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白他一眼,“当然。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难不成继续犯蠢跟公主抢男人?”

还是个遇事头一缩不肯担责的男人,真真晦气。

谢岩听着她直白之极的回答,却也不生气,凝视她的眼底竟微微漾开了笑意。

---题外话---有事耽搁了,又没想好章节名,所以更晚了。

谢谢妹纸们投的月票,后天见!

第二卷帐中香金屋有怨不成眠(一三二)

阿原走入自己住了四个月的屋子,有种走错门的错觉。

简朴得一眼可看到底的房间,已被松花色的帐幔层层分割开来,地上铺了织锦毯子,桌上也铺了锦罩,摆了一套青瓷茶具和一只青釉花瓶,质地光润明净,比阿原原先用的不知珍贵多少。

小鹿的卧榻卧具早不知被扔到了哪里,阿原的卧榻还在,已被金紫眩目的帐帷衾被掩得出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一名细腰修腿的女子支着额卧于榻上,长眉秀目,乌发如云。她披着一袭金凤纹银红大袖衫,是寻常女子很难压住的的华丽色调,偏生被她穿出迥异他人的慵懒和雍贵,令她整个人明艳得令人不敢逼视髹。

阿原走过去见礼,“小人沁河县捕快阿原,拜见公主!”

长乐公主妙眸微微一闪,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扫了一眼,才轻轻一笑,“原清离,你跟我装什么小捕快呢?是不是这县衙里有什么特别的男子勾了你的心,特地跑来寻个新鲜?刚一个个看了,好像也没见几个人模狗样的呀!你这口味倒是越发独特了!”

阿原叹道:“禀公主,我数月前遭遇匪人,头部受伤,先前的事一件也记不得了,大约口味也会有些变化。”

长乐公主抬头看了眼着实没法装饰的陈旧屋顶,叹道:“这个我倒相信。若换了以往,我打死也不信原大小姐会住这鬼地方。”

阿原道:“对啊,我居然觉得这里住着轻松自在,可见我和从前那个原清离,真的已经完全不同了!嗯,喜欢的人也不一样了,公主切莫再将我与当日的原清离相提并论!”

言外之意,往日的恩怨,可以别记在她头上了。

长乐公主下颔微抬,冷冷一笑。虽未发一语,那神色分明已在道:“小贱人,你莫把我当成白痴!”

阿原大是头疼,继续笑道:“公主匆忙找我回来,是不是急着想知道贺王的案子?抑或已经有了眉目,有事吩咐小人去做?”

长乐公主轻笑,“嗯,的确急。不过再急也得等本公主洗去风尘,略事休息。”

阿原干笑道:“应该,应该……”

长乐公主道:“那就麻烦原姑娘替我预备沐浴的热水吧!”

阿原愣了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

长乐公主睨她,“莫非觉得委屈了你?可我来得匆忙,只带了个粗使的女侍,玩刀弄枪还可以,这些细致活儿全然做不来。若是觉得委屈,也只得请原姑娘委屈一下了!”

长乐公主身边的确有个佩着剑的女侍者,应该是个贴身保护公主的剑道高手reads;九宫寻。但细致活儿做不来,鸠占雀巢后短短一两个时辰便让这屋子大变样,又是谁做的?

可公主让她委屈下,她当然只能委屈下。

谢岩显然对长乐公主避之惟恐不及,但刚也说了,君臣尊卑有别。别说阿原如今只是沁河县不入流的小捕快,即便是京中的原大小姐,她没母亲的能耐,便不可能无视公主的吩咐。

这般想着时,她已坦然地笑了笑,“好!公主说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预备洗澡水而已。

以她近日下厨煮红豆汤的经验来看,便是让她奔灶下烧水,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那场莫名的伤病后,她忘了太多原先的技能,没法当个琴棋书画样样精妙的风流小姐,但抓贼驯鹰乃至烧火煮饭这样的粗活倒像天生就会。

不久之后,沐桶便已装满热水。

跟在阿原后面的女侍看得明明白白,阿原不曾偷懒,烧水提水舀水事必躬亲,并不假手于人,虽把自己闹得满脸尘灰,满桶的水却清澈洁净,只得向长乐公主示意,着实无隙可寻。

长乐公主诧异,细看阿原时,却见她满额乱发,满面尘灰,精巧的鼻翼还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着很是狼狈。但她举止爽利从容,双眸清亮带笑,明洁如玉的双颊在奔忙中泛起浅浅红晕,虽是男装打扮,不施脂粉,也有一种水底明珠般的夺目光彩。

她再不似先前那般矜贵娇婉,却如春日海棠般明媚动人,同样地摇曳人心。

正打量她时,阿原已笑问:“要不要我侍奉公主沐浴更衣?”

