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安还惦记着卢展鹏那事,估计是爷爷那边没说通,一有空就过来烦她。

乔暮一开始还敷衍一两句,次数多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尽量争取出诊。

转眼到了五一,仁济堂开门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个小时,李成安休假四天。乔暮起了个大早,老老实实地陪着老爷子练拳。

“手上的力气还是不够,要勤练。”老爷子打完一套拳,拎起画眉,出门招呼隔壁的陈阿伯去遛弯。

乔暮打完桩去厨房看了眼,见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想起刘妈说肉菜都要买新鲜的,一次买一天就好不用多买,抿唇去买菜。

爷爷跟往常一样掐着点进门,吃过早餐便去前院晒天阳,天气越来越热,也就早上有一两个小时的阴凉。

10点多,有病人上门问诊。乔暮起身收拾了下,领他去前院的桂花树下见爷爷。

老爷子看到来人,眉头深深皱起,望向乔暮。“待会把门关起来,今天不接诊了。”

Chapter 14

乔暮“嗯”了一声,转身回了门诊。

过一会,来问诊那人出去,从车上扶下来一个人,长得高高瘦瘦,脸上戴着口罩,看不出年纪。那双眼冷飕飕的望过来,乍一看,仿佛许久没有喝过血的吸血鬼。

乔暮觉得面熟,站起来,等着他们进来后,关上门诊的大门,跟去帮忙。

老爷子在给那人诊脉,见她进来,略显不悦的摆手。“这儿不用你多事,出去。”

乔暮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安静退出去。

回到门诊坐下,越想越觉得古怪,又不敢过去偷看,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

片刻后,先进来的男人也退了出来,默默坐到接诊台对面的椅子上。

乔暮抬眼瞟了下,低头,收了自己的好奇心拿起乔辉的笔记,接着昨天的继续看。

虽然没能找到神经麻痹的原因,不过她学着爷爷的法子,按照乔辉笔记上的标注的,在不同的穴位施针时有意识的加深深度调整时长,痛感已经比之前强烈了很多。

半小时后,坐在对面玩手机的男人起身去治疗室,乔暮分神瞄了一眼,把笔记收起来。

老爷子难得亲自把病人送出去,站在门口目送车子走远,背着手也不回头。“乔暮。”

“爷爷。”乔暮站起来,不明所以。

“从明天开始,我不许你在药堂帮忙!”老爷子丢下话,抬脚迈过门坎,径自走了。

乔暮飞快追出去。“爷爷!”

老爷子加快脚步,显然是不打算解释这么做的原因。

乔暮站在门外,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晒得头皮阵阵发烫。

爷爷进了巷子,脚步沉沉,消瘦的背影渐渐走出视线,始终没有回头。乔暮擦去额头上的汗,转身进了门诊,把药箱拿出来,关上门,拿车去新城区找许青珊。

她今天约了位客户看姻缘,正好酒吧月底盘点。

仔细回想下回国后这段时间的表现,好像并没出过错,除了被箫迟那个流氓缠上。

想了许久,还是没头绪,许青珊也没有,分析半天,无解。

“要不你先工作,在医院能接触到的病人更多,病例也更多。”许青珊把咖啡推过去,脸上写满了同情。“别郁闷了,又不是第一次。”

“也只能这样了。”乔暮垮下肩膀,低头喝了口咖啡,懒洋洋靠到椅背上。

下午两点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晒进来,在她脚尖前铺了一地光斑,木地板的颜色被一分为二,高光点折射过来的阳光照到她脸上,双眼不适眯起。

按了按眉心,偏头避开那抹光线,出神望向脚下的车水马龙,嘴角抿紧。

到底哪里出了错,忽然而然的,爷爷不让她在仁济堂帮忙。

“真别想了。”许青珊拍拍她的肩膀,神秘兮兮的勾起唇角。“反正不用守着药堂,咱一会去赏花呗,我给自己算了下姻缘,就这一两天会遇到。”

“你认真的?”乔暮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当然。”许青珊得意挑眉。

乔暮抬了下眼皮,没吭声。

许青珊喝了口咖啡,也跟着扭头望向楼下的商业街。连着晴了一个多星期,又赶上放假,街上晃眼看去全是腿和胸,养眼极了。

“咦”看到熟人出现,她下意识伸手去拍乔暮。“乔暮,那是你本科同学吧,上回在酒吧见过的那位,他怎么跟李成安在一起?”

