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林梢也笑着和闻澈挥了挥手,其实他更想上手揉一揉闻澈的头,因为他可以肯定,礼貌的道别只是闻澈的教养,等闻澈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谁道别后,他一定会懊恼的。自己跟自己闷头生气什么的,想想就萌的心肝疼!

闻澈、闻澈…他果然在刚道完别后,就后悔了,恨不能剁手的那种。

林树看见了闻澈敌对分明的脸色,也被戳到了诡异的萌点,心灵感应般替自家兄弟揉了一把闻澈的头,然后就哈哈大笑的关上了战斗机的玻璃前窗。在离开前,林树最后看了一眼林梢,比了个小时候便约定好的手势。

那手势只有他们自己懂。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既然是双生子,就没有一个活着另外一个先去死的道理。

当林梢拽着祝安回到驾驶舱时,正好看到林树的战斗机飞过战舰前的落地窗。

夜幕深沉,星河璀璨,扁平滑翔的战斗机,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喷射的气旋留下了一个风骚的8字型。

再林树不过的风格。

林梢有些哭笑不得,正当他打算在心里吐槽一下林树的时候,就见那架战斗机爆炸在了他眼前。

“嘭”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爆炸的强光把夜空照的犹如白昼,炙热的滚滚浓烟,伴随着灰红相间的可怕火舌,在顷刻间便吞噬了离战斗机爆炸处最近的一切事物,它们都被气化蒸发了。如果不是有特殊材质的玻璃挡着,直面这一幕的主舰全体人员的眼睛会被当场灼瞎。拉斐尔港上的人纷纷抬手挡住了眼睛,只听到剧烈的爆炸,感受到了随着冲击波而来的一股股热浪。

那场爆炸整整持续了几十秒,战斗机才彻底被烧完,碎片四溅,烟尘与浓雾弥漫在空中,没有人能在这样乍然的变化中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林梢的表情,永远的凝固在了那一刻。

‘不——’林梢的内心从未如此狂暴过,他拒绝接受这个现实。他是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对吧?他的哥哥,还有嫡子澈,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他眼前呢?不,他绝不承认!

“这就是作为叛徒的下场!”Z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他哈哈大笑,痛快的不得了,“前一刻才放松下来,下一刻就看到至亲死亡的感觉如何?双面间谍先生。”

寂静还在蔓延。

但众人的心头却肆意狂奔着一句——what the fuck?!(他TMD在说什么?)信息量大的快要跟不上了!什么叛徒?谁是双面间谍?毁灭双子吗?!求别闹。

“谁又能想到呢,不可一世的毁灭双子,会甘心当皇室的走狗。”Z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实则他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也被气的不轻,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220九等星的那个教堂里,只死了一个背地里忠心于叛军的年轻神父,另外一个神父和孤儿们,还有之前毁灭双子参与过的很多行动力本应该被他们“处理”掉的人,其实都活在荆棘鸟战舰上。所以他们总是很穷,总是军备不够,养了那么多张嘴,能够了才有鬼!

“你们TMD就是这么处理人的?!”Z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发了飙,苦心孤诣凹的造型尽数消散。如果没有这次皇太弟的事,毁灭双子大概能潜伏更久,简直细思恐极。

信息量还在继续爆炸。

被少游打了个半死的白鹤区长的脸上,在得知闻澈就这样死了的时候,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他艰难的爬起,近乎对Z咆哮着说:“你TMD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吗?!”

“杀了一个神眷者。”Z的语气就像是打碎了一件珍贵的花瓶,“确实是有点可惜,但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是皇太弟的人。

【!!!】

他们听到了什么?神眷者?是他们理解里的那个神眷者?那个神眷者的神眷者?等等,Z这话什么意思?他根本没打算遵守诺言?

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片段,主角孤胆英雄,用自己去换无辜的人,反派往往真的会信守承诺,但现实里…反派是不会那么傻逼的。

“我凑齐这么一船人容易嘛?诸君可都是最能刺激明帝的人,”Z对明帝的恨是不言而喻的,“噢,不对,是除了白鹤区长以外的人,您是个意外。”

白鹤区长却笑了,白白胖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那么一点邪魅狂狷的味道:“你知道毁灭双子是双面间谍,就不好奇谁才是他们的联络人吗?”

Z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吧?”

“真抱歉啊,就是我。”这便是白鹤当初不战而逃的真正原因,他必须活着,有太多无名的英雄需要他才能正名。

这也就是冉闵宁可晚接皇太弟,也要接上白鹤的原因;也是冉闵允许白鹤自作主张,他没有出声阻止的原因。冉闵知道白鹤的真实身份,白鹤知道毁灭双子的真实身份,可惜…毁灭双子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你拿什么证明?”Z不太相信白鹤。

“凭我是智者!”

