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又笑,低下头,有些心虚的瞟一眼箫迟,慢慢喝姜茶。

箫迟没换衣服,已经睡着过去。乔暮过去,手背贴到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转去书架那拿了一本医书,坐到接诊台那边翻阅起来。

睡着了的箫迟,比醒着的他顺眼多了…

三儿喝完姜茶,倒床上也很快睡过去,发出低低的鼾声。

过了半个小时,箫迟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腿,勾住屏风往上拉了下,把他隔在另外一边。

乔暮偏头,视线从医书上掠过去,落到他身上。“你没睡?”

“刚醒。”箫迟扭头,嗓音嘶哑。“过来帮我上药。”

乔暮放下医书,带上手套,端着托盘过去。“又守了一夜?”

“心疼我?”箫迟翻身趴好,挂着点滴的左手压着枕头,粗粗的喘了口气。“泡了一天,肉都要烂了。”

乔暮抿着嘴角,边给他后背的伤口涂药,边跟他说黄媛来的事,还有去她租住的地方,遇到的那三个奇怪的男人。

等了会不见他吭声,一看,发现他居然又睡过去,无意识放轻了力道。

医院开的点滴都是小瓶的,到凌晨的时候,药水滴完,箫迟醒过来,见三儿还在睡,揉了揉太阳穴,穿上衣服去外边抽烟。

乔暮跟出去,把晚上看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有点担心。

箫迟沉默着抽完一根烟,回去从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把口香糖拿出来,打开倒了一颗丢进嘴里,又回到走廊里。“那天晚上,姜半夏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乔暮摇头。

箫迟嚼了一会口香糖,吐出来丢进垃圾桶,“三儿睡醒了你让他直接打车回去,我先走。”

乔暮扭头看着院子,淡淡提醒:“你还没完全退烧。”

“看到你,这烧退不了。”箫迟邪气一笑,把她拉进怀里,低头狠狠的吻了一阵,松开她,阔步往外走。

乔暮站在廊下,抱着手臂倚墙,嘴巴麻麻的感觉,许久才散。

三儿睡到四点多,醒来见箫迟已经走了,要了个袋子把湿透的衣服装起来,别过乔暮一头扎进雨幕。

乔暮关上门,打着哈欠回到楼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有点乱。

箫迟不说,可她知道他们手上的案子,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大雨下到周六才停,阳光冒出头,市区内的积水很快就消退,江水水位依旧不退。

乔暮早上起来,把治疗室和药房的窗户都打开通风,将被子抱去院子里晒上。

忙到一半,手机有电话进来,很陌生的一个号码。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迟疑接通。“您好,请问哪位。”

耳边寂静一秒,传来男人稍微有点耳熟的声音。“乔医生是吧,鄙人姓张,是张阳的爸爸,冒昧打扰,希望别介意。”

“请问张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乔暮狐疑蹙眉。

张阳中毒的情况不严重,应该是没事了。

“这样,我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男人笑了下,跟着传来男孩才变声的公鸭嗓。“乔医生,上次的事麻烦你了,我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不知道乔医生有没有空。”

乔暮抬手看表,“吃饭就不用了,仁济堂对面的茶楼有早茶,你过来吧。”

张阳似乎很开心。“我马上过去,谢谢你乔医生。”

乔暮客气一句,结束通话。黄媛还是没找到,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箫迟那边也安排了人找她,感觉有点不太好。

张阳父子开车过来的,要了一桌子吃的东西。

乔暮打过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爸,她就是乔医生。”张阳明显有点紧张,稚嫩的脸庞爬满了汗水。

事实上,温度才26°,凉爽的很。

乔暮礼貌颔首,认出张阳的爸爸就是郭鹏海的得力部下,略诧异。

对方一点都不意外,但还是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哈哈大笑。“我说怎么越看乔医生越觉得面熟。”

“我也挺意外。”乔暮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张阳,开门见山的问:“张总找我,应该不止是感谢这么简单吧?”

