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王闻言道,“也好,你这小丫头喜欢了人家那么久,如今赐婚圣旨一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苏风暖顿时嗔了燕北王一眼,“您什么时候看出来我喜欢他很久了?”

  燕北王呵呵笑道,“每次你来燕北一趟,住不了几日,都急匆匆地走,我命人打探过,你从燕北出去,每次都是去京城,可是并不是去王大学士府,而是去了容安王府。我自然就知道了。”

  苏风暖一时无语。

  苏镇也笑道,“爹总说有一个小子在京城勾了小丫头的魂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容安王府的叶世子。我们都早就想见见他了。”

  苏风暖又气又笑,开好药方,递给苏镇,“我给爷爷开了七日的药,七日之后,再换个方子,调理半个月,便生龙活虎了。”

  苏镇大喜,连忙拿着药方吩咐人去煎药了。

  有一位叔公早就忍不住了,此时见苏风暖给燕北王诊完脉开了药方,便开口对她询问为何皇上这么迟才派兵来燕北,又询问她是如何烧了楚含九万兵马之事等等。

  苏镇早就想问了,如今也连连道,“是啊,快说,我们都听听。”

  燕北王却开口道,“缘缘还没用膳?连日奔波,一定累了饿了,吩咐厨房,赶紧将饭菜端来我房里,让她就在我房中用膳。”

  苏镇连声说,“已经吩咐下去了,厨房正在做着,做好就端来。”

  燕北王点点头。

  苏风暖找个地方坐下,便将京中根本没得到燕北出事的消息,以及她得到消息后,皇上调派了二十万京麓兵马,可是行出两百里后,京麓兵马不堪大用,她无奈之下只择选出三万兵马带来燕北,以及走到风口山,发觉不对,识破了楚含的设伏,反用火攻烧了风口山,将楚含十万兵马困于山林大火中,以及她走官道绕道黑水河,拦截风口山唯一截住火源的出口等待楚含趁火打劫,可惜楚含擒住了苏思萱威胁她,她为了交换人,反受掣肘,放了楚含,又被单灼兵马威慑,她及时对楚含下了毒,才得以带着苏思萱脱身之事一一说了。

  众人听罢后,齐齐欷歔。

  苏镇大怒,“萱萱怎么会出了燕北城?她出城去做什么?”话落,他对外喊,“来人,去看看小郡主醒了没有?醒来的话,让她即刻给我滚过来。”

  有人应声,立即去了。

  燕北王看着盛怒的苏镇道,“她出燕北城可能是为了找人救援燕北,只是这孩子到底是单纯,北周三十万兵马围困燕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一个大活人?所以,她才反被抓了。”

  苏镇怒道,“都怪我平时太宠她了,将她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她,这一次楚含一定会被缘缘杀了。”

  燕北王叹息一声,“时也运也命也,只能说楚含今日命不该绝。风口山林起大火,不是等闲儿戏。他都能带着人逃出来。北周这位二皇子也是个韬武略,有勇有谋的主。”

  苏镇犹自盛怒,“帮不上忙还添乱,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她连缘缘一半都……”

  “二叔!”苏风暖见苏镇气的要口不择言,开口打断他,正色道,“萱萱不是我,她是燕北王府的小郡主,您不能拿我来比较她,这对她不公平。”话落,她淡淡苍凉地道,“我几岁时便见过十里荒芜白骨成山的战场,她几岁还在玩着毛球吃奶,我多年来为了护想护的人,练师门武功,洗精伐髓,受无尽之苦,跟随师父师兄游历天下,学尽所学,她只需要做好燕北王府娇滴滴的小郡主就好。人与人不同,岂能相较?”

  苏镇一噎,顿时吞回去了下面的话。

  苏风暖继续道,“如今我在京中,声名狼藉,人人提起我,野丫头、不懂礼数、没规矩教养,与容安王府玩世不恭混账无忌轻狂张扬的纨绔世子正好相配,这是我所求。可是萱萱,她就是燕北王府堂堂正正的小郡主,比之皇家的公主丝毫不差,无上娇贵。她就是要被宠的疼的,偶尔出些小错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她运气好,命好,不就被我救了吗?在我看来,保下一个血脉亲人,比杀了楚含,要值得多。”

