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是个爱说话的,插嘴道,“端午龙舟与龙舟大赛是两码子事。龙舟大赛,比的是各大船帮的实力。”

哦了一声,墨紫不懂划龙舟跟船帮实力有什么直接联系。

“是一项传了百年的竞技。如今,与其说比的是实力,不如说只是咱们自己庆祝重阳的消遣,也让各大船帮有个联络兄弟感情的机会。”傅天神态却很轻松。

“老大,以前是联络感情,今年肯定不是。我可是接到消息,鲭帮,鲸帮,海鲨帮那些个不懂尊敬前辈的小子们找官船场的匠师们专门制舟,打算给咱们下马威呢。无论如何,咱两帮不能输人。”王坤说完,喝干一大碗酒。

墨紫听到这儿,就眼睛亮了。五大船帮内部起哄,龙舟大赛要一较高下,这些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能提供给她商机啊。

“我听徐九说墨哥掌着红萸?”傅天问。

“是。”墨紫赶紧派上名片。

几人看着稀奇,这话就不细表了。

“红萸闯过三关,虽然在船场之中还未打出名气来,我却信墨哥的本事。”傅天没有亲眼见墨紫闯关的情形,但有他的手下跟他细细说过。而且,徐九和无忧,对她评价甚高。自己也是阅人无数,能看出她的不简单。

墨紫说多谢。

傅天见她眸光灿烂,没有假谦虚,神情相当自信,暗自点点头,说道,“我想请红萸造参赛龙舟一只,二十日后交舟,不知墨哥愿不愿接这笔生意?我知时间上仓促了些,价钱由墨哥来开,绝无二话。”

这就是,过一过二,不过三。再连着两份礼都泡汤之后,终于让她抱住第三份。阿弥陀佛!

王坤有些嘟囔,“墨丫头,不是瞧不起你,实在我这人说话直。你年纪又轻,还是个女娘,造船这事,我看不出来你能有多大本事。不过,老大信你,我就信老大。你要么就别接这单,要是接了,你造出来的龙舟就不能输。输了,我砸你场子。”

墨紫不把王坤的威胁放在心上,这人只是爽直,没什么不好,“王帮主,这得看为什么输。龙舟有问题,自然是我的责任,你便是砸光了,我也不抱怨。如果是划舟的不得力,那可怨不得我。”

王坤哼哼,反驳不了。

“墨哥是接了?”傅天听出那意思。

“承蒙傅盟首看得起,是我红萸之幸,必全力以赴。”送上门的生意,怎么不接?而且,价格还由她开。多不容易,尝到点加入寡头的甜滋味儿了。

约定明日在红萸船场商量价钱和龙舟的细节要求,第二张单子基本上就算到手。

就在这时,亭外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女客还有葛秋的惊呼。

墨紫往外一看,园子里燃起几十个火把,弯弯延延往里围来。一声声叱喝,还有金属相碰撞的清脆,显然来意不善。

傅天刚要让一个青衫者出去察看,赵亮便跑了进来。

“墨哥,都卫军将咱们楼给围住,又派了百来人进园子,说有大求细作,要搜园呢。大掌事有些慌,我跟他说你在,他就让我赶紧请你去商量对策。”

“大求细作?”墨紫立刻想到叶儿。叶儿出现在上都,那么乌延勒也一定在。自大求攻打玉陵,所有的大求人都已经被勒令离开大周。这样的时期,如果上都有大求人,非细作不做二想。而这两人,首当其冲。

“是啊。你说,哪天折腾不行,非挑今天,一园子的贵客。”赵亮急得搓手。

“都卫军的统领与我有些交情,墨哥,我随你一道去。”徐九上前。

望秋楼虽然开得大,但没有靠山,还是会让人欺上头来。墨紫想到过这一点,跟裘三娘也说过,让岑二用银子打点了不少,可身份上到底构不着。这时候,有人脉就得用,所以墨紫也不推托,对徐九说个谢字。