Chapter 24

张良业目露赞许,大大方方表明此行的用意。“秦总是个大忙人,鄙人约了几次都没能见上面,希望乔医生帮忙搭下桥。”

这姑娘不简单,一双眼看人,跟x光似的,里外里照了个透彻。

他原想借着儿子感谢她的名义,装作是巧合,慢慢套近乎,不料竟一下子被看穿。

端起茶杯,低头轻嗅茶香,左手在桌子上轻叩几下,余光扫过儿子懵懂的脸,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恐怕要让张总失望了,我们关系很一般,熟人都算不上。”乔暮明确拒绝。

她连秦斌的面都不想见,更不会掺和到他公司的公事当中。对她来说,他就是在家里养过病的一个患者,仅此而已。

“无妨,无妨。”张良业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一双眼却锐利的犹如鹰隼。

李成安说的可不是这样,他说那位秦总跟她青梅竹马,不然不会让她参与宴席,也不避讳她商谈合作的事。

不过她拒绝也无可厚非。

毕竟还没结婚,上头公婆都还在,这么早伸手到底印象不好。

“张阳已经恢复过来了吧。”乔暮岔开话题,扭头看着还是很紧张的张阳。

这对父子还挺有意思,都是想找她帮忙找人。张良业要见秦斌,张阳想知道黄媛的下落。

可惜,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住了一天就出院,多亏乔医生抢救及时。”张良业瞟了一眼儿子,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只精致的包装盒。“救命之恩,一顿早茶做感谢,实在是拿不出手,这点小礼物,还希望乔医生能够收下。”

乔暮推辞。“我是医生,救他是职责所在,张总客气。”

张良业笑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谦和实则强硬的态度。“乔医生这么说,就是觉得鄙人这礼物太轻了。”

“没有这个意思,仁济堂有规矩,治病救人只收诊金,谢礼一概不收。”乔暮神色淡淡,但坚持的意思,摆的明白。

盒子上的logo很大牌,她买得起,不需要外人送,尤其是病人。

张良业还想说些什么,恰好有电话进来,欠了欠身,去外边接通。

乔暮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望着张阳。“我也没找到她,我以为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张阳摇头。“她的手机丢了,一直没买,学校那边说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你们同居了?”乔暮蹙眉。她在黄媛的屋子里,看到无数没拆开的套。

张阳脸红红瞄一眼站在茶楼外接电话的身影,尴尬挠头。“刚打算同居就被她那个姐姐知道了。”

“她还没成年。”乔暮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叩几下。“无论自愿与否,都是犯罪。”

张阳囧的恨不得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

乔暮观察着他的表情,过了一会,招呼他吃东西。

他没说谎。

落地窗外,张良业回头瞟了一眼乔暮,又走远一些,“你出面?试试也行,探下对方的口风,顺便表达郭总急于出售药厂的意思。”

结束通话,张良业拿着手机,眯眼望向仁济堂。

这个李成安,一年多了还是没有寸进,屁大点事都办不好,飘的跟什么似的,偏偏卢展鹏还一个劲捧他。

折回茶楼,见乔暮跟儿子相谈甚欢,竟然还聊到高考的志愿,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我要当刑警,而且要做个神探。”张阳眼神发亮,浑身上下都透着朝气蓬勃的青春劲。

“那未来的神探,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上补习班了,还有几天就高考。”乔暮不动声色的跟他交换了下眼神,歉意站起身。“不好意思张总,爷爷给我打电话,我得回药堂守着,谢谢您的早茶。”

张良业笑了笑,礼貌伸手,朝桌子上的礼盒点点下巴。“乔医生这点薄面也不给?”

“没规矩不成方圆,让您破费,实在过意不去。”乔暮跟他虚虚握了下手,告辞离开。

回到仁济堂,老爷子还没回来,倒是李成安破天荒的来了,说是没地方可去,不如上班自在。

乔暮敛眉,拿了本医案去守门诊。

他进仁济堂四年,头一遭周六过来,真以为掩饰的很好。

9点多,老爷子从外边回来,身边跟着一身休闲打扮的秦斌。乔暮从医案上抬起头,见李成安一脸热络的迎出来,故意叫住秦斌。“去走走?”

秦斌微微有些怔神,反应过来,立即微笑点头。“好。”

乔暮把医案送回治疗室,知会老爷子一声,带上手机,左手抄进运动裤的口袋里,招呼秦斌出门。

才下过大雨,街道上到处都是环卫工人在清理垃圾,乔暮站在门外看了一圈,示意他拿车。

“想去哪?”秦斌拿出车钥匙解了锁,殷勤的过去帮她打开车门。

“江边。”乔暮矮身坐进副驾座,低头系好安全带。

抬起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挡风玻璃前的摆件,徐徐望向他的侧脸。“秦斌,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竟然把她没受伤之前的照片,放在车上,还把乔辉给裁了下去。

“照片是我偷的。”秦斌发动车子开出去,大方承认。

乔暮无语,这张照片她找了很久,结果被他弄成这样。

她不说话,秦斌也不知道说什么,在她面前,他存在都是错误。

一路沉默着到了江边,秦斌把车停到停车区,刚挺稳乔暮便开门下去。他坐在车里,疲惫的按了按眉心,熄火拔了钥匙下去。

乔暮看着浑浊发黄的江水,双眼微微眯起,“李成安让你去仁济堂的?”