  苏镇一时动容,无言以对。

  燕北王连声赞扬道,“好,这番话说得好,不愧是我燕北苏家的女儿!”话落,他对苏镇道,“待萱萱来了,你也不要过于责怪她了,她出城也是为了救燕北。”

  苏镇叹了口气,“缘缘说得对,我还如何怪她?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没看好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跑了出去。”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门被推开了,苏思萱眼眶红肿地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苏风暖自然早就知道她在苏镇说去找她时就已经进了这处院子了,不过没敢进来,如今终于进来了。她看着她,没说话。

  屋中人一时也没说话。她脖子被包扎着,看起来刚刚醒来不久,一副受了苦的模样。

  片刻后,苏思萱冲进了门内,直直地跑到了苏风暖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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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动用家法

  苏风暖看着冲到她怀里一把抱住她大哭的人,一时有些受不住。

  她从小到大就不是个爱哭的主,上面三个兄长在她父亲的教导下各个都自诩男子汉,更不会哭,她娘性情开朗,顶多红过眼眶,也从没见她掉过眼泪。叶裳更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热度发作他难捱至极时,眉眼更是冷清,从不落泪。她师傅、师兄更不必提了。这些年,她行走在外,身边围拢的人看着娇滴滴如瑟瑟、涟涟,也都是刚硬的性子,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被谁抱着这般哭过,换句话说,她比男人更见不得这女人娇滴滴的投怀送抱和泪水。

  她看着苏思萱,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才无奈地说,“别哭了,再哭下去,脖子伤口裂开,以后你一辈子都要落下疤,会难看的。”

  苏思萱正哭得汹涌,白日的担惊受怕,大火里被楚含依旧作为人质拖着逃生的骇然恐惧,以及被他划破了脖子威胁等等情形,一遍遍地从她脑中闪现,如做噩梦一般,醒来后,知道自己回到了燕北王府,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反被苏风暖救,因此放走了楚含,悔恨不已,虽然来了这处院子,但不敢进来。等等情绪积压后,在听到苏风暖的一番话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本想畅快淋漓地宣泄一番,却在听到她提醒她脖子的伤时,戛然而止,努力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姐姐,有你在,我的脖子不会落疤的对不对?我不想落疤。”

  苏风暖又好气又好笑,想着她娘没给她生一个妹妹,上天是不是看不过去,把她二叔家的这个妹妹给她,特意让她感受妹妹这种娇滴滴娇惯的各种小毛病的生物?她无言片刻,对她一本正经地点头,“若是不想落疤,就别哭了,你再哭下去,不好好养伤,我的医术再高明,也不管用。”

  苏思萱闻言十分听话,连忙掏出帕子,一个劲儿地擦眼泪。

  苏镇站在一旁,也跟苏风暖一样无奈,燕北苏家嫡系一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生一个是儿子,再生一个还是儿子,独独缺少女儿。他好不容易有个女儿,自然奉若至宝。自小宠惯她,没让她受过罪。同样是养女,他这时不得不佩服他大哥苏澈来,他将女儿教养得比他好,虽然以前受那么多苦,但从今以后都是她给别人受苦的份。哪像如今他这个女儿如此让他操心。

  苏镇一番感慨后,说不心疼苏思萱是假的,但想到她落入楚含手中,坏了大事儿不说,若非苏风暖救她,指不定会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后果。他顿时绷紧了脸,怒道,“还不给我跪下!”

  苏思萱骇了一跳,看向苏镇,见他脸色铁青,她眼圈又是一红,眼泪顿时涌出眼眶,就要哭。但想到苏风暖的话,又生生憋着,喊了一声“爹。”

  “跪下!”苏镇声色严厉。

  苏思萱从没见过苏镇这副模样,立即乖巧地跪在了地上。

  苏镇对外面吩咐,“来人,取家法来!今日我要行家法!”

  苏思萱脸顿时白了,但显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不敢求饶,也不敢辩驳。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

  屋中的燕北王、各位长辈叔公们都无人开口为苏思萱求情。

  苏风暖叹了口气,开口道,“且慢。”

  苏镇顿时转向她,“缘缘,你不准给她求情。今日她做错如此大事儿,就该受罚。若是不让她长教训。她以后还依旧不长记性。”

  苏风暖道,“二叔,我不是要为妹妹求情,只是,您总要听她说说,她是怎么出的城,在哪里如何被楚含抓了?燕北城严防死守,她还能在您不知道的情形下出城,也是一件本事。”

  苏镇闻言觉得有理,对苏思萱绷着脸沉声说,“那你说!说完再执行家法。”

  苏思萱闻言小声说,“我是从狗洞爬出去的。”

  苏镇闻言气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堂堂燕北王府的小郡主,竟然爬狗洞?”

