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一个背影,又让他十分肯定,他要找的人就是她,念了多年想了多年思慕了多年的人也是她。原来她真的是苏府小姐。

  他怔了许久,都没说话。

  苏风暖将一页纸写满,慢慢地放下笔,看了一眼抄了一桌子的经文,暗想果然抄经文是个好东西,的确能使人心中平和宁静,她这样的状态,此时正好来应对林之孝,她外公那只老狐狸。

  她拿起那一张经文轻轻地捶了一下墨,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林之孝。

  逆着光,林二公子青竹一般清俊秀雅,那张漂亮的脸菱是菱,角是角,十分分明,换句话说,五官每一处都不是极美,但合在一起,却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够他如今这般出众。

  虽然看惯了叶裳和叶昔那张脸,但对于美好的事物,她还是不能免俗地多看两眼。

  苏风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微微浅浅地笑着开口,“林二公子好久不见!昔年娇颜馆的老鸨埋怨我送了一大半林家人去,也没一个出挑能担得上头牌的,我深以为然。早知道你如今这般出众,当初就该送了你去,也免了她和我一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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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自斩桃花

  苏风暖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端庄秀雅娴静温婉全部崩塌。

  林之孝又呆了呆,才回过神来,看着她,失笑,“这些年苏姑娘还是没变,惯会捉弄人,刚刚我险些以为你再不是昔年的苏姑娘了,如今一看,你还是你。”

  苏风暖眨了一下眼睛,晃了晃手中抄好的经文,说道,“怎么没变?还是变了的,以前的我,才不会抄这些东西,更遑论在佛祖面前这么虔诚地抄了,我会躲得远远的。”

  林之孝闻言走进了佛堂,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经文。

  苏风暖顺手递给他,轻轻抬脚,屁股便坐在了桌案上,其余那些抄的满桌子的经文都被她垫到了屁股底下。

  林之孝瞅了两眼佛经,笑看着她一改端雅,坐在桌子上,翘着腿,实在没半丝早先见到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他笑着问,“姑娘抄的这些都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是吧,没注意。”苏风暖道。

  林之孝好笑,“依我看是的。”顿了顿,他道,“经中说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话落,他笑问,“姑娘抄经,不为功德,是为心静清明?”

  苏风暖点头,“是吧。”

  林之孝又问,“姑娘可求得了心静清明?”

  苏风暖瞅着他,“也算求得了,这佛堂清静,心静则神静,不思不虑,我头脑如今清明得很。”

  林之孝闻言放下手中的经书,又笑道,“姑娘不是喜好抄佛经之人,今日却抄经书,虽王大人罚过,但以姑娘脾性,这过若是不想受,有百种理由推脱或者逃开,这佛堂自然关不住你。如今却甘愿在这里抄经书,为求心静,不知姑娘可有什么烦恼之事?”

  苏风暖闻言笑着说,“昨日之前,并没有,今日正想逃脱这抄经书之事时,却恰巧有了一件,让我实在有些烦恼,所以,来抄经书以求心静。”

  “哦?姑娘不妨说说,看看我可能帮得上忙。”林之孝道。

  苏风暖晃着腿说,“事关林二公子,你自然能帮的上忙。”话落,道,“听说你去苏府求亲,带了满街的聘礼,百抬之多,林家很有钱吗?”

  林之孝眉目微动,“原来姑娘的烦恼是来自我。”话落,他微笑道,“林家在天下来比,不算有钱,至少不及姑娘。”顿了顿,补充,“但我诚心求娶姑娘,恨不得倾囊以求。”

  苏风暖点了点头,又晃着腿说,“百抬聘礼,虽算倾囊,但也不算诚意求娶。”话落,她道,“至少,目前在我看来,没看到林二公子的诚心。”

  林之孝看着她,收了笑意,“我念姑娘数载,遍寻芳踪,日前才知晓姑娘身份,恨不得你能一口应下。在姑娘看来,你我昔年不过见了两面,但在我来说,确实数年魂牵梦系。姑娘此时看不到我的诚心,是时日尚短,若是长久看后,便方知了。”

  苏风暖轻笑,“是吗?”

