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见苏风暖虽然穿得厚重,但一点儿也不显臃肿,就那样慢慢地踱步走近户部,面上浅浅淡淡,坦坦然然,一边欣赏着户部院内栽种的几株雪松,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手炉,在飘雪中,冷风中,她偏偏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户部破天荒地进来女子,大官员们都无心做事了。

  有的人声,“苏姐长得可真美。”

  有的人也声,“苏姐胜在姿态,有京中一众女子没有的那种闲适随意。”

  有的人又声,“我们户部还从来没有来过女子,没想到第一个进户部大门的女子是苏姐。”

  有的人跟着声,“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恼怒苏姐就这么进来了?”

  ……

  在众人声议论声中,户部尚书忽然灵台清明地想着,苏姐跟来户部陪着叶世子,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叶世子素来胆大妄为,恣意得很,凭心里所想随意行事,没与皇上请旨也不奇怪。但京城是天子之地,六部更是重地,即便叶世子没请旨,皇上这时能不知道苏姐来了户部吗?

  户部尚书琢磨着,眼见苏风暖愈走愈近,他觉得他身为户部尚书,应该出去见见她,探探苏姐口风才是,他不敢去问叶世子,可以从苏姐这里问问,毕竟她进户部是一桩大事儿。

  这样一想,户部尚书便出了房门,快步来到门口,这时,苏风暖已经由守门人领着来到了门前。

  户部尚书对苏风暖拱拱手,“苏姐!”

  苏风暖停住脚步,看了户部尚书一眼,抱着手炉笑着,“尚书大人。”

  户部尚书站得距离苏风暖近了,这才看到苏风暖容色清丽,飘雪中,更见倾城,暗想的确与叶世子那样无双的容貌般配。他回头瞅了一眼,叶裳没出来迎,他上前一步,声试探地问,“苏姐,本官有一句不当之言想问询你一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苏姐海涵。”

  苏风暖眸光微动,意会地笑着道,“尚书大人请问。”

  户部尚书压低声音问,“户部毕竟是重地,苏姐此来户部,皇上可知晓?”

  苏风暖笑着点头,“自然知晓。”

  户部尚书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苏风暖,道,“南齐建朝以来,女子不得涉足重地要地,这……皇上怎么?”

  苏风暖看着他,浅浅笑道,“我还以为叶世子来到户部后,与大人已经过了。”

  户部尚书面上现出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这……苏姐见笑,叶世子初到户部,半日里都在繁忙,下官还未得闲问过叶世子。”

  苏风暖了然,心想着怕是没敢问叶裳,跑来拦截她询问了。她本想刁难他一下,但想着户部尚书一把年纪了,也是不易。便伸手入怀,拿出令牌,摊开给他看。

  户部尚书看到“如朕亲临”的令牌,顿时大惊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风暖。

  苏风暖心想皇上给她令牌时,她也着实惊了一跳,如今拿出来惊吓别人,原来也是这样恶趣味地舒坦。她笑吟吟地看着户部尚书,“皇上将它给了我,就这样了,据这块令牌可以随意行走南齐各处,我也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尚书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去问问皇上?”

  户部尚书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他当即跪在了地上,“见令牌如见皇上,皇上万岁,本官给苏姐……”

  苏风暖当即侧身,避开了他的跪见之礼,想着以后这令牌看来不能随意地拿出来,让朝中重臣给她跪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当即将令牌收了起来,对户部尚书,“尚书大人,您快起来!这令牌不过是做四处行走之用,您可别当真跟见了皇上似的行这叩拜之礼,我可受不住。”

  户部尚书没想到皇帝将“如朕亲临”的令牌交给苏风暖,据他所知,打造“如朕亲临”令牌时,也不过打造了两块。一直以来,皇上都没曾交给谁使这权利。如今却给了苏风暖,可见苏姐在皇上心中,十分值得信任与厚爱。

  他一时间跪在地上,觉得冰天雪地里的地面都没那么寒了,后背也浸出了汗。

  这时,叶裳从里面走出来,闲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忽而一笑,声音清越润耳,“尚书大人,你这是作何?地上大雪打滑吗?”

