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说的,各人因果。若想两全其美,反而强求。与其勉强自己左右为难,不妨坚持立场,问心无愧。”墨紫懂王十娘内心得不一般。却又生长在王家这样的大家族,即便明白对错,也无法割舍亲情。自己没有过早知道和王家的渊源,也就没有对他们的亲情牵绊,如今能淡然置身事外,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王十娘垂眸半晌。抬头却发现墨紫已经走了。坐回单氏身边,单氏问她墨紫说些什么,她只说没什么。因为墨紫来的目的,她全然不明。

裘三娘在大牢外等墨紫,“你这算一箭双雕还怎么着?”

“这么聪明啊,知道我到这边来。”墨紫挽进裘三娘的臂弯。

“张嘴问呗。”裘三娘却不知道墨紫去王家女眷那边看谁,“尘娘那边行了,你赶紧让你家那位跟皇帝求情。三郎那儿,我会对他说的。”

墨紫一扬眉,还真有些意外。她以为尘娘会坚持到底,所以今日姐妹会面,有人多力量大的意义,也有送行的意义。

“怎么说服她的?”很想知道。

“简单。我跟她说,你陪王霆一起流放,两人都是犯人,都得受苦,到时候你还拖累他。如果是自由身就不一样,流放地有小镇,她可以安个小家,常给王霆送衣送食,真正照顾他,让艰难的日子好过些。要是打点得好,王霆还可到镇上服役,两人就能跟普通夫妻一样生活。缺什么急需什么,我们帮衬起来也容易些。”裘三娘说了个大概。

墨紫翘个大拇指,“无论如何,劝她彻底划清关系,尘娘的个性一定不肯。你这么说,她虽然会真搬过去,总比要跟王霆苦哈哈得强。”

“她的性子,喜欢上了能轻易变么?要为了王霆好,她才肯听进耳里。我瞧她这样,就特别担心我家妹妹。将来别跟她似的,为了个男人不顾一切。”裘三娘也会展现母亲的心思。

墨紫笑,“你想太远了。”

与秀姐她们在大理寺门外互道珍重,墨紫就回了元府,请元澄在皇帝面前为尘娘求了特赦。

再过两日,处置王家的旨意下达,王十娘贬为官马厩清扫婢女。活虽然脏累些,但地方还算正经,掌管的小官是江涛的远方亲戚,招呼好打。

尘娘则即刻动身,跟随着王霆一路往北去了。后来写信告知,她买了个小宅子,离王霆流放的牧场只有五里地。又过了些时候,王霆表现良好,再加上尘娘的打点,真换到镇上去。两人第二年年中成了亲,就此安下家来。

元澄帮墨紫安排好这些事之后,便向皇帝请辞。

皇帝再三挽留无用,只好随了他。以他查明了皇后阴谋为由,赠送大量金银财物,并正式签订了大周与宋地的友好盟契。

墨紫在船离港之后,看着皇帝的辇驾迟迟不曾动,就对元澄道,“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一定很崇拜你父亲,所以至今爱屋及乌。”

元澄微微一笑,“是吧。”

“皇帝虽然舍不得你,我却很高兴能回家。”要是裘三娘听到,可能会说她没心没肺,但宋地有儿子,有妹妹,还有爷爷奶奶,一大家子堂哥,以及一起打仗的患难之交。从大求到玉陵,再到大周,她在宋地找到了家的感觉。爹娘的家在那里,闽氏的根也在那里,她也想安定在那里。

“我也有点想元宝。”元澄说道。

墨紫顿时露出狐疑的神情,“真的?”

“真的。你说虾米会不会把他最终压扁?”想念的是那幅画面。

墨紫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也是学不乖,差点信以为真,“哪有你这样的爹,和周岁不满的儿子较劲。”

“我怕他成长太顺,将来没出息。”所以,将自己设成最大障碍。

不知道是真是假,墨紫不管了。

船从原路返回,过云州入扬城,脚还没沾地,李砚就匆匆跑上了船。

张震开玩笑,“李老,你这是太想着我们,迫不及待来迎我们回家?”

李砚却没笑,向元澄递上一本摺子,“大人回来得正及时,我刚刚收到衡城急报,这是安明侯亲笔。”

元澄二话不说,接过就看。

“李老,急报所为何事?”墨紫见李砚神色凝重,心中顿生不安。衡城刺史腾郭总管大小事务,金银为何会在那里?

“大求军发动突袭,以七十万兵马全力出击,平居二城已然失守。”李砚长叹一声。

墨紫大吃一惊,“七十万?不是三十万吗?”

