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状?

墨紫哼哼两声,刚想发?,老关喊急流逆风,她立刻双手改把元澄往底舱送,“我疯癫我怕谁!下去下去,别妨碍我干活!”

元澄回头,深深看她,“小心。”

“…嗯。”墨紫的笑颜在黑暗中仿佛明花,“比起人的反覆无常,老天爷的脾气我还摸得准,不会在这儿输的。”

看元澄合上舱板,她蹲身解开一处帆绳,顶着风势,飞跨到另一边的桩子,把绳系紧,“臭鱼,老关,卸大小方帆,留三角帆。肥虾,两翼顺水侧平,告诉水蛇,闭大尾舵,开小尾扇轮,全力前行…”

半个时辰后,出了急流区,还不及松口气,前面就出现船形,灯火很盛,人影忙碌。

有声音高喊,“我们是斯丹帐下巡逻船,来船哪儿的?”

臭鱼小声怨道,“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

“恐怕是刚才急流作祟,让我们偏了方位。”老关的判断是精准。

墨紫就在暗道倒霉时,突生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

“老关,你下去告诉元澄我们遇到了斯丹的人马,与其赌他们拆穿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如拿下这艘船。”她很想看看船的里面,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要是他同意,就让萧维魏佳他们上来帮忙。”

老关低应了,连忙掀板而下。

“臭鱼,让我们的人准备登船,等我号令。”她笃定元澄会同意。照水道和兵力分布图,这个时辰内,这方圆几里中只有一艘巡逻船。

“喂!听到没有,你们哪儿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斯丹帐下新船螭,奉兵部命令前来备战。”考虑来考虑去,决定还是遵照一开始的撒谎版本走。因为,船身上有名字。如果她说属于别的水寨,而对方知道螭要来的消息,就会立刻被识破。

“螭?”对方声音警戒不去,“你们应该沿江去将军寨中,怎么跑到江中来了?”

果然,他们是知道的。

墨紫暗道侥幸,“本已在去的路上,谁知遇到急流,就被顺带到这儿。还好遇到同寨的人,不知能否与你们一道入寨?”

身后起风,她回头看到萧维带着他的二十多名亲随,魏佳和他的弓箭手们,还有华衣领着内卫,静悄悄走上甲板,猫腰躲在暗影下。

这时对方又开腔了,却是不屑,“船场造的船还真是一只不如一只,连急流都对付不了,怎能渡江横穿?”

赞进和丁狗,落英和小衣,四人一列,紧站在墨紫两边。

捉标本的网兜,就在手中,等待落下。

第379章 混不过去

这晚要走出大求去,其实天时地利都不符。月光好似银盘千里铺满白霜,令墨紫对船的伪装无所遁形。江风疾劲,流水漩沉,改道难以从容。大概,唯有人合。

“前面大哥说错了。不是船不好,而是我们新手,走江不稳当,所以在前辈面前丢了脸。”两船越来越近,墨紫看到对方领头的样子。

短小精悍,一双水鼠眼,圆豆鼻,胡子没几根,分在嘴角两边。长得真像老鼠。

鼠大的目光从船身上移到墨紫脸上,语气稍好,“小子还算老实。”

墨紫笑两声,“谁不知斯丹帐下强兵众,我怎敢不老实?”

“行了,赶紧往回走吧。急流只是第一拨,很快会有江浪,像你这等新兵,驾天龙都可能翻到底。”水鼠显然很有经验。

墨紫却不肯,“刚才为了摆脱急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位大哥,不知你们何时交接,可以让我们的船跟着你们回去吗?”

水鼠皱了满脸褶子,好像黝黑土地上的干裂缝,“娘的,老子又不是奶妈,谁耐烦带你们这群傻兵蛋?这么没出息的孬种,如果填了江,反倒是好事。免得将来打起来,拖了我们的后腿。”

“大哥说得都对。我们喂鱼,也是自己没本事。这样吧,我并不想为难大哥,只是船底有些损漏,急流还未过,暂且让它傍你船稍停,一稳便走。”墨紫让他骂得窝囊,却半点不恼,仍好声好气说话。

船头几乎碰到,她和水鼠已经面对面,但他没有察觉不对。毕竟能在这条线上碰到,除了自己人的船,不做第二想。

这,也是墨紫预料之中的。

“啰哩啰嗦的烦死人了。随便,随便。总之,老子没空教奶娃子。”水鼠将火把交给手下,转身走了。

墨紫的船静静驶过去将水鼠船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赞进声音低敛,“一层大平舱,窗上可见人头二十左右。左翼五步一兵,三十多人。右翼同。不知底舱如何?”