  苏思萱缩了缩脖子,又小声说,“燕北被困了好多日了,一直等不到朝廷的救兵,爷爷病倒了,我想出去找姐姐来救燕北,就从狗洞爬出去了,可是没走多远,就被北周的士兵发现了,带到了那个二皇子面前,二皇子识破我的身份,说正好,让我看看他是怎么把姐姐给杀了的,便带着我去了风口山设伏……”

  苏镇怒道,“燕北王府派出多少人往外送信,无忘谷的阵法没破时,信还能送出去,无忘谷阵法被破后,北周便将燕北城给困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有没有脑子?没有本事竟然还妄想从北周兵士的眼皮子底下出燕北?简直做梦!”

  苏思萱强忍着泪,小声说,“姐姐曾经教过我几招防身术,我想着兴许能避开北周兵……爹,我知道错了。”

  苏镇闻言更是大怒,“几招防身术能够躲得过北周兵?不知天高地厚。”

  苏思萱不言声了。

  苏风暖想着她以前被她缠的没法,便想给她找点儿事情做,于是教了她几招防身术,没想到这还惹出祸害来了。她谈了口气,“二叔息怒,让她继续说。”

  苏思萱看了一眼苏风暖,继续小声说,“那个二皇子挟持着我到了风口山,十万兵马埋伏在那里,我又惊又怕,后来等了两个时辰,没想到风口山起大火了。二皇子又惊又怒,命士兵撤退,但风口山的山风太大,又有草木荆棘,士兵撤退的速度也不及大火的速度,很多人都被吞到了火里。那二皇子便知道了一定是姐姐放的火,本来他要丢下我,但不知怎地又死命地拽了我逃出了山林。后来我看到姐姐,才知道他是想用我威胁姐姐,那时候我想自杀也由不得我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又要哭出来。

  苏风暖想着这个妹妹从小生于燕北王府,长于燕北王府,虽然被人娇宠惯养,但心术到底没养歪了。从她救她时,听到她大喊让楚含杀了她,便可见骨子里也有着燕北苏家人的刚硬骨气的。只不过真是被宠惯给误了,宠成娇滴滴的真正小郡主了。

  苏镇气道,“你还知道求死,也还算有救!否则我苏镇可没你这样丢脸的女儿。”

  苏思萱终于又受不住地哭起来。

  苏风暖见她这回又惊又吓又怕,应该这次也是真正长教训了。便道,“好了,二叔,我虽然来了,也只带了三万兵马,燕北如今还未真正脱离危险。妹妹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难养。家法先给她记着!待北周退兵,燕北安顺后,再清算也不迟。今日大家都累了,爷爷本就病着,更改好好安养才是。”

  这时,燕北王咳嗽地开口,“好了,女儿宠惯也是你宠惯出来的,要动家法,也不该她一个人受,你也该挨。我如今病着,对你动不了家法。你们的家法都一起记着。正如缘缘所说,北周退兵后,再一起清算好了。”

  苏镇闻言一时没了话。

  燕北王道,“今日大家都累了,缘缘千里奔波而来,更是累了,快让她去歇着。楚含折损了九万兵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日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苏镇闻言也觉得有理,对苏思萱道,“既然如此,你先起来!北周退兵后,我再给你算账。从今往后,你给我安生点儿,再不准生事捣乱。”

  苏思萱暗暗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站了起来。

  苏风暖在燕北王府有院落,出了燕北王的院子后,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苏思萱随后追了出来,拽住苏风暖袖口,“姐姐,我要和你一起睡。”

  苏镇随后也从燕北王的院子里出来,正听得这句话,顿时训斥,“你姐姐累了,你还捣什么乱?让她赶紧去休息,你立即给我回自己的院子里,最近几日,都要闭门思过,但凡被我看到你烦你姐姐,我就即刻对你动家法。”

  苏思萱顿时松开了苏风暖的衣袖,不敢再纠缠了。

  苏风暖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想着这丫头也是个胆子大的,死里逃生一场,也没病倒。如今还能生龙活虎,倒真是苏家人的骨血脾性,虽然娇滴滴,倒也不惧生死。

