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今颜所知,昨天抓到刺杀太子寻迦的杀手正在抗刑。一般杀手身上都备有毒药,被抓住以后无法逃脱就服毒自尽,以免受更多的折磨和痛苦。杀手若抗刑,那就是有人告诉他,忍下去,而后救你出去。

今颜很奇怪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雇主竟会让杀手抗刑,而不怕他抗不过吐出买凶的雇主。或许那个雇主就是要先抗刑,最后装作抗不过吐露出雇主想要他说的名字,借刀杀人。

“你为什么要帮那陵飞羽?”

“陛下,我是杀手当然要赚钱的呦。”

“……说实话。”

玉今颜想了想说:“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以前的自己。”说完又感叹,“可是陛下,您为什么答应配合我们演这场戏?这对参与炼金的皇子们应该不算公平吧。”

“有什么不公平的,会不会用人,会不会笼络人心,这都是炼金的一部分。如果你与飞羽都想帮那个人,那是他的能耐……可看起来, 飞羽好像并不完全信任那个人呢。”赤松王指着他的鼻子,“否则她也不会叫你拿着这块莲花白玉来威胁我跟你们合伙演戏来骗人……只是可怜第一个被骗的却是丹青。我真怕他拿剑跟我拼命……”

那陵飞羽发现身边有人跟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刚开始她以为是六殿下,可是派空管家去查,却发现那人回报的地方却是太子府。太子并不信任她的效忠,这本也没什么,连当今御座上的陛下也没真心信任过谁。

只是太子遇刺后,明明没有多大的伤,他却假装昏迷瞒天过海,而后指使那陵飞羽找个顶尖杀手做掉自己的父王。其实这本也没什么,每代赤松王为了坐上那皇位,手段肮脏残忍得多。只是那陵飞羽在怀疑,拥护一个连自己的父母兄弟杀起来眼睛都不眨的人,下场能有多漂亮?

她还不想死,她这混沌的人生终于有所期盼,她不想死,只想守着一个人平安百年。

她也知道玉老板不想帮她,不想用到那块白玉莲花,他根本就不想做回玉今颜。

不过,这些年她已经习惯利用别人珍视的东西来威胁别人按照她的想法做事,不会心虚,就算因她而死也不会内疚。

玉今颜说得对,她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

那陵飞羽在水牢里恍恍惚惚地睡了一会儿,因为她是神女,就算突然受此待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狱官也不敢折辱她,半夜里还殷勤地送了碗水。这水牢臭得很,坐在泥巴里听着犯人们生不如死的惨叫,就是活脱的一座人间地狱。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等着有人来救她,或者……杀她。

“……这是水牢,谁让你进来……四、四殿下玉安!”

那陵飞羽有些意外,眼见着四殿下皱着眉想捂鼻子又觉得不妥,手里拎着个食盒走到门口,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那样尴尬地站在牢门口局促地问:“神女,你还好吗?”

她点头微笑:“很好,没挨打也没吃什么苦。”

四殿下看见她微笑,稍稍松了口气,干脆蹲下身把食盒放在膝盖上:“那个,我叫人做了些点心,你吃些吧……我会去求父王的,请他查明实情,我相信您是被陷害的……”

那陵飞羽记得自己跟这位四殿下没什么交往,也不过是偶尔碰面相互问安,他甚至都没派人来笼络自己。任何人都知道四殿下是个窝囊废,连太子寻迦也一心只想解决掉老六那个笑面虎,压根没把老四放在眼里。

看见那陵飞羽盯着盘子里的点心发怔,他恍然大悟般地拿了一只香酥包塞到嘴里,紧张地说:“没毒,真的,不信我吃给你看。”

她摇了摇头,拿过来就吃了。

四殿下笑得眯着眼,挺天真的模样。

“为什么来看我?”

