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得很安静,他不时抬眼瞄向我,像是在观察我的情绪,一脸忐忑,我的心里微微有些不爽,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昨天晚上他是生病又不是喝醉了,怎么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开车去公司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昨天晚上,后来我疼得有些发晕,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原来,他真的是没有意识了,怪不得当时的表情那么无辜,对他笑了笑后,我摇头,“没事。”

他抿着唇收回视线时,目光在我胸前停留了一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弯了弯,我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双手抱住了肩膀,将脸扭向窗外!

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怎么笑得那么邪恶!

去了公司,整理好标书我们就去了投标现场。

这次的竞标采用匿名网络定标,招标方提供一个平台,投标方互不相见,一切的提问和答疑都通过网络进行,先是技术标评标,合格者才可以进入商务标的评定,每个公司最多可以有三个代表出席,因为冯苏川住院,所以就由我代替他陪同温希承和商务部杜经理一起参与竞标。

进入会场后,我们先将标书的光盘交给相关技术人员,由他们导入特定的系统,进行评标。

这个过程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我们就整理商务标。

大约一刻钟后,技术标清标结果显示了出来,一般来说这一步都是走走形式,基本不会有问题,可是看到电脑屏幕上提交的结果,我们三个人瞬间呆住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公司技术标不符合要求,当作废标处理,直接取消了竞标资格,其中不符合要求的项目是,招标文件中明确规定所有的排水管必须选用薄壁不锈钢,而我们采用的是硬质塑料管!

我和杜经理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温希承,因为这是设计部负责的。

身边男人的脸色白了又白,紧抿着嘴唇,点开我电脑里的投标备份,熟练地翻到相应条款,上面的确写着:排水管材质为硬质塑料管!

然后他又点开商务标,清单里面却是写着薄壁不锈钢,也就是说,我们的商务标是正确的,而他负责的技术标却出现了重大失误!

从竞标现场出来,杜经理第一时间向张总汇报了情况,温希承的神色异常凝重,我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公司的路上,温希承接到张总的电话,听得出来,张总非常生气。

到公司后,杜经理直接去找张总,我跟着温希承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开了电脑,翻开发给我的邮件,打开技术标,翻找着,最后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反应。

我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将电脑转了一百八十度推了过来。

我看了过去,然后身体就僵住了。

他最后发给我的技术标,上面写着:排水管材质为薄壁不锈钢!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怎么会这样?”

温希承抬眼看着我,眼神复杂,隐晦不明,良久后,他慢慢合上电脑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经我的手发出去是正确的,但交给业主时却是错误的,这中间能够做手脚的只有两个人,你和冯苏川!夏天,这次,你会站在哪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某橘去医院挂水了,草稿箱准时更新哦~

这次,夏天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57

57、五十七【这样的决定】 ...

从设计部出来,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宋颖关切地跟着我去了茶水间,拉着我小声说:“夏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是我们老大的失误吗?”

我紧紧握着水杯,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冰冷冰冷的,面对宋颖的问题,我一脸茫然地转头,“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算工程量,所有的细节和汇总都是他在负责,材料的修改又是最后一天才接到通知,不小心弄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愣了一下,“你们都没有看过最后定稿的技术标吗?”

宋颖摇头,“每天都熬到半夜,提供清单的那天下午经理就给我们放假了,所有的核对跟汇总都是他自己弄的。”

我轻轻咬住了嘴唇,片刻后,站起来直接走向设计部。

温希承正要去找张总,我拉着他重新回到办公室,关上房门后,轻声说:“这事儿先不要跟张总说好吗?”

像是料到我的反应,他靠在一边,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低头沉默着。

“求你了,先让我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拙劣的手段不是他的风格。”我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淡淡的哀求。

浸在阳光中的男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依旧低着头,却是抬起了眼睑,那里面深沉如海,我望不到底。

几秒钟后,他慢慢移开了眼睛,声音有些飘忽地说:“夏天,他想要什么,你我都很清楚,这次,希望你在做出决定前,能够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说完后,就直接开门离开了,只余下我感受着他留下的苍凉和落寞。

冯苏川想要什么?如果仅仅是让公司无法中标,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只要在价格上稍微做一下调整,就完全可以做到,虽然到时候张总还是会怪到我们合约部,但未中标只能算是工作不到位,绝对不会牵扯到个人失职。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修改技术标,直接陷害温希承,而做的又如此不高明,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已经决定离开公司,走之前跟公司来个鱼死网破,以后在建筑行业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二、逼走温希承!

