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离中医院最近。

黄媛没事,只是吓坏了,神思恍惚的站在一旁,脸色白的吓人,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双腿不停的抖。

乔暮没工夫理她,等孟长风一到,旋即接过自己的药箱打开,给张阳处理伤口止血。

孟长风跟同事一块帮忙抢救,四周围满了人,有人报警有人拨打急救电话,还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

过了大概不到三分钟,院里的救护车赶到,乔暮和孟长风一道跟车回去,留下护士跟后勤科收拾摊子。

张阳被送去抢救,乔暮通过秦斌联系上张良业,回头见黄媛跟过来,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她。

手术进行了大概二十分钟,张良业没到,反倒是箫迟先来了。

乔暮微微诧异,下一瞬便被他拉进怀里,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听到他掩饰不住慌乱的疑问:“你有没有怎样?”

乔暮仰起脸,黑白分明的双眼睁大,专注的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奇怪之余没来由的想笑。

“我陪三儿过来拿点消炎药,听说你在手术室,顺便上来看看你。”箫迟不假思索的胡诌,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有点挂不住,抿着唇线将她带去消防楼梯间。

乔暮回过味来,眼底染上浓浓的笑意,给他留了面子,没戳穿。

周日去机场接乔辉,他给她打电话,接通就问跑机场干嘛。

当时她还挺纳闷,以为他也在,后来晚上收到他的晚安短信,下意识把他装的小程序打开,才知道那个程序是定位用的。

“晚上一块吃饭。”箫迟又抱了抱她,低头深深吻上她的额头。“明后几天我没法跟你联系。”

乔暮任由他抱了一会,抬起手看表。“我哥和嫂子刚走,我得回家陪爷爷。”

“正好,我也好几天没见老爷子了。”箫迟敛眉,左右瞄了一圈,伸手扣着她的后脑,低头堵住她的嘴。

听三儿说她在的路段发生车祸,她手里的青团都飞了,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刚才走出电梯,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那,恍如做梦。

“这儿是医院。”乔暮听到有脚步声移动过来,推开他,有些微微的喘。“张阳的爸爸也快到了。”

箫迟意犹未尽,低头亲了下她的头顶,嗓音喑哑,“张阳情况怎么样?”

张良业把这个儿子护得很好,户口上在死去的前妻哥哥家,两人又没登记过,他平时也不跟大舅哥来往,很难发现这条线索。加上他外号叫癞子张,要不是乔暮拍到他跟郭鹏海在一块,谁也想不到,癞子张本人如此斯文儒雅。

大概他也没想到,乔暮两次救了张阳的命,那么巧。

这次的抓捕行动布置了很久,张阳突然出事,不知道他会不会临时改变交易计划。

“当时车速不是很快,他醒来后去参加高考没问题,至于成绩怎么样,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乔暮挣脱他的怀抱,上前几步伸头出去瞄了一眼,收回脑袋,嗓音压低,“你把黄媛带下去,她的情况非常不好。”

箫迟点了下头,跟她一块出去。

黄媛一直没什么反应,跟个木偶似的,眼神空洞的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灯牌。

乔暮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张阳的爸爸很快到,让她先离开。

“他会不会死?”黄媛终于清醒过来,嗓音发颤。

“这次不会,下次你们再这么胡闹就说不准了。”乔暮没好气的呛她一句,示意箫迟带她走。

过了大概两分钟,张良业面露慌张地走出电梯,看到乔暮马上询问张阳的情况。

张良业在创天地位不低,至少比卢展鹏要高出很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是真的慌了,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握成拳头,一直在轻微抖动,脸部的肌肉崩紧,两侧太阳穴血管高高鼓起。

乔暮大致说了下伤情,安慰两句礼貌告辞。

回科室把白大褂脱下,孟长风从洗手间回来,说他晚上要去见一个病患,对方的脸跟她一样做不出表情。

“那你看仔细点,回头跟我说说。”乔暮带上包,先开门出去。

孟长风摆摆手,坐回办公桌后,狐疑拿起摆在桌上的名片。

秦斌忽然而然的提出要见他,还说跟乔暮的脸有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乔暮开车把黄媛送回关公家楼下,停车下去,打开后座车门把她拉出来,右手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很重的拖她上楼。

姜半夏临死托孤,这事她原本想让箫迟他们出面,移交给民政局管。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处在叛逆期,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管比较合适。现在看,估计她家的亲戚来了,也管不住她。

上到三楼,乔暮松开她,嗓音冷冽,“这世上没人欠你什么,不要觉得别人对你好都是应该,你要死就自己死,别拉无辜的人陪葬。”

黄媛不说话,咬着唇瑟瑟发抖地抬起头,空茫的眼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雾。

许久,她吐出一口气,扭头望向光线昏黄的楼道,单薄消瘦的双肩轻微抖动。“我姐是被人逼迫用身体藏毒给害死的,半夏姐也被逼过,我想报仇。”

“警察会抓到那些人,你现在的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乔暮皱眉。“以你目前的能力,连流氓都打不过,报什么仇。”

黄媛张了张嘴,低下头去。“我可以住到仁济堂去么?”

