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那小子有点飘,怕是靠不住。”

“唔”

对话停止,冲水的声音传来,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开。

等了片刻,箫迟一头一脸的汗,把她放下来,返身压到墙上,掌心继续压着她的心脏,粗粗的喘。乔暮心都要跳到喉咙口,抓着他的衬衫,双手止不住的抖,耳边全是两人的心跳声。

过了大概一分钟,箫迟低头,看着胸前那双干净白皙的手,唇边挑起一抹坏笑。“又不是来抓奸的,你慌什么。”

“我没慌。”乔暮嗓音平平,松开手,顺便帮他把衬衫抚平。

“那天上家里,是不是醋了?”箫迟的嗓音压的很低。“说实话。”

乔暮手心里全是汗,“想太多。”

箫迟低头,力道很轻的咬了下她的耳朵。“回头非办了你不可。”

乔暮吃痛,沉下眸子,出其不意的曲起腿,狠狠顶了他一下,拿走发簪开门出去。

拐去女厕,她低头整理下了衬衫,对着镜子把头发挽起来,拿檀木发簪固定住,眼里多了层水样的光。

回到座位坐下,菜已经上齐。

孟长风把盛好的汤递过去,闲聊两句,状似不经意的打听秦斌的身份。

从她上班开始,他每天都在科室门外的等候区,安静的守着她,把几个小护士的魂都勾走了。

其实,乔暮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见过那人几次,却从来没有勇气问她,对方是谁。

“我爷爷的病人,小时候得过很严重的肾病,现在都没好利索。”乔暮解释一句,抬起头,视线从他身边掠过去,玩味落到箫迟身上。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走路跟平时一样,估计是没那么疼了。

一直到他落座,乔暮才收回目光。

银翘双手支在桌子上,眯眼窥着箫迟,胸口一阵泛酸。箫迟坐下,意外撞进她的目光里,不悦蹙眉,嗓音压的很低。“干嘛呢。”

“不干嘛。”银翘收起火气,一边观察乔暮,一边留意目标的动静。

孟长风感受到银翘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望向乔暮,探寻的语气。“银翘以前认识你?”

银翘过来打招呼,他才知道她跟男朋友也在这吃饭,进来时没留意。

乔暮摇头,眼底笑意沉沉,“不认识,就之前上门给她做过针灸。她身边的男人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

孟长风脸色一哂,讷讷出声:“你喜欢这样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箫迟和银翘都听得分明。

乔暮避而不答,放了筷子,倾身靠向椅背,放松的姿态。“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好像没见你谈过。”

“说不上来。”孟长风直视她眼睛,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收拢握成拳头,复又缓缓松开,无意识的在腿上轻弹。“也没见你谈。”

“他在国外,很快会来国内工作。”乔暮淡定胡诌,拿起手机解锁,翻出一张没发过推的,在国外跟同事拍的合影,徐徐推过去。“帮我参谋下,是不是很帅。”

孟长风脸上浮起干巴巴的笑,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说:“很帅。”

箫迟的牙齿险些咬碎,而银翘则放心的吐出口气。

乔暮收回手机,正儿八经的语气,“你也觉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乔暮,我…”孟长风满脸尴尬,犹豫了一下,说:“说实话,我挺怕你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其实很多同学刚认识我的时候,都会自觉的跟我保持距离。”乔暮拿起筷子,招呼他吃饭。

她没挑破,孟长风也点到为止,都是成年人,虚伪客套的面具大家都有。

话题揭过去,乔暮跟他边聊边吃,心情放松。

吃的差不多,箫迟和银翘跟着其中一桌客人后脚离开,她望着箫迟的背影,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一丝不安。

“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孟长风忽然把话题兜回来,循着她的视线望向箫迟的背影,自嘲的口吻。“你以前很少关注异性。”

“那是你不了解我。”乔暮心中一动。

孟长风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但他不挑破,她没法无缘无故的就说拒绝,万一自作多情就尴尬了。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却解读对方的行为。明明没有任何的含义,非要自我催眠,对方这么做,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对方肯定也在关注自己。

其实屁都没有。

吃好下楼埋单,收银的妹子说,他们那一桌已经有人帮忙付账。乔暮直觉是箫迟买的单,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别过孟长风,拿车回家。

周六周日李成安休息,乔暮周六要值班,吃过早餐就开车去了医院。

箫迟又发了自拍过来,这次没穿上衣,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能清晰看到新长出来的肉。手臂的伤口正在结痂,冰格一样的腹肌,曲线明显。

这次底下还多了一条文字内容:男朋友是谁。

乔暮换上衣服,没回他,把手机调成静音,进入科室病房开始工作。

中医院的针灸科在霖州很有名,预约周末来施针的病人特别多。

忙到十点半,同事过来说外边有人找,乔暮往外瞄了下,见是秦斌,眼底顿时浮起不悦。

她是真的有点理解不了秦斌的脑回路,按他的条件,多的是人愿意往上扑,他非要跟她过不去。

开门出去,乔暮尽量克制火气,淡漠掀唇。“有事?”