墨紫看着对方船体小舱窗格,“一边四十格,格后至少配一名弓箭手。再看它吃水度,满负荷载重量说明是全配备。最重估计,两百人。”

丁狗长吐一口气,呵呵笑,“跟着你那么久,没真正动过手。这回总算给我个近身战,显显威风。”

落英和小衣什么都不说,锋利的短剑在袖口闪现银芒。

萧维看墨紫走过来,问道“什么打算?”他从没想过短兵相接之时,需要听一个女子号令,但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心里并不全然排斥了。

“待会儿,我会找藉口带人上船,一进主舱,你们就动手,自左向右,先把甲板上的灭掉,动作要快,尽量不要惊动底舱的人。魏佳留守,隐藏身形,主舱如果有人出来就放箭。”这叫狙击手。“然后,咱们一起解决下面的。”

萧维无声点头。在楚琉死楚毓走的这个结果下,若能带回一条大求船,也算是对此行的补偿。事实上,他挺惊讶墨紫会采用这般大胆积极的谋略。原本他反对她上敌船,但舍她其谁?不但会大求话对船了如指掌,而且具有灵活变通之能。再说,既有紧跟着她的高手,还有华衣和千牛卫随同,应该不会出事。

魏佳眼睛闪亮,挑挑眉毛,表示收到。

“臭鱼,你和萧将军他们的任务一样,一起行动。”她又转向老关肥虾,“一旦情况有变,我们撤回之后,就得硬闯了,所以你们得随时准备好出发。”

两人受命。

“华衣,你保护他。”他是谁,心照不宣。

“他让我上来保护你。”华衣不听她的,“我随你一道,他身边自有高手。”

墨紫想起那两个叫罗衣筝衣的中年剑客,“是你的师兄们?”

华衣默认。

“我发现你们师门里出来的,冷面冷腔,会吓坏小孩。除了小衣之外。”墨紫想了想,“多年下来,她从话唠变成寡言,你们必须负全部责任。”

“…”华衣继续沉默。看着大人和她说话,他深知跟她斗嘴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交待完毕之后,墨紫故意让人跑动起来,装着很忙查看的样子。

不一会儿,她就对着蛟船上的兵士说,“船上灯油都洒了,尾部有冲裂,请帮我跟你们的头儿问一声,能不能让给我们一些补给?我从大都来,别的没有,倒是有高粱酒二十坛,愿拿出十坛子来换。”

当兵的,没几个是不爱酒的。即使在行军打仗或巡查的时候禁酒,但军中少带什么也不会少带了酒。因此,那小兵一听说有酒,哪里还会慢,转身往大舱中跑去。

不一会儿,他又快跑回来,“老大说可以,不过得先搬酒上船。”“那是当然的。”墨紫连忙让人从底舱抱出十坛子酒,再让赞进他们接过,上了对方的船,往大舱走。

就在小兵为他们进去拉门的霎那,赞进送音入她耳,“动了。”

墨紫不往后看,一脚踏进,大舱分三间,左中右。她这时站在中舱,有八名军官聚在一角掷色子玩。毕竟和大周的仗还没打起来,江面上的气氛比把关的水寨船要轻松许多。

“各位前辈,这酒要放哪儿?”她笑着引起他们注意,要将人引过来。

众兵士一看,喝,十大坛子酒!高兴得眉飞色舞,抛开色子便上前。

“老大——”有人冲右间喊,“个把月没闻酒香了,拍一坛闻闻,成不成?”

另有人喊,“老大,就喝那么一口,成不成?”