“我也跟你们瞧瞧去。”无忧站起来。无忧阁名满上都,她自有一套。

无忧一动,傅天也动,率人走到她身边。

墨紫突然觉得自己千方百计得来的这个掌事,开始有点力量了。

第219章 乌胖大海

众人正要出去,却听云歌台那儿传来说话声。

“中秋佳节,本不该扰各位兴致,不过,我等奉上命有任务在身,实在对不住。请各位不要太过惊慌,也不要随意走动,待在原处接受询问盘检。若是人人配合,就不用费太多工夫,稍后便能接着庆秋赏月。”

墨紫听那声音抑扬顿挫,站过去一瞧,云歌台上不知何时一排佩着腰刀的兵士,中间一个穿将领服的中年男子,便是他说得那番话。敢情她设计的云歌台,他们倒利用得快,变成扬声筒了。

“这位大人,敢问究竟是想找什么查什么?”云歌台前错落有致的亭子中,有一个清亮的声音问道。

墨紫看那中年将领突然往右看了一眼,似乎在征询谁的意见。她踮脚伸头,却正好让花丛挡住,瞧不清,只看到云歌台入口的小路上站着些人,火把烧得急旺。

“我护城军得报,有大求人混进都城来,不知其目的为何。本要全城宵禁,却因今日中秋,不可不近人情。但上官命令我等严查各处酒楼驿站,不能让大求有机可乘。”中年将领再次将声音扬出。

还是刚才那个有问题的,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般阵仗。虽不是所有的大求人都可恶,这等非常时期,确实小心些好。不过查检归查检,军爷们莫惊吓了无辜百姓,大节下的,大家和和气气,也不耽误正事。”

墨紫听这声音年龄不大,却不卑不亢,振振有词,不由好奇声音的主人是谁。看看赵亮,他却摇摇头,表示不知。

中年将领一哼声,“不知哪位说话,口气恁大?就算扰民,我等也是奉皇命做事,不劳不相干的人插嘴。”

这时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用词也是斯文,“我皇向来体恤爱民,你既奉皇命办差,就该知皇上心意。我听刚才那位仁兄说得半点不错,便是查检,也该谨慎些。这望秋楼里的,百姓不少,为官的也不少,士子学子更是多。我们若联名上书奏你们一本,说个治下不严,仗势欺人,便是一项罪名了。还请军爷们放低着身段些。这里到处有葛秋姑娘不说,还有各家小姐夫人们,莫惊了她们。”

中年将领一听,嘿,这怎么回事?在别处这么闹腾,也没人敢说上一句,这里是此起彼伏啊。都说望秋楼在上都深受达官贵人的喜爱,看来不是谣传。他在台上,也不知道说话的都是谁,听上去却似乎是有些来头的,于是也不敢得罪。但军人不能服软,他不多说,拱拱手便带着人下去了。

葛秋们自然不能再跳舞唱曲,纷纷下了云歌台,让姑姑们领着,在一旁等。

凡是太平时期的朝代多重文轻武,大周武后之后,学者士子联名上书已经是一种定制,只要凑足百人签名,就必须由皇帝亲阅亲批,因此读书人便是没有功名,也有一定的参政力量。

不过,像这样公然批驳点醒武官们,墨紫还是第一次经历,只是听着,就好像热血沸腾了一样。文字语言,有时比刀剑厉害得多。

“这第二个说话的,我听出来了。是礼部侍郎杨大人的公子杨凌,咱们楼里的常客了。他和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上都极负盛名的才子,爱这里清静,有时一壶茶一壶酒,一首首的作诗写词,还给了楼里的乐师,特意请葛秋们唱呢。不过,别看他常来,行为却是很规矩,一点不似时下的文人骚客那般轻浮。”

礼部侍郎的公子?墨紫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人。

“这会儿如何做?”无忧来问,“咱们还出不出去?”