乔暮坐直起来循着她的指尖望过去。

李成安跟卢展鹏从一辆红色的迈巴赫上下来,进了对面的四季春饭店。

他今天好像特意捯饬了一下,全身上下都是牌子货,黑色修身长裤,卡其色夹克衫,头发梳的油光锃亮。

“看不出那抠门鬼还挺舍得下本。”许青珊轻嗤一声,端起自己的咖啡,慵懒靠向椅背。

乔暮收回视线,也端起咖啡,告诉她李成安送了一套化妆品,她没收,他自己又拿走了。

许青珊鄙视一番,拿起手机解锁打开网页。

过了一会,抬头头望向对面的四季春。“创天是靠高利贷起家的,现在主要做房地产开发,还有中药制剂,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乔暮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仁济堂几乎不开方子,除非是特别重要的病人,或者相熟的街坊。

卢展鹏上门替老板求医不成,反倒跟李成安成了朋友,这太诡异了,莫非两人以前就认识?

“药堂有李成安的出生年月,回头我给算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许青珊神色凝重。

乔暮“嗯”了声,眼底笑意沉沉。

说的好像她是天下第一神算,什么都能算出来一样,分明只会忽悠。

埋单出发去园博园,乔暮开车,许青珊坐在副驾座上,拿着手机在网上查都有那些花开着。

说是招桃花得找花多的地方。

“你也不怕许爷爷打死你。”乔暮揶揄,没见过招桃花是这么招的。

“怕什么,我跟你说,我要不是打麻将输给大姐二姐和我爸,怎么可能继承这个。”许青珊翻了个白眼,继续查。“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乔暮瞥她一眼,郁闷的情绪渐渐散去。“该。”

许青珊懒得理她,查好了有花看的园子,开始规划路线。

五一假期的园博园人特别多,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停车区几乎停满了车子。

许青珊什么都算了,唯独没算到老天爷会变脸,花还没看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被浇成落汤鸡的两个人花也不看了,抱着头去停车区拿了车,匆匆回城。

许青珊开车,她一路唠唠叨叨,跟个神婆似的。

乔暮好气又好笑,扯了半天嘴角,还是没能做出笑的表情,这才作罢。

进入四环,能见度越来越低,路上的车子也多了起来,许青珊降下车速,眼皮不停的跳。

过了高架桥,几乎看不到五米外的车子,四周又没有可以临时停车的地方,后边的车子一路按喇叭,烦的不行。

又往前开了大概三四公里,许青珊开始加速,不料后边的车子忽然超速并道,灯也不打直接冲到应急车道上,她猛踩刹车,但还是撞上前面的货车。

“嘭”的一声巨响传来,她眼前一黑,下意识叫出声。“完了!”

突然并道的那辆也没落到好处,撞向护栏,发动机冒出吓人的浓烟,四周的喇叭声冲开雨幕几乎响彻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的感觉散去,许青珊下意识扭头望向副驾座。“乔暮?”

乔暮不在。

许青珊拨开气囊,视线透过雨幕,看到乔暮跪在地上,给开车的人做急救,身后站着个人给她打伞。

后边的车子都停了,有人冒雨帮忙摆上了警示标志。

她动了下,发现身上疼的厉害,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额上冒出层层冷汗,不敢再动。

许久,乔暮打着伞,拎着药箱跟落汤鸡似的折回来,曲起食指轻叩车窗。“你怎么样?”

下车前,她给她做了个粗略的检查,没有内伤外伤好像也没有。

许青珊降下车窗,难受摇头。“不知道伤哪了,到处都疼。”

“麻烦您帮我打下伞。”乔暮礼貌又疏离,把雨伞交给跟自己一块过来的秦斌,打开车门,半蹲着给许青珊做检查。

秦斌看着车里的许青珊,把伞倾向乔暮那边,半个身子露在伞外,冷硬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过了大概一分钟,乔暮扶着车门站起来,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没多大事,就是撞疼了。”

回过头,她拿回雨伞,再次开口:“秦先生,麻烦您帮我把她抱出来,谢谢。”

秦斌磨了下后牙槽,上前小心将许青珊抱出来,转头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交警还没到,雨天车速慢,超速并道的那辆车车主伤的也不重,这会已经醒了过来,坐在他车里。

乔暮身上湿哒哒的,雨水顺着额头淌下,渗进眼睛里,格外的不舒服。

跟在秦斌身后上了车,她擦了下脸上的雨水,见许青珊跟呆了一样,瑟瑟发抖的缩在椅子里,曲起胳膊顶了她一下。“疼的厉害么?”