“可以。”乔暮答应下来,又说:“要约法三章,我可以让你住到仁济堂,一直到你成年,但是我定的规矩,你一样做不到,就自己滚蛋。”

黄媛咬着牙,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我能做到!”

“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我不是好人,更不是慈善家。”乔暮抬手叩门,听到门后有脚步声移动过来,目光沉沉的看她一眼,径自下楼。

到了下一层,箫迟手里夹着支烟,懒散的倚着楼梯扶手,嘴角勾着,似笑非笑望过来。

“走了。”乔暮将手抄进口袋,坦然的从他面前越过去。

箫迟站直起来,抽了口烟,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她不是好人…他还真没见过好人是她这样的,明明有着一副柔软心肠,偏生了一张冰山脸。

回到仁济堂,刘妈已经回去,老爷子背着手神色落寞地站在门外,看到箫迟诧异了下,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老爷子,您不是在等我吧。”箫迟开了句玩笑,抬高手,晃了下手里的茅台。“就这一瓶了,我琢磨着好酒得送给懂酒的人才行。”

“油嘴滑舌。”老爷子笑呵呵的把酒接过去,转身往里走。“菜还热着,赶紧去洗手陪我喝两杯。”

乔暮隔着车窗,眼睁睁看他俩进去还把大门关上,禁不住摇头。

老爷子偏心偏没边了,昨天各种夸嫂子,今天恨不得把箫迟当亲孙子。

将车开进车库,熄火拔了钥匙下去,天井那边已经喝上。

去洗了手坐下,老爷子把筷子放下,拿起酒盅倒酒,忽然说:“秦斌爸妈下午来了一趟,是过来商量你跟秦斌的婚事的,我让他们跟你谈。”

“那天吃饭我已经说清楚了,有什么好谈的。”乔暮皱眉,秦斌竟然出尔反尔,还真是没想到。

箫迟捏紧了筷子,也停下来,舌尖抵着一侧腮帮,太阳穴突突地跳。周日在四季春,真的是见家长…

老爷子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脸色明显透着不悦,“这事你最好问下秦斌。”

“嗯”乔暮应了声,偏头撞进箫迟黑漆漆的眼里,淡定的跟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继续吃饭。

箫迟晚上要出任务,陪老爷子喝了两杯,拿碗盛了饭埋头开吃。

吃完老爷子去隔壁找陈阿伯下棋,乔暮收拾桌子,把碗端去厨房放进水槽。

箫迟跟过去,把她拎到一旁,开了水龙头洗碗,硬邦邦的问:“要结婚了?”

乔暮眨了眨眼,倚着橱柜,双眼布满了笑意,目光专注的望着他的侧脸。“有意见?”

箫迟绷着脸,双眼盯着水槽,没看她。“看不出你这么交游广阔,又是老外又是精英富二代,还有个默默陪伴的师兄。”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乔暮存心刺他,移开视线望向他身后的冰箱。

这语气酸的…百年老陈醋都赶不上。

箫迟磨了下后牙槽,嗓音一点点冷下去,“确实不晚,再晚点,我没准会送那位秦总一顶环保帽子戴。”

乔暮绷不住,低下头使劲眯了眯眼,把笑意敛去,说正事,“黄媛都跟你们说了吧,关于人体藏毒的事。”

箫迟点了下头,眼底黑气缭绕。

乔暮拿不准他是否知道张阳跟张良业的关系,顺嘴提了一句。

箫迟没吭声。

过了一会,她的手机铃声从客厅那边传过来,轻快的曲调。

乔暮站直起来,丢下他,出了厨房去客厅拿起手机接通。“哥。”

乔辉刚出实验室,问她老爷子情况如何。

“情绪很低落,缓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乔暮坐下,懒散靠向靠背。“你早点休息吧,家里有我呢。”

乔辉叮嘱两句,让聂兰跟她说话。

姑嫂两个聊了近十分钟才挂电话,乔暮抬起头,见茶几上多了一盘切好的苹果,箫迟黑着脸坐在单人沙发上,又有点想笑。

他默不吭声的坐了会,阴沉着脸站起来,径自往天井里去。“我得走了,三儿刚来电话,马上集合。”

乔暮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箫迟进了天井,顿住脚步徐徐回头。“真的要嫁?”

天井里的灯关了,客厅的光线透过窗户漫出来,模糊照亮他的脸庞。

那双眼黑漆漆的,依稀透出些许猩红,不动声色的酝酿着风雨。

“这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乔暮停在他身边,仰起脸,语气凉凉的刺他,“难道你有更好的建议?”

