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偷了东西会喜出望外?你做什么事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追求戏剧效果吗?”苏映雪反问。

“不,通常我很直接。”

“那为什么不直接了?”苏映雪疑惑地问。

“这是你的功劳。像那样的竞单会,通常情况下,认输的人会保持沉默,主动弃单,给自己留有余地,可是你那天竟然跑去前面闹场,完全不计后果,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愿意和腾达威龙变成合作伙伴…”邹本赫说。

“算了,别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苏映雪突然很烦躁,她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地和邹本赫争吵,真是莫名其妙,她不想和邹本赫再说下去了,沮丧地摇了摇头。

苏映雪的心情恶劣透顶,她知道,这一切都缘于沈逸凡,可是,她的心再痛,沈逸凡也不知道,此时,沈逸凡是不是正拉着江月的手,当众给江月戴上了订婚戒指?

苏映雪黯然神伤,转身往远处走去。

海浪声声,像大海对人间百态的叹息,一声声,唤起苏映雪对沈逸凡连绵不断的相思,可是,这份爱恋也像潮水一样,来势汹汹、去势匆匆,让人难以把握,那些和沈逸凡在一起的往事也变得遥远起来…

各发其呆

一阵海风袭来,寒侵入骨,苏映雪不由地抱住胳膊缩成了一团,停下了脚步,迷惘地看向远方。

海天茫茫。

孤独的海鸥上下翻飞,像在寻找着什么,表现得那么惶恐不安;波浪撞击到岸边的岩石上飞花碎玉,像在坚韧地与强硬的岩石较量,并屡败屡战…

苏映雪失神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她就是一只无助的海鸟,在这繁乱而虚浮的世界里找不到安靠,她就是一股柔弱的水浪,被噩运围追堵截、没完没了…

苏映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邹本赫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苏映雪落魄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苏映雪看似是个涉世未深的女人,可是他却越来越觉得她高深莫测,事情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接下来,他该怎么办?邹本赫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苏映雪颓丧地坐在沙滩上,发呆。

感觉身上一暖,苏映雪回头一看,邹本赫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苏映雪刚要拒绝,见邹本赫已经走远了,他走去另一边坐在了沙滩上,也像有满腹的心事。

两个人就那么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大海,各发其呆。

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夜色越来越深,沙滩灯昏惨惨地亮着,晕黄的光让海水变得更加深邃幽暗,莹光闪闪。

有个陌生的男人向苏映雪走来,停在她旁边,问:“小姐,一个人?”

苏映雪转头瞅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长相一般,板刺头型个性张扬,两只眼睛被海水映得逞亮,直愣愣地看着苏映雪,好像狼在看羊。

“不是。”苏映雪冷冷地说。

这时,邹本赫走了过来,问:“怎么了?苏映雪,他是谁?”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那个陌生男人讪讪地笑笑,站起来转身走了。

苏映雪突然觉得那个男的背影很眼熟——刘东!

苏映雪不由地惊叫了一声,原地跳了起来,指着那人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苏映雪。

送她回家

苏映雪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眼睛、鼻子和嘴巴,没有一处像刘东,真是神经过敏,身高、胖瘦差不多的人背影也大同小异,她怎么就想到了刘东了呢。

苏映雪自责地拍拍头,转身对邹本赫说:“我们回去吧。”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嫌我妨碍你钓帅哥了?”邹本赫话里带刺,“怪不得急着赶我走呢。”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苏映雪白了他一眼。

“你吃枪药了?一点幽默感没有,喂,你饿不饿,陪我一起吃饭去吧。”邹本赫说。

“不去。”

“苏映雪,能陪本帅哥吃饭可是你的荣幸…”邹本赫冲苏映雪说,却看见苏映雪捂着耳朵跑远了,只好闭上嘴巴走过去开车。

沙滩上,那个陌生男人眯着眼睛看着邹本赫和苏映雪的背影,很久才离开…

第十集

御林华府别墅区

邹本赫送苏映雪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天阴着,没有风,路灯把别墅区照得亮如白昼。

