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撇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了看挂着的点滴,一脸担心,“怎么会弄得住院这么严重?”

他将电脑合上放在一边,起了起身子,轻声说:“最近感觉不太舒服,就过来检查一下,最后被强制要求住院,想着正好休息休息,就住了。”

我扑哧就笑了,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不太舒服?!夏天,我跟你说,要不是我早上正好过去找他,现在你老大估计已经在殡仪馆了!”

冯苏川无奈地摇头,我转头,看到来人,笑着打招呼:“陆总!”

进来的男人叫陆向东,是冯苏川的大学同学,也是我们公司长期合作的分包公司的项目经理,我和冯苏川还是男女关系的那两个月,经常跟他一起吃饭,所以,大家都很熟稔。

他走过来将一个水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取了水杯倒了热水递给冯苏川后,看向陆向东,“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向东瞪了冯苏川一眼,有些唏嘘地说:“我早上过去的时候,按了十几分钟门铃没人应答,打电话也没人接,我能听到他的手机就在房间里,最后叫保安翘了门锁,看到这人直接晕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脸色青紫,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说要是再晚一会儿,就一命呜呼了,冯某人,我这算是救了你一命吧,以后对我客气点儿!”

我觉得一阵后怕,有些惊慌地转向冯苏川,他却是一脸笑意,用没有扎针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后,笑着说:“别听他胡扯,就是早上的时候有几秒钟的休克,缓过来后就被他拽着来了医院,检查过后也只是说最近太过劳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陆向东也没有再反驳,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行了行了,就当我胡说吧,工地还有事儿,我先走了,夏天你下午还去上班吗?”

他的话音刚落,冯苏川就说:“我没事,你走吧,顺便把夏天送回公司。”

我抿了抿唇说:“要不我给人事部打个电话,请半天假陪着你吧?”

“不用,下午我想睡一觉,你在这儿也没用,有事我会叫护士的。”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反抗,我只好点头。

回公司的路上,陆向东转头看了我几眼,像是有话要说。

“你总看我干什么?”因为比较熟悉,我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问他。

他笑,“我看你还是挺担心他的嘛,听说他住院,立刻跑了过来,怎么当初就非得分手?就那么舍得不那个初恋?”

我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冯苏川个大嘴巴,什么都乱说!”

他看我一眼,道:“他也是个人,总得跟人倾诉一下吧,要不你让他活活憋死吗?要我说,他这个心脏病都是被你气出来的,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北京二锅头都是一杯一杯的喝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舒服,夏天,不是我吓唬你,今儿早上我要是不去,他就这么嗝屁了,你算半个凶手!”

他的语调轻浮,明显是调侃,可是我听着却心生愧疚,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提出分手的,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过,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受到了伤害,所以在后来的相处中,对他,除了之前的感激和敬仰又多了一分歉意。

所以陆向东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里着实不好受,没有反驳,点点头将这个未成形的罪名认了下来。

或许没料到我的情绪会一下子变得低落,陆向东立马道歉:“哎!我开玩笑的,不会这么不识逗吧?”

我笑笑,“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他,心脏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严重起来说没就没了,很恐怖的!”

身边的男人叹息,“他这个病绝对是被工作累出来的,这个你比我清楚,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算计别人、防着被人算计,就没轻松过,这□体终于撑不住提出抗议了,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住院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告诉家里人,这几天下班后你要是没事就去照料一下,晚饭不用你管,我让我老婆做好送过去,你就陪着他聊聊天什么的,能不?”

我猛点头,“成,下班后我就是他的免费看护!”

陆向东很豪爽地笑了,“你这个丫头有时候真的挺仗义,你说老冯怎么就没把你拿下呢,要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奉上一份大礼!”