语毕,她抬手抚上他的喉结,细细摩挲,眼底的笑意渐深。

箫迟僵了下,双眸微眯,眉眼间拢起一丝戾气,骤然将她抱起抵到墙上,低头凶狠的堵住她的嘴。

他有狗屁的建议。

乔暮的脑袋隔着他的手撞到墙上,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他的吻来势汹汹,霸道又野蛮。她动弹不得,身上的衬衫被他推上去,心跳渐乱。

许久,他移开唇,抱着她粗粗喘气,嗓音喑哑,“给个准话,真的要嫁?”

第28章 Chapter 28

微凉的晚风轻拂而过, 他身上的汗味钻进鼻尖,裹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蛊惑,无声无息沉进心底。乔暮后背贴着发凉的白墙,仰着脸微微有些喘。

他从来都直接, 此刻却冷静全无甚至有点慌,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掩在阴影里的眸子眨了下, 眼底浮起浓浓的笑意, “不然你以为呢?”

“以为什么?撩完了就想甩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箫迟盯着她的眼, 咬牙切齿的警告:“不许嫁!”

话音刚落, 门诊那边传来有人进门的动静, 两人皆是一惊。

箫迟迅速平复呼吸,神经绷紧的抬手覆上她的嘴, 扭头望出去。

站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门诊后门。光线昏暗不明,来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 脚步沉重犹豫。

那人出了回廊,认出是秦斌, 眉峰倏地压低。

“乔暮?”秦斌忽然出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乔暮的视线被箫迟遮住, 看不到前院的情况,听出是秦斌的声音,默默翻了个白眼, 无名火起。

他来做什么?

脚步声到了月门外,箫迟磨了磨后牙槽,拿开覆在乔暮嘴上的手,心底生出滔天醋火,再次低头堵上她的嘴。

幼稚!乔暮心里暗笑,双手抓着他的T恤,掌心之下,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恍如海潮,透过布料撞击过来,跟她心跳的频率渐渐重合。

“乔暮…”秦斌的声音戛然而止,停在月门那,不敢置信的眯起眼,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客厅的灯亮着,大门右侧回廊里的那双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出是乔暮和箫迟。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吻得难分难舍…

箫迟平静移开唇,微眯着双眸扭头对上他的眼,喘着粗气笑道:“秦总,这么晚来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

乔暮被他困在怀里,眼底泛着促狭的光,伸出食指使劲戳他的胸口。

她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

“有正事。”秦斌寒下脸,眼底浮起愠色。“我跟她谈。”

“没什么好谈的,今天下午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乔暮抢在箫迟开口之前出声,漠然的语气。“最好不是你的意思,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秦斌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们。许久,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不是我的意思,祝你幸福。”

略微嘶哑的声线,伴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被晚风吹散,渐渐消失耳际。

昏黄的光线下,门诊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响起,一切恢复平静,蝉鸣忽远忽近。

乔暮推开箫迟,勉强站直起来,才走出一步又被拉回去,整个撞上他宽厚的胸膛,肩膀隐隐作痛。

“耍我呢?”箫迟抱着她,大得惊人的力道,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三儿那天在车上说的话其实有道理,真在一起,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有可能没法抽身陪在她身边。

他认真的想过这件事,刚才吃饭听到老爷子说,秦斌父母上门讨论她和秦斌的婚事时,心里有不甘,更多的是理不清的憋闷。

从警校毕业后,他从分局一路拼到到市局,遇到的姑娘还真不少,系统内外都有。可心底始终记得她清冷的眉眼,记得她把枪还回来时,碰到她掌心的冰凉触感。

那一丝的凉意沉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终于等到她的回应茁壮成长,谁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生生淹死。

再没什么比这更操蛋。

“你让我耍了么?”乔暮仰起脸,眼底满是笑。

“医生这个职业真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当特务。”箫迟弓着背,低下头将下巴搁到她单薄的肩头,喉咙里溢出一连串愉悦的浅笑。“栽你手里,算起来是我赚了。”

乔暮推开他,抱着手臂倚到墙上,嗓音淡淡。“那就留着命回来。”

“给你留着。”箫迟倾身过去,狠狠地在她额头上咂了一口,力道很大的捏了下她的肩膀,转过身,大步走出天井。

乔暮皱眉,无意识的揉了下被他捏疼的肩膀,目光直直的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前院没有开灯,他的身影融进夜色,轮廓渐渐变得模糊。

待他的背影完全走出视线,门诊大门打开关上的动静停歇,不由的吐出口气,转身去关了客厅的灯上楼。

但愿他说到做到…

转过天,乔暮一大早起来打木桩,顺便告诉老爷子秦斌父母上门来不关秦斌的事。

“他父母的意思,不就是他的意思么,有什么分别。”老爷子一脸不悦,“他父母还说什么替你爸妈照顾你,你的脸这样,没几个婆家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