智者,这是对不属于四大基础属性的特殊基因的称呼。顾名思义,这类人的大脑都是高度发达的。不过,怎么说好呢,大脑堪比光脑了,其实有时候也不能代表着智商有多高。

白鹤区长就是个好例子,他拥有过目难忘、照相机式记忆的能力,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忘过任何一分一秒的事情,但其实他本人并不聪明,只能把他当做一个人形光脑来用,还是仅限于记忆力方面。

于是,由另外一位真.有智商的智者提议,将所有的卧底名单都汇总在了白鹤的大脑里,既不怕丢,还不怕被人发现。

白鹤又蠢又怂,谁能猜到呢,他掌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鹤开始背诵从Z出现那一刻起,战舰里发生的所有对话,一次不差,连语气助词都没有落下。

Z打断了白鹤:“所以呢,你想让我觉得遗憾?是的,我感到遗憾,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别白费苦心了。”

“我只是想和你谈笔交易,用一部分卧底名单,换拉斐尔港的普通人安全撤离。”

当初白鹤逃跑,是因为他知道他能跑得了,如今不跑…是因为他知道他跑不了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有限的条件,去换一些无限可能呢?

最起码、最起码…

“不能让神眷者白死!”

白鹤很清楚,让Z放过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上的人不现实;Z也知道让白鹤交出全部的卧底名单不现实。那么,不如彼此各退一步。

“爆炸的倒计时系统还有一个小时零七分钟,”Z拖延了,“能跑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我会每五分钟写下一个名字,你能知道多少,就看你的命了。”

“成交!”

没有时间让拉斐尔港的普通人哭,也没有时间让他们矫情,只有守望相助的逃出生天。

因为白鹤那句“不能让神眷者白死”,也因为哑叔拖着病躯,挣扎着从医疗室里走了出来,接管了现场的指挥。

“他是祝士衡,我想他的名字就是保证。”这是冉闵通过Z的小喇叭,让所有人听到的。

狮鹫军团的第一教官,培养了顾准、冉闵以及毁灭双子等战神的传奇教官。与“战斗的三色堇”,还并称为狮鹫军团第一杀神情侣,是狮鹫军团最引以为傲的副军座,是个本应该只存在于历史课本里的大人物。

谁也没有想到祝士衡还活着,并且就在王庭骑士团里。

从闻澈死的那一刻起,哑叔整个人都是木的,就好像失去了灵魂,只有多年训练的本能支撑着他指挥其他战舰,尽可能的展开对普通公民的营救。

支配者指挥,影响者鼓舞人心,稳定者安抚情绪,服从者团结听命。

在不到一个小时内,拉斐尔港口的众人就上演了所有人都顺利登船的奇迹。空间石充足,绝对够他们跳跃到安全的地方。

上午还繁华热闹的拉斐尔港,此时已经如风卷残云过境一般,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逃的太快,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拿走,甚至还有人在慌乱中丢掉了一只鞋子。

在这争分夺秒的一个小时里,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上安静的可怕。

他们也想自救,也想活下去…但是,Z是个说炸就炸的疯子,神眷者的死就是个好例子,战舰上这些职业军人根本不敢动,不敢用自己渺茫的逃生机会,去换取所有人可能在当下被炸死的危险。还是那句话,不能让神眷者白死。

闻澈大概绝对想不到,他的一个举动,能影响到这么多的人。

“你们这么安静,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不准备留点什么遗言吗?”Z不甘寂寞,继续发挥着让人厌恶的余热,“我可是好心的至今还没有关闭星网与你们的联系呢。”

根本没人理他。

Z也不恼,他觉得自己简直好脾气到了极点。

在最后的第五分钟,冉闵终于开了口,他几步上前,对着摄像机那头的整个帝国的公民立正敬礼,一如既往的标准,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现在是星历1114年3月22日,王庭标准时22点53分,这里是荣耀的加布里埃号。这大概是我们集体的最后一次开口。

“我是舰长冉闵,王庭骑士团团长,明帝陛下的专属骑士,受封侯爵,金盏花勋章的获得者。

“我是副舰长罗勒…”

“我是副官乃东…”

“我是…”

“我是官方发言人千华,骑士团团员,受封贵公子。我的母亲是前吉里蒙大区的区长千里,她与叛军血战到了最后一分钟,我以她为荣,也希望她能以我为荣。”

“我是…”

“我是…”

当所有人简单的说完自己的生平之后,由冉闵领头,对着王庭的方向再次抬手敬礼,并开始最后一次背诵所有人耳熟能详的骑士宣言:

“我将成为一名王庭骑士。

勇敢的骑士。

我会按照光明神所愿的生活。

谦恭,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上阵杀敌;

我发誓与一切不对的抗争;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永远忠于皇帝陛下;

我发誓将会对我所爱至死不渝!”

