头上呗!

苏醒被关到派出所一整天都没回来,苏保国和苏福、红梅三人来派出所找人,恰巧碰见很多人从派出所出来。

红梅上前一打听,他们说这些放出来的人都是没动手或只是推搡人但没拿砖头拍人的,可是苏醒没被放出来。

红梅站在门口顿觉天眩地转,心想完了,苏醒应该是打人了,那次在火车上她不该说打人不超过三下,拿砖头拍人可是一下就能要人命的!

苏保国见红梅站在那儿身子晃晃,眼见着要晕倒,他伸手扶了一把,红梅才没倒下来,但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

苏保国扶她到台阶上坐下来,叫苏福进去问话。

苏福正要进去,撞见苏昌盛出来。

苏昌盛出来见红梅脸色苍白,神情焦急,过来说:“叔、嫂子,你们别担心,醒大…姐夫他没打人,我被人推倒在地还是他扶我起来的,后来我俩一直在旁拉架喊人,砖头碰都没碰一下。”

“真的?”红梅惊喜万分,突然站了起来。这猛地一站,头又晕了起来。

苏保国又扶住了她,“红梅你急啥,昌盛亲眼见老大没打人,那就是没打人。昌盛不才刚出来吗,等会儿老大也会出来的。”

苏昌盛也跟着坐下来等着,可等了大半天都没有一人再出来。

苏昌盛想起什么,说:“坏了,姐夫肯定是被冤枉了,当时民警问我姐夫有没有打人,我说没有啊,我和他在一起呢。民警说有人见他拿砖头拍老顾的头,我还说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和我在一起。看来…真是有人栽赃姐夫!”

他这一说,红梅和苏保国就要进去找民警问话,却见一辆很旧的车开了出来。

苏醒坐在里面,他把脸贴在车窗上,喊道:“红梅!红梅!”

红梅站住,看见苏醒的脸,飞奔了过去,“苏醒,你不是没打人吗,这是要把你拉去哪?”

“我真的没打人,就是…要拉到县里再问话,你跟爹妈说我没事,过几天我就回来了,你在家…”

话来没说完呢,车已经开老远去了,红梅根本追不上,也听不见苏醒说什么。

车上一共坐了八个砖厂的人和三位民警,这种大事镇上派出所审问不出来就把人交去县里,如果真出了人命肯定也是由县里处理,该坐牢的坐牢。

红梅追到路边站在哪儿傻愣着,以前苏醒打人都没事,这次压根没打人,咋还被抓走了呢!

苏保国让苏福过来看着红梅,他和苏昌盛进派出所问情况。果然,有人说老顾是苏醒打的,其他七人也是被大家共同指认拿砖头打了人的。

他们一行人回到家后都坐在那儿发呆,只有方荷花哭得唏里哗啦。

“他爹,这么干等着也不行啊,得去县里找人!快去找人!”

苏保国也急得两顿没吃饭了,说:“咱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县里的路都找不清,能找到啥人?”

红梅一直坐在自己屋里愣愣的想事情,但她并没有大声哭,只是抹了几把眼泪。

过了一阵子,她出来了,站在方荷花面前。

“妈,你别哭,咱俩去县医院看看老顾吧,如果他没死,他肯定知道是谁拿砖拍的他。”

方荷花突然惊醒过来,“对呀,那个老顾肯定知道!”

她赶紧去房里拿钱,其实红梅已经往身上带钱了。

苏保国挺感激地看着红梅,“还是你想得周到。”

方荷花拿钱出门,忽然又慌张地说:“要是老顾死了呢?”

苏保国和红梅都呆了,要是老顾死了,苏醒或许就没人救得了?

这时苏昌盛赶了过来,他说他要去县里为苏醒作证。虽然凭他跟苏醒的关系作证可能没人信,但他也不能坐在家里不管苏醒的死活。

四人一起去了县里。

方荷花让苏昌盛一人先去医院看情况,他们三人在外等着。如果老顾没死,他们三人才能进去。要是老顾死了,这事更说不清了。

人们肯定会说,你家苏醒要是没打人,家属干嘛还来看老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