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呆不住了,转身要走,方子豪赶紧走了出来。

苏映雪冷着脸硬把方子豪扶回了卧室,说:“你好好睡吧,出出汗降降温,不行的话天亮一定要去医院。”

“碧玉…”方子豪满脸期待。

“干嘛?”苏映雪烦,脸色不好。

“没事了,我睡了…”方子豪不敢说想让她陪他了,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吭声了。

现实与梦境

苏映雪看着方子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方子豪,现在、以后,她都要和这个姐夫相依为命,如果方子豪的病一直不好,她苏映雪就得一直当姐姐了,她也够可怜的。

苏映雪转身走出方子豪的卧室,关好了门,穿过空荡的客厅,不知怎么,苏映雪总觉得有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随着她的身体移动,她使劲儿深呼吸了一下,反正是她至亲至爱人的蜡像,她不应该害怕,就当是对亲人们的怀念寄托吧,让那三个蜡人好好地呆在那里,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苏映雪回到书房,把书房的门反锁好了,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

苏映雪躺在床上,脑海里千头万绪纷乱如麻,她眼前老晃着三个蜡像,她看到它们一个个转过脸来,齐齐地看向她,妈妈满脸凄苦、爸爸失望难过、姐姐眼神怨毒…苏映雪缩进了被子里失声痛哭,她心里充满了忧伤和焦灼,亲人们的死因至今一点进展没有,她的生活也乱成一团,她困在其中,找不出突破口,她该怎么办?

苏映雪辗转难眠…

窗外,月亮像一只翻白的眼睛,惨淡地挂在阴云密布的天空,冷冷地俯视着人间百态,对倍受煎熬的人们不屑一顾。

在“繁星春水”里,江月坐在化妆镜前,脱下了手上的戒指,放在眼前端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夜,静寂无声…

半夜御林华府人间仙境

“子豪,子豪…”

方子豪叫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起身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全身雪白、长着耳朵、瞪着一双圆眼的怪物停在半空朝他频频点头,笑弯的嘴里红成一片,像刚喝了血。

方子豪一惊,就看见那东西身子一偏,后面露出碧玉顽皮可爱的笑容,原来,她举着一只“喜羊羊”玩具,故意吓唬他。

方子豪就笑了,走过去,想拥抱苏碧玉,可是,苏碧玉像一条灵活的鱼,就在他快要碰到她的时候,灵活地从一闪、一退,他扑了个空。

苏碧玉笑着躲闪,不时用“喜羊羊”遮着脸,一串串清脆的笑声荡漾开,惹得方子豪又爱又急,想尽办法去捉她,却总是不成功。

方子豪跟着苏碧玉上了楼。

拐过楼角,进了一个门。

满地凌乱。

方子豪跌跌撞撞,几次摔倒,苏碧玉也不管他,只顾引逗他。

方子豪呵呵笑着爬起来,又进了一个门,一抬头,他愣住了,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不怒而威,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似笑非笑;在他旁边,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慈眉善目,一看就知道是苏碧玉的妈妈。

“我爸、我妈。”苏碧玉搂着她爸爸的脖子撒娇,给方子豪做介绍。

方子豪顿时拘束起来。

“子豪,过来,坐吧。”苏碧玉的妈妈热情地招呼他。

方子豪不敢。

苏碧玉跑过来,把他一把拉过来,按坐在一张椅子旁,自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桌上突然出现了丰盛的饭菜。

四个人开始吃饭…

别扭

早晨御林华府人间仙境

苏映雪早上醒来头重脚轻,摸了摸额头,火烧火燎地烫,昨晚吹了海风,回家又受了惊吓,可能感冒了,她胡乱找了两包感冒冲剂吃下了,就去卧房给方子豪做饭。

钟点工八点才来收拾卫生,陆颖受不了方子豪恶劣的态度,早在几天前就回公司上班去了,所以白天方子豪在家里会很孤单,苏映雪一边做饭一边想,是不是该让方子豪去公司,在熟悉的环境里,他会不会恢复得更快?

饭做好了,苏映雪把它们端到餐桌上,就去叫方子豪起床。

方子豪不在卧室里。

苏映雪看看床边地板上,也没有,他跑哪儿去了?