  林之孝颔首,“是。”

  苏风暖跳下桌案,随着她跳下,衣袂卷动桌案上的经书飞扬,张张落到了地上,她不理会,笑着摇头,“依我看不是。”

  林之孝看了一眼飞扬的经书纸张,扬眉看着她,“姑娘如何这么肯定?”

  苏风暖回身,从经书的夹页里拿出一张纸,那纸上也是她抄写的经书,却不同于别的抄写的纸张随意地扔着,这张被她好好地规整地夹在经书里。她拿到手里之后,展开给林之孝看,“林二公子看这张纸,与这满地的纸,有何不同?”

  林之孝仔细地瞅了一眼,摇头,“似乎没什么不同。”

  苏风暖微笑,也摇头,“错了,这张纸与这些纸都不同。”

  林之孝扬眉,“烦请姑娘解惑。”

  苏风暖道,“虽然是同一种宣纸,是同样抄录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同样都是我抄录的,但它却是我第一张抄的经文。我抄它时,发现,我对抄经书一事,没那么抗拒和排斥,抄完之后,发现也可以一观,摆在这佛堂,供奉给佛祖,也能让佛祖一看。我心中高兴,便继续地抄了下去,但抄完之后,回首一看,再不复初时心情,其余的那些,都没有抄它的欣喜了。”

  林之孝闻言微微深了眸光,“姑娘说这些,是与我在打佛偈吗?可惜我不是对佛经有悟性之人,听不懂姑娘之言。”

  苏风暖笑了一声,看着他道,“林二公子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话落,她扬着眉浅笑,“既然如此,我便说得直白点儿。二公子见我两面,对我倾心爱慕,一念多年,殊不知,我也有一个初见便倾心,念了多年的人。诚如这第一页被我抄录的纸张,我珍之重之,欣之喜之,爱不释手,生怕折损。如今二公子来求娶我,且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诚心实意我能看到,却心里并无半丝触动,更不能应你,只能辜负你这份诚心了,我这样说,二公子可明白我的烦恼之处了?”

  林之孝面色微变,目光彻底深了,如潭水一般,不见底色,一时间,看着她,没言语。

  苏风暖虽然将话说得温婉迂回,却最是断然明白不过,她觉得,与其躲着,却不如干脆了断,诚如她娘所说,自己的桃花,自己剪断好了。

  她话落,佛堂内一时极静。

  片刻后,林之孝微微沉着声音开口,“不知何人有此殊荣,让林姑娘一见心仪?”

  苏风暖微微弯了嘴角,眉目现出温柔,“他呀,跟我一样,不算是个好人。”

  林之孝盯着她,“姑娘虽然没对我用刀剑刺我心肺,却懂得以软刀子伤我。”话落,他道,“那人也如姑娘一般,喜你吗?”

  苏风暖“唔”了一声,点头,“自然也是如我一样的。”

  林之孝看着她,“姑娘不说他的名字,是有何不能说之处吗?”

  苏风暖微笑,“倒是没有不能说之处。只是我觉得,我心仪他,他心喜我,这等风月之事,总归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何必拿出来非要告知天下?”话落,她含笑道,“二公子枉费在我身上的心意,收回去吧!你如此才华品貌,自是不缺命定之人,可惜我不是。”

  林之孝看着她,面容有些昏暗凝然,闻言慢慢地摇头,“若是我说,收不回去了,姑娘是否觉得我太不可理喻了?”话落,他肯定地道,“人海茫茫,不知姑娘芳踪归处时,我都未曾想过放弃,更遑论如今找到姑娘的人了。岂能是姑娘说一番话,我这心说收就能干脆收回去的?若是这样,便也不是我的真心倾慕了。收不回去。”