大求的兵力全压在北境,以防大周主力过江。端格狩对着平城守了一年多,原本五十万兵力暗中被大求王调走一半。这个军情直到她前往大周时,仍未有变化。

“显然大求王让兵士装成百姓,分小股混进二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了不短时间的农人。”元澄将信递给墨紫,“真是沉得住气。大求王知道国内空虚,即便能取得一两场胜利,却耗不起长战线久对峙,所以他必须集中一线进攻。玉陵他已占了一半土地,又是岛势,一旦舀下,他们易守我们难攻。大周肃王和王皇后先后叛乱未成,他没有内应,暂时啃不动了。但宋地新政,一切尚在恢复,衡城至平城的原玉陵二州,与主领地隔大江,难免鞭长莫及。无论如何看,再次吞下原玉陵是大求王的首选。”

“化身农人增兵四十万?”墨紫想不到的方法,却又恍然大悟,“他不出宫门,故弄玄虚,其实借后宫争斗掩盖真正的动机,暗中调兵遣将。元澄,他知道宋地派了探子在大求,恐怕被他利用了。”

元澄点点头,局势会有这样的走向,始料未及,“和谈也是他的筹谋,我们要求改在上都,对他而言是正中下怀。一方面由王皇后设局陷害你我,与大周关系决裂,而最好就是换个皇帝,另一方面也是声东击西。不管王皇后能否成功,他已经准备偷袭。墨紫,你说得不错,大求王有统一天下的能耐。”

“他在王皇后夺宫那夜离开上都,我就觉得不对。只是当时想,端格狩有三十万,金银也有三十万,衡城还有腾郭的十万军,怎么都不怕他宣战。”到底信息传递慢。

风向一变,要把战火吹回来了。

第511章 抓周来吃

因为大求的嚣然进攻,扬城的气氛十分紧张,每日都有快马进出,尽量与衡城保持着最快的消息更替。

十日后,就在元宝要周岁的前一天,金银送来的信上带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宋军又失一城,包括宋县在内。立刻,元澄决定亲自前往塔江指挥战事。

墨紫接到铭年的传话,急忙从船场赶回了家,却看到元澄抱着元宝。

因为这个爹好像抱不太住,要把儿子扔地上的样子,阿好在旁边时不时伸过两手,一边心惊胆颤,说道,“大人累了,还是我来抱小公子吧。”

闽老爷子干脆一把抢过元宝,“你心里有事分神,可别摔着宝宝。”

虽然墨紫回来了,但元宝在闽家的时候,收服了两位老人家的心,舍不得离开重孙子,所以就搬到孙女家,说是说小住,目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据闽枫堂哥说,这个元宝十分狐狸。笑起来很狐狸,玩起来很狐狸,睡起来很狐狸,吃起来很狐狸,简直可爱得没法形容。而且,看上去就比爹娘聪明。

有一点,墨紫开始同意元澄,不能对元宝太好,因为宠这孩子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对将来孩子的成长不见得是件好事。

“爷爷,我毕竟是他爹,怎么也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元澄笑道,并未再抢小家伙。

闽老爷子怔了怔,一时没说出话来。这是元澄第一次喊他爷爷,有点懵。他知道,墨紫不肯对外承认和闽家的关系是为了保护闽家,但私心里,他很想让她们认祖归宗,能光明正大地说。这是我孙女,那是我重外孙。元澄这声爷爷。是否意味着墨紫态度的软化?

墨紫在自己家里没那么敏感。也对元宝拍手要她抱无视过去,很担心战况,“衡城也守不住了么?”

不向以往那样一副了然于胸的淡然,元澄收起笑意。“难说,所以我要走一趟。”

“丢了城没关系。把人平安带回来就行。”战争发生在两个强国之间就没有一面倒的胜利,一定会有反覆,挫败。退后。她不问元澄能不能带她。这个节骨眼上,留在船场把船造快造好,就是她能为宋地做的贡献。

“放心,要拚命的,绝不是我这个拖儿带口的。”是金银,已经拒绝了他两道弃守的命令。但元澄很明白。金银憎恨父兄的心里,对玉陵仍保有根的感情。如果再落到大求手中,他的根就会被毁得面目全非。

墨紫也知道一些,因为金银的固执,豆绿也不肯过江来,让她提心吊胆。

“此去前路艰险,干脆提前让宝宝抓周吧,借他的福气挡煞,否极泰来。”闽老夫人说道。

“还有这说法吗?”墨紫觉得主意挺好。

“可船已准备出发了。”元澄心系战局,想着能早一步就早一步。

“又不是请客吃饭,就咱们几个,摆一桌子玩意儿,宝宝上去一抓完事。”闽老爷子也赞成。“元宝儿聪明,说不定一抓扭转乾坤。”