秦斌敛去仿佛被审问的不适感,嘴巴抿成笔直的细线,望向江面。

不承认就是默认。

乔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双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沿着滨江栈道往前走。

张良业找自己探秦斌的口风,转头李成安就把人找过来,当中还有个卢展鹏,都跟创天有关系…

“乔暮。”秦斌跟上去,跟她并肩而行。

乔暮偏头,目光审视的打量他。“想说什么?”

“我爸妈到霖州肯定要见一见老爷子。”秦斌垂眸,自嘲的牵了牵唇角。“不去仁济堂,在外边吃顿饭总可以的吧?”

乔暮沉默了下,点头答应。

他父母是爸妈的大学同学,到了霖州无论如何都会登门拜访,她也不想做的太难看。秦斌除了缠着她,并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秦斌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缠着你。”

“那最好不过。”乔暮挑眉。

这事说定,商量好隔天晚上吃饭的饭店,她跟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自己把箫迟的t恤丢进垃圾桶的事,让秦斌停车去给他买了一件新的。

到家下车,李成安守着门诊,看到秦斌马上笑呵呵的出门相迎。

乔暮懒得说,进内院洗了个苹果,从小门出去算着时间往巷子里走。

张阳到的很快,碰上头,两人一块去黄媛阻住的地方,上楼见她还是没回来,合计了下,从她平时去的地方开始找。

找了几家可以过夜的网吧和书店,没发现人。张阳忽然想起来,黄媛昨天用公用电话联系过他,说是今天要去一个哥哥家里,商量在他家住下的事。

乔暮皱眉,问他离得远不远。

“不是太远,我跟她路过一次。”张阳左右看了一圈,问她会不会骑自行车。

“小瞧我。”乔暮挑了下眉,出了巷子,到附近的共享单车停放点,扫码要了辆车子,骑上再次出发。

哪里是不太远,分明是很远。

骑了二十分钟,两人停在一处两层带小院的民房门外,一头一脸的汗。

才出半天太阳,地面已经被晒得发白,巷子四周几乎没有人经过,热气黏稠的裹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乔暮骑车走远去买了两瓶水回来,给他一瓶,自己一瓶,拧开灌了一口,上前敲门。

里边有人在,但死活不开门。

张阳贴着大门听了一会,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乔医生,黄媛在里边。”

乔暮心里咯噔了下,望向高高的围墙。“你能上去么?”

话音刚落,箫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手臂一伸就把她拉了过去,半真半假的揶揄:“哪找来的小鲜肉?”

“黄媛的男朋友,我们来找她。”乔暮指了指大门。“里边有人但是不开。”

“我们也是来找她的。”箫迟回头冲三儿递了个眼色,抓着她的手臂往边上挪,给他腾地。

三儿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掏耳勺,三下两下把门打开,黑着脸冲进去。

黄媛真的在,场面有点混乱。

箫迟跟豹子似的冲进去,一脚将试图侵犯她的混小子踹飞,三儿也没闲着,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张阳脸色都绿了,扑过去,拼了命的下狠手。

黄媛瑟瑟发抖的抱着手臂,缩在沙发一角,脸上到处是淤青,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乔暮过去捡起地上的校服,把她的身体遮起来,目光发沉。

打了几分钟,箫迟和三儿收了手,拦住张阳,上前把试图侵犯黄媛的那小子铐起来。

“别怕,已经没事了。”张阳余怒未消,弯腰把瘦小的黄媛抱起来,寒着脸往外走。

“等等。”乔暮叫住他,拿眼看着箫迟。“衣服脱给我。”

箫迟抿着嘴角,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给她。

乔暮跟上张阳,把衣服盖在黄媛身上,一块往外走。出了大门,巷子里依旧静悄悄,无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三儿去把车开过来,带上那混小子、张阳和黄媛一块去附近的派出所,乔暮跟着箫迟把共享单车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