  户部尚书又是一惊,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时间呐呐不得言语。

  苏风暖想着南齐朝堂里的重臣原来这么不禁吓吗?怪不得户部被拖垮得一年又一年,整治不了。她从户部尚书身上收回视线,笑着对叶裳,“这户部院内的雪比别处都大得很,尚书大人可不就是脚底打滑了?偏巧被你出来瞧见了。”

  叶裳轻笑,对她招手,“外面冷得很,还不快进来。”

  苏风暖“嗯”了一声,快步走到叶裳身边,叶裳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里面。

  户部尚书见二人进去了,一时间脸色变幻了几番,过了好久,还是没能从“如朕亲临”的令牌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心想着果然老了,如今叶世子来了,他受不住这户部院内比别处雪大的话,应该也琢磨着哪天告老还乡好了。

  户部的一众官员没看清苏风暖拿出的令牌是什么,只从窗子里看到户部尚书跪在了地上给苏风暖请安,都欷歔惊骇不已。官位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除了见到皇上外,就不会再对谁行跪拜大礼了。即便见了太后、皇后,也只是深深地作揖拱手而已。他们能进入户部混的人,都明白几分,苏风暖手中拿的东西,一定是与皇上有关的重物,见叶世子走出来,都连忙收了看戏的做派,缩回了脑袋。

第八十六章 甚得我心

  苏风暖被叶裳牵着手进了他的办公之处后,看了一眼里面的摆设,不由得笑出声。

  叶裳接过她手中的手炉放下,又帮她解了披风,笑看着她,“什么事儿让你眉眼含笑这般高兴?”

  苏风暖回头嗔了他一眼,笑着,“你把这里当做我的闺阁了吗?弄些女儿家的物事儿摆在这里,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女子闺房了。怪不得户部尚书见到我,骇然成那个样子,怕是还以为我与你要在这重地风花雪月,垒窝筑巢呢。”

  叶裳闻言失笑,将她披风叠放好,“是他想法多了,这种破地方,垒窝筑巢,雪月风花的话,岂不是委屈了你?”

  苏风暖大,对他道,“这话得甚得我心。”话落,身子歪在了软榻上,随手拿起了一本放在软榻上的书,对叶裳摆手,“忙你的!别理我了。”

  叶裳亲自动手帮她斟了一杯茶,道,“快午时了,想吃什么?”

  苏风暖向外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恍然道,“还真快到午时了!”话落,对他问,“户部的官员们若是不回府的话,午饭在哪里吃?”

  叶裳道,“需要府内的人做好,将饭菜送来这里。”

  苏风暖看着外面的飘雪寒风,“这样冷的天,饭菜送到这里都凉了啊。”

  叶裳颔首,“不过不忙的时候,可以回府去吃,但户部是个事情多的地方,一年到头,这里的官员们回府用午膳的次数有限。冬天再冷,也是一样。”

  苏风暖欷歔道,“怎么就不在户部单独弄个厨房呢?找一个厨子,供户部的官员午膳之用。”

  叶裳笑着,“户部是重地,你以为谁都能轻易踏足这里吗?”

  苏风暖想想也是,普通厨子自然是不能进来这里的。她对叶裳建议,“从你府里调个厨子过来!每日跟我一起来,然后做了午膳后,再回容安王府,厨子的月钱翻倍。如何?这样就算再忙,也能吃到暖和的饭菜,也不必人送到这里来了。”

  叶裳笑道,“我是有这个想法,毕竟如今你要调养身体,跟着我待在这里,即便能让千寒很快将饭菜送来,也吃不好。”话落,道,“不过不急在今日,要在户部开辟出个厨房,这事儿要准备一番。今日就让千寒去醉倾斋里点些饭菜送来好了。”

  苏风暖点点头,对叶裳,“醉倾斋里的红烧鹅最是好吃,点一份。”

  叶裳笑着点头,“清蒸鳕鱼也好吃。”

  苏风暖又点头,“糯米香藕也好吃。”

  叶裳点头又道,“翠湖醉虾也还可以。”

  苏风暖,“八宝香汤要一份,桂花酒也……”

  叶裳失笑,“打住,你如今吃着药,不能饮酒。”

  苏风暖看着他,笑吟吟地,“这么冷的天,我不能饮酒,你可以饮啊。”

  叶裳摇头,“我饮的话,让你馋着怎么忍心?不要了。”话落,对外面喊,“千寒。”

  “世子!”千寒在门口应声。

  叶裳报了菜名,吩咐千寒前去醉倾斋。

  千寒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苏风暖在千寒走后,又重新拿起那卷书,翻看起来。叶裳坐在桌案前,翻阅户部的卷宗,时而眉头紧蹙,时而静静沉思。

  半个时辰后,千寒拎了裹得严实的篮子回来,叶裳放下书,喊苏风暖用午膳。

  苏风暖放下书卷,凑到叶裳身边,对他笑问,“我刚刚看的那卷书,不是你特意找来放在这里给我看的?”

