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飘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还有,那少年英气勃勃的脸庞。

“大哥,多小心照料它们。”最难忘却少年事。

心荷

太阳似乎是从西边升起。

撷芳阁里,一个湖绿色的纤细身影先向前探去,又缩回来看看自己的。

再而又挠挠头,抱怨弥月教的着实太难,而后又感叹自己当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弥月纵然是有天大的耐心也被这烦人的主消磨完了。

无奈,见她那左右不是的可怜像,叹口气,上前再指导些吧。

只见那人将大理菊的花瓣都绣成了团,黄灿灿的倒像个大煎饼。

“唉……”弥月无奈,扶住她的手,一针一线地教了起来。

莫寒也是无聊到了极点才提出向弥月学些女红,想来自己穿过来一趟总不是什么都没学到的。

除夕晚宴上,她见祁洗玉衣裳上的墨菊煞是好看,便琢磨着自己也弄一个。

等绣好了,说不定能和弥月她们组成个“黄金圣斗士队”呢!可惜,胎死腹中。

“瞧你,大姑娘家的真不害臊!”春欣像是夺了什么东西便向里屋跑。

冬泠急了,一跺脚,嗔怒道:“你还我,臭丫头!”“不还不还,偏不还,我去找咱主子做个主,把你指了算了。”一转眼功夫便到了莫寒身前。

弥月本就被折腾得没了耐性,便斥责道,“大早上的,闹什么闹,真不消停。”

但莫寒却忽然来了兴致,“什么事啊?说来听听。”春欣瞟弥月一眼,凑近了说:“冬泠姐姐动春心了,正为心上人绣帕子呢!”

“哦?”春欣递上块未绣完的帕子,得意道:“瞧,这个!”那锦帕上绣着几朵初绽的荷花,还有几个娟秀的小字:“一片冰心寄新荷。”

“这上面的字我是识不得,但瞧冬泠绣花时那小心样,不是给心上人,难道是给我?”春欣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如公主就帮冬泠指门亲事,好了了她一桩心愿。”莫寒见冬泠满脸通红,便知是说中心事了。

问道:“这名字里有荷的男子?你们知道吗?”

“莫不是那睿思宫的小合子吧!”秋思幸灾乐祸。

“难道是内务府的张春和总管?”………………眼见冬泠急得都块哭了,莫寒摆摆手,示意丫头们别再说了。

好奇地问道:“冬泠,你这帕子到底是给谁的啊?你不说,我可就由着她们消遣你了。”冬泠见一屋子人和着来欺负他一个,心一横,道:“是……是沈大人。”

“哪个沈大人啊?”一群女人的声音。

“吏部侍郎,沈乔生,沈大人。”“哦。”莫寒调笑道,“那沈大人和这荷花又有什么关联啊?”“沈大人原有个乳名叫‘心荷’,奴婢和爹爹曾在沈大人府上小住,便……”

莫寒心里好奇,那笑面虎怎么就取了个这么女气的名字了。

“奴婢听说是因沈大人曾有两个兄弟夭折了,就将他做女子养,就盼着…………“冬泠还在继续说着,只见莫寒“倏”地一下直直地站了起来,好生心惊。

她扬起左唇,邪邪一笑——这下能出去了!初春,御花园里的迎春花羞涩地露出嫩黄色的面庞。

沈乔生一身墨绿色袍子独自走在御花园小径上,正与园内的一片片新绿交相辉映,他缓步徐行,穿过御花园的重重虚景,却进了冷宫附近的一座小园,沈乔生仿佛赏景般左右环顾,最后目光落在了石桥上正凭栏远望的女子身上。

“微臣参见荣妃娘娘,娘娘…………”不等他说完,荣妃已上前将他扶起,柔柔地笑道,“妾身以为,今日又等不到你了。

沈乔生握住胸前雪白的柔荑,心疼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春寒料峭的,当心冻坏了身子。”顺势便将女人扶进屋内。

莫寒觉得她早上吃的甜枣桂花羹现在正在她胃里叫嚣。

这个沈乔生,还真是闹腾。

沈乔生刚走到御花园就看见一湖绿色身影立在小湖边,任风撩起耳边碎发,仿佛在出神地看着什么。

沈乔生看那身影一眼,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表哥!”沈乔生回头,温柔如常。

“微臣参见,公主……”不等他说完,莫寒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扶起他,气喘虚虚地说:“我以为今日又等不到表哥了呢!”沈乔生笑容依旧,起身道;“不知公主等微臣所为何事?”“呐。”她从小兜里掏出一块锦帕递给沈乔生,“还你。”那是她前些日子闲得发慌想学刺绣,又觉得弥月的绣样不够新奇,便厚着脸皮到各宫娘娘那侦查,看有没有合适的绣样。

不巧她看上了荣妃娘娘亲手绣的荷花帕子,便讨要了来。

荣妃娘娘虽有些不愿,但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允了。

更不巧的是,她知道了“心荷”是谁。

并且守株待兔的在这喝了好几天西北风。

沈乔生接下帕子,并不惊讶,“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本来我还想请母后看看的,这帕子的针线可真好。