“不,你们待在这儿,他们应该会一个个包间来查,免得让人无中生有,说咱这里有奸细,畏罪潜逃的。我自己去找大掌事。听那将领的话,多半不会久留,我去去就来。”墨紫对赵亮说走。

无忧提了个醒,“你还是穿男装便宜些,那是天子之将,可不是江湖汉子。”

墨紫扮男装的自觉性如今越来越低,听无忧的话,确实有道理,赶紧请赵亮找了套掌事的男衫,到里间换上出来。

徐九一看,直叫自己以前眼瞎,逗得王坤一群人大笑,纷纷调侃他,让他赶紧抢回家去。

墨紫见无忧对自己眨眼努嘴,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挑挑眉摇头表示不怕不担心,走了。

傅天在无忧身边,听她辗转一声叹,便问,“为何叹气?”

无忧对她心爱的男子一笑,明艳艳令他晃眼,“羡慕她,不似我们这些女人将自己囚在笼子里,飞得那么高。”

“她终究也会为她的男人折腰。”傅天轻轻握住无忧的手,“你不必羡慕。我已说动秀娟,她会考虑你过门一事,不过平妻恐怕仍要过段时日。年底前,我定要将你迎回去。”

无忧抽出手,说一句,“不急。折腾了这些年,我也累了。到底进不进你家的门,我再想想吧。”

傅天沉稳的表情因此而出现了裂隙。这些年,无忧没少为自己对发妻秀娟忍让发脾气,如今突然不在乎,莫非是打算放弃他了不成?这般想着,面色阴郁。

无忧看见也只当没看见,一人坐回桌位上去喝酒。

再说墨紫,跟着赵亮去找岑二,谁知伙计们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让两人像无头苍蝇,到处扑空。最后,就走到了后园。

后园是葛秋们平日生活和习艺的地方,禁止闲人出入,便是岑二也得事先得琴姑允许才能进去。这时,拱门紧闭,除了两盏花灯,再无别的光亮。都卫军的火把,还没寻到这里来。

“墨哥,这么静,应该没人,咱到别处找吧。”赵亮说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后园的门发出咚一声。

墨紫眼睛眯了起来。

赵亮也听见了,立刻转回来,有些紧张,“墨哥,这后园不该有人的。琴姑姑说今夜葛秋们全要登场,都带出去了。”

“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墨紫问得仔细。

“团圆节,该放的全放回家了,不然就在前面看热闹。谁会留在后头,这么冷清?”赵亮虽然这样讲,却是不太能确定。

墨紫一步上去,张手拍门,“有人在吗?开开门。”

赵亮连忙拉墨紫退后,“墨哥,你不怕是都卫军要抓的人?”

“如果人真躲在后面,咱们就更要主动找出来了,不然官府当咱们窝藏奸细。”墨紫功夫那么一点点,胆子却很大。

“开门!谁在里面?”她再去拍,用了力,??作响。

赵亮只能由着她,同时叫出两个护院来助阵。

“谁敲门?”一个嘶哑的嗓音怯怯问道。

“还真有人?”赵亮一愣,对墨紫说,“难道是谁病了没出来?”

“你回她。”墨紫低声道。

赵亮便说,“我是楼里的赵掌事,有官兵来查楼,你把门开开吧。”

门吱呀开了,一个女子站在昏暗的光圈下,低着头微微福身,“赵掌事,里头只有我一个,其他姐妹都在前头。”

墨紫走进去。

后园挺大,分了四个苑,厢房不少,廊道弯曲而入。

赵亮说他带护院进去看看,门前便只留下墨紫和那女子。

“你为何留着?”墨紫边打量周围,边问。她声音有些粗,为了配合这身男装。

“奴家今日身体不适,姑姑让奴家休息。”那女子始终怯怯的。

“可曾听到什么动静,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墨紫回身看那女子,身材窈窕,姿态谦恭。