“非常疼…”许青珊低呼一声,好看的桃花眼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生无可恋。“回头爷爷肯定要罚我背书了。”

乔暮拍拍她,有点想笑,余光扫过秦斌的侧脸,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

“交警还有几分钟到,救护车也差不多。”秦斌打开副驾座前的储物箱,抽出一张薄毯递给乔暮,坐直回去,拿出支烟叼嘴里点着,视线透过后视镜,直直的盯着她看。

乔暮接过毯子,却把许青珊包起来,自己没用。

许青珊难受的哼哼一阵,也打开包,拿了一支烟含嘴里点着压惊。

抽了两口,她浑身发抖的往乔暮身上靠,用只有两个人能挺听见的声音说:“乔暮,这人是谁,我怎么忽然有种想抽他冲动。”

“我也有。”乔暮伸手把她揽过来,刻意忽略仿佛黏在自己身上目光,拿出手机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处理完车祸的事吃了晚饭回到居安巷,时间已经很晚。乔辉忽然来电话,接通就问:“你没事吧?”

车子在乔辉名下,估计保险公司给他打电话了。

乔暮进了门,疲惫坐到地上。“爷爷不让我待在医馆帮忙了。”

“没事,你歇两天,正好帮我个忙。”乔辉简单说明了下情况,结束通话把资料和联系方式发过来。

乔暮看罢资料,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Chapter 15

早上醒来,外边还下着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哗哗作响。

乔暮爬起来去洗漱,对着镜子努力一番,依旧是无用功,匆匆刷牙洗脸换了衣服下楼。

乔辉要她去见的人,是秦斌。他昨天来找爷爷看病,后来去园博园出车祸还在他车上休息过。

老实说,她并不愿意见他,被缠怕了。

拐去治疗室,爷爷坐在摇椅里,手里拿着本医书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乔暮打过招呼,进去把垃圾袋收起来。“我一会得出趟门,要晚上才能回来。”

“去吧,今天不开门。”老爷子摆摆手,头都没抬一下。

乔暮“嗯”了声,掉头去内院准备早餐,吃完时间也差不多,收拾好药箱,出门去拿了许青珊的车出发去酒店。

秦斌住的酒店在新城区,下雨路上堵的厉害,她提前四十分钟出门,还险些迟到。

进了大堂,昨天跟她一块等在门诊的男人迎过来,一脸客气。“乔医生,秦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谢谢。”乔暮手礼貌颔首,跟着他一块往大堂吧走去。

秦斌依旧带着口罩,黑漆漆的双眼,深的看不见底。

“您好秦先生,我是乔暮。”乔暮到了跟前,如陌生人初见般礼貌伸出手。

秦斌站起来,伸出右手虚虚跟她握了下。“乔辉跟你说过具体要做什么吧。”

“说了。”乔暮点头。

“那走吧。”秦斌转过身,磨了磨后牙槽,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乔暮跟上去,回到车上把出诊箱拿出来,跟他共乘一辆车出发去药厂。

路上谁都不说话,乔暮拿着手机上网打发时间,精力却有点没法集中。连乔辉都被他说动,可见他真的改变很大,然而她还是很抗拒,甚至有点想抽他。

厂子建在郊外,中等规模。

停车下去,乔暮从包里拿出雨伞打开,背着药箱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时候,开车的男人跟门卫出示了邀请函,因此一路进去,并没人阻拦。

进入生产车间,浓烈的药味瞬间扑面而来。乔暮捏了捏鼻子,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没开封的医用口罩,拆去包装,仔细戴上。

这个厂子主要生产枇杷露,那种含着糖的气味闻时间长了,有点恶心。

站在门口看了大概十分钟,车间主任过来,示意他们去换上无菌服。

秦斌和他的助手什么也没说,跟着主任去换了无菌服再次进入车间。

乔暮也换了无菌服,不巧手机有电话进来,只好落后几步接通。有工人在往里搬中药原料,地上落了不少形状奇怪的干果,抬头望去,厂房外停着几辆货车。

雨下的很大,工人穿着雨衣,忙碌卸货。

乔暮打完电话,脚边滚过来几个干果,低头看了会,悄悄弯腰捡起放进外套的口袋。

是罂粟壳。这么大的量,按照每瓶枇杷露所含的比例,也够用上好几年…

回到秦斌身边,他和车间主任正好谈完,准备去看下一条生产线。

考察完回到车上,秦斌把口罩摘下来,靠着椅背粗粗喘气,脸上可见红点。

乔暮给他诊了下脉,拿出小瓶装的氧气给他,同时打开车窗,动作迅速的给他注射脱敏针。

“听说,你刚回国还没找工作?”秦斌侧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有没有意向来我的公司?”

“没有。”乔暮头都没抬。

秦斌干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下午回到酒店,创天董事长在酒店餐厅设宴,他借口还有些不舒服,有意留下乔暮。

两年不见,她对他的嫌恶有增无减,甚至不愿意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