星历1114年3月22日,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与巴钦重镇拉斐尔港一起,成为了宇宙中最璀璨的一道光,那亮度整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晚上,让所有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英俊的骑士,悲壮的誓词,以及最后一刻的敬礼,成为了永恒。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

白白胖胖的白鹤区长还免费传给了Z一个文档,文档里只有一句话——爷爷今天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不是所有人的好人都会信守承诺。你猜我给你的名单是真是假,恩?!

贱到不可思议,也…干得漂亮!

林梢把还在昏迷的少游护在怀里,虽然这么做无济于事,但他还是想为闻澈做最后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祝安就缩在林梢身后,不断的想着,如果当初听爸爸的话该多好?乖乖躲在灯塔里,等着和阿澈、少游一起去萨米基纳。阿澈一定不会忘记带上他的,就像是他们刚刚从庄园里逃出来的时候那样,阿澈一直、一直的握着他的手,小声安慰他,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冉闵团长最后一次看向公关小姐千华:“阿花。”

“恩?”红马尾的千华笑颜如花,一如她正在最美的年华。

傻瓜团长笑容灿烂如阳光:“我现在是不是能叫你一声孙子了?”

谁不全须全尾的回来谁孙子。

千华点点头,答了一声:“唉。”

在赶往王庭的某个舰队上,顾准上将正从噩梦中惊醒。

“阿澈——!”

顾准疏眉朗目,此时却已深如寒潭,冷峻的面容也苍白如纸。他乍然坐起,茫然四顾,薄被从腹肌滑落也无所知觉,只一心感受着心脏在劫后余生后的剧烈跳动,骑士宣言和爆炸声还犹言在耳,那份明知道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痛彻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PS:骑士宣言改编自历史上中世纪真正的骑士宣言。

☆、道二十声万岁:

“日安,军座!”

“哟~头儿~”

“上、上将阁下?!”

穿着黑色银边军装的顾上将,此时正行走在“四月一日”号光可鉴人的甲板上。每一个与他擦身而过的军人,都会停下行礼问好。

顾准回以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强势冷硬,目下无尘,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在他的心上。

除了…

“见到我很意外?”顾准摘下军帽和短披肩,一边换上无菌服,一边对战舰医疗室的值夜军医道。

罗军医是今年才到“四月一日”号上服役的新人,但见顾准的次数却绝对在战舰上名列前茅。因为罗军医是个影响者,专攻临床心理学,在心理干预和…值夜班方面颇有建树;而顾上将是个失眠重症患者。

简单来说,两人经常见面这个事儿,和罗军医是个心理医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喂)

“确实有些意外,我以为拉斐尔血案之后,陛下会通过光脑对您一刻不离。”罗军医是个很敢说的人,又或者可以单纯将其称之为嘴毒作死。

“我还以为你弟弟是‘荣耀的加布里埃’的副舰长罗勒呢。”

顾准的嘴…其实也挺毒的。

“他是。我刚刚失去了他。所以,请别逼我,我什么都干得出来。”罗军医的金边眼镜反着一层光,很有一种他随时会暴起拿手术刀捅死人的亡命之感。

“容我提醒一句,你要是准备给罗勒换个新身份,是绝对绕不开我的。”顾准不为所动。

罗军医眨眨眼,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诶”的天真。但是…讲真,他这副白大褂、黑军裤外加一把手术刀的危险配置,真的很难把天真无邪这个词诠释出来,反倒是很衣冠,很禽兽,演个变态是没问题了。

顾准冷眼旁观:“你和你父亲两代人,都是‘代体’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你现在告诉我,你没给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身为职业军人的弟弟准备代体,你觉得我会信吗?”

“代体”计划,是皇后加布里埃还在位时,主持秘密展开的一个实验计划,结合只有精神体没有实体的β星人,和个体实力强到逆天的α星人的各自优势,加布里埃和生物学领域当时走在最前沿的罗教授,把脑洞开到了天际。

罗军医一副打死不认的倔强模样:“‘代体’计划不是万能的,它也有风险好吗?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你觉得我会拿我唯一的弟弟去冒那个险?”

