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盼景知晚别挡她的道。

他颇有能耐,若真为她而来,能追到沁河,同样能追回京城。那她便是潜回京城,也逃不开他的追逐了。

景知晚自始至终只看着灯笼幽幽的光芒,眼底亦是幽暗一片。听得她说完,他才淡淡扫她一眼,“扯淡扯完了?继续查案吧!”

“喂……”

阿原掏心窝子的诚意被他的漫不经心打击得七零八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自己跟前走过,只得憋了一肚子气,默默跟在后面。

好一会儿,才听景知晚道:“你是小捕快,我也只是小典史而已。至于从前的事,我倒也想忘记,可惜……”

阿原竖着耳朵细听,但景知晚终究不曾说下去。

涵秋坡虽称不上高陡,但此刻风势大了,灯笼的光线不够,二人继续往前行找寻时,便越来越难辨别丁曹一路奔逃的方向。何况丁曹迷失神智,在山中狂奔多时,路线凌乱,本就难以捉摸。便是偶然有所发现,一时再分不出是丁曹所留,还是山野间的动物所留。

景知晚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遇到坎坷处行得更加缓慢。

他忽道:“我从那边山道上去,在坡上那间木屋里等你。你继续寻找,找到线索便跟我会合;找不到时……”

他抬头看着黑如锅底的天空,苦笑,“也尽快去跟我会合吧!眼看会有一场大雨,不能怪咱们不尽力。”

第一卷灵鹤髓(七十)

阿原怔了怔,再不想他说“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之类的刻薄话,用尚能活动的右手胡乱拧着衣角的水,说道:“横竖都在火边,穿在身上更容易干些。”

景知晚从衣摆处撕出两根布条,一声不响地站起,在两人间悬起一条绳索,再将二人的蓑衣甩了甩水搭上去,便成了一道简陋的帘子,勉强可以将二人隔开。然后,他继续坐到火堆边把玩着佛珠,懒洋洋道:“捂出病来又该说我坑你。脱了,没人看你……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阿原又被他恶毒地刻薄了一回。

若不是隔着蓑衣,阿原很想伸出爪子,像泼妇般在他清俊的脸庞抓上几道血痕,才能稍稍解气。

但既然他早已知晓她身份,又这么说了,她还扭扭捏捏未免太矫情,遂解了发髻,拧了拧水散开晾着,再将外袍脱了慢慢烘着。

外袍内尚穿有中衣,虽被雨水淋得沾在肌肤上,难以蔽体,但质地柔薄,到底易干许多。

景知晚瞅她一眼,又递过去两颗丸药。

阿原接过,“解毒的?”

“没有解毒药。不过可以固本培养,利于恢复体力。”景知晚说着,自己亦服了两颗。

阿原透过蓑衣破败处看着他,忽问:“你什么病?”

“嗯?”

“没病不会随身带药吧?”

而且,她看出来了,他连走路都吃力,丢开木棍后更是明显。联系他出门必坐肩舆,她至少敢确定,他有腿疾。

他的面庞一向白得不正常,如今被火焰烘着,便泛出异样的病态红晕。他本就脾气大,如今因救她身体不适,阿原虽发问,却根本没指望他回答。

但景知晚沉默片刻,居然答道:“是胎里带出的弱疾。我母亲生下我后死去,家人原以为我也活不了。不过药罐子里泡了几年,倒也不比寻常人孱弱多少。”

阿原服下药,嘀咕道:“走路都走不动,还说不孱弱?”

景知晚沉默了更久,才道:“我一直留意调养,又习武强身,本来已无大碍。后来遭人暗算,挑断双足脚筋,弃于荒野喂狼……好容易在朋友相助下逃脱,但身体已亏败得太厉害,再不可能复原如初。”

阿原一惊,忍不住探出脑袋看向他,“你……你家世应该极好,武艺也这般高,谁敢这样设计你?”

景知晚抚着手中佛珠,盯着佛珠上悯视众生的佛像,轻笑:“自然……是我从未想过会害我的人。就像这佛珠,传递的向来是慈悲之心,谁又想得到,供奉之人也能心生恶念?礼佛的恶人,其实是亵渎了佛,伪善无耻,比寻常恶人更要可恶千倍百倍!”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

小坏正勾在树枝上打盹,见她手势,立时振作精神,张翅在众人头顶盘旋两圈,飞了开去。

妙枫被阿原明嘲暗讽一番,不由面色微赤,说道:“这位施主当是新来的吧?如果久在沁河,该知晓这慈心庵与别处不同。旁的不说,庵中比丘尼多为功臣遗属,若是有所差池,并非贫尼说一句众生平等便能交待的。”

她转头看向李斐,“若大人执意搜查,贫尼自然不能阻拦。只是若惊吓了贵人,上面追究起来,贫尼也只好照实说。”