苏映雪头疼,昨天晚上找了半天,这一大清早的,她又得找他,一点儿都不让她省心。

楼下找遍了,苏映雪上了楼,拐过楼角,她就看到储藏室的门开着,苏映雪心里格登了一下,昨天晚上,方子豪不是把门关好了吗?是谁又把它打开了?

苏映雪硬着头皮走过去,探着半边身子往里看,竟然看到方子豪趴在桌子上!

三个蜡人还保持着昨天的姿势僵在那里,方子豪也一动不动。乍一看,根本就是四个蜡人,分不清哪是真人哪是假人。

苏映雪的心脏开始上蹿下跳,血流冲上头顶,让她晕沉的脑袋疼痛欲裂。

“豪哥”苏映雪想大声点儿叫醒方子豪,可是,出来的声音就像蚊子叫,她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碰倒了地上的木箱,发出噼叭一阵乱响。

方子豪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诧异地看向苏映雪,问:“你在干嘛?”

苏映雪扶着门框粗喘,她这些天体力严重透支,再加受惊、生病发烧,她的身体吃不消了,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

这时,方子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他退烧了,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呵呵笑着问:“你昨天晚上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的病这么快就好…”话没说完,他发现苏映雪有点儿不对劲儿,赶紧走过来扶住苏映雪问,“碧玉,你怎么啦?”不等苏映雪回答,他又说,“噢,我知道了,准是你又调皮了,昨天晚上和我玩得太累了吧,看把你累成什么样儿了。”

苏映雪张口结舌,她听着方子豪这些话怎么这么别扭?

他要去上班

这时,方子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他退烧了,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呵呵笑着问:“你昨天晚上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的病这么快就好…”话没说完,他发现苏映雪有点儿不对劲儿,赶紧走过来扶住苏映雪问,“碧玉,你怎么啦?”不等苏映雪回答,他又说,“噢,我知道了,准是你又调皮了,昨天晚上和我玩得太累了吧,看把你累成什么样儿了。”

苏映雪张口结舌,她听着方子豪这些话怎么这么别扭?

“来,抱咱们的公主去休息。”方子豪说着,就俯下身抱起了苏映雪。

苏映雪想挣脱方子豪的怀抱,却有气无力,只好让他抱着下了楼。

方子豪把苏映雪抱回书房,转身去洗水间洗漱好,进厨房端来了饭放在苏映雪床前的书桌上。

“来,我喂你吃。”方子豪的目光里充满了溺爱。

“不用。”苏映雪赶紧自己拿过筷子,却让方子豪抢了过去,“就让我也照顾照顾你,这是应该的嘛。”说着,方子豪就动作笨拙地开始了。

看着方子豪殷勤的样子,苏映雪拗不过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才吃了几口,苏映雪就吃不下了,说:“我吃好了,你赶紧趁热吃吧。”

“嗯,最喜欢吃碧玉做的饭了…”方子豪开心地说。

方子豪的样子让苏映雪心里一疼,他也真可怜,还活在旧时的梦里呢,真不知道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一切会怎样。

想到这些,苏映雪的头更昏沉了,这时,方子豪为苏映雪盖了盖被子,竟然说:“今天你休息,我去上班。”

“啊?”苏映雪张大了嘴巴,他能行吗?

“放心好了,我的病好了,公司里的事我向来得心应手,你就不用操心了。”方子豪说完,又吃了几口,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门外,于浩在车里等着苏映雪,却看到方子豪上了车。

“豪哥?”于浩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病好了,走,上班。”方子豪神清气爽地说。

“苏董她…”于浩忍不住问。

方子豪:“苏董?你是碧玉呀,她病了,在家休息。”

于浩只好开车。

哪个苏董?

腾达威龙总经理办公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子豪把一摞文件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气呼呼地质问于浩,“腾达威龙怎么会和环影合作!”

