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连忙说,“苏姑娘昨日回府后,似乎去接了凤少主,借由丞相府孙公子的马车将凤少主送到了王大学士府养伤,后来不知回没回府,不过今日林二公子登门求亲时,苏姑娘没露面。”

  叶裳将水杯递给他,闭上了眼睛,对千寒吩咐,“你亲自出去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回禀我。”

  千寒看着他,“那您……”

  叶裳绷起脸,“我这里还能少了人照顾?快去!”

  千寒连忙应是,立即去了。

  叶裳在千寒走后,用手揪扯了一下被子,磨牙,“林之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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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想不想娶

  小太监提前到容安王府传了话,管家连忙禀告叶裳,说皇帝即将驾临,要在府中与他一起用膳。叶裳听罢后,对管家随意地摆摆手,“随便弄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就行。”

  管家连忙下去了,心想世子说随便弄几个菜,但皇上来府里用膳岂能随便?连忙吩咐厨房,匆匆准备了起来。

  皇帝的车辇到容安王府后,管家带着人在门口迎驾。

  皇帝下了玉辇,问管家,“叶裳呢?”

  管家连忙道,“世子还不能下床随意走动,从醒来后,一直在床上歇着,如今醒着呢,知道皇上来了,但也没法出来迎接您。”

  皇帝一边往里走一边摆手,“朕不用他迎,以前朕来容安王府,他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规规矩矩地迎过朕的驾。”

  管家闻言不言声了,陪着皇帝往里走。

  来到门口,管家推开门,皇帝抬步走了进去。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叶裳倚在床头,手里拿了一个九连环,正在解着,脸上的神情颇显百无聊赖。

  皇帝跨进门槛后,一眼便看到了他,只见他脸色苍白,短短几日,便清瘦极多,一张清俊无双的脸往日看着红润怡人,如今虚弱至极,眉目倦怠,整个人倚在床上,手里虽然把玩着九连环,但像是随时就仰倒一睡不醒的模样。

  他脚步顿了一下,想到若不是他替他挡了一掌,如今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或者换作是他,他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没准就死在月贵妃的掌下了。

  想到月贵妃,他脸色霎时难看了几分。

  叶裳见皇上来到,抬起头,向他看来,虚虚地晃了一下手里的九连环,对他说,“您来得正好,我小时候您就教我九连环,如今我也玩不好,这个始终解不开,您如今正巧再教教我。”

  “笨蛋。”皇帝闻言面色和缓地笑骂了一声,来到了床前,也不忌讳,坐在了床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九连环,说道,“朕从生下来,身子骨便不好,时而染头疼脑热,便被太后勒令在房中养着,闲来无事,便玩这个。”

  叶裳不客气地说,“我从小到大,身子骨好得很,自然不需要时常被关在屋子里玩这个解闷。”

  皇帝哼了一声,“你身子骨比朕强之有限,只不过你这些年没人管制,头疼脑热感染风寒的小毛病,也也不在乎,照样满京城的混闹乱跑。”话落,他道,“如今连床也下不了了,不能够乱跑了吧?”

  叶裳也哼了一声,“这点儿小伤,也就困我十天八天而已,无大碍。”

  皇帝闻言板起脸,训斥道,“怎么是无大碍?昏迷了三日,奄奄一息,是苏丫头和你师兄拼尽了力气,将你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十天八天?你当是小伤呢?朕听闻了,说要好生养一两个月。你给朕好好养着,不准混闹。”

  叶裳道,“我的意思是,十天八天我总能下床了吧?至少不必玩这个九连环解闷了。”

  皇帝闻言失笑,“这要问大夫,孟太医不是在你府中吗?十天八天后他若是说能下床,你再下床。”话落,又道,“九连环也很有意思,你没玩出它的意思来,自然觉得没趣了。”

  叶裳撇嘴,“不及赛马、打猎、斗蛐蛐、蹴鞠有意思。”

  皇帝闻言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臭小子,整天只想着玩。”

  叶裳叹气,“不想着玩的话,我现在又不能做什么。”

  皇帝收回手,晃了晃九连环,对他说,“你看着,我来教你,这个有十多种解法,都学会的话,够你玩十天八天了。”

  叶裳点头。

  皇帝一边玩着九连环,一边教着叶裳。

  半个时辰后,管家在外面小声说,“皇上,午膳准备好了。您是在世子的屋子里用午膳,还是去画堂用?”