言外之意,如有差池,这责任需县太爷担起。若日后影响县太爷的仕途,勿谓她老尼姑言之不预也……

李斐自然不想担那断送仕途的风险,何况这老尼姑上面有人,看起来着实不好惹。待要撤时,景知晚忽道:“大约今日或明日朝廷所派使臣应该就会赶来督查此案了。若再不破案,皇上震怒,这责任……”

他欲言又止,好看的手指踌躇般轻叩扶手,笃笃的微响愣把李斐听出了一头的汗水。

进退两难时,忽听翅翼破空,却是小坏越过墙头扑楞楞飞来,栖到阿原肩头,邀功似的将衔着的一抹绿意拂到阿原脸庞。

阿原接过看时,已然大喜,高声叫道:“凤仙!就是这种凤仙!”

李斐顿时挺直腰杆,叫道:“下官不想惊吓贵人,但查案是职责所在,岂能有所疏漏?给我冲进去,不许跑了嫌犯!”

井乙等领命,立时冲上前,一脚踹开小门,冲了进去。

眼前是一座独立于庵堂的小院,院中芭蕉舒展,绣球吐蕊,更觉幽静雅致,一时倒也未见凤仙。

阿原被毒蛇咬怕了,持了破尘剑在手,才一脚踹开精舍的门,向后提醒道:“大家小心毒蛇!”

一行人戒备着冲进去时,倒也未见毒蛇,甚至不曾见到半个人影。

一排四间精舍,格局玲珑,陈设典雅,清香扑鼻,却是檀香里裹着说不出的气味。

待搜到东梢间,阿原才知那是药的涩香。

靠墙的一面是个百宝架,放着若干装药材或药丸的瓶罐。阿原扫了一眼,已瞅见几个瓷瓶眼熟,正与当日装伪冒灵鹤髓的瓷瓶一模一样。

阿原忙取过,拔了木塞一一试闻时,眼睛已经亮了。

她举起其中一瓶,说道:“这个不是灵鹤髓,但这药里含有灵鹤血的成份!”

景知晚缓缓走过来,手中也多了一只小小玉瓶,“这里面,是玫红色的凤仙花加入明矾捣烂而成的花汁,可用来染指甲。染指甲时,需将花汁浓浓敷上,以树叶包住,第二日便会染作凤仙花的颜色。这期间若不留意,花汁便会沾到别处。”

比如,擦上一星半点在仿制的灵鹤髓上……

第一卷灵鹤髓(九十)

经过景知晚时,她觉出似有异样,忙抬头看时,正见景知晚缓缓收回凝视于她的目光,唇边一抹似嘲非嘲的笑。

他的手依然搭在扶手上,若无其事地轻叩着。

阿原疑惑地看了两眼,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间明白了哪里不对。

景知晚轻叩扶手的节奏,正与她刚刚用剑戳着树干的节奏一模一样。

她的面笼不由泛起红晕,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县衙大门内,慕北湮、谢岩正在等待。

慕北湮半倚青墙,桃花眼底笑意懒散,“若你见了她,或许一时也要不敢相认了!”

谢岩叹道:“自从那日看到她醒来后的眼神,我就觉得一定是见鬼了……”

慕北湮抱着肩睨他,“放心,我确定,除了不认得咱们,她基本算是个正常人,绝不是鬼,更不会是鬼上身。”

谢岩点头,“我问过太医,他们说,若是头部受伤,或受了强烈刺激,的确可能失去原先记忆。”

“失去记忆不奇,性情改变也不奇。可你见过哪个深闺弱女失忆后忽然间勇悍异常,持刀弄剑抓贼的吗?听闻还把她的小捕快干得有声有色,颇得人心。而且……”慕北湮眉眼间有迷惑闪过,“她看我的眼神全然陌生,而我对着她……不知为何,也觉得很陌生。可说了几句话,又感觉很亲切。”

谢岩莞尔,“她都成了小捕快,你看着自然陌生;她与我们何等亲密,你跟她说会儿话,自然会找到当日的感觉,又怎会不亲切?”

慕北湮沉吟,“不对……不是那种亲切……而是……”

那个被他拉入茅房后涨红脸的男装女子,带给他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亲近感,完全不同于往日那个放lang形骸、将天下人嘲笑视若粪土的原清离。

原清离国色倾城,才情绝世,偏偏随心所欲,可以是端庄高贵的名门千金,可以是浪荡不羁的风流娇娃,其实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天下人嘲弄了她,还是她嘲弄了天下人。

而阿原给他的感觉,宛如山间疾驰而下的一道清溪,时而奔泻如飞,时而水花四溅,却在定睛看时,不难发现溪水的澄澈明洁,干净到令人神往。

这气质,不该属于舞刀弄剑的小捕快,更不该属于任意妄为的原家大小姐。

慕北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叹道:“等你待会儿见到,说上几句话就明白了!”