又细又密。”莫寒看石像一般的沈乔生终于有了反应,不禁得意道,“表哥,最近好无聊啊!过几天就是浴佛节了,表哥去逛逛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沈乔生低着头,莫寒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就麻烦表哥知会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谨尊殿下旨意。”“心荷表哥,春寒料峭的,要当心身子啊…………”莫寒满意地走了,不见身后沈乔生抽搐的嘴角。

莫寒懒懒地靠在暖榻上,看着越发英俊的袭远,心里有点小小的骄傲——是和她有相同基因的弟弟啊。

“你笑够了没有?”袭远跳上暖榻,把莫寒挤进去。

“我只是奇怪,笑面虎谁都不怕,就怕母后。”袭远不说话,等着莫寒自己接下去。

“母后执掌后宫,他是外臣,又是亲属。

我看到的事情又没凭没据的,那么,就是怕有人起疑心……”“他在和谁谋事呢?”莫寒摆出个思想者的样子,沉思。

袭远胡乱摆弄着莫寒那些失败的绣品,蹙眉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刘娥的故事?”

---------------------------------这里写的刘娥是暗指皇后执政章献明肃皇后,名刘娥(968年—1033年),是宋真宗赵恒的皇后,宋朝第一位摄政的太后,功绩赫赫,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身为皇后的刘娥,却不像其他妃嫔只知争宠,她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熟知政事,每每襄助真宗,真宗根本离不开她。

每日批阅奏章,刘皇后必侍随在旁。

外出巡幸,也要带上刘娥。

虽然刘娥贵为皇后,朝中反对刘娥掌政的人也不少,以寇准和李迪为首。

刘娥也开始笼络自己势力,以钱惟演和丁谓为首:钱惟演之妹为刘美之妻,丁谓的儿子娶了钱惟演的女儿。

个中孰是孰非,后人只知表面,总之后来寇准落败,贬为相州知州(后为道州司马),丁谓也因为后来欺刘娥孤儿寡母想独揽大权而获罪。

天禧四年二月(公元1020),真宗患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皇帝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

后来,真宗更是病重,下诏:“此后由皇太子赵桢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此诏书便认可刘娥裁决政事的权力。

群臣不安起来,刘娥虽非太子生母,却对他视若己出,克尽母职,根本不是旁人所能离间。

乾兴元年(公元1022)二月甲寅,54岁的宋真宗赵恒病逝于延庆殿,遗诏曰:太子赵桢即位,皇后刘氏为皇太后,杨淑妃为皇太妃,军国重事“权取”皇太后处分。

而小皇帝赵桢这时只有十一岁,实际上就是由刘娥处理政务。

虽然刘娥掌权日久,不愿把权柄交给仁宗,但她却依然是个慈母,仁宗少时体弱多病,刘娥忙于政务,让杨淑妃照顾,仁宗称刘娥为“大娘娘”,杨妃为“小娘娘。”刘娥虽不愿还政于仁宗,却并未想过自立。

程琳献图《武后临朝图》,刘娥亲掷于地,道:“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刘娥表态后,群臣如释重负,仁宗也心怀感激,恭孝唯谨,更于天圣七年(公元1029)九月颁布诏书,将太后生辰长宁节的仪礼升级到与皇帝生辰乾元节相同的程度。

三月,刘娥病重,仁宗大赦天下,四处征召名医,然而却无法挽留刘娥的命,几天后,刘娥病逝于宝慈殿,享年六十五岁。

第二日,仁宗在皇仪殿召群臣,哭道:“太后临终前数度拉扯身上衣服,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参知政事薛奎曰:“太后不愿先帝见她身穿天子服入葬。”仁宗恍然大悟,下令给刘娥换上皇后冠服。

野史从明朝流传下来“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说宋真宗的德妃刘娥和宸妃李氏同时有孕,李宸妃先产下皇子,刘德妃妒忌,勾结李宸妃身边内官,把一只剥了皮的狸猫换去皇子,真宗以为李宸妃产下怪胎,把李宸妃打入冷宫,将刘德妃生下的皇子立为储君,并册立刘德妃为皇后。

另一种说法则是刘德妃的皇子不幸夭折,于是刘德妃把李宸妃的儿子据为己有,宣称是自己的儿子,真宗照样立她为后。

两种说法的结局都是:刘娥逼李宸妃自尽,却有好心的宫人代李妃而死,而李妃流落民间,直到包拯横空出世,才得以揭开这桩宫闱迷案,使李妃与儿子相认。

刘娥因为做了坏事不久便死去,老包也因为替宋仁宗找回了亲生母亲而官升龙图阁大学士。

--------罪过啊罪过,乱玩深沉是我的错。

洗玉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点东西,嘿嘿,恶搞一把“公主,公主,啊…………公主你怎么了?”“是谁扔闪光弹!!”只见床上一人挺尸般地坐了起来,又直直地躺下去。

幸亏弥月用手拦了一下,不然这人的脑袋准要肿一大包。

弥月本是受了太子的旨意来将公主叫醒,谁料点举了宫灯来却见公主跟中邪般胡言乱语。

八成是做恶梦了,得赶快摇醒这磨人精。

“公主,醒醒,公主……”弥月轻轻地晃着莫寒的肩膀,谁知她咕哝两声随即又翻身睡去。

弥月无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才见莫寒揉揉眼睛,抱怨道:“这什么时辰了啊?”