长乐公主慢慢放下她的茶盅,轻笑道:“等了这么久,本公主饿得很,倒不急着沐浴了。”

阿原眼珠一转,“公主想用晚膳?那我不得不先跟公主回禀一声,我虽会煮饭,但煮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目前似乎只有我家小坏没嫌弃我给的东西不好吃。”

“小坏?”

“我养的鹰……”

长乐公主怪异地盯她一眼,“你拿吃生肉的扁毛畜生跟我比?”

阿原道:“公主何出此言?我从不敢拿它和人比,公主为何去和它比?”

“……”

长乐公主显然不习惯跟人斗嘴,懒懒地转过头去,吩咐道:“带她去拿我的晚膳。记得,先让她洗一下手和脸。”

女侍应了,将她领入厨房,看她洗了手,便抱着剑监督她将一碗清粥、三四碟小菜端进去。

阿原再不晓得她先前和长乐公主闹过怎样的矛盾,但她生性豁达,倒也不在意,老老实实侍立一旁,看长乐公主优雅地用完晚膳,奉上温水让她漱了口。

长乐公主见她安之若素,越发纳罕,随即道:“该沐浴了。还需麻烦原姑娘去瞧瞧,那水温还合适不合适。”

简直就是废话。

原本温度正合适的水,放上半个时辰,能合适才有鬼……

阿原咳了一声,笑道:“大约已经凉了。没事,我重给公主预备热水去。”

这态度好得凭谁都指摘不出半分错处来reads;综漫之星夜辉煌。

“去吧!”

长乐公主懒懒地答了一句,抬臂看胳膊上刚起的红疹子,叹道:“这屋子,再怎么收拾也干净不了。得多脏的人,才能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着?”

阿原不答,转身去厨房重新预备热水,然后意外地见到景辞正坐在灶下。

阿原问:“这里脏脏的,你跑来做什么?”

景辞盯着灶膛里跳跃的柴火,淡淡道:“有点冷,过来烧点柴火取暖。”

阿原已渐渐习惯他的口是心非,一边折着柴枝,一边笑道:“叫知夏姑姑给你预备个暖炉就好……不过这时候还用暖炉,只怕有些夸张。”

景辞笑了笑,“我也觉得有些夸张,所以就过来火边坐一会儿。长乐公主为难你了?”

阿原道:“才没有。我倒觉得她怪可怜的,明明又不算胖,晚膳还吃得那么素,那么少,跟个行脚僧似的,何苦呢?再一想阿辞的鸡汤,便觉再怎样千金万金的公主,也顶不上我半分快活!”

景辞便转头看她,眼底映着火光,璀璨得近乎绚丽。

阿原笑道:“我脸上长花了?”

景辞道:“对,长花了!”

他凑上前,在她那又开始蒙上黑灰的面庞亲了一亲。

阿原再次给长乐公主预备好热水时,心情更是愉悦无比。

长乐公主看着她眼底欣喜跳动的火花,不得不怀疑她当日是不是真的把脑子给摔坏了。

这时候,难道她不该故态复萌,拿出她逗引男人的手段来,抿唇垂泪,做出种种令人怜惜的委屈情状,令那些自承正直的男子拍案而起,指责公主仗势欺人、气量狭窄?

而她长乐公主是恶人,自然只能继续恶下去。

长乐公主笑盈盈地站起,扶了阿原的手步入崭新的浴桶。

细腰长腿,乌发如墨,将肌肤映得更是腻白如脂。

青布素服、满头灰尘的阿原,顿时黯淡失色。

长乐公主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向女侍使个眼色,女侍便将一个黑漆托盘送到阿原跟前,上面排了六只玉碗,盛了各色花瓣和香料。

阿原只得将那花瓣、香料一样样地洒入水中,那热气中立时蒸腾出馥郁的芳香,令人闻之欲醉。

论起这差使,就该精致洁净的小侍儿来做,或者换作者夫妻爱侣间的***,也会颇有气氛。

阿原垂着看看自己那身打扮,又看向香气氤氲中的尊贵美人儿,笑问:“公主,要不要唤谢岩进来侍奉?”