我觉得有些尴尬,抿住了嘴唇没有接话。

下班前,温希承在MSN上问我去不去看梓飞,我想了想后说:【我们老大住院了,这几天我要去照看一下,帮我跟梓飞他们说一声。】

过了半响,他才回了我一句话:【严重吗?】

【心脏病,挺麻烦的,不过不太严重。】

【今天我要加班,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在我的脑子做出反应之前,手指已经敲了一句话出去:【不用了,他需要休息。】

温希承没有再回复我,而关闭了对话框后,我觉得心里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好像在遇到冯苏川的问题上,我都是毫无原则地选择站在他一边,根本不去想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那个我爱着的男人。

想到爱这个字,我苦笑了一下,真是亵渎了这个神圣的字眼!

下班后,吃过晚饭去了医院,意外地,病房里除了陆向东还有一个女人,凭着我不太好的记忆和她看向冯苏川担忧的眼神,我想起来是他的初恋女友,张琳娜。

我询问地看向陆向东,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冯苏川看我进来,对站在床边的人说,“娜娜,我没事,真的,让向东送你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没有任何温度。

张琳娜没有多说什么,跟我打了声招呼,慢慢转身,与我擦身而过时,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红红的眼眶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情愫。

病房门关上后,我走了过去,看他面露疲色,轻声说:“很累吗?要不要躺一下?”

冯苏川摇头,“吃过晚饭了吗?”

我点头,“嗯,你呢?陆总说他太太给你做晚饭,我就没有给你买。”

他指了指旁边的餐盒,“也吃过了,今天公司有没有什么事情?”

我掏出几份文件递给他,“有几个付款的需要你签一下字,商务部说是下周有个大项目,明天去领标书。”

他一边签字,一边问道:“哪里的?多大?”

“就在开发区,一个香港的私立医院,据说两个多亿。”

冯苏川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点点头,应了一声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还给我,“坐吧,想吃什么水果自己拿,我休息一下。”

扶着他平躺后,我将灯光调暗了一些,见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我小声说:“要不你早点睡觉吧?”

他没睁眼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我不困,只是有些累,你看会儿电视,等向东回来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他是想让我陪着他,还是真的只是想让陆向东送我回家,猜不透索性不去思考,应了一声便坐在凳子上看电视。

几分钟后,他突然开口:“刚刚那个就是张琳娜。”

我愣了一下,转头,病床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正注视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读出什么信息。

“我猜到了,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吗?我以为你们都不来往了,从来没听你提过。”

“上个月她辞去原来的工作来到了这个城市。”

我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为了你?”

冯苏川移开眼睛转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她说想要跟我重新开始。”

“那你同意了吗?”

“你说呢?”

我抿住了嘴巴,没有接话,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他的想法!

冯苏川转头看向我,轻笑出声,“全世界也只有你这个笨蛋会相信破镜重圆这种扯淡的事情!”

我慢慢低下了头,心道其实我也不相信。

“夏天。”

“嗯?”

他叫了我一声,却又没了后话,我抬头,只看到他嘴角擒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可是我仔细地辨认了半天却依旧看不明白。

短信声的响起,打破了病房里有些暧昧的气氛,我掏出手机的时候,冯苏川也轻轻阖上了眼睛。

短信是温希承发来的,问我:“回家了吗?”

我想了想,给他回复道:“回了。”

良久他给我回道:“早点休息,晚安!”

陆向东回来后,我就离开医院了,没用他送,自己打车回了公寓,从出租车下来,瞥见楼道口站着的男人和他脚下一地的烟头,我轻轻咬住了嘴唇。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靠在墙壁上,单手插兜,微微弯着腰,月光洒在他的周身,满是落寞。

已经立夏,晚风很柔和,看着他身上被风吹起的衣衫,突然间我发现他比刚回国的时候瘦了很多。

温希承看到我,弹掉手里的烟蒂,低着头一步步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前,停顿了一下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我,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后,有些伤感有些心痛的声音响起:“夏天,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我没有挣脱也没有作出回应,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撑不下去就放弃吧,希承,其实我也觉得很累!”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第一天~

上一章的留言没有一一回复,但是积分都有赠送的~

54

54、五十四【爱情是什么】 ...

