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下去。”张阳见她似乎还没醒,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经过张良业身边,他脚步顿住,想起刚才要说的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王叔叔出车祸了,就刚刚,在我们家小区门外,脑袋都飞了出去。”

张良业明显松了口气,眼底滑过一抹阴冷的笑意,抬手拍他肩膀,“我跟你们一块下去。”

张阳点点头,见乔暮好像彻底醒了过来,先回客厅去帮她拿包。

从楼上下去,乔暮拿了车,勉强保持着清醒,载着张良业父子俩,平稳开出去。小区大门外,车祸现场已经被圈了起来,有交警在疏导交通。

乔暮停车让他们下去,打开包,拿出随身带的针包,取了一枚毫针扎到舌尖上,稳稳的把车开出去。

开到半路,她实在是撑不住,勉强停到路边,取下舌头上的针,给关公打了个电话。

说清楚自己的地址,眼皮沉沉的压下来,乔暮甩了甩头,解开中控锁,没熄火就趴方向盘上睡了过去。

关公到的很快,带了个帮手过来,扶她到后座继续往仁济堂开。

箫迟来电话,说她可能喝了含有安眠药的饮料,不用送医院。

回到仁济堂,打开车库门开进去,箫迟已经等在里边,看到她睡的很沉,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把她抱下来。

“路上没人跟,我们歇一会就走,你送她上去睡吧。”关公揉了揉裂风的脑袋,不敢去看箫迟的脸色。

箫迟寒着张脸,目光狠戾的瞪他一眼,抱着乔暮出去。

关公吐出口气,等着外边的脚步声歇了,这才垮下肩膀,丢了拐杖一屁股坐到地上。

抓捕失败,箫迟本来就憋气。张良业会把乔暮请到家里去,这事他是真的不知情,她至始至终都没提过。中午的时候,他过来拿药顺便陪裂风,她都还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谁能想得到呢。

“回去吧,嫂子安全回来了,头儿不会怪你的。”小九伸手拉了他一把,把钥匙放到发动机盖上,弯腰捡起拐杖给他。

出了车库,裂风一直跟着,直到他们离开才摇着尾巴上楼去找箫迟。

“他们走了?”箫迟听到动静,回头瞟了一眼裂风,用力磨了磨后牙槽,松开乔暮的手,起身去洗澡。

郭鹏海的司机突然出车祸,他们抓捕失败,周五必须放他离开拘留所。

卢展鹏死了,现在郭鹏海的司机也死了,光是一个李成安和卢展鹏的几个副手,加上姜半夏拿到的资料,也不足以给郭鹏海和张良业定罪。

洗完回到乔暮的房间,裂风趴在床边,吹着空调,舒服的眯着眼打盹。

箫迟把门关上,过去把乔暮往里抱,盖好空调被,挪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张良业请她过去吃饭,张阳是知道的,他的目的是威胁他,不会真的对乔暮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看到照片那一刻,他仍旧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呼吸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停止。

这些,不是他想给她的…

乔暮翻了个身,脸朝着他的方向,白皙小巧的鼻翼微微皱起,跟着眉头也拧了起来,似乎是做了梦。

箫迟摸到她的手,冰凉一片。

意识到她可能是受凉,箫迟起身扯了下空调被,把她的手脚都盖严实,拿起空调遥控调到26度。

放下遥控,他站起来,拿走丢在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放轻动作开门出去。

拿了根叼嘴里点着,俯身趴到栏杆上,深深的抽了一口。

夜里的居安巷无比安静,蝉鸣的声音,近的好像就在耳边。风吹过来,发烫的烟灰落到手背上,缩了下,抽了口烟徐徐吐出大团的烟雾。

一根烟抽完,拇指和食指同时发力,将烟头弹到天井里,咬着后牙槽仰头望向天空。

张良业这次试探之后,恐怕不会再让张阳来仁济堂,就是出门都有可能安排人跟着。

黄媛马上就要期末考,让她把人叫出来不难,难的是怎么让她不起疑。

又摸出根烟叼嘴里点着,手机有电话进来,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来,颇为急迫。

箫迟转身回去,拿走自己的手机,顺便把乔暮的也拿走。

接通来电,听说张良业家保姆的身份查实,名下的账户资金来源不明,且数额巨大,不由的吐出口气,“石头和老六去跟,务必查出这些资金的确切来源,还有她跟张良业的关系。”

关公那小子估计是被他吓到,话刚说完他就给挂了。

箫迟吐出口烟,随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一旁,拿起乔暮的手机解锁。

她的手机是有指纹锁的,他记得清楚,可是刚才一划就解开了,这很不对劲。翻了一会,发现她是换了手机,里面没有他装的定位程序,不由的又生气又心疼。

她两台手机都带着,所以定位显示,确实是在张良业家附近。幸好张良业还顾忌着张阳,没有趁她意识不清,把她绑架藏起来,否则…

打开烟盒,想了想又合上,心跟下油锅似的,又疼又烫。发呆到快天亮,箫迟折回去把空调关了,老实睡到沙发上去。

乔暮被裂风的打呼声吵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到家了,下意识的甩了甩头。

应该是关公送她回来的,至于怎么上的楼…

觉察到不对劲,扭头望向床对面,见是箫迟睡在沙发上,不由的失笑。

他身上就穿了一条平角裤,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另外一条曲着,膝盖悬空,姿势销魂。