“……神女救过我。”四殿下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我跟皇兄还有安素欢他们玩捉迷藏,我藏到了柜子里,不知道谁把柜子挂了锁。我被关了几个时辰,是神女找到我,把我放出来的。”

以前年纪小时太子寻迦玩起来的确是恶劣,她也有心思去管点闲事,每次他捉弄人后她都去帮着收拾烂摊子,都是王孙公子怕真闹出人命也不好交代。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而且说得那么郑重,她反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此处是水牢他也不能多待,送了点心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傍晚时,狱官们送了晚饭,一碗馊饭,一碗清水。

那个抗刑的人终于挨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我说我说,是六殿下指使的,是六殿下!”

那陵飞羽满意地笑了,很好。估计他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四殿下反而入夜又来了,还抱来了毯子,扔下就走叫她哭笑不得。真是个窝囊废,如果这样的人做了赤松王,不知道他的列祖列宗会不会从坟里气活过来。

这样想着,她笑了,突然觉得这或许不是个最糟糕的主意。

【人非圣贤,短短几十载磕磕绊绊谁能无过,但求无愧于心便可。】

紫离与映蓝清早打开铺门做生意,看见对面点心铺子竟开得更早,嘴碎的小伙计阿福坐在门口东张西望。看见紫离就龇着小白牙装可爱,受了映蓝好几个白眼。

不出一个上午整个都城都传疯了,谋害太子寻迦的杀手就是六殿下派去的。这话不知道谁传出来的,又不知是谁煽动的,事情还没个定论,百姓们就在背后把六殿下的脊梁骨快戳断了。

而且昨夜宫门口的“殛”上挂了一个人,听说是个姓玉的顶尖杀手。

“老板不会那么没用真的被做掉了吧?”映蓝搂着紫离的脖子扭来扭去,“要是他真的上了西天,正好让繁茵补上他的缺儿。”

紫离踹了他一脚:“放心,你死了老板都不会死的。”

正斗嘴着,屋外走进来一位华服的公子,艳丽至极的容貌,笑起来也很好看。映蓝正处于那个总用家法打他屁股的老板可能已经挂在“殛”上的幻想中,心情愉快地凑上去:“安公子,您来找我们老板?”

安素欢来不及理他,拽住紫离的袖子就问:“你说我在船上做个烤架,以后从海里钓鱼来烤,她会不会喜欢?”

紫离笑容一僵,见他为他没过门的夫人如此尽心尽力,心里虽不是滋味,也不愿意理他,只在那里擦簪子,看都不看他。除了干巴巴地称赞他,也没什么诚意。可是安公子却十分的兴高采烈,他心情好,好像整个人都会闪闪发光,叫紫离更是不敢看,怕看得多了,就再也忘不了。

“对了,我的喜船,今日下水试航,紫离你帮我去看看船上还缺什么。”

原来被忘记是这么难受的事,可安素欢那么高兴,无忧无虑的,真心沉浸在幸福的表情,也让她觉得幸福。

紫离鼻子发酸,还是微笑着点头:“好。”

映蓝在旁边看得只是摇头,觉得紫离可怜,可是因为中了蛊而忘记自己喜欢的女孩从而兴高采烈地去迎娶另一个女人的安素欢岂不是更可怜?

当天紫离并没有回来,船工们说,新船试航在外面漂一两天是正常的事。

不过第二天繁茵去给城西的官家小姐送簪子,从外面尽量一个穿淡色金衣的男子,那双秋水双眸只冲他瞟了一眼,映蓝的嘴巴就张成一个蛋型,一个男人美成这个德行,还叫他这种中上之姿怎么活?

“这位公子,您来买簪子吗?”