  苏风暖闻言抿了一下嘴角,笑看着他,“既然收不回去,我也不强求二公子,那便将我放在心里好了。反正天下心仪倾慕我之人,我觉得大有人在,只不过,有人如二公子你一般,有胆子,闹到了我面前,有人没胆子,没有闹到我面前而已。”

  林之孝闻言忽然笑了,看着苏风暖道,“姑娘不愧是横走江湖多年之人,这份随心随性,难有人企及。”话落,他道,“姑娘就这般肯定,你的一见倾心真能与你一生终老吗?除了他之外,别人都如这地上扔着的满地纸,虽然也与你有缘,但都是你不屑之物?”

  “不屑?”苏风暖失笑,“若你这样说,也算是吧。我觉得不是心之所重而已。所以,或任其折损,任其被揉踏,任其扔掉,都无可厚非。”

  “好一个无可厚非,与姑娘一番叙话,受教颇多。”林之孝看着苏风暖,“但是我私以为,心之所重,有时候,也做不得一生一世之重。这一生,每一个时段,都会有一件极重要的人和事儿。姑娘怎么就能肯定,如今不是你心之所重的这些,他日不能成为你的心之所重呢。”

  苏风暖微笑,“这话倒也有理,只是我这个人,算是个怪胎。一辈子认准一个人一件事儿,到老到死,也就是他了,不会更改的。”

  “哦?姑娘这般肯定,我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林之孝看着她,“早就传言,皇上和太后要给姑娘赐婚,一位是容安王府的叶世子,一位是国丈府的小国舅,但至今迟迟未定。传言传了这么久,姑娘心仪之人似乎没什么动静,是姑娘心仪之人本就在这二人之间?还是那人无意对姑娘求娶?亦或者是,那人静观其变,根本不惧姑娘被赐婚而早有对策?”

  苏风暖失笑,“林二公子不必猜测这些,我不想与你说,是不想将他扯进来,与你做没必要的对比亦或者争斗。”话落,她诚然地道,“诚如你刚刚所说,人一生,每一个时段,都会有一件极重要的人和事儿,我虽是怪胎,但二公子却不是,如今你心仪我,过了这一段,也许便改了心思,另觅她人了。二公子在我身上,还是不要执着的好,否则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若我也是一个怪胎呢?”林之孝闻言问。

  苏风暖抬手,轻轻一扫,地上的满地被她抄录的那些经文顷刻间化为灰烬,她浅浅而笑,如实答道,“你最好不要与我一样。毕竟,我虽不怕麻烦,但到底,眼里心里除了那个他外,也算得上是一个冷心冷血冷情冷性且毫不手软的坏人。我上过战场,杀过无数人,也埋过无数白骨,算得上是踏过幽冥地狱的人。论善念,我真没多少,论耐心,也不多。如今我尚能与你说这一番肺腑之言,是念在你多年倾慕我的份上,若你还执着,今日踏出这个佛堂的门,我便也算是全了你这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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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至死不放

  林之孝看着满地的灰烬,听着苏风暖的话,一时间,眉目昏昏暗暗,沉沉涌涌。

  苏风暖拿着手里的那第一页抄录的经文,抬步向外走去,她觉得,这样斩断桃花,虽然有失厚道和绝情,但也算是干脆了吧!

  她还未走到门口,林之孝喊她,“等等。”

  这一声,有几分沉暗和低寒。

  苏风暖瞬间将这一声的声音与昨日她暗中在凤阳于京中的宅院处暗中见他与身旁人说话时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她想着,这才是林之孝本来的声音才对,今日见他,无论是与她娘说话,还是与她三哥说话,与她外公说话,以及面对她说话,声音都是含笑温和的,不是这样。

  这样的带着三分冷,三分寒,三分沉的声音,放在他身上,似乎才恰如其分。

  她含笑转回头,只见他负手而立,身姿依旧如青竹,但周身气息如昨日一般,似乎将佛堂都罩得昏暗了。这样的林二公子,与早先不同,却更是出众一些。她笑问,“二公子好气度。”

  林之孝微抿着薄唇,对她道,“照刚刚姑娘的意思,是半分机会也不给我了?”