“奴家在房里休息,直到听到敲门声才出来,不曾见到其他人。”咳嗽几声,那女子靠上门框,弱不禁风的模样。

“你住哪间厢房?梅苑还是兰苑?专舞的葛秋住梅苑的,专唱的住兰苑。”墨紫慢慢朝那女子走近。

“奴家司琴,住桃苑。”仿佛没察觉墨紫走近,那女子哑着嗓子回答。

“回答得不错,可惜你撒谎。”墨紫停步,笑着说。

那女子一颤,“奴家不懂小哥说什么。”

“专司乐器的葛秋的确是住在桃苑,不过,桃苑在最里面,是听不到敲门声的。你刚才说一直在房里,听到我敲门才出来。可我怎么想,这时间上都对不起来,除非,你就等在门边听动静。”墨紫看到火光离这里近了些,“你大概不是一个人,不会躲在这后面吧?如果——”

没说完,两边的花台里就跳出四个人来。

墨紫皱眉,喂,她想说如果是会情郎的话,怎么会蹦出四个这么多?

其中一个白袍玉带的华服男子蒙了面,背对着墨紫,去拉那乔装葛秋女子的同时,说了一个杀字。

另外三人便向墨紫包抄过来。

那女子抬眼,正对墨紫,立刻惊呼,“延那,不要!”

延那?乌延那!墨紫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目光有刹那的柔和。

华服男子一挥手,那三人停在原处。他回过身来,却不看墨紫,只问那女子为何不能杀。

那女子突然哽咽抽泣。

“你问她,不如问我。”墨紫双手一背,在身后忽握忽张,“乌胖大海。”

松脂熏烟味儿,到鼻尖了

第220章 割袍断义

乌胖大海,是墨紫给乌延勒取的外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除了墨紫,也没人敢叫大求的小王子胖大海。

也是奇怪,乌延勒小时候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胖子,最忌讳别人拿他的体重说事,偏对墨紫一点办法都没有,胖大海胖大海由她喊,还一天到晚爱跟在墨紫身后,和豆绿两人就像是跟屁虫一样。

凭良心说,在一干欺骗压迫过她的大求人中,乌延勒不应算在其中。这个她最早认识的大求皇室子弟,性格延承了草原的坦荡,脾气烈,心地却好,嘴巴坏,但别人的不好从不往脑袋里记。乌延勒真把她当朋友,几乎是掏心掏肺的,可他后来被送到大周学习,错过了很多事。开始时还有书信往来,却常常牛头不对马嘴,越说越生分,她就不再写信了。算一算,近四年,没见过他的面。

“胖大海弟弟学成归来时,记得给我带一块大周最好的木头来。”墨紫有时会想,自己的记忆力太好也是无奈,但年少的情谊历历在目,让她不能对这个人翻脸不认,至少不是立刻。再说,被叶儿发现的那刻起,她明白,过去的一切,躲是躲不过的,不妨坦然些。

乌延勒清俊的脸由惊讶变成惊喜的表情,“墨紫?”

“延勒,你守信了吗?”墨紫对他,还有真挚的笑容。

乌延勒几乎是冲过来的,到墨紫面前才紧急刹车。他虽然已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但他尚保留着一份稚子之心。

“墨紫,这些年不见,你怎么还是爱打扮成男子模样?”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咧着嘴笑,那是重逢的真快乐。

他一喊墨紫,三个蒙面人单膝跪了两个,跟着他一起卸下蒙巾,尊呼一声紫小姐。那两人就是当初惊鱼滩前在船上抱怨乌延勒的二老,功夫极高。

“是啊,老毛病难改。”墨紫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延勒如今长得人高马大,俊哥儿一个,看来这胖大海以后不能再叫了。”

“你想叫就叫呗,咱们之间没那么多计较。”乌延勒没察觉墨紫刻意疏远,“不过,你的模样跟以前不太一样,更好看了。要不是叶儿认出你,我差点酿成大错。”