他点头:“映蓝,上回我用象牙雕了根素簪,你给我拿来。”

“好。”映蓝刚回头,突然见鬼似的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老板洗澡刮脸梳好头发的样子他竟是第一次见。今颜很满意映蓝的反应,拿了簪子就去了对面的点心铺子。阿福坐在门口看铺,看见他,差点儿被瓜子壳卡住喉咙,结结巴巴的,“您是您是······您······”

今颜点头同意他的猜测:“对,我是。”

点心铺子的后院并不大,院内栽了一棵赤松树,那个面色阴沉的云雀公子正抱着算盘靠着树干望着树枝上哺育幼雀的老家雀。袖口里拢着风,今颜看见他在笑。

“玉今颜,陛下他昨天看见我竟问我,你是丹素的贴身护卫绿云雀?······他竟都不认识我了,可他为什么能认出丹素殿下,他失踪时还那么小······”

今颜便知道他们一定是见过玉凌素了,这些年他都一直尽力补偿,当年太子丹素的确是偷偷扒在马车下跟三殿下出的宫,不过丹素出宫是为了去找他。他没有照顾好丹素,这的确是他的错。

昨日传出姓玉的顶尖杀手被挂在“殛”上。玉凌素与那个小神匠柳冰夜就住在城西,回来也是应当的。当年他找到他,太子丹素已经把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苦难。忘了也好,反正太子丹素已经与他的母后藏进皇陵。所以他重生,变成了玉凌素,重新开始也没什么不好。

——能重新开始的,都是好的。

今颜走进点心铺子的厨房,丹青心细手巧,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以前他就跟厨娘学过一些小点心,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竟半点都没搁下,做得有模有样。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等着他的点心出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关痛痒的话。

“回来了?”丹青没回头。

“嗯。”

他低头把蒸好的黑芝麻团子从蒸笼里端出来,许久才笑着说:“若不是我亲手给那具尸体沐浴更衣,真被你骗过去了。”笑到最后纹路已经变了,嘴角垂下去,伤痛欲绝般看着他。

今颜收了笑容,敛下眼掏出烟袋锅子,袅袅的白雾里隔了十几年的时光。

“陛下,你以为我死了这么伤心,那么欠我的那些就算还了,明天就带着徐塘回去吧······国不能一日无君。”

“还不完的,我父皇欠你的,我欠你的,殊颜欠你的,流苍那些戳过你脊梁骨的百姓也欠你的······”凤帝苦笑,“······让我还把,我要颁布圣旨昭告天下为你洗冤正名,我若还不完还有太子明若······”

“陛下,人非圣贤,短短几十载磕磕绊绊谁能无过,但求无愧于心便可。”今颜转身就走,“丹青,我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蒸笼里的糕点还半点都没动,凤帝知道,今颜决定的事情他是无力改变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便也释然了。

“今颜,你尝尝我做的点心再走吧,就当,再帮我试吃一次,就像以前一样。”

他一怔:“好。”

黑芝麻是事先炒过的,很香,是许久没尝过的家乡的味道。

凤帝微笑望着他:“真想跟你再看一次梨花啊,就像以前一样,你看书,我画画。”

今颜点头:“嗯。”

“那就明年,梨花开的时候,你不去找我,我就来找你。”

他微笑:“好。”

次日,对面的点心铺子就关门了,聒噪的阿福也离开了,映蓝很高兴,急于跟紫离分享,却发现紫离被安素欢叫去试船一直没回来。傍晚时分,太子府传来噩耗。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的太子寻迦不治身亡,指使者六殿下已经被关进了水牢——不过映蓝关心的是紫离一直没有回来。

不几日安家爆出安家公子坐他自己设计的鸳鸯喜船带着他的侍女私奔的消息。都城本是被悲伤淹没着,却又被安公子的行径弄得哭笑不得。

映蓝与美貌的玉老板在鸳鸯楼白吃白喝时,一直在猜想一件事。

“老板啊,你说安素欢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解药到底是什么?”