  皇帝看了叶裳一眼,道,“在屋里用。”

  管家应是,连忙去了。

  不多时,管家带着人陆续地将午膳端进了屋,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大半都是皇上爱吃的菜。

  皇帝放下九连环,瞅着叶裳道,“每日你怎么吃饭?”

  “千寒将我搬到桌前。”叶裳道。

  皇帝点点头,坐去了桌前。

  不多时,千寒进来,对皇帝见了礼,之后将叶裳挪到了桌前,与皇帝对坐。

  小泉子提前试了一遍菜,皇帝开始动筷。

  叶裳没多大的精神,慢慢地吃着菜,看起来胃口不太好。

  皇帝倒是觉得容安王府的菜十分合胃口,吃了片刻后,抬眼瞅叶裳,“吃不下?”

  叶裳神色恹恹,“整日里没什么活动,除了吃就是睡,自然没什么胃口了,您不必管我。”

  皇帝点头,“你再忍几日,能走动就好了。”

  叶裳点头,看起来忍的极为难受。

  皇帝问,“你表兄叶昔呢?他来京后,朕还只见他两面,一面就是她与苏丫头一起进宫为了月贵妃那事儿,再一面就是那日朕在外面守着你醒来,见了他,没与他说上什么话。”

  叶裳道,“我昏迷时,他给我外公传了信,外公收到信后,据说连夜启程,如今在来京的路上,应该快到了,他在我醒来后,出京去接了。”话落,又道,“毕竟是年纪大了,又多年不来京城,怕路上出什么事儿。”

  皇帝闻言点头,“你替朕挡那一掌,十分凶险,当时苏丫头对朕说,尽人事,听天命。朕生怕你醒不过来。他给叶公传信,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你醒来,皆大欢喜。叶公也有多年没来京城了,此番也正好来京见见你,多住些时日。”

  叶裳点头。

  皇帝又道,“当年,你父王母妃战死沙场,苏澈将你带回来后,那时你年幼,叶公要带你回叶家养着,但你毕竟是宗室的子孙,虽然姓叶,但骨血里流着刘家的血,朕觉得不妥,没准。叶家久居江南,不喜京中繁华,所以,朕向叶公保证,庇佑你长大成人,叶公信朕,便回了江南,不再插手你的事儿。”

  叶裳又点头。

  皇帝道,“叶裳,你可怪朕将你留在京城没让你被叶公带走去叶家?”

  叶裳摇头,笑着道,“我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虽姓叶,但诚如您所说,骨血是刘家的根。这些年,在京中过得极好,这府里我一人当家做主,去叶家总归是寄人篱下。哪里有京中待的舒服?更何况您又护着我,我怪您做什么?谢您还来不及呢。”

  皇帝失笑,伸手指着他,“你这个小混账,这些年,人人都道朕宠你,将你养歪了,朕也就背了这个坏名声。”话落,他道,“不过你也算是争气,月贵妃一案,你破得利落漂亮,以后再没人敢说朕将你养歪了养废了。”

  叶裳实在没胃口,索性放下筷子,道,“我是为保身家性命,豁出去了,几乎得罪遍了满朝文武。不过,月贵妃一案,破得利落漂亮虽然是事实,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府衙,还有禁卫军和御林军,没有他们,我双拳难敌四手,没准此时脑袋早就挂城门上被风干了。”

  皇帝大笑,对他道,“不居功,有自知之明,这样就很不错,朕甚是欣慰。”