谢岩却已看向墙角探出又迅速缩回的一个小脑袋,叹道:“北湮,要不要打个赌?李知县快到了,但清离不在其中。”

“嗯?”

“先前我曾看到一个丫头离衙,当时不曾留意,只觉面熟。刚我又看到了。我还想起……她是清离的侍女。”

第一卷灵鹤髓(一零零)

慕北湮虽是无赖贵公子,身手颇是不弱,避开小坏袭击倒不困难,但阿原也已趁势甩开他,笑嘻嘻地袖手观战。

小坏虽占不了便宜,翅膀扫过茶盏,在攻击慕北湮时便带出一串串的水珠,很不客气地甩了慕北湮一头一脸reads;强妃接招,妖孽夫君好无赖。

阿原的屋子虽齐整,到底不算大,如今一下子挤了七八个人进来,早显得狭仄异常。

景知晚早已退开数步,冷眼旁观,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慕北湮握向阿原的手;待阿原召来小坏作弄慕北湮,这才缓缓转过眼,若无其事地抚弄食指和拇指间的薄茧。

那是长期练剑的人,才会留下的薄茧。即便此刻双足不便,他依然可以出剑如电,击向对手。

可惜,他似乎并不知道谁是对手。阿原吗?为何隐隐的杀意,只想冲着向来放荡不羁的小贺王爷?

其他如李斐、朱绘飞等抱着头闪到一边,拘于身份不好说什么;谢岩则留意着阿原的神情,沉吟不语。

正闹腾得厉害时,忽闻得床榻边有人高吼道:“滚出去!”

众人愕然,连小坏都惊得歇回阿原肩上,歪着脑袋看过去。

一路执著地跟过来的朱继飞定定地站在床榻前,双目通红,哑着嗓子叫道:“出去,都出去!不要吵她!”

他的言行,已全无往日的温文尔雅。

慕北湮眯了眯眼,还未及说话,小鹿已跳起身来,叉腰叫道:“喂,你也有病吧?病糊涂了吧?这是我们的屋子,你赶我们出去?这叫喧什么剁猪好不好?真想剁了你们这些猪?”

李斐忍不住问:“什么……什么剁猪?”

慕北湮道:“大约说错了,想剁了她家鹰吧!”

阿原却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教导无方,只得亲自更正道:“是……暄宾夺主。”

众人无语凝噎。

朱继飞喃喃道:“可你们吵到她了,你们吵到她了……”

左言希是贺王义子,与慕北湮等于是一家人,何况跟景知晚也交好,故而来得很快。

为姜探诊脉毕,他默默看向她,许久方低叹一声,“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或许还能问一问。”

朱继飞身体一晃,已跌跪于地,失魂落魄地盯着床上无声无息的苍白女子。

朱绘飞忙去晃动左言希,叫道:“什么意思?她……她没救了?可我还没弄清她有没有参与害我父亲呢……”

左言希低叹:“害了又如何?没害又如何?无非以命相抵而已。而她……”

小鹿闻言不住点头,向朱绘飞道:“可不是!算来她爹也是被你爹杀了,你爹又被她妈杀了,她妈又自杀了……何况她妈也是你妈,算来该死的都死光了,犯不着再扯她吧?”

她一席话绕口令似的说完,众人居然都能听得懂,居然都不想责怪这丫头的无礼。

慕北湮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原,“看来你们听力不错嘛!只是为何不进去听审?窗外冷得很,不怕蛇伤之后再添冻伤?”

阿原将一条腿支到凳子上,拿未出鞘的破尘剑戳着凳面,懒懒道:“冷吗?那哪来的蛇?”

刚过仲春,天气甚凉,从死去的丁曹,到夜行的阿原,便都遇到了蛇,而且都是毒蛇。

第一卷灵鹤髓(一零一)

毒蛇之外,雨夜忽然冒出的杀手也诡异之极,阿原敢断定那杀手绝不可能是朱夫人、姜探或朱继飞中的任意一个。

慕北湮再不知阿原指的是案情,摸着下巴一时不解,景知晚已道:“言希,让她醒来。”

左言希含笑应了,从随身医箱中取出数颗药丸喂姜探服下,又施以金针,等了片刻,果见姜探喉间滚动,低低呻吟着醒转过来。

朱继飞慌忙扑过去,也不知是笑还是哭,只是连声唤道:“探儿,探儿,你怎样了?”

姜探眼底恍惚片刻,终于在映住朱继飞的面庞时温柔而清莹起来,“继飞,我没事……你别怕,别怕……”

朱继飞胡乱擦着泪,握住她手笑道:“嗯,你没事,我自然不怕,不怕的……”

左言希已俯身说道:“姜姑娘,有一些事,几位大人要问你。”

姜探抬眼看到他,微有愕然,然后虚弱地笑了笑,“我娘……死前……把所有的罪都认下了,对不对?”