饶有兴味的看了一会,掀开空调被,放轻动作起床去洗漱。

裂风大概以为她准备带它出去,摇着尾巴颠颠跟在屁股后头。

乔暮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拿过牙刷牙杯,挤出牙膏对着镜子刷牙。这一觉睡的…幸好回来了,要还在车上,被人分尸了恐怕都没知觉。

张良业下的剂量还蛮重。

刷完牙,箫迟忽然过来,关了门从身后抱住她,两条手臂跟上了发条似的,血管和肌肉绷得死紧的鼓起来。

“我没事,他就是吓唬你们。”乔暮疼的皱眉。“要勒死了。”

箫迟松开些许力道,低头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不说话。

乔暮反手捏了下他的耳朵,命令的口吻:“刷牙。”

箫迟抬起头,透过镜子,深深注视着她,目光缱绻。“真没哪儿不舒服?”

“怂人。”乔暮拿开他的手,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挤出洁面乳洗脸。

箫迟松开抿紧的嘴角,忽的笑出声,“一大早刺激我,你不想去上班了。”

乔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目光向下,扫过他的小腹,老实低下头洗脸。

箫迟却不打算放过她,刷了牙,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故意不出去。

乔暮瞄他一眼,洗完脸,看都不看他就往外走。

箫迟手臂一伸,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过来,低头封住她的嘴。

他哪怂了?

乔暮8点得上班,在这之前,要带裂风出去遛弯,要吃早餐,时间怎么算都觉得太急,吻了一阵,艰难放开她。

“去准备早餐,我带裂风出去转转。”乔暮伸出食指,狠狠戳他的胸口。“该!”

箫迟沉下脸,伸手推她出去,重重关上门…

老爷子不在家,刘妈放假,乔暮就周末的时候会去买菜,平时都是外卖,冰箱里只有一瓶豆瓣酱一把葱和几个鸡蛋两根火腿,几个苹果。

上下翻了一遍,发现实在翻不出别的,洗了手,开始煎鸡蛋。

过了20分钟,早餐准备好,乔暮正好带着裂风回来。

箫迟摘下围裙,从微波炉里把烤好的火腿拿出来切片,铺到面条上,放上煎好的鸡蛋,浇上炒香的豆瓣酱,端去餐厅。

“挺厉害啊。”乔暮低头嗅了嗅,飞快去洗手。

箫迟跟进去,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苹果出来,削皮切块装进盘子里,跟在她后边出去。

“你今天不用上班?”乔暮吃着面条,嘴上全是红油,亮晶晶的。

“上。”箫迟把自己的那一碗面条挪过来,拿起筷子,边吃边问她,张良业都跟她说了什么。

乔暮吃的太急,打了个嗝,不住往嘴边扇风。

箫迟忍不住笑,把水递过去给她。“吃那么急做什么,又不会迟到。”

“太辣了。”乔暮喝了口水,缓了一阵,接着说:“也没问什么,云里雾里的套话,还拿枪吓唬我。”

箫迟眼皮跳了下,眉峰压低,鼻翼轻微抖动,手背鼓起吓人的筋脉。

“我吓回去了,枪上没留我的指纹,不过我的手机上有他的指纹,不知道有没有用。”乔暮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有点想笑。

“你还吓回去,万一走火,你让我抓你还是不抓你。”箫迟目光发沉。

乔暮放了筷子,拿起一旁的牙签盒倒了根牙签出来,扎了块苹果送嘴里。“我有分寸,但是他家那个保姆很奇怪,看我的眼神跟看情敌似的。”

“他的指纹我们已经拿到,至于保姆,关公在查他。”箫迟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把嘴角擦擦。”

乔暮接过来擦了下嘴,手机有电话进来,见是许青珊,下意识往天井望去,划开接通。“出什么事了?”