弥月见人已醒,便转身欲将宫灯放好,“刚过了四更。”“还没天亮啊…………”眼见那懒虫复要躺下,弥月连忙腾出收来将其身子扶正。

小声道:“太子殿下差人来,说有急事,命奴婢叫公主起来。”一边说,一边帮莫寒穿衣服。

莫寒撑了个懒腰道:“真是个事精!”听见门响,弥月连忙上前,见是王顺,也不问就迎了进来。

只见王顺和袭远进门来,王顺身上还驮着个人。

莫寒有些莫名其妙,正不耐地想开口,却让袭远抢了先。

“你照顾一下他,我还要安排他的事,不能多待。”语毕,招呼王顺将人放在莫寒床上就要走,临出门前,看莫寒满脸问号,谨慎道:“除了弥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也就你这安全些。

各类贡药你都还有吧,都用着吧。

我一会回来。”

袭远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不知所以的莫寒。

“公主,奴婢去取药。

您赶紧着,不然那人可真不行了。”这下,真只有她一个人了。

莫寒有些踟躇地走向那仍留着她体温的床,挑起床帐。

那是一副充满诱惑的画面,起码对她来说是。

那人轻轻蹙着黛眉,微翘睫毛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长长的影,英挺的鼻下,那如樱桃般红润鲜嫩的唇轻启着。

白玉似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道柔和的光晕。

他正安静地,沉沉地睡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说的就是眼前人吧。

也无怪景德帝爱男色了。

要是每天早晨起来,睁眼就能看到这张脸——也不错。

莫寒俯身侧坐在床沿,仿佛着魔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只想取触碰,那如玉的肌肤,那若谪仙般美丽的面庞。

“公主,药都拿来了,您挑挑,看行吗?不行奴婢再去太子宫里寻些来。”弥月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用脚勾上门,小声说。

莫寒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猛然收回了手,有些埋怨的看了弥月一眼,道:“都拿来,我看看吧。”只差一点就摸到了,真成一大憾事了。

她佯装无事地解开祁洗玉的衣带,挑开他本就松散的袍子。

却突然被弥月按住了手,“公主,男女有别。”莫寒抬眼瞟她一眼,两手一摊,道:“不然,你来?”弥月偏过头。

“还是回你那太子主子,说咱们不干了?”莫寒甩开弥月的手,继续剥床上人的衣服。

“奴婢……”弥月低头退到一旁,没有再说下去。

古代的姑娘聪明啊,打一份工,拿双倍工资。

莫寒觉得自己的经济头脑倒是不如这足不出户的小姑娘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人都说古人的钱好赚。

莫寒还在盘算她的赚钱计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先前令她忍不住要触摸的凝脂似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鞭痕,有烙铁留下的烧伤,有利器划过所留的伤疤,更多的是她也无法辨认的疤痕,新旧交杂,不可胜数。

他左肩还有一处很深的刀伤,似乎是很多年前的,像蜈蚣一样,丑陋地爬在美如青玉的人身上。

莫寒本挑了先西域来的金创药,后又似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弥月低声说:“你去兑些盐水来。”继而又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在箱底找出了她十四岁生辰时太后赏的苏州雪缎。

也不见她有丝毫犹豫,“哧啦”一声就将这上好的缎子撕开,又用剪刀裁成布条。

她先将布条扎成一团,再蘸了盐水万般小心地拭着祁洗玉身上新添的伤口。

见那鲜红的肉向外翻着,莫寒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他又是如何能忍下心来对他做这样的事的?他没有心吗?还是他有一颗魔鬼一样的心。

莫寒每碰到他的伤口都会激起梦中人的一阵颤栗。

可直到莫寒将药擦完他也没醒。

也许,真的是有美丽的梦吧。

莫寒想。

轻轻地替他将被角掖好。

日出后不久,袭远就回来了。

也不见另外几个丫头来吵,兴许是弥月吩咐了吧。

袭远沉默地看着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服了安睡散,大约午时醒,就多劳你照顾了。”

莫寒并不说话,直直地盯着袭远的眼睛,又突然转向床榻,幽幽地开口,“他身上的伤很多,密密麻麻……太多了,数也数不清。”“父皇最近越发狠了。

兴许是老了吧,总想证明自己还年青。”她看着他淡然地吐出这些字来,竟也不觉得惊讶。

也许她也老了吧。

只袭远还年青,不,还年幼。

“公主,沈家公子差人来问,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还去吗?”莫寒皱眉,弥月不是应该吩咐好了不许人过来吗?怎么秋思倒来问这个了。

但毕竟是自己邀的沈乔生,也不好不理会,便走近了门,说:“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不去了。”门外,秋思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他醒了你再叫我吧。”莫寒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守了两个时辰。

日上三竿时,祁洗玉醒了。

他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在意自己衣着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