“苏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邹本赫恢复了从前的傲慢,说话时面无表情。

苏映雪下了车,目送邹本赫离开,她想,也许,她对邹本赫说话太重了,可是,邹本赫亦敌亦友,在没有明确他和腾达威龙合作的目之前,她不想和他有更亲近的交往。

苏映雪刚要走向“人间仙境”,就听到“繁星春水”那边传来喧哗声,她转身看去,就看到很多人从“繁星春水”里走出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江月和客人们一一道别,笑声朗朗,春风满面。

没有看到沈逸凡。

苏映雪躲进树影,一直等到人群散去,也没有看到沈逸凡出来,他喝醉了吧,在这订婚的大喜日子里。

苏映雪难过地咬紧了嘴唇,细细的疼痛蔓延全身,她转身走向“人间仙境”,突然想起,方子豪等不到她,是不肯吃晚饭的,那么,现在方子豪还饿着?

方子豪不见了!

苏映雪急三火四地冲进家门,跑向方子豪的卧室,可是,方子豪卧室里空空的,床铺上被子凌乱,好像方子豪刚刚离开。

方子豪去了哪里?他还发着烧呢。

苏映雪有些内疚,方子豪是个病人,她不能怪他误以为她是姐姐苏碧玉,她和姐姐本来就长得很像,外人很难分清她俩,而方子豪失忆了,心里眼里只有姐姐苏碧玉,所以,他对她做的事反而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怎么说,方子豪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应该好好照顾他,并处处小心,不要让那天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已经把书房的锁换掉了,只有她自己有钥匙,方子豪不梦游的时候还是彬彬有礼的,她只要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锁好了门就什么事了。

方子豪会不会去了书房?

苏映雪跑去看,可是,书房里也空无一人。

怪了,方子豪能去哪儿了?如果他出去了,怎么会不锁大门?

苏映雪把一楼找了个遍,没看到方子豪,只好去二楼。

这栋别墅是两厅两卫的,二楼也有卧室、客厅和卫生间,只是,平时空着,苏映雪和方子豪都很少上来。

苏映雪打开了灯,明亮的灯光把二楼客厅照亮了。

没人。

苏映雪又去卫生间和卧室看了看,也没看到方子豪,他到底去了哪里?

苏映雪的心咚咚地跳起来,方子豪病的,常常思维混乱,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苏映雪后悔死了,她真不该跑去海边呆那么长时间。

苏映雪从卫生间里跑出来,路过卫生间旁边的一个门时,她停下了脚,现在,整个别墅,就只有这个房间她没有检查的,可是,方子豪肯定不会在这个屋子里,因为,这个屋子是个储藏室,里面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有检查的必要。

苏映雪关了二楼的灯,正要走下楼去,忽然,她听到很细微地声响,像有人在打什么东西,时断时续。

苏映雪疑惑地转过身来,循着声音走去,她发现那声音正是从储藏室里传来的。

难道方子豪真在里面?他在里面干什么?

死而复生?!

苏映雪推开了储藏室的门,走了进去,打开了灯,屋子里到处乱糟糟的,蒙着一层薄灰,因为长久不通风的原因,空气浑浊不堪。

声音是储藏室墙上一个侧门里面发出来的。

咦,储藏室里还有一个暗间,她以前都没注意过。

苏映雪很诧异,跨过地上的杂物,走到了那个暗间门口,轻轻拉开了门——看清了屋里的一切,苏映雪顿时惊呆了,她看到了爸爸、妈妈、姐姐!

是的,那的的确确是她死去的家人。

只见他们三个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爸爸拿着筷子笑呵呵地看着妈妈,妈妈夹着一块东西送去姐姐碗里,姐姐在低着头吃饭,没错,她们的样子和生前一模一样,好像她们根本没发生过意外,一直好端端地生活在这栋别墅里。

同桌吃饭,这是从前家里每天都会看到的场景,曾经让苏映雪觉得无比温馨,可是,当这一幕出现在爸爸妈妈姐姐死去很久的这个夜晚,苏映雪从头到脚凉透了。是的,苏映雪无数次渴望家人起死回生,可当她真看到她们活生生地围桌而坐,她只感到无比恐惧,她愣愣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掏空了。