  叶裳含笑点头。

  苏风暖道,“我就嘛,户部重地里怎么会放这种野史杂谈的书,还偏偏正对我的胃口。”

  叶裳笑着,“户部严谨,官员们每日理会卷宗便理会不过来,哪能有这种书?”话落,他道,“我想着若是让你只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趣,便找了些闲书给你看。”话落,他随手一指东北角的一个木箱子,“你看完了手中这卷,可以去那里找。”

  苏风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道,“这么一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上百卷?”

  叶裳“嗯”了一声,“应该都是你没看过的。”

  苏风暖失笑,“够我看几个月了。”

  叶裳笑着点头。

  用过午膳后,叶裳继续忙事情,苏风暖捧了书卷继续看。

  户部里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一众官员们都竖起耳朵听着叶裳这边的动静,从午时后,半日里都十分安静,没任何动静传出,二人连交谈都极少。都暗想叶世子和苏姐真是两个特别的人,若是年少的男子女子独处一个房间,定然免不了地谈情爱的,可是半日里,他们也太安静了。

  期间,户部尚书到底觉得不踏实,借故来到叶裳房中一次,只见那二人一个翻阅卷宗,一个窝在榻上安静地看书,各有事情做,才没有半丝交谈,他暗想,若是每日都这样的话,苏姐待在户部倒也还好,不会搅乱户部的秩序。

  一日一晃而过。

  到了时辰,叶裳与苏风暖出了户部,天空依旧飘着雪,却这雪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地面上已经落了半尺深。

  苏风暖抱着手炉对叶裳,“今年这雪堪比你在麓山书院的那一年了。”话落,她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这样的雪,怕是要下上两日夜了。”

  叶裳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地间已经白茫茫一片,房舍屋脊被大雪盖住,入目处一片雪白。他道,“那一年天下多处都受了雪灾,多少百姓的房屋被大雪压塌,路有冻死骨。这样的雪若是下上两日夜,又该有地方受灾了。”

  苏风暖拢了拢衣袖,“若是有地方受雪灾,你刚入户部,便更是有的忙了。”

  叶裳道,“这倒不怕,我总要整治户部,只是多少贫寒百姓受苦殒命,雪后救灾不如雪前防灾。”

  苏风暖闻言道,“雪后救灾的确不如雪前防灾,但要做到无论是天灾有多大,百姓们都不受其苦,着实不易。至少,南齐的国政要国富兵强到一定的地步,朝廷的治国之策要普及四方百姓,天下大安才能百姓长安。”

  叶裳叹了口气,嘲道,“如今的南齐,还求什么朝廷的治国之策要普及四方百姓?能够安稳便不错了。”

  苏风暖无言,南齐如今就是纸糊的繁华,明面上繁荣富饶,但实则是遍地污垢,要想朝廷的治国之策普及四方百姓,只能是朝野上下共同作为,没有十年兢兢业业达不到。

  二人着话,驱车回到了容安王府。

  容安王府门口停着一辆苏府的马车,苏风暖看到自家的马车,挑了挑眉。

  管家见二人回府,对叶裳和苏风暖见礼后道,“世子,苏姑娘,苏夫人来了,如今正在叶老爷子处,与老爷子商议六礼之事,老爷子嘱咐过,待您二人回来,到他那里去一趟。”

  叶裳点头,与苏风暖一起直接去了叶家主住处。

  来到叶家主住处,苏夫人正在,见到二人携手进来,当即笑了,对叶裳,“裳,我听闻今日你去户部带上了暖儿?御史台弹劾你和苏丫头的折子如今已经一箩筐地堆去了皇上的玉案上。”

  叶裳笑着,“这些年弹劾我的折子多得数不过来,不用理会他们。”

  苏夫人,“女子不得踏入重地,尤其是六部这等重地,等同于涉政,这一次与以往你胡闹些总归是不同。可想好了对策?”