  她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笑着说,“你今日从狗洞爬出城,想找我送信,燕北城临危之下,人人都该一致对外,鼓起勇气,寻求生之法。这并没什么错。但不自量力,被人捉了,反被人威胁,以至于我因你受了掣肘,被人威胁之下为了救你只能放了敌人。这才是错处所在。明白了吗?要想帮忙,不帮倒忙,首先就要学会保护自己。”

  苏思萱受教地点点头,小声说,“明白了。”

  苏风暖又拍拍她的脸,“乖,既然明白了,就快去休息,我确实累了。”话落,她抬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苏思萱看着苏风暖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咧开嘴角,小声嘟囔,“还跟以前一样,将我当做小孩子哄呢。”

  苏镇瞪眼,“在你姐姐眼里,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还不快回去休息!”

  苏思萱点点头,如怕猫的小老鼠一般,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敢再惹苏镇恼怒。今日她才算见识了他爹的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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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京中诸事

  苏风暖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这一夜,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清早起来,神清气爽。

  她出了燕北王府,沿着燕北城走了一圈,用瞭望镜看向四城外,没有北周兵马的动静。想着楚含昨夜回去后,谋划了一夜,不知道如今谋划出了个什么用兵之策来。

  至今北周兵马没什么动静,看来白日里不会攻城了。

  她放下瞭望镜,对章林说,“传令下去,让士兵们白天都好好歇着。楚含白天不会兴兵,晚上就不太好说了。”

  章林听令,吩咐了下去。

  苏风暖又在城墙上站了片刻,望向京城方向,想着叶裳应该会听话在容安王府好好养伤!遇到大事儿时,他也不是一个混闹的性子,总比苏思萱那个小丫头懂得不添乱不帮倒忙。

  她在想着叶裳,这时叶裳恰恰也在想着她。

  孟太医在叶裳能下床出府走动的百花宴之日,才回了府,没几日,中秋宴一过,燕北出了军情大事儿,苏风暖离开,他又被叶裳请去了容安王府。

  孟太医刚一进容安王府,叶裳便给他下了任务,十日之内,必须将他的伤养好。

  孟太医一听顿时垮了脸,额头又冒了汗,他早就知道容安王府的叶世子脾气秉性不同于一般的王孙公子,不好伺候,破了月贵妃案,救了皇上后,更是皇上眼中宝,他一个堂堂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如今也只能蹲在容安王府尽心尽力地给他治伤。本以为叶世子能出府走动了,以后吃着汤药和药膳,慢慢调理,他终于脱离苦海了,没想到,如今又给他揪了回来,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他顿时就想求爷爷告奶奶了,冒着汗说,“叶世子啊,您伤势太重,一直都是苏小姐给您开的药方,老夫医术不精啊,苏小姐都断定您要休养两个月,如今刚刚半个月之数,您就想着再有十日能活蹦乱跳,就算是苏小姐也做不到,更别提老夫了。您就算是剐了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叶裳听他提到苏风暖,更是烦闷,“我不管,就十日。”

  孟太医闻言当即就给叶裳跪下了,“叶世子,您还是杀了老夫!老夫真无能无力!”

  叶裳郁郁地看着孟太医,“我若是真养到她说的日子,不知道燕北届时会是如何情形,黄花菜都凉了。”

  孟太医一听,琢磨过味来,恍然道,“原来世子您是想急着养好伤去燕北?”

  叶裳不置可否。

  孟太医断然地摇头,“燕北路遥,关山迢递,您这副身子骨,最少也要再养一个月,才能行原路。世子啊,老夫劝您,养伤最忌讳心急,老夫听说小国舅带了御林军也去燕北了,燕北一定不会有事儿。您就安心养伤!别作此想法了。”

  叶裳妥协道,“我给你宽限到十五日。”

  孟太医依旧摇头,“老夫办不到,您还是杀了老夫!”

  叶裳瞪眼,“那你说多少日?”

