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挑眉,“喝不喝?不喝就算了。”

  叶裳顿时郁着声说,“你招惹林之孝,他抬了百抬聘礼去苏府求亲,简直该死。我这一日伤势又加重了,如今你好不容易来看我,连喂我喝一口水都不乐意?”

  苏风暖无言,一时气笑,骂道,“无赖。”话落,将水杯微微倾斜,放在了他唇边。

  叶裳满意,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

  苏风暖端的手腕都酸了,他才算喝完了一杯水,她放下茶盏,揉了揉手腕,嘟囔,“真是个祖宗,难伺候。”

  叶裳轻轻地哼了一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揉按。

  苏风暖被他揉的心口麻了麻,立即往回撤,“不用你揉。”

  叶裳拽住她不松手,看着她压低声音说,“今夜就住在我这里吧。”

  苏风暖骇了一跳,抬眼瞪他,“不行。”

  叶裳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气笑,“你以为我让你住在这里要对你如何吗?我这副身子如今能对你如何?只不过是想与你好好地说说话而已。你总要对我好好地交代一番今日你见了林之孝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自从他去苏府提亲,我这心一直憋着,难受的很。”

  苏风暖瞪着他,“同床共枕,成何体统?”

  叶裳失笑,扬眉看着她,“你才回京城待了多久?就开始守上京中的规矩礼数了?那些年,你每次来京,赶路累了,一进我的府里,就往我的床上爬,四仰巴拉地睡个昏天暗地,何时守过礼数?如今倒说出成何体统的话来了?”

  苏风暖一噎,脸一红,“那毕竟是小时候……”

  叶裳轻嗤,“小时候与如今,又有什么分别?我不还是我?你不还是你?”话落,他轻轻哼道,“你也被我欺负过了,你身子我又不是没看过?难道除了我,你还打算嫁给别人不成?同床共枕又怕什么?”

  苏风暖听他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打开他的手,“反正就是不行,我又不是没地方住,如今还跟你挤着做什么?”

  叶裳被她打开手,又快速地拽住她胳膊,瞅着她微红到耳根的脸,如染了一抹烟霞,他心神一荡,压低声音说,“闷在这房中也有数日了,难受死了,这样躺着不同于喝三月醉,一睡三月人事不知倒也罢了,这样日日熬着时辰,才最是难受。你若是不陪着我,今夜我很难睡着了。”

  苏风暖瞪着他,“少耍无赖。”

  叶裳不满地说,“我耍无赖也都是自小跟你学的,你想想那些年,我可如你这般拒绝我不近人情?你霸占了我的床,死活不走,我可踢你下床?你抢我被子,耍尽无赖,我可夺回来晾着你?如今我只是让你睡在这里而已,你都百般不愿……”

  “停停停。”苏风暖打断他,想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然如是,她如今又遭了自己的因果了。想到那些年,她每次来京,都缠着叶裳,跟欺男霸女的恶霸无赖没二样,叶裳还真是跟她学的,但她自诩没他这么炉火纯青。她看着他的脸,无奈地妥协,“好,但是你不准乱动,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叶裳笑了一声,“这话好像我以前对你常说。”

  苏风暖一噎。

  叶裳放开她的胳膊,身子慢慢地往里挪了又挪,主动将被子让出大半给她,“躺上来吧。”

  苏风暖脱了鞋,又脱了外衣,上了床,躺在了叶裳空出的地方,盖上了他让出了大半被子。刚沾到床,便被暖暖的药香包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叶裳在被子里伸手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这手柔弱无骨,不像是握剑的手,把玩着极为舒服,他把玩了两下,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困意倦倦的模样,失笑,“每次你一沾到我的床,便犯困,我的床上下了困药吗?”