“给你送点心。”秦斌回头,示意助理把点心拎过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乔暮回头看了一眼病房,走远几步,压低嗓音。“你非得跟我过不去,有劲么。”

“收购评估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秦斌没有接她的话茬,抬起手,低头撞进她写满不悦的眼,手僵在半空,晃了下尴尬收回。“你先忙。”

乔暮翻了个白眼,过去拿走助理手里的点心,烦躁回科室。

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点心,可是由他送来,简直倒胃口。

把点心都分出去,乔暮去给病人取针换穴,一直忙到中午下班。

下午病人不多,许青珊打电话过来哭诉打麻将又输了,要负责晚上聚餐下厨的活,让她下班路过市场,带些海鲜回去。

乔暮答应下来,看了下时间,埋头写施针心得。

许家人多,每个月都会聚餐,特别热闹。她在国外的时候,大姐二姐没少帮忙照顾爷爷,回来一个多月,许家第一次聚餐,肯定要去。

写完时间也差不多,乔暮收拾一番,关了门拿车下班。

进入市场,热气一下子扑过来,身上顿时冒了层汗。

家里煮饭的事基本都是刘妈在操持,她来的次数不多,基本不认识什么人,被叫住的时候,格外纳闷。

回过头,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见是姜半夏,微微有些诧异。

“这么巧,乔医生也来买菜。”姜半夏笑了笑,让保姆自己去买,回过头不好意思的跟乔暮说:“乔医生明天有没有空,我的肩周炎好像又犯了。”

乔暮垂眸打量一番,见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点头。“可以,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还是你给我打电话?”

“我上仁济堂去,不用您出诊。”姜半夏解释一句,见保姆折回来,挥了挥手,别过她转身朝保姆走去。

乔暮抿了下唇,把需要的菜买好,掉头离开市场去拿车。

晚上吃饭,秦斌不知道怎么也跟过来,搞得许爸许妈都误会,一个劲问乔暮什么时候结婚。

乔暮郁闷的不行,吃完趁着两个老的还在喝酒,拉上许青珊躲了出去。

许青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狠狠取笑她。

秦斌来养病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熊孩子,不受管就算了,仗着家里有钱特别的欠。跟他一块来的没人喜欢他,就是她们家姐仨,看到他也恨不得抽几下解气。

后来乔暮的脸做不出表情,他似乎也变得老实了起来,每年寒暑假都大老远的过来追乔暮。从中学到高中,一直到现在,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乔暮。”大姐和二姐也一块跟过来,坐下就警告她不许跟秦斌谈。

乔暮一阵无语。“我真没瞧上他,躲都来不及。”

“那还差不多,能把他教的那么熊的父母,绝对不会是好公婆,相信姐。”大姐青岚拍拍她的肩膀,“你姐我可是身经百战,这是经验之谈。”

乔暮点头,听她们说完人生大道理,果断拒绝打麻将的要求。

转过天,刘妈家里有事,她一早起来就去市场买菜。

回来的时候,门诊的大门虚掩着,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车牌眼熟。

乔暮进去,通往治疗室的小门虚掩,耳边隐约听到女人在笑。“没套五百哪里贵了,真枪实弹我也很怕。”

进了前院,箫迟的声音清晰传来。“不打折?”

乔暮脚步微顿,鬼使神差的扭头往治疗室瞟去。里边就俩人,姜半夏坐在凳子上,身子前倾,浅色的长袖衬衫很透,从侧面能清晰看到汹涌的曲线。箫迟趴在病床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过夜打折,快餐不打。”

“打几折?”

“事后谈,猴急什么,舒服了不收你钱。”

“你还挺上道。”

“干一行爱一行…”

乔暮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内院走去。进了厨房,男女调笑的声音渐渐听不到,随手把买来的菜丢进水池。

过了大概一分钟,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耳边听到箫迟漫不经心的声音。“听了多久?”