叶儿,就是那个装葛秋的女子,她上了浓妆,故意低头显病态,想要骗过来人的,但不料来的是墨紫。

墨紫一开始并没认出她来,后来怀疑,可直到她叫延勒,才确认。

“延勒,你来大周做什么?”大周和大求目前关系紧张,风声鹤唳的时期。

“三哥让我来——”乌延勒刚要说。

“不能说!”叶儿尖声,见墨紫冷笑,又期期艾艾掩盖,“延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让人围着,都卫军就快搜过来了。”

“真是,看到你,我就全忘了如今的处境。”乌延勒一拍脑袋,伸出手来,“墨紫,咱们回去吧。三哥知道你没事,一定高兴死了。”

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比自己小三岁的娃,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她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延勒,外面有官兵,你怎么走?”她又退开一步。

“能躲过他们的搜捡是最好,不行就跳墙,杀开一条路出去。墨紫,你不知道吧,我如今的功夫可不一般了。”在大周,他学得可不仅是四书五经。

“闯出去不丧命的把握有多大?”墨紫再退开一步。

这下,乌延勒看出蹊跷了,“墨紫,你退远那么多为何?”

叶儿往后瞧见火光渐近,说道,“小姐,帮我们躲一躲吧。”

“对了,墨紫,刚看那个掌事都听你的,这家楼莫非是你的地方?若真如此,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让我们躲躲。”乌延勒还像从前那般信任她,什么话都跟她说。

然而,他见墨紫摇摇头。

“没地方藏吗?这么大个园子,便是地窖也没有?”心中隐隐觉着不对,但他不愿往坏处想。

“有地方,但我不想窝藏大求细作。延勒,带着你的人,跳墙吧。不然,前后夹攻,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乌延勒他们只有五个人,再加上那两老的功夫在大求数一数二,脱险不难。

乌延勒眼珠子凸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藏你,你快跑路。”她不介意再多说一遍,态度很认真很诚恳,“延勒,我跟你三哥已经形同陌路,你不知道吗?我父兄私通大求的信件呈给玉陵皇帝,已经身首异处,你不知道吗?豆绿与我让玉陵大求两国追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只听三哥说和墨紫闹了意气,又听三哥说为救宋家发兵玉陵,再听三哥说派了很多人到处寻找宋家姐妹的下落。

“你不知道,对吧?因为你的三哥,从不会把心里话告诉你听的。只有你傻,跟我一样,都是一厢情愿啊。”墨紫向后看一眼,赵亮带着两人看完里面,正走出来。“快走吧,帮我带句话给他。只要他从此放过我,我不会成为阻碍他野心的力量,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大求那些个破烂船,我让它们灰飞烟灭。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该知道他便是再偷再仿,只不过造出中看不中用的来。”

乌延勒整个人都傻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消化她这段话,在叶儿再三催促下,他还是不动,最后说道,“墨紫,你可是生气三哥纳了别人为妃?他是王,三宫六院本是平常。他便是不想娶,那些贵族也不会同意的,联姻是大求王室的传统。但,他身边的位置,只有你一人能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三哥有其他女人,可你放心,我总是帮你的。这次回去,我便是镇国将军,统率我大求数十万兵马,那些仗着家族势力的女人谁能欺负到你?便是碰你一根手指头,我也会让她人头落地。”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匠师之女又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她救过他的命,他就得用自己的命守着她。

墨紫眼睛因他的真心而湿润,但她不擅长流泪,涌至眼角就干了,眸中仍是一片清明。她,已经走了不同的路,要是拖拖拉拉,也许害了他,也会害了自己。

银光一闪,她手上便多了一片布料,那是她长衫的一角。

匕首,是新的,刚开刃没两天,赞进说给她防身,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为了决绝。

乌延勒大惊,他学汉家文化,很清楚割袍断义的意思。

“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如今亲手断了你我一切恩义,从此陌路,再相见也不会有情分。若你三哥执念不放,我跟你便是仇人,我决不会坐以待毙。”昨日之事,譬如种种死。

“你…”太震惊了,胸口疼痛难当。他视她如亲人,为何会到这个地步?他离开大求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紫转而看跪着的高矮二老,沉声道,“还不快带乌延勒走?我可要喊了。”

乌延勒突然说,“我不信!你喊!喊了我才甘心!”