  苏风暖“唔”了一声,“好困,别说话了,等我睡醒了再跟你说。”

  叶裳颇为无奈,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睡意浓浓,点头道,“好,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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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何其荣幸

  苏风暖这一觉直睡到了天亮。

  这一觉十分解乏,睡醒后,她神清气爽,觉得灵台都清明得能感应到方圆两里地出去。她舒服地闭着眼睛醒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昨夜睡在了叶裳的床上,立即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叶裳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将叶裳挤在了紧挨着墙的角落里,而她身后空出了大半地方。

  真正与人家挤做一堆的人是她!

  叶裳还在睡着,眼底有两片青影,想必昨夜没睡好。

  苏风暖无语片刻,想下床,但又怕碰醒他,便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她有些无聊,便侧着脸看叶裳的脸,睡着的他眉目如画,上天鬼斧神工雕刻亦不过如此。举世无双,容冠天下。除了这八个字,她觉得,再没别的可以形容这副容貌的万一。

  她看了片刻,不由撇嘴,长了这样一副惑人容貌的人,没资格嫌弃别人。

  她正想着,叶裳忽然开口,声音有着刚睡醒的低哑,“你乱动个什么?”

  苏风暖顿时瞪眼,见他还闭着眼睛,口中的话却十分不讨喜,立即反驳,“我哪里动了?明明是一动没动好不好?”

  叶裳道,“在我耳边出气,把我吵醒了。”

  苏风暖一时无言,想着原来一动不动只需要出气也能吵醒人,她拿开已经有些僵硬的腿,又利落地挪开身子,嘟囔道,“早知道我醒来时就该动一下,吵醒你也就吵醒你了。枉我忍了半天没动,还是照样把你吵醒了。”

  叶裳弯了一下嘴角,“醒来多久了?”

  苏风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拦腰,“有一会儿了。”

  叶裳瞅着她不雅的姿势,嫌弃道,“从小到大,睡觉从不老实,就没改了这个挤人的毛病。”

  苏风暖坐起身,没好气地说,“是你昨日非要我留下来挤你的,今儿倒是不满了。”

  叶裳摇头,“没有不满,我乐意被你挤着。”

  苏风暖失笑,偏头白了他一眼,推开被子,下了床。天色虽然已经亮了,但日头还没升起来,她一边穿着外衣一边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得赶回去陪外公外婆用早膳,老头子昨天交代了,让我这些日子都住在王府,罚抄经书。”

  叶裳看着她,“昨日你来了之后,沾床就睡,也未曾与我好好说话,今日却又早早急着走?”

  苏风暖穿好衣服,走到桌前,从暖壶里倒出两杯水来,一杯递给叶裳,一杯自己喝着,对他道,“你不就是想问昨日林之孝见我的事儿吗?”话落,她从怀里,拿出一张抄录的经文,递给他,“昨日我抄了数十张,那些都当着林之孝的面化成灰烧给佛祖了,唯剩这一张了,送你吧。”

  叶裳伸手接过那篇抄录的经文,瞅了一眼,道,“一看这一张就是最初提笔所写,落笔焦躁,字体潦草。”

  苏风暖点头,“嗯,就是第一张。你可以说不要。”

  叶裳随手将那张纸折起来,压在了枕边,对她道,“然后呢?别告诉我再没的说了。”

  苏风暖想了想道,“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叶裳挑眉。

  苏风暖放下空杯子,对他挥挥手,“好好养伤。”话落,又道,“你多年前就将九连环玩的滚瓜烂熟了,如今竟然还拿出来玩?”话落,又道,“我娘搬进京时,将我这两年新搜罗的那些机巧玩事儿都带回府了,回头我给你送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房间,没了踪影。

  叶裳看着窗子无声地打开又无声地关上,屋中除了她留下的气息外,再没别的痕迹留下。他有些郁郁,多年来,她都是这样,来的随意,去的也干脆。

  这个女人,还是早些娶回来好了,因为他愈发不能忍受了。

  叶裳望着窗子片刻,收回视线,又将那篇抄录的经文拿出来,看了一会儿,郁气散去,弯了眉眼,抄了数十张都当着林之孝的面化成灰烧给佛祖,唯剩这一张特意拿来送他吗?