  苏风暖点头,“我的风月柔情早就给人了,匀不出半分,只能说抱歉。”

  林之孝盯着她,眸光黑黑沉沉,片刻后,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刚刚姑娘说,让我最好不要与你一样。你虽不怕麻烦,但到底,眼里心里除了那个他外,也算得上是一个冷心冷血冷情冷性且毫不手软的坏人。上过战场,杀过无数人,也埋过无数白骨,算得上是踏过幽冥地狱的人。论善念,没多少,论耐心,也不多。如今尚能与我说这一番肺腑之言,是念在我多年倾慕你的份上,若我还执着,今日踏出这佛堂的门,你便也算是全了我这份情了。”顿了顿,他问,“是这样说的吧,我重复的可有差错?”

  苏风暖点头,“二公子记性真好,没有差错,刚刚我担心你记不住,如今不担心了。”

  林之孝又笑了一下,看着她道,“若是我说,我些我都记下了,但恐怕不能依照姑娘的意思绝了这个念想呢?姑娘踏出这个佛堂的门,我若是纠缠,姑娘尽管不必顾忌,左右我这颗心如今不算是自己的,被你杀了,斩了,砍了,甚至掰开了,揉碎了,也没多大关系。”

  苏风暖闻言面色一肃,“二公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林之孝看着她,嘴角虽然笑着,但眉目却没什么笑意,“姑娘聪慧,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苏风暖也沉了面容,“二公子是觉得我刚刚的话在吓唬你吗?所以,无所畏惧?”

  林之孝摇头,“姑娘说的话大半是实话,我自是知道,自然不是在吓唬我。姑娘之能,天下仰望。多年来,姑娘纵横江湖,无人敢惹,也无人能及,你自诩不是好人,但是善事却做了一桩又一桩,但来去如风,让人寻不到你,只能追其踪迹,以解相思。于情事儿,的确是没对谁有过心,姑娘不知自己寒了多少风月。”

  苏风暖闻言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挑战我的耐性,让我连半丝对你的成全都抹杀。”

  林之孝笑道,“姑娘所谓的成全,就是与我说一番肺腑之言以求让我死心,这般成全,我却受不了。”

  苏风暖看着他,沉声扬眉,“那你要如何?难道想让我此时杀了你不成?”

  林之孝道,“姑娘随身带着宝剑,若是杀我,虽然不容易,但想必也做得到,毕竟我武功不及姑娘。”

  苏风暖想着昨日,凤阳杀林五小姐,她出手相救,当时凤阳被逼急了,真要杀人,她还好好地看了一场戏。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今日就轮到她了。她一时恼怒地看着林之孝。

  让她学凤阳杀人,人家只是倾慕她的人而已,她还是难做到。

  佛堂一时又静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含笑轻嘲,“林之孝,你虽然念着她多年,但只见过她两面,我与她认识多年,每年都见几面,尤其以今年来往最多,可是在她心里,视我如粪土,无视我情意,吝啬给一丝一毫,我都不曾这般逼迫过她。你算老几,这般逼迫于她?”

  苏风暖闻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佛堂外院的凤阳,有人解围,甭管他是不是来看好戏,都让她心底一松。

  林之孝闻言看向凤阳,眯了眯眼睛,“原来凤少主住在了王大学士府。”

  凤阳颔首,“是啊,我刚刚也说了,她与我交情非同一般,这王府我也当做自己外公府了,以前也住过,对这里熟悉得很。”

  苏风暖想骂凤阳真不要脸,但此时却不想骂出,由着他说去。

  林之孝眉眼幽深,“凤少主刚刚说我算老几,我也不觉得自己能算老几,只是心之所倾,身不由己。凤少主不曾逼迫,兴许爱慕不够,但我自认魂牵梦系,好不容易寻得,至死不想放手。”

  凤阳挑眉,“至死不想放手?”话落,他哈地一笑,“林二公子好大的手笔,我的确不能及。对我来说,这个女人不喜欢我,天下有的是女人排着对喜欢我,就比如你妹妹,任我弃如敝履的女子,大有人在,我何必在她这里被她嫌弃如草芥?”