她没事不会打电话,又是这么早的时间。

箫迟见她脸色不对,直觉是老爷子那边出了问题,太阳穴突突直跳。

“没事,你先别慌,我跟大姐二姐联系。”乔暮挂断电话,朝箫迟摆了摆手,翻出大姐青岚的号码打过去。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大姐估计已经在去上班的路上

电话接通,乔暮边说便站起来,“许爷爷在山庄摔了一跤,青珊马上到市区,我现在去医院等着,你跟二姐说声。”

停顿一会,她“嗯”了声,拿开手机跟箫迟说:“我得马上去医院,许爷爷滑下楼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好。”

“去吧,开车小心点。”箫迟松了口气,让她快去换衣服。

乔暮也不跟他客气,转身出去,蹭蹭蹭往楼上跑。

许青珊说她特意早早过去,本想待到中午再去退房,等她下班过去一块把人接回来,谁知道才下车,许老爷子就出了事。

乔暮飞快换了套衣服,背上包跑下楼去拿车。

赶到医院,许青珊的车子也正好到。

熄火拔了钥匙下去,发现跟许青珊送人回来的不是彭文修而是许青山,诧异了下,但也没问。

“情况不严重,他就是逞能,看你们一个个急得。”乔老爷子下了车,背着手跟陈阿伯还有四叔公站在一旁,一脸嫌弃的表情。

乔暮好气又好笑,跟着医院的同事一块,把许爷爷扶到推床上,马上送去拍片。

走出科室,大姐、二姐和两位姐夫都过来了,一个个拿眼盯着许青珊。

乔暮见许青珊一脸心虚,猜出她这么早过去,肯定不是为了陪许爷爷,抿了下唇,拿走她的车钥匙,悄悄退出去。

老爷子他们几个等在门诊候诊区,嘴里讨论着许爷爷逞能的事,情绪还挺激动。

“我先送你们回去,许爷爷拍了片,还得等一下才能拿到结果。”乔暮过去打了招呼,先去停车场拿行李。

许青山没跟进去,一个人站在许青珊的车旁抽烟。

乔暮冲他点了下头,解锁打开后备箱。

“我帮你。”许青山丢了烟头,一手一个包,把后备箱的行李拎出来。

“谢谢。”乔暮拿剩下的两个包,跟在他后边。

许青山把行李放进乔暮的后备箱,回头接她手里那两个包,放好整理下,关上后备箱,一言不发的往门诊楼走。

乔暮耸肩,上车开过去停在门诊楼外,下车把许青珊的车钥匙还回去,招呼爷爷和陈阿伯他们上车。

回到仁济堂,老爷子看到裂风明显吓到,听说是箫迟送来的,马上眉开眼笑的去逗它。

乔暮一阵无语,交代两句,先回医院上班。

许爷爷的拍片结果还没出来,大姐、二姐和两位姐夫都走了,丢下许青珊跟个小媳妇似的,陪许爷爷等着。

乔暮去换了衣服,到科室跟孟长风打了个招呼,转头去找许青珊。“你昨晚住在山庄?”

“真没有,彭文修说今天他那个哥们也要走,顺路一块去。”许青珊抱着包,嗓音一点点弱下去。“我跟他一起下车被老爷子看见,他着急下楼,结果…”

“结果脚底滑了下,差点摔断腿?”乔暮忍着笑,偷偷看一眼坐远远的许青山,伸手拧她的胳膊。“你男神为什么没跟你送许爷爷过来,反倒是他跟过来。”

“他有事…”许青珊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是怕许爷爷为了这事,让他当上门女婿入赘你们家吧?”乔暮拍拍她的肩膀,丢给她一个满是同情的眼神,“加油,我看好你一定能追到他。”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许青山大概是听到,目光直直的望过来。

乔暮当没看到,站起身,脚步轻快的回科室。

9点多,许爷爷的拍片结果出来,骨头没断,但是有条很细的裂缝。

他不同意住院,许青珊只好送他回仁济堂找爷爷。

许青山提前走了,她没问原因,许青珊也没说。

中午下班回去,刘妈给裂风准备了一大盆好吃的,老爷子看它比看什么都宝贝,完全忘了他从不许她和乔辉养宠物,乌龟都不行。

许爷爷坐在新买的轮椅里,表情也是一样一样的,两人还为了要怎么喂裂风差点吵起来。

乔暮去洗了手,站在天井里招呼他们吃饭。

“乔暮,箫迟这小子有心了,回头你问问他,还有没有给我也弄一条。”许爷爷的轮椅是电动的,速度很快的滑过来,被卡在月门外,急得吹胡子瞪眼,“要一条比裂风好看的,省得你爷爷说长得像我。”

“我回头给你问问。”乔暮过去帮忙,结果门槛太高,怎么都没法让轮椅进去。

“就让他在那晒着太阳吃。”老爷子得意抬高下巴,径自从他身边越过去。

乔暮嘴角抽了下,恰好许青珊过来,两人一块使劲,把许爷爷抬进天井。

吃饭的时候,许爷爷说明天仁济堂可以重新开门营业,问老爷子要不要再找个徒弟。

“这事让乔暮办就行。”老爷子对这事兴趣不大,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裂风身上,“开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关着就关着吧。”

乔暮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关牢嘴巴不插话。

上楼午睡起来,去洗漱时见老爷子站在月门前研究门槛,摇摇头,出来就给专门为残疾人定制设备的公司打电话,约他们周末上门,在院子里铺设无障碍通道。

许爷爷的腿伤得养很久,这段时间怕是天天都得在这边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