“爷爷,他明天才满周岁。”墨紫终于把元宝抱过来,小家伙立刻咯咯笑,拍她的脸。

她又对元澄说,“不过也好。元宝出生的时候你不在,可不能又让我独自张罗周岁,这抓周就当提前过生辰了。”

元澄不能再拒绝,点了头。

张罗起来很快,搬了张大长桌在院子里,将文房四宝,琴棋书画,凡是想得到的,能放上桌的,都搜罗了来。墨紫还看到爷爷偷偷放了把雕刀,倒省她的心。因为她也想看看元宝会不会有左手的神奇和工艺的天份。

“差不多了。”看着一桌的琳琅满目,放儿子到桌上去,墨紫替他犯晕。

小小元宝眯眼皱眉,手脚不知道往哪儿落,他回头奶声奶气叫墨紫,“娘。”

“元宝,喜欢什么,拿什么。”墨紫不太确定他能否听懂,抓起一块檀香木亲一下,又抱紧,“喜欢。”

元澄笑她解释的方式,“照你这样,儿子可能会来抱你。那怎么解释?喜欢美女?”

墨紫横他一眼,“没准来抱你。这么解释,喜欢狐狸。”

“你们俩安静点。”闽老太太发话,“别干扰宝宝的决定。”

夫妻俩有志一同,退开两步,抱臂上观。

元宝虽然喜欢墨紫抱,但又很**,见她退后,他便毫不犹豫转过头去,看起桌上的各种东西来。也不像别的小孩边爬边摸,他的胖手胖脚趴在原处,慢慢转了个圈,然后往一个方向爬去。

文房四宝,爬过了。

闽老太太微叹。

琴棋书画,爬过了。

元澄轻声道像他,立刻遭墨紫白眼,说他没艺术涵养。

胭脂水粉,爬过了。

闽老爷子暗道,这谁放的,来诱惑他的宝贝重孙。铭年的眼神有点心虚。

刀剑棍棒,爬过了。

阿好不敢想。难道宝宝文不行,武也不行?

雕刀木头,也面无表情爬过了。

墨紫咬牙笑。这小子是个笨蛋吗?那么好玩的东西都不拿。

元宝伸手抓了一个布包,想把它抱起来,试了几次未果,只好小熊扑,回头又叫娘,好像是让墨紫帮他拿起来。

“什么东西?”神秘兮兮的,还拿布包着,元澄走过去。

元宝跟元澄向来有点顶,见来的是他,就用屁股对着,继续熊抱,继续喊娘。

元澄才不理会,一手就将元宝拎起来交给阿好。等他把小包解开一半,却是一愣。

“是什么?”闽老太太关心。

“一块玉原石。”他神色已经淡然,将布重新打了结,请赞进拿回书房去,“不知谁那么手快,也不看就放上来,滥竽充数的。这东西不能算,让元宝再抓一次吧。”

可是,再把元宝放上去,小家伙就一直叫墨紫抱,好似其他的东西索然无味。

闽老爷子就说,“玉原石挺好。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宝宝却能看出原石的珍贵,有一双锐眼。”抓周抓周,抓什么都周全,看能不能自圆其说,多些好彩。

她左手识木,说不定儿子一眼视玉。墨紫抱着元宝,想得很美。

“墨紫,来帮我收拾一下。”元澄却拉她。

“嗯?好。”倒是难得,让她帮忙收拾行装。可是要放开元宝,小家伙就坚定抱着她的脖子不肯。

“带他一起也无妨。”元澄抱过元宝,“这么胖,小心压坏了你娘的手。”

元宝眼睛乌溜溜瞅着父亲,这次没闹。

闽老太太看着一家三口走出园门,心中高兴,“老头子,咱大孙女眼光不错,挑了个好相公,是不是?儿子都不在眼里,就宠她。”

“两人成亲也不久,日子长着呢,这会儿不好说。”闽老爷子嘴硬,但面上带笑。

且说墨紫跟着元澄,却到了书房,奇道,“这里有什么要随身带的?书,还是棋盘?”