  “一个月。”孟太医竖起指头,“最少一个月。”

  叶裳冷哼一声,“我看你是真不想在太医院待着了。”

  孟太医无奈地道,“老夫也怕了您了,不在太医院待着也好,老夫也想告老了。”

  叶裳闻言一时无言。

  千寒在一旁小声说,“世子,您的伤的确急不得,姑娘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不知多少人,也无人让她动心,此去燕北,也不会为谁牵扯了心。另外,以姑娘之能,即便北周二皇子亲自带兵攻打燕北,他已经败过一次,即便兵力悬殊,也不见得是姑娘对手。您就好好在府中养伤,等着她回来!越是心急,伤势越难好的快。您的伤还是需要慢慢养着。您就别难为孟太医了。”

  孟太医闻言连连点头。

  叶裳揉揉眉心,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伤在他身上,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既然不能去燕北,只能从别的地方看看能否帮燕北的忙了。他叹了口气,挥手遣退孟太医,“算了,你下去。”

  孟太医如蒙大赦,立即出了叶裳的院子。

  叶裳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对千寒问,“外面如今如何情形了?”

  千寒低声说,“继安国公府和景阳侯府后,又有十几家府邸被抄了。刑部的大牢已经关不下,京中府衙的天牢也已经满了,大理寺的大牢也给用上了。今日再一日,明日也该清查的差不多了。才两三日时间,没想到丞相府的孙公子办案真是个干脆果断,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一惯给人的温和做派。”

  叶裳道,“孙泽玉虽然秉性温和,但却不是个真正温软的,他既是丞相府公子,自小受丞相悉心栽培教导,自然不可小视。丞相师承云山真人,与我师傅陆峰是师兄弟。能在皇室和许家拉锯了这么多年的情形下位居丞相之位,立于不败之地,岂是寻常人?他在许云初离开后不避嫌地举荐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是拿定除了许云初外,只有他能办得了这个案子。”

  千寒点头,“有皇上和丞相在背后,许公子自然敢谁的面子也不给,该拿办的一律拿办。”

  叶裳道,“不止有皇上和丞相在背后支持,还有许家。这案子本来是许云初查办的,如今许云初带着御林军前往燕北救急,孙泽玉是依照他彻查出来的结果,尊皇命查办。许家自然不会拖后腿。这案子想不顺利都难。”

  千寒小声说,“最近两日因为这案子闹得凶,几乎到了京中人人自危的地步,倒没多少人关心燕北之事了。属下这两日暗中探查,没发现什么人往燕北传消息给北周送信。”

  叶裳道,“林之孝呢?在做什么?”

  千寒道,“林二公子自从中秋夜宴后,一直待在府中,没做什么。”

  叶裳敲了敲桌面,琢磨片刻道,“林之孝怎么可能不做什么?派人继续盯着,他有任何动静,都告诉我。”

  千寒点头。

  叶裳又问,“苏青查河间驿站之事,查得如何了?”

  千寒道,“苏三公子查到一个江湖小帮派头上,据说那小帮派头目和河间驿长有私仇,因为一个叫凤儿的妓子,最近仇结得很深,趁着深夜,便将驿站所有人给泄私愤杀了。”

  叶裳眯了眯眼睛,“什么样的江湖小帮派?叫什么名字?”

  千寒道,“叫秋风帮。是一群恶霸混混,占了一座山头,就距离河间县不远。因为这个秋风帮虽然有点儿小恶名,但不干打家劫舍的买卖,专干一些倒卖娼妓和各府奴仆的私货生意,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没想到如今竟然杀了整个驿站的人。”

  叶裳道,“胆子不小。”

  千寒点头,胆子的确不小,驿站专司朝廷信件往来,敢全都给杀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叶裳道,“事情这么巧,定然不是一个小小的秋风帮敢干的,你私下派人传信给苏青,让他继续查。”话落,他又吩咐,“再派几名暗卫,保护苏青。”

  千寒一怔,“世子的意思是,查这个苏三公子会有危险?”

  “防患于未然。”叶裳道。

  千寒应是。

  叶裳又道,“听说太子醒了?如何?”

  千寒又回道,“果然如苏姑娘所言,太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皇上都不认识了。皇上命人收拾出了月照宫,将太子移去了那里。”

  叶裳闻言凝眉,片刻后笑了笑,“月照宫总比东宫强,太子失忆,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儿一桩。”话落,收了笑,抿了一下唇角,问,“沈琪呢?在天牢里如何?”