玉今颜磕着烟袋锅子笑眯眯的,“不知道啊。”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他摇摇头,指着那抱着金算盘努力隐忍着笑容而显得有些扭曲俊俏的云雀老板——“最高兴的应该是他,安家送来订酒席的银子估计够他鸳鸯楼吃半年的了”

【臣答应了一个人,梨花开了,要陪他看花。】

次年春,凤帝病逝,太子明若即位。

转眼便是初夏,宫里的梨花开了,秋湖殿外的梨花开得最盛,微风吹来,漫天好似飞舞着白雪。

这天,小皇帝从太学回到秋湖殿,刚进门就看见回廊的梨树站着一个人,淡金衣秋水瞳,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

“陛下。”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臣答应了一个人,梨花开了,要陪他看花。”

小皇帝端详他半天:“你跟我母后长得像,你是谁?”

“臣叫玉今颜,是陛下的舅舅,以后臣会好好辅佐陛下保护陛下,就像以前保护你的父皇那样。”

小皇帝看了他一会儿,咯咯笑着扑上去抱住舅舅的腿。

满园的梨花雪一直在下。

太后玉殊颜远远望着温柔的弟弟和天真的娇儿,一个明若一个秋湖,殿内的额匾上四个大字,明若秋湖,瞬间淹没在一片缤纷里。

【创作谈】

玉老板在我设定里是个心中有大爱的人,所以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总之,非常过瘾。个人最喜欢安素欢拎着紫离坐船私奔的桥段,也喜欢玉今颜×凤丹青,君臣神马的,实在太有爱了。

赤松六大杀手之瞬间繁花

文/水阡墨

楔子

流苍国军凤丹青因病仙逝后,年仅四岁的太子明若即位。

次年春,被驱逐流放的玉皇后的胞弟玉今颜重回流苍做了丞相,随之而来关于几十年前玉今颜参与谋害先帝的冤屈也一并雪洗。那些曾在玉家朱红大门上吐过口水砸过鸡蛋西红柿的百姓们听了,对自己的作为却没觉得羞愧,也就是摸摸鼻子骂两句当年上头的人冤枉好人,便各自继续过生活去了。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不知雪中送炭,所以玉今颜一直记得那个在他流放病重差点儿没命时,好心救了他的善良娇憨的姑娘。

有时候太有良心不是件好事,就像现在的我利用他对我存留的最后一抹温情,恳求他。他表面上笑靥如花不动声色,握着酒杯发青的指节却宣泄了他的不快。

“为什么是郁绯?”

这世上的男子或善良或温情或貌美,只要不是小七,在我眼中,无非都是一把森森白骨而已。

为什么是他?

有时候我也会这么问自己,为什么十丈软红,过尽千帆,唯有他的双眸像一把利剑刺进我的心里?

我望着玉府梨园累累的硕果,叹口气:“大约是因为那日多看了他一眼吧。”

这强调若是被阿空听去,免不了又要抖上一抖。不过玉今颜不是阿空,只是挑了挑眼皮子,书读得多的人骨子里总带着一股文人的酸腐之气,骨子里都是诗情画意正中下怀。

最后,他拈起一瓣莹白水嫩的梨肉,撇了撇嘴。我曾见过他在铺子里跟人谈生意,就是这种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模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如果我不同意,你也会像以前那样不择手段,知道把郁绯弄到手上吧?”

“出行前,我去庙里听和尚讲经说法,那老方丈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想了想,认真回答他,“我想我是执念太深,已成了魔障,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是苦海还是岸,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我想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魔障,因为他心里的魔已经立地成佛,为了誓死追随的君主,他的那些作为怕是比我还要惊天动地些。

我们是同一类人,不过他是疯在面子上,我是疯在里子上,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玉今颜笑了笑,这下什么都不再说了,把雪瓷盘里的梨肉推过来与我吃。

后来我才知道,在流苍国的习俗里,与人分食一盘梨,便是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仔细盘算来,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从头至尾都真心待我的人,而终究还是被我推远了。

去雁丘盘石都城的路上,我将这事当笑话讲给阿空听。

沙漠里的风裹着砂砾掀起他青色的衣衫,他干裂发白的嘴唇蠕动几下,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像往常那样顺从地低下头,并不觉得我说得好笑。

其实我这个管家收得很合心意,性子斯文沉稳办事牢靠,长得不错,带出去也很长脸面。我外甥女看上了他,跟我要了两回,那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孩子,连撒泼打滚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我也没舍得给。

自从小七死后,我喜欢的东西就不肯再让人了。

小七以前很渴望我变成个任性自私的人,现在我变成这个模样,他却连看都不看了。我如今也任性惯了,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魂招回来让他看看,顺便问问他,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还算不算?