苏映雪魂飞魄散、呆若木鸡,而那围桌而坐的三个人,也一直僵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咣当、咣当”。风吹窗扇的声音再次响起,静止的窗帘蓦然舞动起来,一股阴风从窗帘下面钻进来,扑到苏映雪脸上,让她神志一清,远飞的魂魄重新归位。

苏映雪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帘,原来是风把窗扇吹开了才会发出声音来。

苏映雪生硬地把目光从窗帘上挪到亲人们的身上,他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僵的,甚至爸爸脸上的笑容都一成不变。

苏映雪头皮发麻,她已经寸步难行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发出微弱的呼唤:“爸,妈…姐…”

可是,没人理她,三个人一动不动,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蜡像!

此时,苏映雪把方子豪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三个人,不,应该是三个鬼,觉得她自己来到了地狱里。

是不是因为太想念亲人产生了幻觉?苏映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那个诡异的场景。

这半天了,他们三个怎么会一动不动?

苏映雪意识到这种反常,好奇暂时压倒了恐惧,在坐在毕竟是她最亲的人,即使是鬼,也不会伤害她,这样想,苏映雪恢复了体力,她动了动麻木的手脚,扶着墙稍微凑近了一点,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她们。

她们连眼皮都不眨、连眼珠都不动!

苏映雪咬得嘴唇渗出了血,她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三个东西,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栩栩如生的蜡像!

你知道蜡像吗?

是的,在许多展览馆里都能看到,比如在威海刘公岛甲午海战展览馆里,日本官员和中国清朝官员签订《马关条约》的场景,就是用蜡像再现的,日本官员的盛气凌人,清朝官员的卑微沮丧,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人物大小、表情动作、衣着服饰,全都活生生地呈现着,让人看后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亲眼见证那耻辱的历史瞬间。

而眼前,苏映雪的爸爸、妈妈、姐姐也以蜡像的形式“活”着,只要没人刻意损坏它们,它们就将千秋万代的“活”下去,她们围桌吃饭,情景和生前一样充满温馨。

是谁做了这三个蜡像放在这里?

苏映雪感到愤怒,她差点儿就被吓死了。

难道是方子豪?他不是失忆了吗?苏映雪再次对方子豪充满了怀疑,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方子豪搞的鬼?他失忆、梦游、错认她、想强暴她,全都是在演戏?可他为什么那么做?不合情理。

苏映雪推翻了自己的猜疑,方子豪的病情是经过医院细致检查过的,怎么会有假?

难道…在姐姐结婚前,这三个蜡像就放在这里了?

他生病了

苏映雪猜不透,她颤抖地伸出手指,轻轻碰确“爸爸”的脸,硬硬的,凉凉的,让她不寒而悚。

虽然,明知道这是三个蜡像,可苏映雪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想到有天晚上,她看到姐姐穿着睡衣躺在书房的床上,再看看眼前的蜡像,她脑海里产生很多可怕的画面,这三个蜡像,真像阴魂不散的僵尸,整天和她呆在同一栋别墅里…

“咣当、咣当。”窗扇响的声音扰得苏映雪心惊肉跳,她没有胆量从“爸爸”身后蹭过去去关窗,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她连灯和门也忘了关,没命地逃到了一楼。

站在一楼宽敞的客厅里,苏映雪按着胸口半天才喘匀,她得去问问方子豪,是不是他做的蜡像。

可是,方子豪到底哪儿去了?

苏映雪惶恐不安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再次觉得,她不是在别墅里,而是在亲人的棺材里,在阴曹地府里,而楼上那三个蜡像,是亲人们在阴间的模样。

“豪哥!你在哪里呀!”苏映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儿。

没人应声,苏映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根本不像她自己的声音。

苏映雪再次冲进方子豪的卧室,床上的被子仍然保持着那种凌乱的模样,被子下面还是空空的。苏映雪又怕又急,一时六神无主,她再次大叫起来,“豪哥,你在哪里呀!”