水鼠的声音传出,“先闻着,等老子出来才能喝。”

众人立刻往酒坛子围去。

墨紫使了个眼色,华衣便对他的人一挥手,几乎是眨眼就将这间舱房里的人放倒在地,而且声息不露。

丁狗抽空去看了左间,对墨紫做个在睡觉的姿势,并用手指比出十二。

墨紫轻声道,“华衣!”手拢过一圈成拳,再出食指向左,迅速作出刀斩的动作。

华衣虽然从来没跟她合作过,但她指挥的动作十分简洁,令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和丁狗进了左舱。

墨紫撩开布帘,看到里面只有两人,一个是水鼠,一个似乎是他的副手。桌上铺着地形图。

“谁让你进来的?”水鼠见到她,马上把地形图卷起,面色不快。

墨紫连忙合上帘子,“大哥,我本是想问问上哪儿拿补给。不过,你要再不出来,你的兄弟们可就把酒抢光了。”打眼色,让小衣踢酒坛子。

水鼠听到骨碌坛子滚动的声音,抬脚就往外走,“娘的,谁敢先喝,老子抽他。”

脚步声近了。墨紫和落英人守门的一边。

水鼠的手刚掀帘子,他的副手就问道,“外头怎么突然不吵吵了?”

落英蹙眉。

墨紫反应极快,双手扒住布帘拽下来,包住水鼠的头,将他带出来,在他唔唔要挣扎时,往脖子上一拍,暗器中的毒针没入。

水鼠顷刻毙命。

而帘子拽落的瞬间,落英看清了水鼠副手的位置,短剑飞出,笔直扎进对方的咽喉。虽然截住他的求救之音,但仍泄小半声惊呼。

右舱外即刻有兵甲敲窗,“老大何事?”

“赞进,落英,把人放回桌边,背朝窗。小衣,给我搬一坛子酒来,开封的。”墨紫小声说道。

“老大?”兵甲见里面没动静,刚想继续敲窗,谁知窗子就开了。他守右翼,只知有同寨的船停在旁边,却没看到过墨紫,只觉是张生面孔,顿时警惕,“你什么人?!”

“我是螭船上的领队,想跟你们老大借些修船的木料和灯油。”墨紫笑着,目光在兵甲后面搜寻。

萧维的人还没到。

兵甲是三十多岁的老兵,张望着背对他的水鼠,目光不太能确定,“老大?”

墨紫虽然在笑,手心却紧张冒汗。要是让对方发现端倪,而突袭变成明袭,就糟糕了。不但会引发一场恶战,还会惊动到其他巡逻船。

她一躬身,舀出一勺子酒,凑到老兵面前,“此酒极烈,三杯就倒。我跟你们老大说了,他偏不信,连喝三杯,趴下了。你闻闻,味道够香够醇也够劲儿吧。”

老兵满鼻子酒味,嘟哝道,“怎能巡逻时喝酒?将军知道,定然军法处置。还有,我瞧你也不对头,拿补给就拿呗,送什么酒啊?使这些乌烟瘴气的阴险手段,实在可疑。来——”

墨紫的第三根针射了出去。

老兵瞪大眼睛往后倒,正让萧维接住,轻放在地。

“差点就拖延不下去了。”墨紫松口气,“萧将军还算来得及时。”

“里面情形如何?”萧维诧异墨紫用毒杀人,但他什么都没问,至少不是现在。

“萧将军等等,我出去看看。”墨紫走回中舱。

丁狗和华衣已经等在那里,告诉她解决了。

率众与萧维的人在甲板上会合,一气下到舱底,杀得大求弓箭手们措手不及。左有赞进丁狗,右有萧维华衣,再加上出谋划策的墨紫,后方元澄的支持,一支大军都能吃得下,更何况只是一艘战船。人数上虽然相当,在实力上却倾斜得厉害。没多久,就把这个标本从外到里清干净了。

抱怨的,只有魏佳一人,说没用到他的宝贝弓箭,手倒给举麻了。

第380章 他的盘算

今夜很长,但终于回到大周水境,令人不由松快。

看似容易的过关和夺船,其实也不那么容易。有时候,不是动静大才激烈。在蛟腹之中,墨紫这边有人丢命有人受伤,是把声音吞进肚子里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搏命。自从进入大求,即便大胆包天的人,都小心翼翼捏紧着拳头数日子。