“小姐,你看那是挽云树,我们已经到了盘石城外了。”

我回过神望着远处与天相接的沙漠边缘,好似有红色的云朵飘在沙漠之上。那是沙漠绿洲边上种的挽云树,花开千朵,娇妍似火,铮铮傲骨直直地要耸进云彩里去。

不知为何,我很想流泪。

那瞬间,我与这繁花都好似三千东流水,化作这天地间的一抹红了。

【世人说,执念太深,终成魔障。】

雁丘国,沙漠之下的隐秘宫殿,夜留宫。

这里是个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令人可在一夜之间散尽家财的销金窟。

每月不定期宫里的金眼先生便会带客人进宫,这一路缚住双眼,双耳除了疾风便是脆生生的驼铃。那铃声好似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即使双目不能视物,也能安然前行。

那陵飞羽微侧了头,唤那个始终在她右手边不远不近跟着的青衫侍从:“阿空。”

“小姐。”

“······快到了。”

“从何而知?”

“我闻到了坟墓里陪葬的铜臭味。”

在她很小的时候,上一代神女那陵云袖曾带她来过。姨娘在家中地位崇高,除了陛下召见或者祭祀外,她每日都待在她的院子里,很少出门也很少笑。家里的姐妹都怕这个倨傲冷淡的姨娘,每日都按规矩去请安,心里却是不情愿的。可那陵飞羽不怕她,请完安还要赖在那里吃几个汞果。姨娘虽未对她表示出亲热,却也从未表现出厌倦。事实上,姨娘脸上很少出现冷淡以外的表情。

终于有一日,姨娘对她说:飞羽,跟我出趟远门吧。

于是她便跟着来了沙漠,见了传说中那座金雕玉砌的华丽地下宫殿,各色珍馐美食和神奇的戏法,容貌俊美的男女宫人,都让人记忆犹新。除了——这好似坟墓殉葬品的气味,若不是再次来过,她不会记起。

引路的金眼先生闻言侧头打量辇中这对主仆,那名唤作阿空的管家虽然满面疑惑,却抿着唇没再问。那穿着层层叠叠绿罗裙的小姐也没再说下去,只是嘴角微妙地勾起,看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在讽刺。

突然那位年轻的管家朝着他的方向侧过头,染上个礼貌的笑意:“这夜留宫每日耗金千两,每位金眼先生更是选仆选客都谨慎精准,所以百年来夜留宫在沙漠之下的位置从未有人知晓。不知这位先生为何接了我们家小姐,却一直无力的审视,是怀疑自己调查客人背景的能力还是······贪恋我们小姐的美貌?”

凭直觉这不是对普通的主仆,那位小姐贵气逼人,管家对视线的敏感度不输于江湖上有名望的高手。可是他们的背景是通过了重重核实的,只要是符合标准的客人,他无法用“直觉”这不讲理的二字将他们拒之门外。

金眼先生收回目光,垂首行礼,眉宇间锁得更沉。

“小姐息怒,是小人冒犯了,进宫后小人会去刑坊领罚。”

夜留宫两位大执事,四位护卫队长,十六位坊主,三十二位执事,七十二位金眼先生,八十四位金牌侍从,在夜留宫自然是地位都不薄。只是稍稍有半点差错,什么地位什么功劳都一捧黄沙——因为十条宫规的第七条:对金主不敬者,按情节严重处以鞭刑或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