  林之孝道,“凤少主洒脱,想得开,我却不是那个想得开的人。就算如草芥,我总想圆到那不是草芥的一天。”

  凤阳闻言又哈地一笑,“既然你这样说,我还真想好好地看看了,凤少主如何能圆到那不是草芥的一天。”话落,他看向苏风暖,颇为解恨地问,“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滋味如何?”

  苏风暖没想到林之孝连至死不想放手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时间觉得,真是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剜了凤阳一眼,一拂袖,出了佛堂,再不理会林之孝,向自己在王府的院子而去。

  林之孝这回没拦着。

  凤阳见苏风暖就这样再不说话地走了,以他对她的熟悉,知道她心里想必郁郁至极。他一时间心情很好,对林之孝道,“林二公子的本事很大嘛,真不怕她翻脸杀人?”

  林之孝看着凤阳,沉着眉目,冷清地道,“她不是凤少主,虽然心里自诩善念少,但也不会枉顾人命。”

  凤阳笑道,“你可真是够了解她的。”话落,盯着他,“不过以你的聪明,以及对她了解得这么透彻,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直没寻到她?不知晓她是苏府小姐呢?由不得人不费解啊。”

  林之孝闻言沉声道,“凤少主不必费解,寻与寻到与寻不到与不能真寻到不敢真寻到,总会有些出入和差距。我是其中的一种而已。”

  “哦?”凤阳闻言深了眉目,看着林之孝道,“这话可就颇有趣味和深意了。我倒想知道林二公子属于哪种?”

  林之孝抬步走出佛堂,迈出门槛时,还不忘帮着关上了佛堂的门,同时回答凤阳的话,“凤少主既然知晓林家一些丝丝缕缕的旧事,想必也知晓作为林家人,也有不能自主之事。便是那一种了。”

  凤阳闻言眉目加深,“那么,林二公子如今就能自主了吗?”

  林之孝走到他面前,负手而立,看着他道,“自然是能自主了。”

  凤阳看着他,“这么说,本少主要恭喜二公子了。林家也是家大业大名声大,你可要守好了,别倾覆了,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之孝闻言似乎笑了那么一下,容色颇冷地吐出两个字,“自然。”话落,他不再多言,抬步向外走去。

  凤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浅浅缓缓,步履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远,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洗不去他周身的清清冷冷,既有傲气,也有筋骨。他眸光缩了缩,想着,林家有林之孝,再更上一层楼还真是未尝不可的事儿。

  林之孝来了前厅,王禄正在喝茶。

  王禄见他回来,放下茶盏,对他道,“林二公子可见到小丫头了?”

  林之孝颔首,“见到了。”

  王禄道,“既然见到了,结果如何,老夫就不问了,左右两个人的婚事儿要看天定的姻缘,将来你有没有本事称呼我一声外公,那便是将来的事儿了,今日就不必说的了。”话落,他道,“我就不留二公子在府里用午膳了,二公子答应见了小丫头后便将聘礼从苏府门口抬回去的事儿,不要食言才是。”

  林之孝拱手,“既然答应了大人,便不会食言,我这便离府,改日父亲病好,再与父亲一起来府中拜会大人。今日便先告辞了。”

  王禄颔首,起身亲自送他出府,能得他亲自相送出府的客人并不多,林之孝如今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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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遍传京城