舱中一盏油灯,几人围坐,影子挤满角落。

墨紫看着地图,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萧维指着离他们位置最近的水寨,“这里是肃王驻扎的大军,我们可由此入。”

元澄沉吟,目光仍在图上移动。

墨紫在这日之前完全不了解大周边境驻守状况,但她提出的疑问一下子中了点子,“我们执行的是皇上密旨。皇上曾说过不可向地方求援。如果走水寨,这道旨意就泄露了。”

“这次我们在大求闹翻天了,大周这边也瞒不了多久。”元澄不担心这个,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不过,墨紫你的身份如今尴尬。大求国后,尽管并非你所想要的,难保大求不会提出以你交换的不合理要求。这船上是一路共患难过来的,自然没有人能把你交出去,但肃王就不会这么想了。他只要见着你,并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今后必然发难于你,甚至会拿你当成要挟大求王的人质。”说到这儿,他看了萧维一眼。他卑鄙,他知道。只要萧维对墨紫存有心思,他就得赌这一把。赌萧维和他元贪同流合污。

萧维一怔,立刻明白元澄所说半点不错。在神庙,他亲眼所见大求王的喜悦,以及对墨紫出于真心的呵护。他日大求王以开战来要挟交换墨紫。可能性极高。如此一来,墨紫的命运就定了。一,被当成牺牲品交出去。二。被当成折磨大求王的工具。无论哪种,过程和结果绝对不会愉快。

“可是,真到了那一步。肃王他们还是会知道的。只要一张画像,上都我也算出名了。那些正闲在家中养花的同僚会争先恐后将我献出去。”墨紫颇不以为然,她心中隐隐有感觉,今后的路会和她从前想的大不同。

“他们会知道,但不会是全部。因为即使是大求那边,都不知道细节。我,萧将军,甚至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大求人完全没有印象。全靠你一人,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到最后都只能是大求人理所当然认为是大周人干的而已。但,证据呢?口说无凭。”元澄淡然笑道,

“而大周这边,除了船上的人外,在没有人知道大求发生了些什么事。楚毓已走,我们守口如瓶的话,连皇上都能暂时瞒过去。等他们把画像送到上都,那就是另一个月的事了。”

仲安越听越寒。“这么大的事瞒着,一旦捅破,咱们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我并没说瞒着皇上,只是一个比方。我的意思是:尽可能减少边境大将见到墨紫的机会,以免事到临头,懒得动脑费力,第一个就想拿墨紫开刀。一场战争,首发士气最重要,若自己先觉得理亏欠了敌对方,要拿人或物换什么太平,就必输了。终归结底,墨紫在不在大周,大求总会想办法打过来。所以大求向大周要人,我们也大可冠冕堂皇否认。”元澄其实已经想了很久。直接进入大周境内,一定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萧维缓缓说道,“也不必如此绝对。大求的野心,肃王不是不明白的。只要我们说清楚,他未必将来会为难墨紫。”

魏佳也说,“墨紫的身份就算全天下都知道又如何?她自己又不愿意当什么国后,难道大求人要,我们就乖乖送不成?那如果大求王想要我们几个的脑袋,大周也会双手奉上?如元大人所说,大求迟早要打过来的。”

“墨紫不同。”元澄摇头,“她本是大求人,与大求王青梅竹马。而其父兄甘为大求细作,玉陵破国更与这二人密不可分。”见墨紫盯着他,他停下来。

墨紫不是怪他,叹口气,“你说得不错。大求也不像南德那么懦弱,对逃出去的要犯闷不吭声,任他们在别国做大官。”

元澄挑挑眉,这是把他说进去了?