  叶裳扁扁嘴角,“我这些年没少从您那里抢好东西,就不向您讨赏了,可是那些大人们跟着我破那一案,着实辛苦,胆战心惊的,您可别忘了奖赏他们。”

  皇帝闻言好笑,“朕已经想好对他们的例行封赏了,圣旨明日就会传出去。”

  叶裳闻言放心地点头,“您没忘就好。”

  皇帝对他道,“至于你的赏,自然也有,待你身子骨好了之后,去户部吧。”

  “户部?”叶裳闻言皱眉,不满地说,“您这是赏吗?户部是个什么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国库空虚,户部官员长期一个个愁眉苦脸,又苦又累,还没好处,我不去。”

  皇帝闻言被气笑,“就算因为北周兵战,国库吃紧了些,但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朕怎么就没看到户部官员长期一个个愁眉苦脸?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户部,你却不去?那你告诉朕,你想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破一个案子就累疯了,我决定,以后都不入朝了。”叶裳道。

  皇帝闻言板起脸,“想得美!你伤养好后,就给朕去户部。”话落,他道,“朕会封你御书房行走和户部监司之职,你就给朕好好地整顿整顿户部吧。”

  叶裳闻言顿时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装死道,“我这伤养不好了,不如您现在就给我送一口棺材,我自己躺进去算了。”

  皇帝笑骂,“这么大的难,你都死不了,证明命硬得很,少给朕说这些浑话。”

  叶裳不理皇帝,依旧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

  皇帝看着他,又气又笑,“你还想不想娶苏家的小丫头了?若是不想,你只管给朕装死。朕明日就下旨,把她赐婚给林之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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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拿国库聘

  想不想娶?

  他自然是想娶的,想极了!可是他能如此被皇上轻易的威胁吗?自然不能!

  叶裳依旧趴着,眼皮都没抬一下,当没听见。

  皇帝瞅着叶裳,愈发好笑,“你少给朕装蒜,你与苏家小丫头私下有什么牵扯,朕也能摸到几分。”

  叶裳依旧装死。

  皇帝看着他,“今日,林之孝抬了百抬聘礼,前往苏府求亲之事,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连朕也听说了。据说林家这位二公子品貌俱佳,才华横溢,是个难得的人才。聘礼虽然堵着街道待了半日后抬回去了,但苏夫人和王大人亲自送他出府门,可见他真是有几分本事。”

  叶裳到底在意苏风暖,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皇帝失笑,“你这个臭小子,到底是在意,如今我刚说到林之孝,你便忍不住了。”

  叶裳抬起头,瞅着皇帝,郁郁道,“我就是在意了,您既然知道我在意,不如将他赶出京去,免得丢人现眼,百抬聘礼就想娶妻吗?”

  皇帝闻言笑骂,“百抬聘礼不够多吗?那你告诉朕,多少台聘礼够娶妻?你若是娶苏家丫头,多少台聘礼?”

  叶裳闻言道,“那就要看您的户部有多少钱了?您若是让我去户部,保不准我把国库都抬出去聘她。”

  皇帝闻言又被气笑,“你个混账东西。”话落,对他道,“好,你只要去户部,把国库的钥匙给朕把持住,把户部给朕整顿好,朕就准你抬了国库去下聘又如何?”

  叶裳顿时伸出手指,“拉钩。”

  皇帝见他伸出手指,又笑骂了他一句,“从小到大你这混账的赖皮劲儿就没改。”话落,也伸出手指,与他拉钩。

  叶裳与皇帝拉完钩后,满意了。

  皇帝见他面色得意,就跟偷了鸡的小狐狸一般,那神情颇有几分小嚣张,好像他如今就抬了国库去下聘一样,他一时看不过去,又道,“前提是你得把伤养好,至于赐婚嘛,朕日前已经与苏澈去了信了,他回信说不急,苏丫头还小,再养二年。”