“赞进,布包呢?”元澄问。

赞进将它放在桌上。

墨紫就开始留心了,恐怕不是玉原石这么简单,否则元澄不会有拿出来。

“赞进,你放的吗?”当时,只有几个人张罗,其他人不可能,元澄问他。

“是。”赞进不会对元墨两人说谎。

墨紫挑眉,但不打断他们的对话。

“李老给你的?”元澄再问。

“是。”赞进答。

“你看过里面?”看过了,就一定会告诉墨紫或他。

赞进果然摇头,“没有。李老说是明日抓周用的,因为他要跟你去衡城,所以让我代放。”

“这个李老头,从一开始就不想我过太平日子。”元澄虽然这么说,语气却不严厉,反而有些无奈。

“越说我越好奇。到底是什么?”墨紫不禁问道。

“你自己打开看。”元澄双手抱着元宝。

墨紫打开一瞧,眼睛睁圆,“这…这是…不是我想的那东西吧?”

四个布角垂滑,露出一块淡赭黄的方玉,还飞红霞色,玉顶雕九龙蟠珠。光泽不夺目却吸引,玉质不显贵却珍罕。竟然,是玉玺。

“李老这回又撺掇你称帝么?”李砚从元澄还是太学博士的时候撺掇,至今还没停下休息。

“照他要赞进把这东西放到抓周桌上来看,显然是放弃我,转向我们儿子了。”他应该开心吗?不用再听李砚唠叨。

墨紫无语,不管元宝会不会那么出息,有一点可以肯定,李老还有得等。

在元澄手里的宝宝一见玉玺就很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要和老爹脱离关系。元澄让他蹬得沉手,谁知一把他放下来,元宝就撑着玉玺站起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呜一口咬下去。

这么硬的玉,小家伙又没牙,当然疼,顷刻哇哇大哭起来。奇怪的是,两只小手就是抓着玉玺不放

元澄却哈哈大笑,“墨紫,儿子这时像你,笨乎乎的。”

墨紫气结,“啊?说真心话了,你。成亲前,老夸我聪明,那时候就不安好心,打算骗到手再说,对不对?”

元澄笑得更欢,“你却是不能后悔了。”

墨紫也笑了,将元宝从玉块疙瘩上扒下来,“走吧,我们母子俩送你上船。”

元澄前往衡城,但没过多久,墨紫却收到他的八百里加急,让她尽快去一趟。

第512章 日落黄昏

衡城的码头很拥挤,一只只大官船上载满了老人,女人和小孩,还有伤兵,要往塔江对岸撤去。虽然战火再次烧到了家门前,也许是人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也许是宋地保护着他们,面色忧心却不显悲苦,没有出现恐慌混乱的情形。

落英这回跟着墨紫来,叹了口气,“大求人真那么会打仗吗?连司空大人都没办法了。”

“元澄不是神,而乌延朅也不是匹夫,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我们要退离,明日说不定就打回来了。”大求骑兵骄横自然有他们的实力,更何况宋军这回输了先着。墨紫此时不太在意能不能守住衡城,而在意元澄急唤她来的原因。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喜欢将她放在战线前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会是好事。

“都在往回撤,我家那位却把我叫来,可见需要帮手。他来衡城前,我说一起,他却说什么女儿没人照顾。”落英自顾自说着。

“落英,水蛇叫你来的?”墨紫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呢,心里突然咯登一下,“有说原因么?”

“没有。还让我带女儿一起。兵荒马乱的,带着虾米碍手碍脚,不如留在你家给元宝做伴。元宝抓周抓得多好,一块玉,斯斯文文的。哪像我家丫头,居然抓了鱼网,敢情将来要当捕鱼的。”落英当娘后,很有唠叨的潜质,开始扯远。

墨紫却没听进耳里。她在想,元澄叫自己来,和水蛇叫落英带女儿来,这两者之间似乎有关联。

下了船,已有人在等。

“大嫂。”落英见到大师姐分外高兴。

桦英一身战甲,背上交叉两把长刀,身后二十多名雷震门弟子,不像江湖人,却俨然女将的气魄。对着落英想挤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索性撇头只对墨紫,肃面作礼。

“夫人,一路可平顺?”和她爹一样,桦英尊敬感激元澄,并视墨紫为主母。

墨紫将桦英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桦英哀伤再也藏不住。“小叔子…快不行了。”

臭鱼!

墨紫刹那睁红了双眼。

落英一脸不可置信,用力握紧剑柄,想说不要玩笑,但知道桦英不是这样的人。

臭鱼是前锋战船主将。在指挥侧翼进攻,掩护主力撤退时,他的船遭大求战船包围,拼尽最后一兵一卒,虽然借浮囊潜水逃到衡城,却身受重伤,已药石罔顾,难以回天。所以,元澄才让墨紫来见最后一面。

墨紫快马加鞭。一路眼泪止不住。

落英在她身后紧追,不断地说,“该带丫头来的,该带丫头来的…”

墨紫更是听得心酸,到了刺史府门前,下马就往里冲。

见到元澄,顾不上儿女情长。她促声问道,“臭鱼呢?”