  他何其荣幸?

  千寒这时在外面问,“世子,您醒了吗?”

  叶裳又将那张纸压在枕下,闭上眼睛,对外面道,“我再睡一会儿。”

  千寒闻言没声了。

  苏风暖跃出高墙,出了容安王府后,便赶着时间,回了王府。

  她刚跃进王府的高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王府的管家便匆匆而来,站在门外询问,“小姐可醒了?”

  苏风暖打开窗子,站在窗前,道,“醒了,可是外公喊我去用早膳?”

  管家摇头,“回小姐,是太后派人来传旨,请您进宫。”

  苏风暖皱眉,太后那个老精婆又让她进宫做什么?上次不是已经歇了给许云初和她赐婚的心思吗?她直觉太后找她一准没好事儿,便道,“外公罚我闭门思过抄书,太后估计不知道吧?你就如实回了,说我挨着罚呢,还没反省好,没办法进宫。”

  管家闻言立即说,“老奴在来寻小姐之前,已经禀告给老爷了,老爷说既然太后有请,让您赶紧收拾一下进宫呢。”

  苏风暖一时无语,她外公可真是给太后面子。

  管家看着她道,“兴许太后这次不是为了您和小国舅赐婚的事儿,为了别的事儿,也不一定。”

  苏风暖实在不想进宫,但若太后这次不是为了她和许云初赐婚的事儿找她,会是为了什么事儿?她进宫去一趟,倒也无妨,左右她又不怕太后。她点头,“好,我知道,我这就收拾。”

  管家见她应承,连忙去了。

  苏风暖喊来兰雨帮她梳妆。

  兰雨笑着说,“奴婢听说姑娘上次被太后召见进宫穿的是骑装,这次恐怕不行,毕竟姑娘这次是从咱们府里进宫,不是从苏府,老爷面前,容不得姑娘不端庄,您若是再穿骑装,估计会被老爷训斥。”

  苏风暖无奈,“外公就是规矩礼数多,非要把人规整成木偶,才觉得顺眼。”话落,她懒得费心思,“你看着帮我穿戴收拾吧。”

  兰雨点头,走到衣柜前,择选半晌,拿出一套淡粉色彩袖云纱烟罗织锦曳地长裙,裙摆是用上等的烟笼针织绣法织绣的一株剑兰。华而不丽,粉而不艳。她拎起来,对苏风暖道,“小姐就穿这件吧,不太张扬,但也不过于素淡简单。”

  苏风暖瞅了一眼,点头,“好。”

  兰雨利落地帮她换上,又根据她穿的衣服,梳了时下流行的云鬓,又为她挑选了两件朱钗步摇。打扮妥当,她又忍不住夸赞,“小姐人长得美,怎么穿戴都极美。”

  苏风暖点她额头,“外婆把你派到这个院子里侍候我,可真是派对了。”话落,她迈出了门槛,去了正院。

  正院已经备好了早膳,王夫人正在等着她,见她来了,顿时眉眼笑开,“小丫头真是长大了,你远远走来,让我恍然还以为是你娘未出阁前,每次就是这般时候,穿的漂漂亮亮的来给我请安,陪着我用早膳。”

  苏风暖闻言俏皮地笑着道,“我娘可没有我美。”

  王夫人闻言大乐,“是是是,你娘没有你美,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话落,催促她道,“快吃吧,太后召你进宫,别磨蹭的太晚了,太后又会不高兴了。”

  苏风暖坐下身,拿起筷子,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苏风暖较之往日多磨蹭了两盏茶,才在王夫人的催促下,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漱了口,出了房门。

  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苏风暖上了车后,车夫赶着马车,向皇宫而去。

  来到皇宫时,正赶上朝臣下早朝。

  苏风暖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又立即放下,对车夫说,“马车靠边等着,众位大人都离开后,宫门口清静了,我再进去。”