  叶裳闻言顿时泄了气,嘟囔,“她哪里小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皇帝失笑,“朕也觉得她不小了,你若是想朕提前赐婚,你自己跟苏澈去说,他若是同意,朕就尽快玉成你们的好事儿。他若是不同意,朕也不能强行赐婚,你就再等二年吧。太后那里,国丈和太后都不喜苏丫头,歇了娶她进国丈府的心思,不会再为难。如今就看苏澈了。”

  叶裳点头。

  皇帝又道,“林之孝求亲之事,也出乎朕的意料。不过林家不是太后,朕为你做主,倒不必顾忌了林家。”

  叶裳点头,懒洋洋地笑道,“皇上最厚爱我了,有您为我做主,我还怕什么?到嘴的鸭子总不会让她飞了。”

  皇帝闻言又笑骂,“你说你有多混账?这些日子,京中尽是你嫌弃苏丫头的传言,难得苏丫头大度,不与你计较。”

  叶裳闻言弯了嘴角,“她不与我计较可不是什么大度,而是计较不过我。”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失笑,“说起苏丫头,你便精神了些。到底是心喜,藏不住。”话落,他感慨,“朕当年也心喜她娘,但到底因为这个身份,她死活不入宫。后来朕忍痛成全了她。后来月贵妃进宫,多少讨喜些,朕便放下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朕宠出来一个祸害,到头来祸乱朝纲不说,还要杀朕。先皇告诉朕,为帝者,舍小爱,守大爱,才能安顺。但皇帝也是人啊,不是神。”

  叶裳看着皇帝,眉目微动,深了又浅,浅了又深,片刻后,笑道,“您坐拥后宫三千美人呢,只要想想这个,什么小爱宠爱喜爱,都可以放下嘛。”

  皇帝剜了他一眼,“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道。”话落,看着他问,“朕问你,若是让你坐拥三千美人,不娶挚爱女子,你同不同意?”

  叶裳干脆地翻白眼,“您这话问我可问错了人,我又不是您,我这些年,红粉香软中打过无数的滚,也算是看遍京中千百娇花了。如今觉得啊,弱水三千,就那一瓢,还尚可值得一饮。”

  皇帝嗤笑,“你这几年实在荒唐,若是能让你改一改荒唐,倒也是好事儿。”

  叶裳不置可否。

  皇帝就此打住此事,又转了话道,“十二年前你父王和母妃的旧案以及四年前岭山瘟疫案,朕都交给许云初查办了。国风要改,官风要整,朕思来想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叶裳懒洋洋地笑道,“您惯会使唤人,许云初一准能办好。”

  皇帝笑道,“你破月贵妃一案的同时,也帮朕解决了一个难题,国丈坐了一回天牢,能够想通辞官,退了下来,让他的孙子入朝,对朝局来说是好事儿。”

  叶裳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您怎么没因国舅夫人牵连治国丈府的罪呢,不就是想着还有很多用处吗?如今北周二皇子楚含还逗留在边境,必不甘心,一准想二次兴兵,国丈府不能真的连根拔起,否则,这朝局可就没有如今这么稳当了。一旦朝局不稳,北周再次兴兵,我们拿什么打仗?不能只看苏大将军,没有后援粮草支援,战神也是枉然。”

  皇帝点头,“当年你父王母妃战死,就与朝局有关,朕已经怕了,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苏澈是朕的一大臂膀,万不能有失。”

  叶裳笑道,“只要朝局安稳,您就放心吧,苏大将军威武着呢。”

  皇帝大笑,“他的确威武,生了一个好女儿,厉害得很。”

  叶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弯了眉眼。

  皇帝用过午膳后,又坐了片刻,嘱咐叶裳好好养伤,便出了容安王府,回了皇宫。

  千寒待皇帝走后,将半日来打探回的消息一一禀告叶裳,当他说到王大人让林之孝私下去王家的佛堂见了苏风暖之事后,他一张脸已经沉得滴水了。

  千寒连忙说,“苏姑娘定然没答应林二公子,她从佛堂走出来时,脸色十分难看,世子您有伤在身,可不能动气……”

  叶裳冷哼道,“她自然不会答应林之孝。”话落,又道,“林家这些年是过得太舒服了吗?月贵妃那一案,没揪出林家什么,林家便有恃无恐了吗?”

