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失望了,我不治作死的人。”乔暮斜他一眼,取下针头,跟针筒一块丢进垃圾桶。

箫迟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伸手拿过丢在柜子上的烟和打火机。

“治疗室里不能抽烟。”乔暮丢下话,收拾好药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脱了手套,拿手机定外卖。

付完款,她解了护士服的扣子,径自往外走。

箫迟摇头失笑,过一会,打开烟盒取出一支烟叼到嘴里,带上打火机,去走廊里点着。

乔暮换回早上穿的卡其色风衣,从药房里出来,穿过回廊去了内院。

过了十多分钟,外卖送到,乔暮从里边打着伞出去,接了外卖,站在治疗室门外问:“你要不要吃?”

“你说呢。”箫迟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坐起来,把温了的姜茶一口气喝光。

进了餐厅,见她点的是双份外卖,挑眉坐过去,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沓零钱,缓缓推过去。“诊金。”

“吃饭钱呢。”乔暮把钱要过来,摊开,一张一张数。

箫迟不吭声,挺着脊背,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乔暮数完,曲起手指,压着那一沓的零钱,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玩味。“恩将仇报?”

Chapter 17

她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那么看着他,手指跟弹琴似的,在零钱上来回弹,一双眼亮得仿佛才浸过水的葡萄,眼底透着狡黠。

“是甘为鱼肉。”箫迟直直望进她的眼底,目光幽深。他给的零钱,是她的幸运数字,她应该懂。

雨水滴答作响,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乔暮自上而下,将他看了个遍,缓缓站起来,推开椅子朝他走过去。没认识几天就想让她给他治一辈子,做梦呢。

箫迟扬眉,心跳的速度似乎快了些。

乔暮停在他身后,在他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出手用力掐住他颈后两侧的耳门穴,左手抚上他的下巴,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欺负,嗯?”

箫迟眼前阵阵发黑,眼角的肌肉剧烈抖动,本能的咽了咽口水。“想要?”

“你猜。”乔暮回了句,左手力道加重,右手指腹贴着他的下巴滑下去,在他喉结上逗留一阵,一寸寸下移。

“往哪摸呢。”箫迟绷紧神经,后颈传来阵阵刺痛,有种她真的会弄死自己的错觉。

乔暮挑眉。“腹肌啊。”

一时间又沉默下去,彼此的呼吸声渐渐放大。过了五分钟,她摸了个遍,还故意掐了一把,见他身上的汗水跟泉涌似的,撤回手,神清气爽的坐回去。“吃饭。”

箫迟危险眯起眼,有些微微的喘。“占够便宜就跑,逗我呢。”

“你让我逗了么?”乔暮把钱收进口袋,瞟他一眼,取出外卖低头打开,拿了筷子淡定开吃。

“你没逗么。”箫迟拿走另外一盒外卖打开,气息依旧不稳,心头火起。“五分钟,我记着。”

“谁说甘为鱼肉?”乔暮语气凉凉。

箫迟被口水呛到,咳了一阵老实吃饭。乔暮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吃完把饭盒收起来,漱了漱口,起身上楼。

箫迟吃完,把桌子收拾干净,回到治疗室门外抽烟。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乔暮背着包过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枚干果塞进他手里。“创天的药厂存有很大的量,跟草果混在一起。”

箫迟伸手接住,空气又湿又潮,她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似乎比晴天的时候更浓郁。

吐出口烟,她的身影晃进治疗室,耳边听到她将药箱拎起来的动静,忍不住伸头进去。“要出去?”

乔暮动作顿了下,黑漆漆的眼望过来,停留几秒,转身从屋里的小门出去,开了门诊的大门又重重关上。

箫迟抽完一支烟,老爷子还没回,按了按眉心,给关公去电话告知自己的下落,脱了衣服又躺回床上。

出了一身的汗,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传来,渐渐远去,直到一点儿都听不到。

闭上眼,听着窗外的雨声,车子经过的声音,无意识摸上后颈。她按着他的耳门穴,真是想要他命的力道,右手凉丝丝的,沾着潮湿的水汽,像条蛇滑进他的衣服里。

他有无数种反抗的手段,那一瞬却跟着了魔似的,任她摆布。

磨了磨牙,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惊碎一室静谧。箫迟回过神,低头看了眼号码,划开接通。“说。”

“梁副看到照片,要去家里见你,你在哪?”银翘的声音传过来,隐隐裹着火气。

“知道了。”箫迟挂断,转头拨出另外一个号码。

结束通话没多久,门诊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移动过来,伴随着关公陪着小心的嗓音。“在里面。”

箫迟利索下床,等梁副进来立即敬礼,没事人一样。

说完正事送梁副出去,关公故意落后两步,抬手指了指银翘。“要不你再拒绝她一次?”