  车夫应了一声是,立即将马车靠边停了。

  大约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宫门口没什么人走动了,车夫禀告苏风暖,她才下了车。

  早上出门时没发现,今日天色有些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雨,她对车夫道,“这天要下雨,你先回府吧,我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了宫。”

  车夫看了一眼天色道,“奴才回去取伞,午时之前再来接您。”

  苏风暖想了想,午时前估计有什么事儿也解决的差不多了,点点头,进了宫门。

  她刚迈进宫门,里面不远处严公公正在等候,看模样,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来到,连忙笑呵呵地上前,“苏小姐可来了,奴才等了您许久了。您这回可别追什么蝴蝶了,上回奴才险些被太后落板子……”

  苏风暖笑着瞅了他一眼,望了一下天道,“今儿天气不好,蝴蝶都躲着避雨呢,我想追,估计也没有蝴蝶给我追。”

  严公公看了一眼天,见苏风暖和气,松了一口气,“这样奴才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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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妈:本周三晚上八点—八点三十,微访谈,关注我的微博:西子情—,我们一起聊聊本书~明天见~

第五十九章 善问婚事

  虽然话如此说,但严公公眼睛还是一刻不离苏风暖,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风暖这次是真的没想跑,也没想着去找皇帝,她十招杀月贵妃之事,闹得天下皆知,张扬得很。此次进宫,再不同前两次,做出十招之内杀月贵妃之事后,也算是骇人听闻。就算她这回拔剑砍了太后,估计都没人会太过惊讶,确实没必要再遮掩躲着找皇帝庇护了。

  所以,她一路都十分乖觉,虽然走得慢,溜溜达达,进皇宫就跟逛自家花园一般,但也没想着什么别的主意。

  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通往御书房和通往后宫的分路口。

  严公公看着苏风暖,一再嘱咐,“苏小姐跟紧老奴,别走差了。”

  苏风暖点头,“好。”

  严公公又松了一口气,纳闷地想,今日苏小姐不闹腾了,难道最近转了性?

  二人走向通往后宫的路,走出不远后,许云初和大理寺少卿朱越一起从通往御书房的那条路走来,手里拿着卷宗文书,许云初随意地偏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二人的背影,他脚步一顿。

  朱越正与许云初说着话,见他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头看去,太后宫里的严公公他自然认识,但那女子的背影他却不认识,他开口道,“小国舅是打算去太后宫里走一趟?给太后请安?”

  许云初目光凝了片刻,摇头。

  朱越见他摇头,但脚步却依旧站着没动,不由问,“那小国舅怎么不走了?可还有别的事儿?”

  说话间,那二人的背影已经转过宫道,不见了身影。

  许云初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别的事儿,走吧。”

  朱越虽然疑惑,但他也不是多问别人闲话之人,便与许云初一起,继续着刚刚的话,向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二人说定,一起前往刑部。

  许云初见朱越上了马车,抬手招来一名守卫宫门的士兵,低声询问,“与严公公一起进宫的女子,是何人?”

  那士兵连忙恭敬地道,“小国舅问的可是苏府小姐?”

  “苏府小姐?”许云初凝眉,“她怎么又进宫了?”

  那士兵道,“据说是太后召见,刚刚进宫不久。”

  许云初点了点头,又回身看向宫门,顿了片刻,收回视线,抬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苏风暖一路上跟着严公公引路,没回头,自然不知道在许云初的面前过了一幕。

  大约是因为苏风暖十招杀了月贵妃,无论任何人,对刀剑杀人都具有一定的恐慌,有了这件事的威慑力在,她发现,此次进宫,小太监、宫女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她,不能避开的,也都十分恭敬地对她见礼,头也不敢抬,更别提前两次进宫时那样明目张胆地瞅她以及在背后议论她了。

  相较于这些小宫女太监来说,严公公生怕她跑了又出什么乱子牵连他被太后怪罪,一路上不停地盯着她,到没什么恐慌,不过恭敬自然是有的。

  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太后宫。

  早有嬷嬷在门口等候,见到了苏风暖,也十分恭敬,“苏小姐您来了?太后正在宫里等着您呢。”

  苏风暖看了那嬷嬷一眼,她认识这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她第一次进宫时,得了太后令要打冯盛,就是她。如今太后竟然派了她等在宫门口,这态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难道这次是先礼后兵?