于浩:“这是苏董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苏董?哪个苏董?”很多人的影像交叠在方子豪的脑袋里忽隐忽现,他的头又开始涨疼。

于浩:“苏董就是苏映…碧玉小姐,她和环影谈妥了各项合作条款,把公司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碧玉不是开发部经理吗?什么时候当上了董事长,而且、而且,原来的董事长是…”方子豪发觉他自己不对劲儿,他记得公司在哪儿,记得他的办公室,记得腾达威龙和环影不久前打了一场恶战,记得苏碧玉是开发部经理,可他记不起谁是董事长了。

“原来的董事长是苏碧玉小姐的爸爸苏企锐。”于浩提醒他。

“对对,苏企锐,我的岳父。”方子豪似乎想起来了,问:“那他哪儿去了?”

“和伯母出国了,所以让苏碧玉小姐当董事长。”于浩怕方子豪发疯,不敢说实话。

“噢,这样呀,一定是我生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方子豪拍了拍脑袋,说:“怪不得碧玉每天那么辛苦,这么大的公司,她一个女人怎么照顾得过来,竟然和环影合作,真是不知死活,去,把这些单子全废了,我们腾达威龙和环影势不两立!”

于浩急了:“怎么可能说废就废,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如果废了,我们要给环影和韩国公司毁约款,我们公司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了,如果停止生产,还要赔偿大笔款额,那公司怎么受得了?”

方子豪一听火了:“你懂什么,我们宁可毁约陪款,也不能和环影合作,邹本赫上次玩阴的抢了我们多么钱,虽然那笔钱最后追了一部分回来,可我们得长记性,和这种人不能合作,我们公司资产浑厚,哪儿在乎那点毁约赔偿?不就百分之二十嘛,给他们!”

操盘圣经

于浩翻了翻白眼,方子豪还当是一年前呢,现在的公司哪像他想得那样无坚不摧,如果把这些单子废了,公司很快会资不抵债,想翻身难上加难。

“于副总,你还愣着干嘛?”方子豪冲于浩吼。

于浩无奈地点点头,说:“好的,我就去办。”

于浩出去了,方子豪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电子日历,竟然是零九年四月三十号了,怪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像一下子跳过了半年,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方子豪第一次意识到他不对劲儿了…

御林华府人间仙境

吃过感冒药,不一会儿,苏映雪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她,她的头晕沉沉的,拿过手机接听。

“苏董,方总经理不让和环影合作,让我把所有单子都废了。”于浩焦急的声音传来。

“那怎么行呀。”苏映雪精神一震。

“是的,可是,方总经理竟然记得腾达和环影的旧帐,怎么也不同意和邹本赫合作。”

“别听他的,公司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再说我们也经不起折腾了,让员工照常工作就好了。”苏映雪又问:“豪哥还好吧,有没有犯病?”

于浩:“没有,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有的事和他说不清。”

“嗯,知道了,别刺激他,让他慢慢适应,也许有一天,他就全想起来了。”苏映雪说,“你和大家多承担点儿,豪哥是病人。”

“知道,苏董,你还好吧,要不要给你叫医生?”于浩问。

“谢谢,不用,只是感冒,吃点药就好了。”苏映雪说。

挂了电话,苏映雪起身靠在床头,整理床褥的时候,她发现床头被褥下面放着一本书,就好奇地把它拿了出来。

《操盘圣经》?

爸爸还研究炒股?

苏映雪好奇地翻翻,里面尽是些股票K线分析图,苏映雪看不懂,但她突然想,爸爸手里有没有股票?如果有,他这一走,他的股市帐户和密码就成了问号了,她怎么才能打开看看?

奇怪的纸条

苏映雪胡乱地翻着书,没想到,一而薄纸从书里飘落了下来,苏映雪捡起一看,是爸爸的字迹,只见上面写着:“人生就是一场赌局,大多数人不能见好就收,而是期望赢得更多,因而不断地赌下去,用钱、健康和欲望作赌注,想赢得更多的名利,可是,赌到最后才发现,无论输羸,自己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一个可怜、愚蠢的赌徒,把一生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争名夺利中,但生命有限,所有的人都会两手空空地死去,却留下还不清的情债,让人死不瞑目…但我这一生却有值得庆幸的事,碧玉帮我了却了最大的心事…蜡像做的很好,我最最爱的女儿,阴间阳间,前生后世,愿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前后有点不搭调儿,三个省略号余音袅袅,苏映雪反复读着纸上的字,越读越不安,从这些字里,不难看出爸爸对生命的了悟和厌倦,可是,他最大的心事是什么呢?他为什么写出最后一句话呢?读起来怪怪的…

那三个蜡人竟然是爸爸自己找人做的!