“你觉得她会听?”箫迟烦躁皱眉。“注意安全。”

关公拍拍他,低头走进雨里,迅速上车离开。

箫迟掩上门,回治疗室继续躺床上休息。

——

乔暮忙完秦斌的事,回到仁济堂,天色已经擦黑。路灯暖黄的光线,穿过细密的雨幕,将四周照得格外静谧。

盯着紧闭的大门出了会神,重重靠向椅背,拿出手机给乔辉打电话。

关机,估计是在实验室。

想了想,转头给许青珊打过去。

秦斌每年都会来,爷爷应该不至于因为他,而把赶她出仁济堂。

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许青珊的声音就弹了过来。“亲爱的,是不是有事要求我啊。”

“你赶紧说,不然我就告诉许爷爷,前天是你开车,顺便告诉他,你求桃花还得到花多的地方去。”乔暮嗓音发凉。“抄一遍易经,还要写心得,你选哪一样。”

“你大爷!”许青珊磨牙。

乔暮拿开手机,开了免提,手指在腿上轻弹几下。“我大爷也是你大爷,少卖关子,赶紧说。”

“乔爷爷什么都没说。”许青珊恢复正经。“是不是乔辉跟他说了什么。”

“我哥电话关机,估计在实验室里。”乔暮叹气。

许青珊安慰两句,话锋一转,“晚上要不要出来一块去吃饭,我攒了个局,大家都很想见你。”

乔暮抬手看了下表,摇头。“再说吧,爷爷天天都躲着我。”

结束通话,乔暮正要下车,秦斌的车子忽然出现在后视镜里,车里好像就他一个人。顿了顿,坐回去透过后视镜,静静看着。等了一会,他停车下去,门诊的大门也徐徐打开。

爷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看着秦斌,不冷不热的表情。

乔暮抿了下唇,拔了钥匙下去。“爷爷。”

老爷子点点头,视线从她脸上扫过,落到秦斌脸上。“进去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乔爷爷客气。”秦斌略略颔首,转头望向面若寒霜的乔暮,平静解释:“前天说好的。”

老爷子沉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的先进去。

乔暮望着爷爷裹了火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偏头,心不在焉的瞟秦斌一眼,绕过车头从副驾座上把包拿下来,锁了车径自走进门诊大门。

秦斌尴尬敛眉,也锁了车子,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穿过前院,老爷子跟人说话的声音,骤然传来。“她让你问的?”

乔暮脚步微顿,直觉是箫迟还没走,偏偏跟爷爷说话的人死活不出声。

进了内院天井,秦斌忽然开口:“还是霖州的气候养景,这房子越看越有味道。”

青砖黛瓦,保存的异常完好,地面的砖石磨出少许圆润的痕迹,花坛、花架上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娇艳热闹,这么多年始终没变。

唯独乔老爷子的头上添了华霜,而乔暮,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乔暮没理他,先进了客厅。看到箫迟,挑了下眉,移开视线扭头去厨房。

老爷子把茶碗放下,抬眼望向秦斌,缓缓站起身。“吃饭吧。”

箫迟也跟着站起来,余光扫过乔暮的背影,在秦斌身上停留片刻,移开,转身去厨房。

乔暮见他跟进来,磨了磨牙,打开消毒柜往外拿碗筷。

“收了我的诊金,还治别人?”箫迟倚着冰箱,没伤的左手自然下垂,指间夹着一支烟,微眯着眼,眼神锐利。

“治病收钱天经地义。”乔暮低着头,关了消毒柜拿着筷子端起碗转身出去。

箫迟一滞,把烟夹到耳朵上,跟在她后边出了厨房。

各自坐下,老爷子给他和秦斌简单的做了个介绍,招呼吃饭,也不说喝酒的事,态度冷淡。

气氛诡异的静谧下去。

乔暮直觉有事,碍于外人在场不好问,索性不说话,闷头吃饭。

箫迟也不说话,坐在她身边,视线有意无意落到秦斌身上。

秦斌也在看他,目光幽邃难辨。

一顿饭静悄悄吃完,老爷子放了碗筷去客厅泡茶,秦斌跟过去,像似有事要谈。乔暮看着故意拖到最后吃完的箫迟,起身收拾碗筷。

她一起来,箫迟也跟着站起身,单手帮忙收拾。

客厅那边静悄悄,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气氛压抑。进了厨房,乔暮将碗筷放进水池,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围裙。