---题外话---妹纸们,很抱歉我又得说后天见了……

最近新书《酌风流》(网络名《江山谁主》)上市,另外还有些别的事不得不处理,实在是忙不过来。

另外,《酌风流》在做新浪微博活动,感兴趣的妹纸可以看下。想入手的妹纸也可以参与晒书活动。

多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宽容,群么么!

第二卷帐中香金屋有怨不成眠(一三三)

长乐公主愠怒,一甩手拍得水花四溅,“你敢坏我名声?以为我是你这样的贱人吗?”

阿原笑道:“公主,如今我是男装打扮,却侍奉公主沐浴,公主倒不怕坏了名声?”

长乐公主“噗”地一笑,“我怕什么?到时当众扒了你衣服,就说你是女人,到时是谁坏了名声?蠹”

阿原拍手道:“好主意!只是我本就声名狼藉,这名声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不过从此皇上和谢岩都会知晓,公主是怎样欺负羞辱伤病失忆的原家小姐……不知会不会觉得公主气势如虹,威风八面,大大长了皇家颜面?髹”

长乐公主噎住。

对原清离这种揉合了天仙与恶魔双重特征的女子来说,名声二字的确太虚无。

如梁帝、谢岩这等聪明人,岂会不知原清离浪.荡无.耻?

可偏偏和那些只看脸的世俗男子一般,对她另眼相待,百般爱怜……

阿原又道:“何况公主用茉莉花泡澡,应该知晓茉莉遇热后散发的香气,能刺激男女***吧?再则,公主所用的香料里配了这么重的栴檀……栴檀不仅润泽肌肤,更可使人愉悦。公主与谢岩同来,又用这样的香,不知想我如何理解?”

长乐公主的脸黑了黑,侧头看向女侍,低喝道:“谁预备的这香?”

女侍慌了,忙答道:“都是挑的公主素日所爱的花儿和香料各带了些过来,委实没细研究过都是什么材料所制……”

长乐公主抓了抓手臂上那些小红疹,怒道:“这热水怎么越洗越痒?不洗了!来替我更衣!”

阿原看她出了浴桶,忙去拿她衣衫时,长乐公主道:“柳薇会服侍我更衣。你去把水倒了吧!”

阿原摸摸头,只得用水勺一次次将芳香扑鼻的热水舀入木桶,然后一桶桶拎出去倒掉,最后才能和人将沉重的浴桶抬出。

此时她真的万分庆幸她不是那个只会弹琴绣花的原大小姐,不然这会儿只能蹲在墙角抱着瘦瘦小小的自己哭了……

哭完还得继续给长乐公主预备洗脚水,因为长乐公主说洗得不舒服,想用热水泡泡脚。

阿原第三次走到厨房烧水时,不仅景辞在,连谢岩也在了reads;不死天经。

一个素衣浅淡,一个锦衣华贵,都是爱洁之人,却偏坐在油腻腻的桌边说着话儿。

见阿原提着个洗脚的木盆进来,景辞依然眉眼清淡,向谢岩笑了笑,说道:“这还没完了?”

傻子都看得出长乐公主是有心要折腾死她。可惜阿原虽疲乏,但她星眸清亮,顾盼生辉,完全不像会被累垮的模样。倒是跟在她身后监视的那个叫柳薇的女侍者,已是满脸无奈。

谢岩更无奈,叹道:“原姑娘,真是委屈你了!”

阿原笑道:“不妨。她赶了一天路,又折腾这许久,也该累了。待她睡下就好了。”

谢岩诧异,“你不怨她?”

阿原道:“我怨她做什么?她做得越多,越无法讨心仪的人欢心,也怪可怜的。何况她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让我不开心,偏偏我还开心得很,于是她只会更不开心。”

景辞睨她,“你倒想得开!”

阿原一边拎起一桶清水倒入铁锅里,一边笑道:“当然想得开!你看,公主皮肤娇嫩,也不知触碰了什么,已经开始起疹子了,可她为了折腾我,偏去泡什么热水澡,却不知热水只会让疹子越来越痒。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还亏得我聪明,故意从她沐浴所用的香料上挑刺儿,让她早早洗完。不然,夜里疹子越冒越多,又得怪我那屋子不干净了!”

谢岩凝视着她,眸光闪了又闪,轻笑道:“你是个好姑娘。”

阿原做了个鬼脸,“对,我现在就是个好姑娘!只求公主也能尽快看出,谢公子你不领她的心意,绝对不是因为我呀!”