答案显而易见,明智如他绝不会是第一种可能。

他知道我们会第一时间发现是他做了手脚,也知道我一定不会让温希承去揭发他,现在就看我的选择了,如果我选择维持正义,那么他不仅仅会跟公司决裂,以后在建筑行业也会臭名昭著,再无翻身之日。

坐在椅子上,我苦涩地笑了,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可是也不会如他所愿逼走温希承,既然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人来承担的话,那只有我了。

下班后,将写好的辞职信放进抽屉里,我打车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之前,我想到过很多种冯苏川看到我时的眼神,隐含愧疚的、躲闪的、亦或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却绝没想到是如此的温柔和坦然。

没有穿病号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个保温盒,显然是在等我。

我被眼前的情景怔得一时没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思绪一片混乱。

“还没吃晚饭吧,向东刚刚送过来的饭菜,有你喜欢喝的鱼汤。”平静无波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紧抿着嘴唇走过去,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有些不稳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吃饭。”

我站着没动,胸腔里憋着一口气,生疼生疼的。

冯苏川慢慢打开饭盒,摆放着碗筷,“听话,饭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的语气坚定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僵持了几分钟,我坐下拿起了筷子。

我低头吃饭,没有看他一眼,对于他夹到碗里的菜也都乖乖放进嘴里,不想跟他周旋,只想赶紧吃完,听听他的解释!

一刻钟后,我放下碗,擦了擦嘴角后,看向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冯苏川面前的米饭几乎没有减少,他将保温盒一样一样收好放进袋子里,站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幽幽,男人修长的身型清冷无比。

我站起来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一个理由!”

“以你的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

“为什么?你说过就算没有他,总部也会派别人过来的。”

“那如果是为了你呢?”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不回来,我们会很幸福地在一起。”

我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翻滚着思绪万千,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极其陌生,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煽情的话居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我以为你早已释怀。”

“释怀的是你,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所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的语气透着沧桑,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让我无法招架。

“你说过不爱我的。”

“我说的是当时没有爱上你,并不代表后来没有,夏天,因为你不爱我所以看不到我的爱,你一直说永远都无法走进我的内心,猜不透我的想法,其实不是的,你曾经来过,只不过在他回来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而已。”

我无言以对了,深深低下头的同时,心里的愧疚和歉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饱和度,我甚至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使得他失去了公司的宠幸,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面对这样的冯苏川,我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转身,背对着他站着,“我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这次的事情我会承担下来,向公司提出辞职。”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我在这样的沉默中一步步走出病房,关上房门时,看到那个伫立在窗前的挺直背影,第一次觉得过去的四年我真的是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

第二天,冯苏川销假上班,一整天公司高层都在开会,主题当然是围绕私立医院竞标中出现的重大失误,直到快下班前,才回到办公室,也许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的脸色透着些灰白,看起来很是疲惫。

看百叶窗合上后,我进了他的办公室,将辞职信放在桌子上后,轻声说:“尽快跟人事部商量重新招一个主管吧,我走之前还可以带带她。”

冯苏川没有接话,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掏出一根烟点上,慢慢吸着。

片刻后,他说:“离职后有什么打算?”

平淡的语气,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钟才低低地说:“回家!”

轻轻应了一声,他将桌上的辞职信拿了过去,我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

出来后深吸了一口气,去了设计部。

感受到办公室里笼罩的低气压和每个人脸上严肃的表情,我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如果这件事真的让温希承承担,那么整个设计部都会受到牵连,想到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牵扯到这么多人受到影响,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我进去的时候,温希承正看着电脑发呆,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空洞,里面的黯然在看到我后并没有消散,而是慢慢聚成一个点倒映出我凌乱而苍白的表情。

“问出原因了吗?”

我点头,坐在他对面,斟酌了一下说:“这件事由我来承担,希望你能帮我隐瞒。”

“你准备怎么承担?”

“就说是我私自修改了标书。”

“理由呢?”

“收取了其他竞标公司的回扣。”

我的话音刚落,温希承就向后一仰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他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盖住了眼睛,再开口,声音沙哑沉痛无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低着头轻声说:“知道。”

对面的男人冷笑了一下,放下手臂,直直地望着我,“好!好!好!你为了他可以背这么大一个黑锅,可以提早结束你的职业生涯,可以低声下气地来恳求我隐瞒真相,夏天,你真的是做出了一个让我无话可说的决定!”

他声音里的悲戚和绝望,让我心里的酸涩一点点涌上来变成了眼里的水汽,却是不肯落下,我当然不奢望他的理解,也无法让他不恨我,我只希望这件事能由我来承担,不要再有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的能力有限,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有这样,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冯苏川毁在我的手里,也不愿温希承背上一个工作失职的罪名,在他看来,我的决定全部都是在维护冯苏川,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我最不愿意伤害的是谁,心里最在意的又是谁,可惜,他已经完全体会不到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听到他平静中带着一丝苍凉的声音:“夏天,我终于相信你不再爱我了,这次,我真的放弃了!”