  千寒看了叶裳一眼,轻声说,“沈三公子情绪十分颓靡,从被押入天牢后,一句话也未说。今日皇上准备去刑部天牢里见见瑞悦大长公主和安国公,此时还未出宫。”

  叶裳面色沉暗,“皇上见了瑞悦大长公主后,也就该下决定了。瑞悦大长公主是聪明人,手中拿着先帝的免死金牌,即便救不了景阳侯府满门,总要跟皇上换点儿什么。但沈琪多年来一直与我厮混,不得瑞悦大长公主的喜欢,就算换什么,她也不会想到他。”

  千寒默然。

  叶裳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千寒低声说,“叶子,您若是想救沈三公子,总有办法的。”

  叶裳闭上眼睛,疲惫地道,“救一个人容易,但救一个人的心却是难如登天。沈琪他多年来虽然与我一起厮混,但他尊父敬母护妹,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相处极好,对他来说,景阳侯府是他的家。家破了,亲人死了,他也有一死不想独活之心了。救了人救不了心?有什么用?不如不救。”

  千寒闻言又沉默了。

  叶裳也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后,千寒低声说,“那日小国舅离开后,您便让属下给陈二公子传信,陈二公子听闻后,果然坐不住,追去了燕北。陈二公子与沈三公子毕竟不同。对他来说,安国公府不算是他的家。但愿燕北一行之后,陈二公子能立个大功,使得皇上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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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兵攻城

  当日夜,北周大举进攻燕北城。

  楚含调了四路兵马,围攻燕北东西南北四城。

  东城用木幔战车,西城用轒轀车,南城用撞车,北城用精锐兵士组建的弓弩手。

  苏风暖早就料到楚含会在夜间攻城,所以,她早就在入夜十分,便拿着瞭望镜站在旺角楼上四下看。入夜后,东南西北四面都有了北周兵马的动静,她暗想,果然,楚含这一次看来是来者不善,想要一举攻下燕北城了。

  四面兵马,每一面都黑压压一片,旌旗招展,大大的“北周”两字即便在夜色下也十分醒目。

  章林站在苏风暖身旁,看着北周来势汹汹的兵马,紧张地说,“苏小姐,北周攻城了!”

  苏风暖“嗯”了一声。

  章林听她语气漫不经心,紧张顿时褪去了些,问道,“末将遵照您的吩咐,已经做好了城防部署。但末将看这四面而来的北周兵马,好像不止二十万啊。”

  苏风暖举着瞭望镜看了片刻,沉声说,“的确不止二十万。”

  章林大骇,“如今我们城中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五千兵士,对付二十万尚且难以支撑,若是不止二十万,即便做了万全的城防部署,也难敌啊。”

  苏风暖自然也想到了,她望着四面兵马一时冷沉,“北周侵犯燕北,攻打燕北城数日来,被燕北王府的府卫折损了大约有五万人马,而我在风口山放大火烧了楚含九万兵马。如今看这四面来兵,少说也有四五十万。这样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有误,北周分明是三十万兵马后面还有三十万兵马。如今集合在一起,这是要在今夜一举攻下燕北城了。”

  章林面色大变,“这么说来,北周调了六十万兵马攻打燕北?可是怎么会三十万兵马后还有三十万?若是早集结一起攻城的话,早就攻下燕北城了。这是为何?”

  苏风暖琢磨片刻道,“应该是楚含带着三十万兵马打头阵,先到了燕北。本来在北周的谋划里,想必以为三十万兵马破燕北城足矣,待楚含破了燕北城后,后面的兵马赶到燕北后,打算趁此机会长驱直入攻入京城。所以,三十万兵马后面还有三十万兵马。”

  章林更是惊骇。

  苏风暖眉目沉暗地道,“只是北周没想到我刚到风口山便让楚含折损了九万兵马,燕北城也未攻下。怪不得楚含白日里未攻城,想必是等这后面三十兵马到了再攻城,他自知手中不足二十万兵马,在短日内是攻不下我燕北城的。所以,如今这是誓死要拿下燕北城了。”

  章林紧张到嗓子眼了,看着苏风暖道,“三万五兵士定然抵挡不住。”

  苏风暖点头,叹了口气,“只能尽全力拼死抵抗,等着人来救了!”

  章林道,“末将怕撑不过一夜。不知道苏大将军什么时候能调兵前来燕北?”

  苏风暖道,“西境的兵马最快也要三日后。”

  章林面色一灰。

  苏风暖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重新布防,东城、西城、南城各布置一万京麓兵马守城。北城由燕北王府的府卫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