  叶裳笑着,“伯母宽心,无碍的,明日早朝,我自有理会。”

  苏夫人闻言便放下了心,笑着,“那就好。”

  叶家主对二人道,“今日我已经与王大人商议妥当,将你们定下的六礼日子报与了皇上、礼部、宗室。”话落,他道,“皇上和礼部都没有意见,只是宗室那里,晋王大婚之日定的有些不妥。”

  叶裳挑眉,“哦?怎么个不妥法?”

  叶家主道,“晋王半年的时间太赶了,也太短了。你刚入户部,身上担子重,半年内,又要诊治户部,又要筹备大婚之事,怕是会累垮身子,时间可以往后挪挪,怎么也要一年。”

  叶裳笑了一声,“晋王倒是真心疼我。”话落,他摇头,“不必理会他,半年我还嫌拖延得久呢。就按照我们定好的日子来,宗室也不过是报备而已,他还当不了我的家。”

  叶家主道,“晋王多年来对你一直十分照料,他的意见也不能无视之……”

  叶裳道,“外公只管按照我们定好的日子定,他那里,哪日遇到他,我再与他。”

  叶家主闻言点了点头,“我是觉得,有我在,有王大人,王夫人,苏夫人,我们几人就把你的大婚事宜操办了,用不到你们忙累什么,半年时间倒也不赶。”

  苏夫人接过话,“我觉得不赶,日子定得挺好。”话落,对苏风暖,“你爹今日来信了,半个月后回京。”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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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以死相谏

  半个月后,距离过年也就仅剩个十多天了。

  苏风暖点点头,对苏夫人询问,“我爹来信可了他给皇上是否已经递了折子辞官之事了?皇上怎么?”

  苏夫人点头,道,“你爹递了折子了辞官之事,皇上当即给否决了。你爹待他回京后,再与皇上当面细,如今不打仗了,朝廷也不需要大将军了,他想建一个军事书院受教,我觉得挺好。”

  苏风暖取消她,“爹不再出去打仗了,娘您自然觉得挺好。”

  苏夫人脸一红,笑骂,“臭丫头,总是取笑你娘,也不怕叶家主笑话你。”

  苏风暖俏皮地吐吐舌头。

  叶家主哈哈大笑,,“丫头性子活泼些极好的,我便喜欢苏丫头的性子,这天下多的是规规矩矩被模子刻出来的姑娘,一板一眼的,比我一个老头子还要古板,看着着实没趣。”

  苏夫人笑着,“您这是夸她呢!天下若是多了她这样的,岂不是会翻塌了天?”话落,对苏风暖,“嫁衣的布料和花纹十分多,明日你回府一趟,将嫁衣的布料和花纹选了。这些年,但凡有好的鲜艳的布料,我都收了起来,府中有个七八匹布料,你择选一个喜欢的。”

  苏风暖点头。

  苏夫人又坐了片刻,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离开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与叶裳回了住的院子,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叶裳起身前去上朝,苏风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便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又睡了去。

  叶裳好笑地摇摇头,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前去上朝了。

  早朝上,御史台的几位大臣又针对苏风暖踏足户部之事当殿弹劾叶裳,其余一众朝臣也颇有微词,有的人言辞激烈,口诛笔伐,以此大做章,竟然出了女子祸国的言辞。

  叶裳面色清淡,未置一词,充耳不闻,似乎没听到他们都在的是什么,没反驳半句。

  丞相、王大学士、许云初三人都时不时地看叶裳一眼,见他一副任他们去的模样,他们三人也都没言声。

  兵部尚书和新提拔升了官位有了上朝资格的周舍对苏风暖十分心服敬佩,准备等叶裳一旦开口反驳,他们就应声附和,可是等了半天,叶裳半字未语,他们实在不明白叶世子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户部尚书瞅瞅御史台言辞激烈恨不得连苏大将军也一并弹劾了的朝臣们,又瞅瞅无论风如何动我自岿然不动的叶裳,再瞅瞅沉着脸一言未发的皇上,想到昨日苏姐拿出来的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一时间觉得今日御史台怕是要被皇上打脸了,叶世子聪明不话,就是等着皇上开口呢。