这次,苏映雪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从床侧传来。

苏映雪走过去一看,原来,方子豪滚下了床,正在墙和床中间的夹缝里,在地板上昏睡,刚才,因为床的遮挡,苏映雪没看到方子豪。

苏映雪赶紧俯下身扶方子豪,手一碰到方子豪的身体,她立刻被烫得缩回了手,方子豪的身体就像着了火似的滚烫,他紧锁着眉头,偶尔发现一两声轻微的呻吟。

“豪哥,你醒醒,我们这就去医院,我打120,医生很快就来了。”苏映雪哭着摇动方子豪。

“碧玉,你回来了…”方子豪虚弱地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他握紧了苏映雪的手,说:“我渴了、饿了。”

喜欢看她做饭

“噢噢,你躺好,我先倒水给你。”苏映雪努力把方子豪扶上床,转身倒了杯水,扶着方子豪的脖子喂他喝了下去,“你烧得厉害,我们先去医院,我再买东西你吃,好吗?”

“不要去医院!”方子豪生硬地拒绝,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吃你做的荷包蛋。”

“好,我去给你做。”苏映雪只好说,她本来想问蜡像的事,看方子豪这样子,就只好忍住了,壮着胆子去厨房给方子豪做荷包蛋。

“碧玉。”方子豪叫住苏映雪说:“扶我去厨房,我喜欢看你为我做饭的样子。”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这么晚,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会害怕,有方子豪看着,她能轻松很多。苏映雪扶着方子豪走去厨房。

苏映雪手脚麻利地做好了饭,放在方子豪面前。

方子豪的脸和脖子烧得通红,可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喜悦,他看着苏映雪难为情地说:“碧玉,那天晚上是我的错,我不该…以后都不会了,你别生我的气,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好不好?”

“好。”苏映雪点头。

方子豪就欣慰地笑了,很配合地张开嘴巴吃饭。

吃了饭、吃了药,方子豪有了精神,气色也好多了。

苏映雪没胃口,她满脑子都是楼上的蜡像,她看看方子豪,觉得怪怪的,她和方子豪在吃饭,楼上的蜡像们也在吃饭,这类同的场景让苏映雪浑身不舒服,也许,以后每次吃饭,她都会想到蜡像们,这真是糟透了。

想着想着,苏映雪就有些走神儿,停在那里半天没动。

“碧玉,你怎么了?”方子豪问。

“没事…”苏映雪欲言又止。

“一定有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子豪生气了。

“豪哥,我带你到楼上看看。”苏映雪放下碗筷,扶着方子豪说:“跟我来。”她想知道方子豪看到那些蜡像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她再问他更合适。

苏映雪扶着方子豪来到了储藏室里屋,那三个蜡像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为什么没有我?

方子豪一看,竟然乐呵呵地笑起来,说:“碧玉,你做这假人干嘛?这个是你,那两个是谁呀,为什么没有我?”

苏映雪彻底失望了,看样子,方子豪也根本不知道这三个蜡像的存在。

“你不认得她们?”苏映雪试着启发他,“这是我的妈妈周海怡,那是我爸爸苏企锐。”

“噢。我怎么都没见过他们,是不是他们不想见我?”方子豪有些苦恼地问。

苏映雪犯晕,方子豪的记忆到底从哪里截断了?

“碧玉,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为什么要做这三个蜡像,为什么没有我?”方子豪追问。

“有你就更遭了。”苏映雪闷闷不乐地说。

“为什么有我就更遭了,碧玉,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做蜡像也要有我,明天找人做个我给补上。”方子豪不依不饶。

苏映雪看看那三个蜡像,再看看执拗的方子豪,只觉得背后的冷汗一层层泛滥成灾,失忆的方子豪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可是他失去了记忆,多像一个掉了魂的躯壳?

给他做个蜡像…

苏映雪打了个寒战,慌慌地拉着方子豪出门,可方子豪很从容,他说:“窗开了。”说完,他就从蜡像后面走过去把窗关好了,转身路过苏碧玉的蜡像身边时,他还亲昵地吻了吻蜡像的脸,苏映雪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三个蜡像巍然不动,可苏映雪觉得它们的表情变得无比诡异,她看着方子豪一一触摸它们,感觉遭透了,她催:“豪哥,我们走吧。”

“干嘛急着走,我还没看够,做得可真像…”方子豪还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