商务部将私立医院的标书领回来后,就成立了竞标小组,因为冯苏川住院,温希承担任组长,开完会,设计部开始着手深化设计,我们部门研究商务标,下班后给冯苏川打了个电话,我准备去医院看贺梓飞。

走的时候,设计部全体还在加班,温希承正在跟设计师校对图纸,我没有打扰他。

在医院跟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刘妮忆拉着我去买冷饮。

我知道她有话要问我,出了病房,我就老实交代:“前两天希承问我愿不愿意跟他重新开始,我拒绝他了。”

她显得很震惊,“为什么?我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前段时间不是挺好的吗?你又轴上了?”

我抿了抿嘴唇,“Amy回来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就没有了。”

“你不会认为希承喜欢Amy吧?!夏天,这可太不靠谱了,你说母猪会上树我信,说希承爱上除你之外别的女人,那纯粹是扯淡!”

我挑眉,“为什么是扯淡,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那样一个温柔、美丽、善良的姑娘,又深深爱着他,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着他,他完全应该爱上的!”

刘妮忆白了我一眼,“你摸摸良心,真的觉得Amy是你形容的那样吗?真的相信希承会爱上她!就这几个月的表现来说,我觉得希承真的很够意思了,不是我说你,又不是不爱,差不多就行了,非得搞成我和梓飞这样才算完吗?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我瞪她,“那能一样吗?梓飞有抛弃你四年跟别的女人订婚去了吗?有当着上百人在你面前上演肉麻的重逢戏码吗?有在你想要敞开心扉时,一次次让你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瓜吗?你遇到梓飞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碰上温希承那就是这辈子所要承受的磨难!”

刘妮忆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有找出理由反驳,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想让他怎么做?”

我摊手,“不知道,反正看到Amy跟他在一起,我就不爽,非常不爽!”

“我也不爽,尤其是看到她一副欠揍的柔弱样儿,就想扇她耳光,可是我们站在希承的角度想一想,那四年毕竟是Amy陪着他的,尤其是在他爷爷去世后两年,我们都不知道那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健健康康地回来,其实我们都应该庆幸了不是吗?我想这其中Amy功不可没,现在你总不能让他做断绝关系这种幼稚的事情吧,再说,你想想你对冯苏川的感情,把Amy想象成冯苏川的角色,其实也挺可怜的不是吗?她只是爱上了希承,而希承不爱她,也不是什么坏人,现在希承要是让你跟冯苏川断绝关系,你能接受吗?”

我抿住了嘴唇,过了一会儿小声反驳着:“Amy哪有资格跟冯苏川比!”

“你当然觉得他好了,可是就我这个局外人看来,他俩就是一样的,我对他俩都没好感,在对待冯苏川的事情上,希承就成熟且宽容得多,他知道这四年来冯苏川给了你不少关爱,所以就算心里再不愿意,却从来没有干预过你们之间的相处,他是跟Amy定过婚,可你不也当过冯苏川的女朋友吗?挺公平的,别再拧巴了,人生苦短,有几个四年够蹉跎的。”

她说了一堆,我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动容,还是觉得她把Amy和冯苏川放在一起比较不公平。

“反正我现在不想跟他和好,他喜欢给人家当温柔的大哥哥,喜欢英雄救美,就去做好了,我又不会去干预!”

刘妮忆一掌盖在我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这么倔,你就得瑟吧,哪天希承真不要你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不要就不要,我不稀罕!”看她气呼呼地朝前走,我追了上去,“哎!你去哪里?”

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离我远点儿,油盐不进的东西!”

我们回到病房时,温希承已经过来,正在跟贺梓飞抽烟,在刘妮忆堪称凶狠的眼神下,两人乖乖熄灭烟蒂,温希承的脸色不好看,刘妮忆看了我一眼,轻声问着:“又没吃晚饭吧?还有些菜,微波炉里给你转一下?”

温希承摇摇头,站了起来,“别麻烦了,我没胃口。”

看到刘妮忆跟贺梓飞不停地朝我眨眼,我低声说:“我陪你出去吃点东西,总不吃晚饭,对胃不好。”

刘妮忆猛点头,“他这几天食欲差得厉害,你赶紧管管,好像还有些发烧,是吧,梓飞?”