  林之孝离开王大学士府不久,堵满苏府整条街的聘礼被抬了回去。

  看热闹的百姓却聚着没散去,一时间对今日这一桩盛景颇为津津乐道。

  林二公子品貌兼备,如临风玉树,比传言还要胜一筹,这是众人亲眼所见的。

  众人又亲眼所见苏夫人亲自送林之孝出府门,也亲眼所见王大人亲自送林之孝出府门,显然林二公子颇得苏夫人和王大人看重。都纷纷揣测,今日林家二公子亲自登门求娶苏小姐,虽然聘礼抬了回去,但未必事儿没成。

  兴许苏府和王府是顾忌皇上和太后早先传出要赐婚的话,虽然苏小姐婚事儿至今未下定论,但不好应承林二公子,就此驳了天家颜面,尤其是苏大将军还在边境未回京。

  以后这林二公子还会不会二次登门求娶,苏府和王府会不会答应,还真说不准呢。

  京中大约好久都没有传出什么喜事儿了,以至于这一桩事儿如风一般地刮开,不出半日,大街小巷,老弱妇孺皆知。

  这一热闹自然传遍了京中各贵裔府邸,也传进了重重宫阙楼宇的皇宫。

  皇帝听闻后,眉毛一扬,笑对小泉子问,“确有此事?”

  小泉子连忙回话,“确有此事,聘礼堵满了一整条街道,足足百抬,整整堵了半日,刚抬回去。”

  皇帝眉毛又挑了挑,“林家进京有几日了?”

  “两三日了。”小泉子道,“叶世子昏迷的时候进京的,听闻进京后,林家主舟车劳顿就病倒了。林家目前由林二公子主事。”

  皇帝点头,“朕和太后要为苏家小丫头赐婚,传言传了也有数月了,天下皆知。这林之孝刚进京就登门求亲,对朕和太后似乎颇不顾忌,倒也是个胆量大的。”

  小泉子道,“正是呢。”

  皇帝又问,“你说苏夫人和王大人都亲自送林之孝出府门?”

  小泉子点头,“据说很多人亲眼所见,京中百姓今日都在议论,说苏夫人和王大人怕是碍于天家的脸面,才让林二公子将聘礼抬了回去没答应。”

  皇帝笑了一声,道,“当年,朕心仪王府小姐,王大人只一个爱女,她死活不进宫,王禄便跪到朕面前请罪,如今王府只一个外甥女,苏夫人只一个女儿,朕不过死想赐婚而已,比之当年朕想娶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当年他们都不怕打天家的脸面,如今又怎么会怕?百姓到底是百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小泉子听皇上提起自己的旧事,不敢接话。

  皇帝放下笔,将奏折“啪”地一合,站起身,“叶裳近日情况如何?”

  小泉子摇头,“奴才没去容安王府,不知。”话落,看着皇帝,试探地问,“要不然奴才这就出宫去看看叶世子?”

  皇帝看了一眼天色,道,“朕亲自去看看他,从他醒来,朕还未见他。这便起驾吧。”

  小泉子看了一眼天色,连忙道,“都快晌午了呢。”

  皇帝往外走,同时道,“正好去容安王府和那小子一起用膳。”

  小泉子闻言,连忙吩咐人备驾,又赶紧打发了一名小太监提前去容安王府告知说皇上要去。

  太后自然也听闻了林家二公子抬了百抬聘礼对苏风暖登门求亲之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严公公问,“你打听清楚了是苏家那丫头?不是苏府旁边的什么府邸?”

  严公公摇头,“奴才打听清楚了,林家二公子要娶的就是苏府小姐。”

  太后皱眉,“林家二公子怎么会突然要求娶苏家那野丫头呢?”

  严公公摇头。

  太后也问,“林家进京几日了?”

  “两三日了。”严公公打听来的消息与小泉子打听来的消息一样,如实与太后说了林家主舟车劳顿刚进京就病倒之事。

  太后听罢,道,“哀家也素闻林家二公子品貌俱佳,德才兼备,是个人物。”话落,道,“照你这样说,聘礼如今抬回去了,苏府和王府没应承这亲事儿了?”