乔暮拧开水龙头,顺便把围裙摘下来,“你说什么?”

“醋了?”箫迟倚着厨房的门,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站直起来朝她走去。“想吃什么?”

“爷爷今天要吃炒河粉。”乔暮往边上挪,给他留出位置。

箫迟瞟了眼水池,拿走她手里的围裙。“一边去,好了叫你,别乱想回头跟你解释。”

乔暮抿了下唇,想起姜半夏还在治疗室,转身出去。跟她猜测的一样,姜半夏身上又多了很多的淤青,昨天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衫看不出来,今天换了浅色的,大片大片的淤青特别明显。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姜半夏吐出口气,解释道:“前几天有点不舒服,让朋友帮忙刮了下痧。”

“嗯”乔暮点头,起身去把屏风挪过来。

姜半夏趴着玩手机,等她扎完针,状似不经意的说:“李医生今天休息是吧?我之前每次来,都是他给我施针的。”

“他周六周日双休。”乔暮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

李成安给她治了两年,记录上写着每次下针的时长深度,下针的穴位,没有出丝毫的偏差。

爷爷行医数十年,就算是同样的病症,同一个人,施针的手法都会随时改变,他在仁济堂四年不会一点都没学到。

“乔医生还没结婚吧。”姜半夏转开话题。

乔暮再次诧异,没等回答,她又说:“李医生的女朋友很漂亮,也很年轻,我昨天经过凯悦遇到他们了。”

“是么。”乔暮接了一句,沉默下去。

姜半夏笑笑,又拿起手机接着玩游戏,眼睛有点酸。

分神的功夫,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接通听了一会,神经下意识绷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开车兜兜风,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回头歉意的冲乔暮笑。“不好意思乔医生,我有点急事,得马上走。”

乔暮点头,郭鹏海那张脸闪过脑海,一瞬间明白箫迟说要解释的事,是什么。

敛去思绪,给她取了针,收一半的诊金,起身挪开屏风。

姜半夏整理了下衣服,加快脚步往外跑。

乔暮听着车子离开的声音,把病床收拾干净,抿着唇回内院。爷爷过几分钟就会回来,不知道箫迟把厨房折腾成什么样。

进了客厅,隐约闻到香味,顿了顿,扭头往厨房走。

“把桌子收拾下,你先吃,老爷子也该回来了。”箫迟关了火,把炒好的河粉拨进盘子里。

乔暮过去一看,见他还顺便准备了汤,眼底浮起笑意。“手艺不错。”

“你还会夸人,真意外。”箫迟刺她一句,把锅刷了挂上,一手一盘,端起河粉去餐厅。

几分钟后,老爷子拎着画眉,背着手,哼着曲回来,才进天井就喊。“你小子可很久没给我做炒河粉了。”

“馋了吧,我也挺馋的。”箫迟把盘子放下,起身接老爷子的画眉,挂到廊下的钩子上。

乔暮幅度很小的撇了下嘴,分好筷子,拉开椅子坐下。

吃完早餐,箫迟跟老爷子聊了会天,电话一响,边接边往外走。

老爷子坐在桂花树下,抱着收音机,眯着眼听曲儿。

乔暮给天井里的花浇上水,拎着水壶出去外院,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秦斌这次来,有他自己的意思,也有他爸妈的意思。”

“哦”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继续给花浇水。

老爷子也不说话,像似在思考着什么,收音机里,正唱到升平公主挨揍回家找她爹哭诉,咿咿呀呀的唱腔,耳熟的忍不住想要跟着哼上几句。

朝阳热烈晒进院子,热气渐渐开始弥漫。

唱到小夫妻和好,老爷子忽然又开口:“你的婚姻大事我不管,你不喜欢就明白的说,别让人家的父母上门,省得我难做。”

“知道。”乔暮咬了咬牙,若无其事的说:“这事我会处理好。”

老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又没声了。收音机里的戏,正好唱到落幕。

乔暮给外院的花都浇上水,顺便把地上的落叶扫干净。

“成安这孩子不错,也有心帮我打理药堂,可我总觉得他身上差了点什么。”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乔暮,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乔暮捏紧了手里的水壶,走进天井,放到廊下的架子上。“不怎么样,他的心思不在医术上。”

老爷子“唔”了一声,拿着收音机站起来,背着手一路哼着公主挨揍那一段,摇头晃脑的往外走。

乔暮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去把碗洗了,收拾一番去把门诊的大门打开。

9点多,病人上门,老爷子回来洗了洗手,开始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