“一边呆着。”箫迟拿走围裙挂回墙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挤开她,拿起洗碗布拧开水龙头洗碗。“他干嘛的。”

看着人模狗样,不像好人。

“生意人,过来评估药厂准备收购。”乔暮抱着手臂,皱眉倚着橱柜,留意到他的脸色恢复正常,眉头舒展开来。“你手不疼?”

难怪她会拍到癞子张本人…箫迟回头,邪气一笑。“心疼了?”

“你问爷爷什么了?”乔暮丢给他一双白眼。

箫迟抬了下眼皮,轻描淡写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不让你留在仁济堂。”

“多事。”乔暮轻叱一声,不等他洗完便放下手臂出去。

箫迟眯起眼,脸上的笑容敛去,眼底黑气缭绕。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

客厅里,老爷子和秦斌在泡功夫茶,也不说话,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

“我上楼去了。”乔暮知会一声,出了客厅,穿过回廊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有点潮,进去把空调打开,她坐到书桌前,打开针包把要用的针消毒之后,慢慢往脸上扎。

过了一会,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是秦斌和箫迟同时要走。

乔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取下针拿起手机解锁再次给乔辉打电话。

爷爷生气果然不是因为她,也跟秦斌没关系。

听乔辉说清楚原因,差点给跪。“爷爷的脾气死犟,想要让他妥协还是得拿出真本事,你这样一掺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气消。”

耳边安静几秒,乔辉的声音再次传过来。“爷爷年纪大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接手药堂,让他少操劳一些。”

乔暮眸光微沉。“你瞒着我干了什么?”

Chapter 18

乔辉沉默下去,过了一阵轻轻笑出声。“你嫂子同意我的求婚了,实验结束会跟我回霖州见爷爷。”

“太好了!”乔暮眼底浮起笑意,语气瞬间变得轻松。“爷爷这边你放心吧,我有法子应付,反正脸皮厚。”

乔辉又笑,跟个傻子一样。

结束通话,乔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幸好乔辉没把她托付给秦斌。发了会呆,从口袋里把箫迟给的零钱拿出来,一张张压平整,摊在书桌上。

一共9块。

盯着看了一会,脑海里浮现他乖乖被她调戏的样子,抿了下唇,收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透明的密封防水袋装好,打算放到车上。

她的幸运数字。不过依箫迟流氓的性子,这钱多半是另一个意思——结婚证的工本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转过天,乔暮一早就醒了过来,天气彻底放晴,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的杂质,蓝的耀眼。

洗漱干净下楼,爷爷不在,他的画眉也带走了。

摇摇头,默默走到木桩那练打桩。

到了时间,爷爷回来吃过早餐就跟昨天一样,和陈阿伯一块去许青珊家那边打麻将,半点没有要开门营业的意思。

乔暮哭笑不得,把药箱整理好,拿了车去见秦斌,今天最后一天。

他身边又多了几个人,像是整个评估团队的人都到齐了,她掺在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中午从药厂回到市区,许青珊忽然打来电话,乔暮午饭都没吃,马上拿回自己的车赶去医院。

许青珊就擦破点皮,身上弄脏了点,没多大事,人却吓得不轻。

乔暮还没跟她说上几句话,二姐青霞和姐夫赶到,一分钟后大姐和姐夫也来了。

一群人围着病床,看猴子似的看着病床上的许青珊,都很想抽她。

上回给人看坟地拿了辆车,结果这才多久,一场雨下来,山体滑坡,把棺材都冲出来了,不打死她算好的。

“事情经过大致就这样,要赔钱。”许青珊抓着乔暮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大姐二姐。“我都花光了。”

“那很好啊。”二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挽住二姐夫的胳膊。“景焕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纪景焕点点头,搂着她的肩膀离开病房。

“大姐、姐夫…”许青珊求助的望着大姐、姐夫。

“你好样的,我今天带钱了。”大姐青岚挑眉一笑,打开包翻了几十块的零钱出来,正儿八经的交给她。“记得吃顿好的,我最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