  严公公点头,“自然是没应承,即便林二公子是个人才,但苏府小姐的婚事儿岂能这么轻易定下?尤其是您和皇上早先传出话,要为苏小姐赐婚的,虽然一再耽搁,但也不曾收了此话。”

  太后颔首,忽然想起那一日叶裳带着人深夜搜宫时说的话来。如今她还记着,她宫中被搜出花颜草,她当时心慌不已,问叶裳这些年她待他不薄的话来。

  他那时候笑着说,“太后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又笑着说,“那日太后召苏府小姐入宫,却在她入宫后,打发走了小国舅,以至于小国舅至今都没见着她,我便知晓太后跟皇上是一条心,心里还是属意我娶苏府小姐的。”

  她那时听了一怔。

  他又说,“太后放心,诸位大人都跟着我一起办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定然会秉公办案,只要太后没做,自然是无需担心的,诸位大人都会与我一同公正办案。”

  这话说完,他带着刑部和大理寺便走了,他走后,她依旧不能安心。

  后来,国丈府搜出大量证据,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几乎受不住就起晕厥。

  但三日后,他却真的秉公办案,揪出了月贵妃,她和皇后以及国丈府都是被月贵妃陷害一事,历数月贵妃累累罪行,月贵妃被杀,皇上下旨,国丈府无罪释放,她这颗心才彻底地安定了。

  如今细思极恐,那样的日子口,他却提到了这番话,难道叶裳那小子真喜欢真想娶苏风暖?

  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对严公公问,“去看看皇上如今在做什么?”话落,看了一眼天色,“快晌午了吧?皇上若是今日不忙,请他来哀家宫里用膳吧。”

  严公公闻言连忙去了。

  太后坐了片刻,又问旁边的老嬷嬷,“哀家听说,那日叶裳为皇上挡了一掌后,苏家的那小丫头便出现了,十招杀了月贵妃,下手十分利索?”

  “正是。”那嬷嬷连忙道。

  “后来,她和叶昔一起,将叶裳带出宫回容安王府医治了?整整医治了三日,从鬼门关拉回了叶裳的小命,是不是?”太后又问。

  “正是。”那嬷嬷点头,“皇后娘娘亲眼所见,还与苏小姐说了好几句话呢,娘娘后来说,苏小姐就是言语无忌了点儿,其实挺讨喜的,只是您规矩多,不喜她闹腾罢了。”

  太后闻言脸色有些难以言喻,一时不再说话。

  那嬷嬷见太后不说话,揣测着她此时的心思,连忙又说,“不过听说叶世子醒来后,听说是苏小姐医治的他,大为恼怒,将苏小姐赶出了容安王府,将孟太医给揪去了容安王府。孟太医不敢开药方,私下去请教了苏小姐……”

  太后闻言又纳闷,“这叶裳……打的什么哑谜?”

  那嬷嬷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严公公折回来,回禀太后,“皇上刚刚已经出宫了,听说去容安王府看叶世子了,午膳也不在宫中用了,说在容安王府与叶世子一同用午膳。”

  太后听罢,歇了心思,“满朝文武当时都在,宫中大内侍卫也不计其数,可是都没人及时替皇上挡那一掌。而叶裳做了,也不枉皇上爱护他多年,较之常人更厚爱些。”话落,她摆手,“既然皇上去容安王府了,那便罢了,哀家改日再与他一起午膳,如今传善吧。”

  严公公应了一声是,连忙去了。

  容安王府内,叶裳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林之孝抬了百抬聘礼前往苏府求亲的消息,他那时正端着药碗要喝药,听到千寒小心翼翼地禀告,一张脸蓦地一沉。

  千寒暗想要糟,连忙说,“世子,您有伤在身,切不可动怒。”

  叶裳端着药碗顿了片刻,脸色慢慢地恢复如常,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地将药慢慢地喝了。

  千寒见此松了一口气。

  叶裳喝完药,接过千寒递给他的水杯,漱了口,才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