  苏风暖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嬷嬷领着苏风暖进了太后寝殿,在迈进门口时,那嬷嬷一边挑着帘子,一边对里面道,“太后,苏小姐到了。”

  “请进来吧。”太后声音温和,从内殿传来。

  苏风暖打起几分精神,进了殿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的太后,她今日穿了一件紫金滚绣祥云边的袍裙,头上绾着盘凤鬓,满头珠翠首饰,好不贵气。面前放着一个浮木雕花的长匣子,里面满匣子的收拾,她正在挑选。

  苏风暖仔细地看了太后一眼,不发怒不发威不盛气凌人时,就是一个端庄的老太太,还算和善。她屈了屈身,“太后!”

  太后见她进殿,便放下手中挑选的首饰,扭头看来,乍一看到苏风暖,怔了怔。

  在她见过苏风暖的那两面记忆中,她是一个混闹任性又贪玩的野丫头,第一次进宫时,虽然穿着好好的衣装,但被她自己撕扯了和侍卫打架,第二次是穿了骑装,捉蝴蝶跑去了御书房搅乱皇上,实在不像话。如今她穿着这样淡粉色彩袖云纱烟罗织锦曳地长裙,梳着京中女子喜爱的云鬓,看起来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华而不丽,粉而不艳,温温婉婉,着实让她以为认错人了。

  她怔了片刻后,不由笑了,“你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些,怎么这般规矩了?哀家如今这么看你,还有些看不惯。”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扯了扯衣摆,动了一下手环,笑吟吟地问,“太后的意思是说我人规矩了?还是衣装规矩了?”

  太后见因为她细小的动作,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鲜活了,还是那个苏风暖没差,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体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不说话乱动时,还像个大家闺秀,一说话一动作,就露馅了。她笑了一声,“衣装尚可,哀家听说王大学士最近在罚你抄书,想必因此有些进益了。”

  苏风暖揉揉手腕,“不抄完他规定的经文不给饭吃,多少自然要进益些,否则不是白苦了我的手了吗?太后您老人家看得过去就行,我这苦多半都是为您受的,您每见我一回,被我气一回,外公怕我将您气坏了,就拘着我学规矩,辛苦死了呢。”

  太后闻言失笑,“学规矩识礼仪哪里有不辛苦的?你毕竟是女儿家,严苛些,免得被人笑话,有进益是好事儿。”话落,她摆手,“坐吧。”

  有婢女立即将椅子搬来。

  苏风暖坐在了椅子上,不同于京中女子们的规规矩矩,身板停得笔直,她则是懒懒一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坐下了。

  太后瞅着她,不知是因为早歇了对许云初赐婚的心思,还是因为她杀了月贵妃,大致因为心情的原因,看着她这样,倒也觉得虽然这小丫头这样做不规矩没礼数,但看着却赏心悦目。

  她看着她,脑中忽然和一个身影重叠,觉得叶裳坐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自从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叶裳活下来,被苏澈带回京后,容安王府这些年的规矩都被他扔的不知哪里去了,皇帝怜他年幼失孤,偏宠他,导致他无人管教,无法无天不说,半点儿规矩的影子都摸不到,因他是男子,又素来行混账事多如牛毛,这不规矩没礼数,便是小事儿一桩了,倒没人因此再苛刻他,只盼着他少干些让人头疼的事儿。

  而苏风暖,虽然生于京城,但长于山野,散漫惯了,喜欢舞刀弄剑,从小像个男孩养,这没规矩,没礼数,没形样,混账事儿估计也干了不少,倒也和叶裳相差无二。

  这样一看,两个人若是凑成一对的话,还真是相得益彰。

  太后又想起那日叶裳的那番话来,此时看着苏风暖的目光,又与她刚进来时颇为不同。想着叶裳对于娶她之事,若是依他所言,乐意的话,那么……

  她心思转了半晌,对苏风暖问,“你与容安王府那小子认识多久了?”