  果然,半个时辰后,御史台的一众人等跪地请皇上训诫叶世子严加惩治苏风暖时,大有皇上不答应,他们就以死相谏时,皇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天子之威自然表露无遗。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听到皇上的冷哼,声音了下去。

  皇帝沉着脸看着跪在金殿上的二十多人,扫了一眼没出列的朝臣,沉声威仪地开口,“苏风暖是女子不错,但北周侵犯燕北,苏大将军在西境,朝中无人可派去应敌应援,她身为女子,披甲上了战场。只带走了三万京麓兵马,以三万对北周三十万,国舅带了朕的御林军前往燕北,也不过是增加了五万之数,可是北周三十万兵马之后还有三十万,是她殊死力搏,用尽办法,大破了北周军,使楚含重伤。那时候,你们谁反对她是女子不能上战场不能涉政了?”

  御史台一众朝臣顿时噤了声。

  皇帝又道,“苏大将军攻打西境,户部给前线拿出几车粮草?是她派人筹备了两个多月的粮草供西境打仗。她在燕北与楚含一战受了重伤,没养几日,便前往西境,夺了北周浏阳城两个粮仓的粮草和一个军器库的军饷,后来又连夺北周数城,斩杀了北周大皇子,使北周三皇子和五皇子闻风丧胆,重创了背后名将单灼。那时候,谁又反对她不能去战场不能踏足女人不该踏足的地方了?”

  御史台人齐齐缩了缩脖子。

  皇帝又高声怒道,“北周议和,北周长公主和丞相是出了名的心机诡辩好口才,朕下旨命命叶裳与她一起与北周议和谈判,那时你们谁又站出来反对女子不能涉政了?这么大的两国议和谈判之事,难道不是国事儿?”

  御史台的人彻底没了声,人人垂下了头去。

  皇帝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怒道,“你们满口仁义道德,满口祖宗先贤,满口规矩礼法,满口祸乱朝纲,满口女子不得涉政。难道如今燕北保住,西境大获全胜,北周议和割地赔款送北周皇帝最宠的二皇子楚含来南齐做质子,你们能这里面没有一个女子的功劳?难道都靠着你们的嘴皮子就能让我南齐扬国威打胜仗?”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连呼吸都不闻了。

  皇帝又怒道,“若非她不愿意入朝,朕早就宣旨让她来朝堂上任个一官半职,好好地让你们看看,南齐多少男儿不如一个丫头?”话落,他站起身,拂袖而去前丢出一句话,“别户部要诊治,朕看御史台也需要诊治了!你们谁要死就赶紧死,死了朕也省心听你们这些没半丝于国有用的话了!”

  皇帝完,怒气冲冲地出了大殿。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再无人敢言语一声,更无人敢拦住不让皇帝走。

  站着的满朝武,都暗暗想着皇上有多久没在朝堂上发火了?距离上一次发了大火还是北周侵犯西境,朝中无人可用,无将可派,最后是丞相举荐了已经辞官十二年的苏大将军官复原职,带兵临危救急,前往西境,奔赴战场时。

  这一次,是为了苏姐!

  若没有苏姐,燕北一定不保,苏姐若不去西境,北周未必大败到如今议和割地赔款送质子的地步。

  她做了天下女子无人敢做之事,哪怕北周赫赫有名的长公主也没有她如今的丰功伟绩。

  朝堂上静如无人,皇帝离开后,群臣都没动,御史台的人跪在地上,都没起来。

  叶裳拂了拂衣袖,清清淡淡地对跪在地上的御史台一众大臣们,“若非我在户部任职,就是户部拿万两黄金八抬大轿请她,她也不见得去。”完,便缓步出了金殿。

  这是叶裳在早朝上的唯此一句话。

  御史台的一众朝臣抬头,便只看到叶裳缓缓出了大殿的背影,分毫没受今日事情影响。

  有很多人忽然想起,这两日京中传言,苏姐在燕北和西境打仗时受了重伤,一直未好好将养,身子骨十分虚弱,叶世子不放心,不顾未曾大婚过六礼便将她接去了容安王府寸步不离地照看。如今叶世子代天子督管户部,自然也不放心将她留在府中,带了她去。