元澄也不多说,拉起墨紫就往里小步跑。他很少焦急成这样,却因为他对妻子的焦急感同身受,以至于和她行动一致。

刺史府诺大的后园已经成了诊堂,到处是伤兵。华氏夫妇,季氏夫妇,熟悉的。陌生的,很多人都在帮忙。

“姐姐。”

墨紫听到豆绿的声音,至少妹妹还平安,她无暇东张西望,脚步未停。

在一间厢房门口,元澄轻声说。“就在里面。”

水蛇走出来,一见到墨紫,铁打的汉子红了眼,“墨哥,阿鱼他——”

落英哭着跑上去,“你怎么不说清楚呢?我还以为你要我帮忙,也没带丫头来。”

水蛇对妻子好脾气,“你别哭,丫头不来也好,阿鱼说不想吓坏了孩子。”

“墨紫?墨紫。”元澄轻拍她的肩,“去吧,你送他一程的话,他会高兴的。”

墨紫泪流满面,用袖子都擦不干。

“墨紫,你知道臭鱼的性子,即便要走了,也不会想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是个爱大笑,又爱斗人笑的大活宝。

墨紫知道元澄说得对,那么爱热闹的臭鱼,她要是哭成这样进去,反而让他不自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她终于将眼泪止住,走进了屋子。

“那蛮子想偷袭我,却不知道我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胸前就多了个窟窿,眼睛不眨就死翘了。他们人多有个鸟用,我们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汉。”丁狗正在讲最新的一场仗,“兄弟,你多喝两碗药,赶紧好了,跟咱们一起上阵杀敌,打得那些蛮子哭爹喊娘。”

臭鱼呵呵笑,猛然一阵咳嗽,吐了半条巾子的血,脸色青灰。

墨紫别过头去,拚命眨干雾花。

“墨哥,你可来了。”丁狗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一直对着臭鱼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痛。

臭鱼见到墨紫,咧大了嘴,笑得真欢,“墨哥来了,我心里就有底。奶奶的,蛮子偷学了咱们船上的投掷器和巨型弓弩,虽然没有咱墨哥设计的精巧,打起来倒真不含糊。墨哥可别掉以轻心。”

墨紫被那笑容感染,居然也笑开来,“他们仿得太慢,咱们的船如今升级了,投掷器不够威力。等你把伤养好,让你试试手,一定过瘾。”

臭鱼死灰般的面色突然焕发出生命的强光,“我可等着了,到时墨哥给我百八十艘,打得蛮子回老家去。”

丁狗起身往外走,“我去拿药。”他需要透透气,心里才不爆炸。

墨紫坐了下来,“伤哪儿了,让你有气无力的?”

“这里让他们的钩子扎了个洞,内伤有点棘手。都以为我快挂了,没想到我挺这么久,能等到墨哥你来。”臭鱼大大咧咧哈哈,“早知道应该开个赌,还能多存点娶媳妇的银子。墨哥,这话我就跟你说,华老头人称神医,其实有点庸。天下的大夫都差不多,碰上没见过的,就说治不成。那也得看治的是谁,对不对?我臭鱼是打不死的。”

“那是当然。”墨紫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滚烫的,在发烧,“我们惊鱼滩上过来的,老天爷都拿我们没辙,更何况是人。谁扎得你,咱们一定找回去,也扎得他喊救命。你知道我的,说话算数,不打诳语。”

臭鱼嘻嘻笑,“那是。墨哥一向说到做到,明明看着不成的事,跟着你就能把它办成了,当你兄弟的,个个特别得劲。老爹老妈的仇,也是墨哥带着我们哥仨报得,这辈子忘不了。”

墨紫眼睛亮闪闪,眉皱眉开,又笑着,“成天听你嚷嚷要娶媳妇,相中了谁没有,我帮你提亲去。”

臭鱼想挠头,却没了力气,只道,“墨哥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有,也不至于受伤都没有女人照看,得赖那帮硬邦邦的汉子,享个眼福都不行。”

赞进端了药,正好听见这话,插嘴道,“墨哥不是女的么?”

臭鱼龇牙咧嘴,“赞老弟,我正想你呢。你一来,就跟我杠。墨哥不是才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