苏映雪的心跳停了半拍,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想到给自己做蜡像?为什么爸爸只做了一家三口的蜡像,只把她苏映雪漏掉了?难道爸爸早就知道她苏映雪可以死里逃生?

苏映雪越想越惊心,不但活着的人她看不透,现在,连死去的爸爸都让她疑惑了。

难道爸爸是自杀?

苏映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爸爸怎么会自杀,她都想什么呢?苏映雪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小心地把那张纸条夹回了《操盘圣经》里,再翻,看到最后一页空白的地方,又草草地写了四个字:忌躁、忌贪,看起来像爸爸的炒股心得。

爸爸肯定有股票帐号。

苏映雪觉得一定是这样,她得找,把爸爸的证券交易证书找出来,至于密码,她可以拿着户口薄、自己和爸爸的身份证、死亡证明和证券交易证书去证券交易所更改。

苏映雪起来翻箱倒柜,把书架上的书一一翻遍,一上午时间过去了,她一无获。

同吃一碗粥

手机响。

苏映雪接听,传来邹本赫懒懒的声音:“苏董,听说你不舒服,我去看看你?”

“不用,已经好些了。”苏映雪说。

“听说方子豪上班了,对我意见挺大,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方子豪把我们生意给搞砸了,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邹本赫说。

“我知道你翻脸不认人,翻脸认钱,你放心,合同是我签的,没我的签字,谁也毁不了合同。”苏映雪说:“邹本赫,你怎么对我公司里的事一清二楚,赶紧把你安排的奸细撤走,要不轮到我跟你翻脸。”

“你早跟我翻脸了,你在竞单会上利用完我就把我冷落一边了,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至于奸细不奸细的,呵呵,腾达威龙在环影就没有?大家心照不宣嘛,同吃一碗粥,放了几种米,彼此心里还是有数的。”邹本赫振振有词。

环影那边有腾达威龙的奸细?谁?苏映雪可从来没听谁报告过环影那边的事。

邹本赫真能强词夺理、无中生有。

苏映雪挂了电话,继续找爸爸的证券交易证书。

找着找着,苏映雪突然停顿了动作,她怎么傻了,这是姐姐苏碧玉和方子豪的新婚洞房呀,这里是姐姐的书房,爸爸的证券交易证书啥的,怎么会放在这里呢?她应该回爸爸妈妈住的房子里找,还有爸爸的办公室抽屉。

可是,为什么爸爸的《操盘圣经》会放在姐姐的被褥下面?

难道姐姐也懂炒股?

可能。姐姐那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要不,怎么爸爸偏爱姐姐呢?

苏映雪叹了一口气,把翻乱的书归位,看看时间,中午十二点了,方子豪应该在公司吃工作餐,她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就想去爸爸妈妈的房子看看。

一出门,苏映雪看见江月坐在花园边晒太阳。

怎么一直没看见沈逸凡?苏映雪想问,但她只是冲江月笑笑,就想开车走人。

她的订婚戒指

江月看见苏映雪,眼睛一亮,站起来乐呵呵地走到车边,对苏映雪举起了手。

苏映雪看到,在江月的无名指上套着一只精美的钻戒,中心图案外面是圆的,里面是个小星星,镶嵌着六颗晶亮的钻石,整个钻戒闪射着刺眼的光芒,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的订婚戒指漂亮吗?”江月问。

“很漂亮。”苏映雪强笑。

“本来,逸凡说要给我买个更大更漂亮的,我就看上这只了,因为它的意义很特别,太阳抱着星星,永不分离。”江月喜不自胜。

“嗯,是不错。”苏映雪没心情听下去了,太阳抱着星星?太阳怎么能抱着星星?那不是黑白不分了?“我要去上班了,你还有事吗?”

“噢,没事没事,映雪,有空记得陪我玩。”江月说。

苏映雪点点头,把车开走了,从后视镜里,她看到江月长久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车发呆,江月的身影在一片绿色里显得那么鲜亮,红色的羊绒裙像开在绿叶丛中的鲜花,像它的主人一样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