  苏风暖看着太后,心想难道今日叫她进宫来,事关叶裳?她敲敲脑袋,想了一下,斟酌地道,“也没多久。”

  太后看着他,“没多久是多久?见过几面了?”

  苏风暖又敲敲脑袋,“因为我师兄是他表兄的缘故,见有好几面了。他为皇上挡掌,昏迷不醒那几日,见了多些。”

  太后闻言点头,“哀家想起来,你与你那个师兄,也就是叶家的嫡子,感情极好?”

  苏风暖扯了一下嘴角,“自然是极好的,我只他这一个师兄,他只我这一个师妹嘛。”

  太后闻言揣摩这句话,想着原也就是因为师兄妹的关系感情才极好,她又点头,问,“你也知道,皇上一直有意将你赐婚给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哀家早先想将你赐婚给小国舅,后来琢磨着,论性情来说,你和叶世子颇为相像,还是皇上想的周到些。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哀家与皇上说说,给你和叶世子尽快赐婚,你意下如何?”

  苏风暖暗想,按理说,太后就算不喜她嫁给许云初,歇了赐婚的心思,但也不会如皇上的意让叶裳娶她才是。如今这怎么转变想法了?

  她揣摩了一下,想着难道因为叶裳为皇上挡掌,国丈辞官,太后也想通了?

  “嗯?你怎么不说话,你意下如何?”太后见她不说话,立即追问了一句。

  苏风暖收了猜测,想着不管太后因什么转变,试探她也好,别有意图也罢,想通了也好,今日这个态度总归是和善的,她眨眨眼睛,笑看着太后,“您最重规矩,这事儿不是该问我爹娘和我外公吗?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您让我怎么回答您啊。点头吧,不矜持,摇头吧,叶世子实在太美貌啊,我不忍推拒,这可真是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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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滑不留手

  苏风暖说出这番话后,太后一愣。

  苏风暖笑吟吟地看着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愣了片刻后,揣摩着苏风暖这番话,她没说真正拒绝的意思,看来是同意?但若说同意吧,她这样颇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实在不像是走心的模样,就好像浑不在意这事儿。

  她咳嗽了一声,点头,“哀家这样问你,确实不合适。”话落,她失笑,“哀家跟你讲规矩时,你不守规矩,哀家如今不跟你将规矩了吧,你偏偏又记着规矩。如今你这样说来,哀家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苏风暖坐在椅子上,笑着一拱手,“我真是让您老人家操心了,对不住。”

  太后瞅着她,一时无言,忽然觉得她就跟个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以前两面处处看她不顺眼时,是怒也无处发火,皇上罩着她,如今看她稍微顺眼些,便发现也一样拿她没办法。她咳嗽了一声,道,“叶世子的容貌确实承袭了容安王和王妃的优点,说他无双容貌,也不为过。”

  苏风暖弯了弯嘴角,“我最喜欢美貌的男子了。”

  太后闻言摇头,难得和善地继续与她说道,“美貌只是皮相而已。”

  苏风暖无辜地看着她,“我就是一个俗人嘛,看男人,我觉得,有容貌一点就够了。”

  太后又忍不住咳嗽,“听闻叶昔也是容貌极好。”

  苏风暖点头,“是呢,我师兄的容貌比叶世子的容貌差了那么一点儿。”

  太后见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与她讨论男子容貌,一时间觉得被她带进了沟里,道,“你的容貌也是姣好,承袭了你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风暖眨眨眼睛,“女人的容貌和男人的容貌不能对比。”

  “说的也是。”太后看着她,觉得今日话说到这,也没法继续下去了,便另换了话题,道,“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哀家都会办一场百花宴。虽然今年入春以来,便烦乱多事,京中一直没得安宁。但正因为如此,哀家才更想热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