  可见今日皇上的态度是准了的。

  王大学士在叶裳离开后,看了一眼跪地的御史台一众大臣们,“我王禄为官一辈子,养的女儿没做祸国之事,外孙女自然也做不出祸国之事,众位大人若是还不放心,跪在这里跟皇上以死相谏,不如请一道旨意,调任户部看管她好了。”

  御史台一众人看着王禄,也没了开口反驳之言。

  王禄甩甩袖子,也出了大殿。

  许云初在王禄离开后,淡淡道,“众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在燕北,苏姐一人火烧了楚含九万兵马,当时我提到敬佩她时,她却,无论是南齐的士兵还是北周的士兵,都是人命。战场荼毒的是生灵,花草树木皆有灵,杀生太大,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仁善大义,她样样不缺。”

  众人又看向许云初。

  许云初的面色也是清清淡淡地,又道,“当得知北周三十万兵马后还有三十万兵马时,她苦笑援军未到前,唯以命相搏了。后来,她一人之力弹奏《破军之曲》,西境援军及时赶到,她也还是受了极重的重伤。重伤后,并未歇息,燕北受战火荼毒,她日夜不辞辛劳,整顿燕北,恢复民生,抢在大雪来临之前,让燕北无数百姓安稳了下来。等等诸事,不尽言。”

  众人默默无声地听着。

  “燕北百姓提到苏姐,十分敬重。”许云初叹了口气,最后道,“众位大人可能不知,燕北王府的老王爷和世子一直有意将燕北王之位传给她,寻个机会上奏朝廷报与皇上,可是被她断然地回绝了。苏姑娘志不在朝堂,志不在涉政,她只想做容安王府的世子妃。”

  众人齐齐大惊。

  许云初完这番话,缓步也出了金殿。

第八十八章 择选嫁衣

  燕北王管辖一境之地,偌大的燕北,可想而知,做燕北王,相当于一个朝廷了。

  没想到燕北王和世子竟然要让苏风暖一个女子继承王位?这若是从别人口中来,他们是打死也不信的,可是这件事儿是从许云初的口中出来,国舅素来有君子风范,从不虚言,可见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了。

  群臣皆欷歔不已,这个消息比皇上震怒拂袖而去还要大,是他们从来没想到之事。

  若苏风暖仅仅是一个姑娘,可能他们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可是如今的苏风暖,的确是真的有本事,且让天下人都看到了她的本事。若是她做燕北王,确实不输于男儿。

  可她是女子啊!无论怎么,她也是女子。

  这个天下对于女子,素来都是觉得女子只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就好,曾经的容安王妃与容安王一起上战场,未得好下场,北周的长公主涉政与北周丞相两两相望不相亲,也不算好结果。所以,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女子不得涉政。

  可是,燕北王和世子竟然要让苏风暖继任燕北王,这简直是……

  丞相看着众人一副震惊的模样,轻轻咳了一声,道,“国舅了,苏姐志不在朝堂,志不在涉政,她只想做容安王府的世子妃。所以,众位大人都散了!”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丞相离开后,一直憋了许久的周舍,“叶世子不是了吗?若非他任职户部,就算万金相请,八抬大轿相迎,苏姐也未必踏足户部。”话落,他又颇为遗憾地,“我的军器监倒是十分喜欢苏姐前去,可惜苏姐身受重伤,如今是请都请不去了。”

  如今的兵部与军器监腰杆都挺直了,话也硬气了。周舍这话得也不客气,不怕得罪人。

  兵部尚书诚然地,“苏姐的才华有目共睹,天下诸多男儿都不如,本官也自愧弗如啊。”

  二人完两句话,也出了大殿。

  剩余的殿内群臣,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今日这事儿闹得凭地没意思,但又觉得御史台若是不这么闹一番,也就不是御史台了。

  群臣陆续散去后,御史台也没人去撞墙,厌怏怏地都散了。

  叶裳出了皇宫,进了户部后,便依照昨日与苏风暖商定在户部开辟出一个厨房的打算,命人着手实施起来。

  户部尚书回了户部后,第一时间听闻了此事,连忙找到叶裳,“叶世子,这……这历来留步不设厨房,若是我们户部开了这个先例,怕是被……”

  叶裳懒洋洋地挑眉,“怕是被御史台那帮子人喷吗?”

  户部尚书想起早朝上发生的事情,顿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