谢岩道:“嗯,的确不是因为你。”

柳薇已在旁催道:“原姑娘,赶紧烧水要紧。公主等得久了,只怕又会不悦。”

阿原看看她腰际的宝剑,虽无惧意,却也头疼不已,说道:“嗯,她不悦,只怕会令我更不悦。”

她一推谢岩,悄声笑道:“要不,你去劝劝?”

谢岩轻叹,“若我去劝了,她今晚恐怕睡不着了!”

旁边景辞懒懒道:“其实也方便。若你陪她睡,她必定能睡着,而且再不会为难阿原。”

谢岩苦笑,“于是,阿原不为难,我为难了……你可真是……”

阿原已走过去烧水,笑嘻嘻道:“谢公子放心,我是忍辱负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为难!正好你们都在,索性再把李大人请过来,我们分析分析案情吧!”

景辞看着并不感兴趣,令小鹿给自己倒了茶来,慢悠悠地啜着,说道:“我已去过花月楼,那位傅姑娘证明,慕北湮整夜都和她在一处,并未离开过。”

阿原的面颊被灶膛内的火映得红扑扑的,笑意明朗舒展,“可我敢肯定,此事必定和花月楼脱不开干系。”

待李斐赶至,她便将发现小馒头那根珠钗,以及靳大德带人进去寻找傅蔓卿绢帕的事一一说了。

谢岩沉吟着,“你这是疑心北湮,还是言希?”

阿原道:“看着慕北湮嫌疑更大,但细看下来左言希更可疑。”

话未毕,那边已传出齐刷刷的两个声音。

景辞道:“不会是言希reads;网游之逆灵。”

谢岩道:“不会是北湮。”

阿原向他们笑了笑,“但二者必居其一!”

李斐抬袖擦着额上的汗,下定决心以后做一个安静的追随者就好,绝对不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即便对阿原从此也得多留个心眼,不能随意呼来喝去了。长乐公主住在京城皇宫里,也不是寻常人想得罪就得罪得了的。

景辞淡淡瞥了阿原一眼,已伸手揭开了锅盖,说道:“水开了,你该为公主端洗脚水了!”

沸腾的水汽扬起,迅速将厨房弥漫得雾气氤氲。景辞似也被水汽模糊了视线,将手在水汽上方扬了几扬,才将锅盖提到一边,向那边一直警惕站着的柳薇说道:“你看清楚了,原姑娘送过去的水很洁净,回头公主的疹子若是变严重,可不能冤了原姑娘。”

柳薇欠了欠身,“多谢公子和原姑娘提醒,我会让公主留意,别让热水碰到出疹子的部位。”

一时阿原和柳薇提了水离开,景辞向谢岩道:“兄长,待会儿公主应该可以消停了,我跟阿原再去一次花月楼。”

谢岩点头,“若那侍卫所言是真,至少那绢帕是从傅蔓卿的卧房带出去的,的确得设法查清。只是你怎知公主会消停?”

景辞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皮肤动不动就起疹子,也是一种病症。我小时候不慎碰了柴草,或嗅了某些花香,就会浑身起疹子。后来药吃得多,这症候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

谢岩想起景辞曾在沸水前晃荡过,蓦地有种不妙的感觉,“你做什么了?”

景辞道:“没做什么,你看刚阿原和那个柳薇都碰了那水,不都好端端的?”

谢岩何等聪明,猜到他必定做了手脚,苦笑道:“辞弟,那是公主……”

“那是喜欢你的公主。”景辞转身向外走去,“我便不信她愿意让‘情敌’看到她满脸疹子的模样。当然,应该更不愿意你看到她那副模样。嗯,你这一路辛劳,身累心更累,正好赶紧睡个好觉去……”

谢岩紧走几步追出去,正见景辞披上知夏姑姑递来的外衣,悠闲地踱了开去。

谢岩欲待相唤,想起他这些年的坎坷,苦笑着闭了嘴,举步走到阿原的卧房前,看着窗口透出的明亮灯光。

不久,便听得里面传来长乐公主的惊叫,然后是怒喝:“原清离,你这屋子以前养跳蚤的吗?看看我这满身的疹子!”

阿原在内纳闷道:“不应该呀,刚这洗脚的水是清水,怎么还起疹子?莫非公主这体质,闻不了窗外的花香?还是公主带来的被褥太久没晒过?咦,脸上也开始泛出疹子了,是不是很痒?”

屋子里静默片刻,然后传来铜镜砸下的声音,“你给我出去!出去!传太医!传太医!”

---题外话---不好意思,又得说后天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