  千寒道,“林家主据说病了,林家如今是二公子主事。”

  叶裳又冷笑一声,“刚进京便病了,我不曾听闻林家主一个江湖人何时这么不禁折腾了?”话落,他沉着眉目道,“许云初这两日在做什么?”

  千寒立即道,“小国舅在您昏迷时来过两趟,后来发丧了国舅夫人后,本来要再过来看您,听说皇上召见,便急急入宫了,接了圣旨入朝后,这两日在会刑部、大理寺的人,应该是还没抽出空过来。”

  叶裳点头,“兴许今晚他会过来。”话落,慢慢地站起身。

  千寒连忙过来扶他。

  叶裳摆手,“不用你扶,我能慢慢走,再躺下去,才是废了。”

  千寒闻言作罢。

  叶裳慢慢地在屋中走了两圈,觉得将心底的郁气驱散了大半,也有些累了,才又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又郁郁地说,“我赶她走是不是正合她心意了?竟然来也不来了。”

  千寒本来以为他要睡下,刚要给他落下帷幔,闻言手一顿,小声说,“您醒来才不过一日夜,苏姑娘昨日才被您赶走,哪儿能这么快就来看您?”

  叶裳神色不好,“才一日夜吗?为何我感觉过了好几个日夜了?”

  千寒一时无语,肯定地说,“是一日夜没错。”

  叶裳叹了口气,“古语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不欺我。”

  千寒看着叶裳,想着他家世子这么多年都快成望穿石了,整日里望眼欲穿。如今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试探地问,“要不然,我去喊苏姑娘过来看您?”

  叶裳摇头,郁郁地道,“喊她过来做什么?她不过来,喊她也不来,她若是过来,自己就来了。”话落,没精神地对千寒摆摆手。

  千寒默默地放下帷幔,退了下去。

  叶裳在床上又混想了片刻,到底是身受重伤,应对皇上许久,如今已经极尽疲惫了,片刻后,耐不住困乏,睡了过去。

  入夜,忙了两日的许云初终于抽出了空闲,来了容安王府。

  叶裳在皇帝离开后,睡了整个下午,醒来后,听闻许云初来了,坐起身,吩咐千寒,将许云初请进了内院。

  许云初这数日里也清减了许多,国丈府经此一难,虽未伤根本,但到底国舅夫人是他娘,他对于她的死不可能不伤心。再加之皇帝没有给他伤心的功夫,国丈辞官后,便将两件极大的重案旧案交给了他。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办这两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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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床共枕

  千寒将许云初请进门,便退了下去。

  叶裳倚靠着床头半躺着,手里拿着九连环,就着屋中灯盏昏黄的光,面上的神情还是一如白日里,破显百无聊赖。

  许云初迈进门槛后,一眼便看到了叶裳和他手中拿着的九连环,微笑道,“叶世子喜欢玩这个?”

  叶裳抬头瞅了他一眼,无趣地道,“除了这个,似乎没什么可玩的,打发时间。”

  许云初含笑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揉揉眉心道,“你醒来时,我便想过来,但未曾抽开身。直到今晚才寻到了些空闲。”

  叶裳扬了一下眉,“国丈辞官,你初入朝,又接了两大旧案,自然忙。”

  许云初径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还要多谢叶世子,在破月贵妃一案时,对我娘参与月贵妃一案之事避重就轻,放了国丈府一马。”

  叶裳微笑,“你不必谢我,皇上一直以来虽然想压制国丈府,但未曾想连根拔掉国丈府。我也是顺应皇上的意思。如今边境的外忧未彻底根解,朝局不能因此而掀起大的动荡。”