左言希柔声道:“在下不知。但姑娘病已至此,想来也不愿将许多秘密带到地底下去。”

阿原顿时刮目相看。

如此温存优雅地宣布一个年轻姑娘的死亡,左言希的毒舌其实跟景知晚已不相上下,果然……般配!

仿佛为了印证阿原所想,景知晚亦走到姜探跟前,淡淡道:“你母亲应了多少不该她背负的罪过,姑娘应该很清楚。不如趁着清醒赶紧说明白,以免二公子日后有些说不清楚。”

不论朱继飞事前知不知情,他第一时间试图带姜探逃走总是事实。

朱夫人是嫡母,按律,他知情不报可以免予责罚。

但棂幽和丁曹之死破绽颇多,若姜探不能解释,朱继飞无疑难逃嫌疑。

朱继飞却似不曾听到左、景二人说话,跪在榻前痴痴凝视着姜探,干涸着嗓子道:“探儿,你不必想别的,赶紧好起来最要紧。若你好不了,我……我也只好陪着你。我总不会辜负当日的誓言。”

姜探仰了仰精巧的下颔,眼底的泪水倒涌,泪光便淡了下去。

她甚至微微地笑道:“继飞,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这一程。”

朱继飞胸口起伏,揉nie着她纤瘦的手指,似要将她搓碎,压到自己骨肉之中。

姜探喘着气,将眼前众人一一看过去,然后停留在谢岩面上,“棂幽……是我杀的。他知道得太多,猜到与我有关,但他心里又有鬼,那边一报官,便逃来找我,威胁我……索要钱帛不算,还对我……对我甚是无礼。但他极蠢,于医药之道全然不懂,偏要装作大师,轻轻松松被我骗着服下两种相和后足以致命的‘强身’之药。”

她说棂幽对她无礼时,面上泛的红晕明显含着羞怒,便叫人不难猜到,那个丑陋粗鄙的江湖骗子,对这病弱的绝色女子,怀了怎样的心思。

第一卷灵鹤髓(一零二)

李斐不由摇头,“这骗子,真是该死,该死……”

忽见众人都抬眼看他,他舌尖转了转,忙道:“那丁曹呢?总是无辜被你害了性命吧?朱蚀所服之药,是你母亲掉换无疑。而你当然是同谋,才会杀丁曹灭口。”

姜探凄冷地笑,“朱蚀所服的灵鹤髓,是我故意掌握不住火候,炼作了夺命毒丸。我知道我娘要做什么。那是我杀父仇人,我没觉得我们做错了。但此事继飞并不知情。他知道我也炼过灵鹤髓,才心生疑虑,暗藏起两颗药丸准备问我娘,却被官差发现……他虽怨我和母亲害死他父亲,却也担心我出事,发现官差在查点药材,怕我被盯上,遂叫书僮通知我,想让我有所准备。”

景知晚似在惋叹,“可惜,反而暴露了你……”

姜探叹息,“我也……无奈。继飞其实想让我避一避,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娘亲和他,我也不知道该避到哪里去。何况……我已避了十来年。我父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是他们光明正大生下的女儿,却不得不躲躲藏藏地生活,连跟亲生母亲见上一面,都跟做贼似的……”

她咳嗽,屋里有异样的腥味溢出。

谢岩盯着她虚弱的模样,问道:“杀丁曹……你是怎么做到的?朱二公子没有参与?”

姜探道:“朱府被盯得那样紧,他怎可能参与?丁曹入我屋中查探过,中了草乌毒后慌忙离开,我疑心他听到了我和书僮对话,勉强追了出去,正见他击杀毒蛇后狂奔离开,我追不上,反而在附近摔了一跤,体力不支,只得回去了……”

阿原不由摸了摸还在隐痛的毒蛇啮咬处,问道:“于是……毒蛇与你无关,平白冒出来的?”

“毒蛇……”姜探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并不知道从哪里来……大约……他采了我屋外的凤仙,把蛇引去了吧……”

她忽身体一晃,整个人伏在榻沿,大口呕吐,竟是墨绿色的汁液。

朱继飞慌忙扶她,又扯住左言希,叫道:“你是名医对不对?是名医对不对?快救她,快救救她!”

左言希拍了拍他的肩,“医者救得病,救不得命。她五脏衰竭,本就靠药物吊着命,如今惊痛之下肝胆俱裂,方才呕出这样的液体,当真……公子,你节哀吧!”

朱继飞将他猛地一推,叫道:“胡说!她早上还好端端的!她明明说她会好起来的!她……她刚才还叫我别怕……”

他也不顾污秽,跪在地上去捧姜探的脸,连声唤道:“探儿!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