他笑着继续,“墨紫的身份一旦揭穿,想要安然度过,就得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拖延时间,争取得到皇上的保护。第二,向大周众臣子证明,用墨紫换太平,远不如墨紫的才能对大周大求之战的贡献。这两个条件,都需要时间来表现。因此,我认为,从肃王帐下走可以,但不能把墨紫推在前面。”

元澄说到这儿,看向萧维,“萧将军,这就要看你了。”

萧维目光扫过墨紫,然后望着元澄,转过身往甲板上走,“我需要仔细想想。”

他从戎以来,没有过如此重大的隐瞒,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他也不傻,知道元澄在利用他对墨紫的情感。但牵涉到墨紫的性命,他不能和此人赌气,而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来。

“萧将军,你只有半个时辰。”元澄目送萧维。

魏佳和仲安也走了。

墨紫坐在元澄对面,“元澄,我知道你用心良苦。”

元澄握住她的手,视线却不离地图,“墨紫,我跟你都有不得不回大周的理由。”他竟叹息,“我不能阻止大周拿你当筹码,只能拖慢这一切的发生。你——明白吗?”

“我懂。”她还想去见见闽家人,还有三娘白荷她们,还有红萸船场。在大周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在此期间交上的。

“而大周和大求,也必须由此水火不容。”他没有给两国之间留下一点能缓和的余地。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为了金银。”她何尝看不清。

“不。”他却否认了,“是为了我跟你的将来。”金银,一不需要他筹谋,二只是永远的顺便。

“信你就是。”她笑着起身,要去看豆绿。

“信我就是。”元澄放手。儿女情长,不需要时时依依不舍和粘紧不放。水在流,情不断,知道就好。

墨紫走进豆绿的房间。金银走了,突袭敌船,全在睡梦中错过。是好还是不好呢?难以决断。

她上前,见豆绿整个脑袋蒙在被子里,先失笑,然后就明白了。

假寐啊——

“豆绿,别装睡了。”墨紫把被子往下拉,“没有人这么睡觉的,因为会闷气。”

两只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有些微红,“姐姐,我舍不得一两和千两百两他们。”相处虽短,犹如家人。

墨紫笑,“何不干脆说你舍不得金银?”

豆绿想了想才回答,“他很厉害,一个人也可以延年益寿。”所以,她没有那么舍不得。

“…这话怎么说的?”墨紫难得听到这样的评价。

“他小时候很苦。”豆绿双眉轻拢,就出现淡淡愁颜,美不能喻,“被害了太多次,他说同样服最毒的毒药,他会比别人多撑一会儿。他曾经被下毒,连太医都以为死定了,却被母亲的密药救活,但病殃殃了一年,陷入昏迷数回。最后一次他昏迷七日,醒来母亲已火化,而他坐在前往大求的车上。”

那是金银对墨紫和元澄都不曾展露的过去,但豆绿知道了。如何知道的,是两人的事。

金银,在那不正经的皮囊之下,承受着普通人难以想像的怨毒和攻击。而这一切,来自他的血亲。比起元澄的家破人亡,比起墨紫的感情挫折,他的痛苦是很难解除的。因为,害他的人死去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家人。他痛快可以大笑的时候,却背负起仇人的欠债。

“也许,身为朋友,我对他残忍了些。”墨紫喃喃。

豆绿不明白姐姐的话,但她不问,因为她相信该自己知道的,姐姐不会不解释清楚。就像姐姐不让她送行,明确告诉她,金银处境危险,不想让她跟过去受苦一样。

“姐姐并不残忍,也是公子不肯带我去。他说我笨,会连累他。我想也是,除了种花,连缝衣服都不会。只不过还欠了公子两件事,不还完,心里总惦记着。”豆绿情绪却不惆怅,“等我跟姐姐学点打仗的本事,再去找公子好了。”

“豆绿,你喜欢金银?”女子喜欢一个人的心思,应该很容易看透,但墨紫看不出豆绿的。这一刻感觉她挺在乎,下一刻又感觉她公事化。

“他是个好人。”豆绿考虑半天后,答道。

好人,在墨紫的字典里,永远不会和爱人划上等号。

“好人吗?”金银该笑死了。他就算被划分为好人,那也稀有品种,“他走了,你不会难受?不会想念?不会担心?”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葱白的指尖露在被子外,晶莹剔透,“我最担心千两百两,没了功夫,又爱出风头,惹上很会打架的江湖人怎么办?”