  许云初摇头,“总体来说,我还是要承你这个情。”

  叶裳笑了一声,看着许云初疲惫的眉目,忽然意味不明地道,“我的情可不好承。”

  许云初抬眼看他,见他眸中似乎透着光,那光让他看不透,他失笑,“我知道叶世子的情不好承,但国丈府一门上上下下的身家性命,确实值这个情。”

  叶裳闻言摆弄了一下九连环,懒洋洋地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可别后悔。”

  许云初看着他,“看来叶世子早就想好让我还这个人情了,不妨现在就说说,若是能办到,我势必如了叶世子的意。”

  叶裳又随意地解了九连环的一个环扣,没立即说,而是道,“小国舅不妨猜猜。”

  许云初闻言想了一下,揣测道,“难道事关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的旧案?叶世子想让我如何查?不妨直言。”

  叶裳失笑,摇头,“旧案而已,事关朝政,皇上既然将案子交给小国舅,小国舅无需自谦,尽管按照自己的方式查就是了。我虽然翻出了旧案,但也没想拿旧案作伐,非求个什么结果,左右月贵妃已然死了。”

  许云初闻言疑惑,“既然如此,我想不到目前叶世子需要我承什么情?”

  叶裳又解了一个九连环的环扣,想了半晌,忽然作罢,“这个人情对于小国舅来说,十分简单,不是多难的事儿。既然小国舅想不出,便暂且作罢吧。只是请小国舅记着,有这么件事儿就成了。他日我提起时,还请小国舅念着这个人情,顾忌一二。”

  许云初闻言扬了扬眉,想了片刻,还是想不透,索性作罢,“好,既然叶世子如今不便说,那便暂且记着。”

  叶裳看着他,又解了一个环扣,“我信小国舅言必出行必果。”

  许云初颔首,“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知晓一言九鼎的道理,叶世子放心。”

  叶裳闻言笑意深了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弯,整个眉目都柔和了。

  许云初看着叶裳,心底疑惑更深,但面上也未表现出来,想着叶裳让他记着的人情,算在这笔账上的事儿,应是他极其看重之事。

  二人就此说定,许云初与叶裳又闲聊了片刻,告辞出了容安王府。

  叶裳在许云初走后,抬头望向棚顶,拿九连环敲了敲床沿,含笑说,“他走了,你还要在房顶待到什么时候?还不下来?”

  房顶没动静。

  叶裳又笑道,“还在生我赶走你的气?”话落,他吃味地道,“谁叫我昏迷不醒期间,你好吃好睡,把自己养得红润至极不说,偏偏还无知无觉地在人前晃,把我那帮子兄弟的眼睛都快晃瞎了,我不赶你走,难道还让你继续晃吗?”

  房顶终于有了动静,苏风暖嗤了一声,“他们被晃瞎了眼睛与我何干?好没道理。”话落,从房顶轻轻落下,推开门,进了屋,瞪着叶裳,“伤势这么重,耳朵倒是灵敏,竟然知道我来了。”

  叶裳笑吟吟地看着她,“我是闻到了你的气息。”

  “狗鼻子。”苏风暖白了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叶裳瞅着她,一身粉色烟霞尾曳罗裙,端的是秀雅温婉,柔美至极,再配上她那张脸,倾国倾城真是半丝也不为过。他收了笑,不满地道,“你这副样子,越长越不像话了。”

  苏风暖从没见过他何时像这两日这么嫌弃她,顿时道,“你被月贵妃打了一掌,是伤在心脉吗?不是伤在脑袋上?我长这副样子,是我娘生我时就这样,天生就的。我都没嫌弃你这副样子,你凭什么嫌弃我?”

  叶裳咳嗽一声,一时没了话,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可是这个女人偏偏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惹了多少桃花才最是可恨。他闷着声说,“给我倒杯水来。”

  苏风暖懂谋心之术,更何况对叶裳何其了解?也能理解几分他复杂的小心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给他。

  叶裳不接,“你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