墨紫望着他,那张孩童时胖乎乎的面貌依稀可见,她笑了笑,张口,大喊,“来人,有奸细!快来人哪!”

乌延勒浑身一震,眸色冰冷。

这一刻,他像极了他的亲哥哥。

火把快速包抄过来。

叶儿急呼。

高矮二老一人抄起乌延勒的一条胳膊,急奔到墙角,一踩一蹬,窜了出去。另一个蒙面人带着叶儿也过了墙。从身形看,武功亦不弱。

一道身影从墨紫旁边窜出去,赫然是赞进。

“赞进!”墨紫忙叫住他,“别追!”

赞进很听墨紫的话,急停住,对她说,“我和岑一在大街上就看到官兵查细作,怕楼里有事,赶紧回来。刚在前面见到岑二,听说你来了,就来找你。你不是说那几人是奸细,为何不让我追?”

“这种事,是官兵的事,与我们老百姓何干?”墨紫话刚说完,门口就涌进来一批都护军。

为首的,一身青银色软盔甲,头上一顶威风凛凛将军帽,剑眉星眸,气势如虹,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好像随时准备出鞘。

剑,是已经指过墨紫两次脖子的吟月。人,是见一回就嚣张一回的萧二。

墨紫想,大周无人,连搜查这等小事,都要由将军来领。她并不知,萧二郎虽然是少将军,但深得皇上器重,有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他办,不一定只是带兵打仗。

萧二郎看到男装的墨紫,下意识就哼了一声,但不耽误正事,“谁喊奸细?人呢?”

不待墨紫开口,就听墙外有人喊活捉大求细作,且火光乱动。

萧二郎一挥手,“留几个人把这些人看住,我回头问话。其他人,跟我上墙,一定不能让人跑了。记住,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十来个人在墙下当垫子,不一会儿翻过去几十个。

等天亮,这墙上估计都得是鞋印子。墨紫让人看住了,还在那儿想着要问萧二要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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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非常抱歉,昨天一章 中把乌延勒写成了乌延那,造成了亲们的困扰和疑惑。已经改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玫瑰成车收。

第221章 良民是我

油灯慌慌,人面皮皮。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细作?认识的?”萧维看着坐在板凳上,表情挺自在的墨紫。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第一个报案的,却被怀疑同伙了?”什么眼神啊——还真是厉害!

习惯不了她的怪腔怪调,萧二拍桌,“好好说话!”

“是,萧将军。虽然我说了不下三遍,你的要求我一定配合。”墨紫清清嗓子,“我和赵亮,也就是望秋楼的赵掌事,去找大掌事,一路没见到人,就到了葛秋们住的后园。谁想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于是就拚命敲门了。开门出来一个葛秋,说是病了。赵亮就带着人到园子里头去看,为了配合你们行动,我们很是自觉的。我呢,就留在前头问那个葛秋话。问着问着,便觉得不对劲,稍微一试探,就从花台里跳出四个蒙面汉子要杀我。我一急,就高喊奸细了。”

“谁问你过程了?”萧二额角青筋跳,“我问你如何知道对方是奸细。”

“你们不是抓细作吗?我看到陌生人,还穷凶极恶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奸细。”这么简单还想不明白?他脑袋里是不是长草?

“第一反应?”萧二神情沉冷,“好像不对吧。据赵亮所说,他和护院从离开到回到前面,中间隔了一段时间。”

“嗯,我跟那个假葛秋说话也说了挺久的。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她是假的。这园子里葛秋几十人,我又不常来,认不出生面熟脸的。一开始随便聊聊,后来想套话,偏我有些紧张,一时说了不少废话。”她收回他脑袋长草这话,其实这人一直是聪明的,而且胆子大得惊人,敢做敢当,魄力十足,让她每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