墨紫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妹妹的爱情,还在相当遥远的地方。

也好。十七八岁,不该早恋。

第381章 顺心而为

肃王,名武万盛,是皇帝的弟弟,但同父异母。而上都的武万昌,也就是武连祁他老爹,则是皇帝同胞亲弟。

当今皇帝有四个弟弟,除了武万昌之外,其他三个都在皇帝登基后去了各自的封地,为大周把守边境。自然,皇帝为了避免兵权过于集中在三个弟弟手上而造成野心,同时任命了四大元帅八大将军,各掌一支强兵,以此达到分薄和监督三王的作用。萧家就是皇帝亲培的势力之一。因此,萧明柔不想嫁皇帝的折腾是完全无用的。皇帝想要让萧家这样的臣子对他忠心,就必须把君臣利益牢牢结合在一起。而这种结合,以夫妻关系最为紧密。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古有效。

更何况,肃王可以说是萧维的恩师。萧维少年时随父入军营,曾在肃王帐下待过两年,学习兵法,阵法和领兵之道。

现在,元澄要求萧维将这样的关系放一边,在肃王面前将墨紫保护起来,令这个从小被教育要忠君爱国的少将军,内心陷入天人的交战中。

这条船上唯一知他的仲安,看他眉峰不展,沉脸咬牙的样子,只得开口。也不能说劝,也不能说开解,就是聊两句。

“我知伤脑筋,不过如今想得越多越复杂,干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萧维看着他,“怎么想就怎么做?仲安,连你都让他们带歪了。”笑得无奈,“真是没办法不佩服。”

仲安不认,“哪里带歪了?我自己怎的不知?”

“率性随心,好似任何事都能不放在眼里,只从自己这边考虑。”萧维的语气却与贬义讽刺无关,“别人还遮遮掩掩。怕人知道他钻营小利。他们则不然,光明正大,天经地义。堂而皇之。为国为君忠心耿耿倒成了傻子做的事。”

仲安呛到,咳清嗓子之后,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惊觉自己把萧维划分在墨紫之外,又亡羊补牢。“不过,人是会变的。你说我让他们带了,他们难道一点不会因我们而改变?墨紫偷袭并俘获大求船的行动,不就是出于对此次任务的补偿,也是为皇上考虑了。”

萧维却不乐观,那两人都是心志极强的,“其他都好说,就怕元澄有不可告人的打算,此人委实足智多谋,可惜他与大周武姓有血海深仇,再如何也不可能对皇上真心尽忠。”突然想起元澄说只谋一人的话来,又思及他和墨紫在船上常常显露不经意的默契,不由感觉浮躁。堂堂大丈夫,怎能活着就为谋一个女子?不过是说出来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他是不屑说的。

仲安也很明白萧维对元澄的恶感,那是极有棱角的人碰上了极圆滑的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瞧不惯,“对皇上真心的人能有几个?便是一朝堂的臣子,都各有打算。”

“我自然知道,但元澄不同,他很——”想找合适的字眼,最后说出,“危险,大周有股歪风邪气早就滋生,遇他仿佛春雨,不可抑制得庞大起来,所以我无法和他平和相处,明明有治世辅帝之大贤能,但为人如此阴暗,做法有失光明,我担心这次又让他算计了去。”

事关墨紫,眼前这位老弟每次都是让元澄算计的,仲安也就放在肚子里想想而已,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这么实诚。

“你对墨紫的心意变了没有?”他很好奇,在墨紫的身份彻底明朗后,萧维是否还想娶。

萧维不答,他不答,正是因为心意没变,不但不变,而且和她经历越多,就越不能将目光移开,这世间还有像她那样奇特的女子么?再也没有了。他能懂大求王在她面前的屈身,因为她是个值得男子珍爱如至宝的女子。

他的沉默,让仲安明白了,“白羽,可要听我一句真话?”

萧维不想听。他知道至交好友要说什么。

“并不是因为大求王和墨紫之间的事,而是更早之前,我已经心中疑惑,你和她是否合适?”仲安旁观者清,摇头道,“别怪我直言,你虽然动了情,但在我看来,她对你全然无意,不仅如此,她恐怕喜欢的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