伴随着滑落的眼泪,我紧咬着嘴唇不泄露一丝脆弱地开门离开。

我用这样一种方式亲手为自己刻骨铭心的初恋画上了终止号!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的这个决定彻底击碎了小温的信念~

日更延长一天,明天继续,大家要记得多多捧场回帖哦~

58

58、五十八【最后的赢家】 ...

两周后。

宁静安详的午后,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我手握着咖啡杯站在茶水间的落地玻璃幕墙前,心里空洞而麻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夏天,我猜你就在这儿,我们经理找你好几次了。”宋颖挤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着。

我笑了笑,轻轻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身后是悠悠地叹息声:“你都魔怔好几天,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异常平静。

回到办公室取了一份文件,起身的时候对上玻璃隔断里面男人淡淡的视线,我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设计部经理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径直走进去,脸上换上公式化的笑容,将手里的材料递了过去,“李经理,这是设备参数,您看还缺什么?”

对面的男人,微微发福的身体前倾着,笑得温和而得体,“谢谢,这几天麻烦你了,以后还需要你们经常配合,定个时间我请你们部门的小姑娘吃饭。”

我笑了笑,推辞道:“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情,您客气了,吃饭就免了,要是能有下午茶,我想她们会很高兴的。”

男人爽朗地笑了笑,“没问题!下午茶待会儿就送到!”

“谢谢!您忙,我先出去了。”

从办公室出来,离开设计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温暖和煦的阳光,依旧是通透明净的玻璃隔断,却再没有那个修长的身影和那双深情注视的目光了。

心里的酸涩又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住,我匆匆转向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任由眼泪肆意滑落,能感受到的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在我跟温希承谈过话的第二天,私立医院项目投标出现重大失误的事情就落下了帷幕,温希承主动承认是他工作上的失职造成了这次废标,并提交了辞呈。

三天后,公司颁布了人事令,温希承被撤去常务副总和设计部经理的职务,调回美国总部等待处理。

这中间,他没有再去医院,我给他打过三次电话,他都没有接听,我曾在他家的公寓楼下等过他,却看到他跟Amy一起从楼道里走出来,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根本没有上前的勇气。

一周后,他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只给贺梓飞发了一条短信后,与Amy一起回了美国。

而自从那天后,我的心就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一点兴趣,所有的喜怒哀乐像是瞬间消失一样,觉得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提交给冯苏川的辞职信他迟迟没有递交于人事部,可我是下定决心离开的,这两周来除了公事,我几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一切都如他所愿,温希承调走了,Amy离开了,张总也意识到他的重要性,将内审重新划到合约部下面,同时让他接手了设计部和工程部,现在他又成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司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

我不怪他,因为没有我,这一切就原本是他应得的,却没办法再与他并肩作战,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当他的助理,却没想到会散得这么快,这么让人沮丧。

晚上加了一会儿班,我去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时感觉到里面不一样的气氛,放下手里打包的甜品,我疑惑地看着窝在床上共用一台电脑的两个人,“怎么了?”

刘妮忆先下了床,贺梓飞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耳麦上的话筒轻声说:“夏天来了,你们聊聊。”说完在刘妮忆的搀扶下也站在了地上。

我手里攥着包带,心口处一点点收紧,几乎不能呼吸。

他们两个人走过来,贺梓飞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很轻地说:“是希承,过去跟他说会儿话,我们出去散散步。”

房门关上,我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向床边,戴上耳麦后,慢慢抬眼看向电脑屏幕。

视频里出现的男人,穿着休闲的家居服,柔软的头发随意地搭在前额,略长,遮住了一半的眉心,脸色透着些苍白,眉眼间带着疲惫。

眼底没有丝毫晃动,一派宁静。

“过得好吗?”他问我。

我轻轻点头,尽量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你呢?”

“还行,怎么瘦了?”

我偏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说:“没有,可能是网络传输产生的偏差。”

他沉默了两秒钟,继续说:“不是,真的瘦了,下巴都尖了。”

耳麦里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我还是清清楚楚听出了那里面的心疼,眼眶就这么变红了,幸好对方看不出清楚。

我岔开话题,“公司给你什么处分?”

他说:“我离开公司了。”

我诧异了一下,一句话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那你要回来了吗?”

说完后就觉得异常尴尬,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只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几乎陷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