贺梓飞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晚上过来我才发现他不停地打摆。”

刘妮忆囧了,干咳了两声,直翻白眼,贺梓飞意会过来,讪笑着摸了摸鼻子,看向我,“我记错了,是昨天晚上就发烧了。”

我看着他俩的双簧,极其无语,朝他们摆摆手跟着温希承走出病房。

等电梯的时候,我转头,“真的发烧了?”

“没有。”

我点点头,率先进了电梯。

上车后,他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你们经理好一些了吗?”

“精神还是不太好,总是容易疲累。”

“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公司让我出面慰问一下,你看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他问得很公事化,语气平静无波,我却轻轻咬住了嘴唇,那天的那句话还是刺激到他了,想到刘妮忆说的那一番理论,我偷偷打量他的神色,真的是看不出难过或者不爽,可是里面的那颗心真的如面上的这般淡定吗?

看来,他的确比我成熟宽容得多!亦或者,是爱得比较深吧!

我语气软了一些,没头没脑地解释着:“他在这边没有亲人,我就是下班后拿文件让他审批一下,顺便陪他聊聊天什么。”

温希承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下,出现了丝欣慰,他轻轻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他坚持不去吃饭,直接将我送到公寓楼下,我无奈地转头,看到他的鬓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一层细汗,才明白贺梓飞说的是真的。

“不舒服?”

“没什么,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打开车门的同时,我轻声说:“上去坐坐吧。”

我走进楼道没多久,温希承就跟了进来,他的双手放在裤兜里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情绪。

回到公寓,我直接转向厨房,先煲了粥,又开始熬姜汤,我知道我不应该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是我拒绝和好的,可是看到他难受了连我都隐瞒,还是觉得有些发堵。

端着姜汤从厨房出来时,温希承正抽出一张面纸,应该是想要擦汗,看到我,他转成擦了擦掌心,将纸屑扔进垃圾桶后,站了起来,接过汤碗,说了句:“谢谢!”

“有些烫,慢点喝。”

温希承点头,慢慢喝着姜汤,我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比方才又白了几分的脸色,刚刚的强势一点点弱了下来。

等他喝完后,我转身去卫生间拧了一条湿毛巾,递给他的时候,碰到的指尖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冷,一直传到我的心里,疼痛蔓延着。

温希承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额头,呼吸微微有些沉重。

“妮子说你这几天都没有食欲,怎么回事?胃病犯了?”

他不假思索地回我两个字:“没有。”说完后,垂了垂眼睑,补充道:“没有胃疼,只是有些发烧。”

“那就好,我熬了粥,你喝一点。”

我起身的同时,身边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

我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臂,依然是紧固有力,根本掰不动,感受到脖颈处扫过来的炙热的气息,我颇感无奈,“不要这样!”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他的脸埋在我的后颈,轻声说着。

“什么话?”

“要你做女朋友和支撑不下去,我们还像在海南的时候那样好吗?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就那样相处好不好?”

我叹息,放在他胳膊上抗拒的手慢慢没了力道,站了一会儿,我低声说:“希承,你觉得我还爱你吗?”

紧贴着我后背的身子明显僵住了,他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拥住了我。

我继续开口:“妮子说我太矫情了,既然爱着就该跟你和好,冯苏川也说只要相爱,就能重新开始,可是我并不能明确地回答他们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我能感觉到那份心动,可是心胸却变得狭窄,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变得动摇,不能再给予你所要的温暖,不能理解你、体谅你,这样,还是爱情吗?”

身后的人长久地沉默着,我慢慢低下了头,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其实我知道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知道这样明确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对他有多残忍。

这么久以来,支撑他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应该就是确信我依旧爱着他,而今我却这么坦白地说出了内心的纠结,如果当他发现这个动力一开始就是个泡沫幻影,也许就真的能解脱了!

后来温希承没有喝粥就离开了,对于那个问题,他给出的回答是:“我不在乎!”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在发颤,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从楼道里出来没有一丝停留地开车离开,心像是破了个大洞,源源不断的疼痛流遍全身。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如果是冯苏川说出这句话,我相信,只有内心无比强大的人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