“你会。”顾准很肯定。

因为计划失败的结果,不过是损失一个精心培养的代体,至今还没有出现本体受到影响的例子,最重要的是,失败的高概率已经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罗家整整研究了十年,耗费两代人的心血,不可能一点成功率都没提高。

顾准甚至有理由相信,罗军医那个宝贝弟弟的一船战友,目前都正在排队等待从本体重新苏醒。

罗军医自讨了一个没趣,撇撇嘴,很快便为顾准打开了通往实验室的暗门,一副“快走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的不耐烦脸。罗医生觉得他和顾准绝对是八字相冲,从顾准发现“代体”计划,再到顾准把他从萨米基纳的研究所,“绑架”到四月一日号上开始,他们就没能和睦相处过一天。

“殿下醒了吗?”顾准却没急着离开,反而耐心对罗军医询问着他每次必问的日常。提起那位殿下时,顾准脸上的五官都会随之柔和,全然不见半点铁血上将的痕迹。

“还没。”罗军医打了个哈欠,“着急什么?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睡觉吗?说醒就醒?”

“我不急,”顾准摇了摇头,比起之前以为闻澈已经去世后那宛若地狱的九年,有盼头的等待,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光明神的恩赐了,“我是替别人问的。”

“谁?”罗军医挑眉,推了推眼镜,他们家难道也出现叛徒了吗?总感觉这个本应该是秘密的“代体”计划就是个筛子,哪儿哪儿都是漏洞。

“陛下。”

“哦,他啊,怎么了,又吐血了?”罗军医提起明帝的语气,全然没有一丝尊敬。那个以卑劣的手段窃取了本应该属于闻澈母子位置的私生子,真的很难让加布里埃一系的人对他心生欢喜。

很巧的,顾准对明帝也没什么尊敬与好感,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哦,也没什么,就是死了而已。”

“殿下如果不能早点醒来,为他准备登基典礼的我,大概会有些困扰呢。”顾准嘴上说的,和表现出来的,却全然是两回事,“实在不行就只能暂时秘不发丧了,该找谁来先控制一下明帝的代体呢?”

“讲真,你比南边的叛军更像反派。”

“谢谢夸奖。”顾准颔首,冲罗军医点了点头,却引得对方差点真的拿手术刀和他对拼。而彼时…顾准已经走入暗门,对罗军医充分诠释了“我不和你玩了”是个怎么样气死人的概念。

暗门之后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三面漆黑,只有脚下踩着的金属地板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照明效果没有多少,恐怖片的气氛却衬了个十足。走廊直通战舰的心脏部位,但是走到尽头了,却只能看到一面好像死胡同的墙,只有拥有特殊权限的人才能打开,看到门里的别有洞天。

光从缓缓而开的门里传来,直至豁然开朗。

精密的仪器,林立的试验台,以及各式各样、错综复杂到让人猜不透用途的导管,导管里装满了不知道是液体还是胶体的东西,闪着莹绿色的光芒,间或还能在其中看到气泡,升起,破裂,再升起,循环往复。

在这间实验室里,最重要的便是被无数光脑和试验台围绕的一□□一无二的治疗舱。

治疗舱差不多有顾准的膝盖高,一个半顾准长,三面矩形,只有上方的玻璃罩是弧形的,半透明,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能看清治疗舱里的情况。一般时候(特指在顾准来看望的时候),治疗舱的玻璃罩只会露出头的部分,足够顾准看清在里面安睡的人。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唇红齿白,体貌闲丽,眉眼间一派让人移不开眼的舒心与贵气。增一分太过凌厉,减一分则太过弱势。偏就是如此正正好好,龙姿凤章,天质自然。

顾准已经模糊了初见闻澈时的具体场景,却永远忘不了他带给他的那份柔软与希望。

那是帝国最尊贵的嫡子澈,皇后陛下的独子,皇帝陛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小小年纪便自有一番沟壑,顾盼间神采飞扬,谈笑间暖意融融。当他专注的看着一个人时,他会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仿佛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彼时,顾准一家俱是获罪之身,因卷入党派之争而殃及池鱼。十二岁的顾准,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被打落尘埃,甚至好像比尘埃还不如。

是那位衣着玄色皇子常服的嫡子对他伸出了手,他听见年幼的嫡子问皇后:“犯错的是他父亲和继母,为什么要让未成年的他一同承担?”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有愤恨,有不甘,却独独没有对无辜之人报复的火焰。”

“我想相信他,我准他活下去。”

顾准,顾准,“准”之一字,便始自于此。

他因他而生,便会为他而活。

十二岁遇到闻澈;十三岁听到闻澈的死讯;十四岁开始每天都梦见他与一个看不清脸、也叫阿澈的男孩一起慢慢长大,他觉得他疯了,却一点都不想从这个疯狂的梦里醒来;如今他二十三岁,闻澈…

醒了。

“少游——!”

听着他心心念念的殿下,喊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醒来,这滋味…可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