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似乎也老了许多,屏退了屋内的人,对二人叹气道,“初儿与我了,没想到我国丈府养出了这样的女儿。国丈府本就人丁不旺,我这个做祖父的都狠不下心不管她,更何况初儿是她亲兄长?让二位劳心劳力,实在见笑了。”

  叶裳道,“国丈客气了!”

  苏风暖道,“在燕北时,国舅助我良多,这等事情,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希望许姐能悬崖勒马,否则这样下去,被人利用,不止于国丈府不利,于容安王府,甚至是朝局,都可能不利。”

  国丈是浸淫政权大半辈子,自然也想到了此事若是不查,真被扩大的后果。他看着苏风暖,他以前听信传言,被她故意伪装出的乡野丫头模样也骗了,觉得她连自己孙女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如今却知道,他孙女怕是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到头来,还需要她相助。这滋味不太好。

  他只能道,“这一次,即便将她救好,我也决定对她不能再姑息了,待她解了毒后,便派府卫将她送去许家的族里。让族里的长辈好好地调教规矩她。”

  苏风暖是知晓大家族里对女儿家管教十分严苛的,国丈府的规矩就已经十分严苛了,更何况许氏家族?据是在千里之外,一个没落的家族,族规严苛,不准族中子弟入世,但当年国丈有入世之心,便带着妹妹出来自立门庭,脱离许氏家族,后来,他入朝为官,妹妹嫁入皇宫,之后他女儿也嫁入了皇宫,许氏家族因为国丈府,旁支庶枝很多脱离家族,才渐渐繁茂起来。

第九十四章 将计就计

  国丈陪着叶裳和苏风暖坐了半个时辰,许云初的近身侍卫浮影出来禀告,密室门开了。

  国丈立即站起身问,“如何?”

  浮影摇摇头,“密室门刚开,属下也不知是何情形。”

  国丈道,“快去看。”

  浮影点头,回身又进了里面。

  苏风暖和叶裳坐在外面,听着里面传出动静,不多时,秋华爹娘从里面先走了出来,二人皆是一脸疲惫,苏风暖站起身,走上前,急问,“两位师叔,你们可还好?”

  秋华爹娘点了点头。

  国丈连忙拱手,“两位快请坐。”话落,喊来近身侍候之人,吩咐看茶。

  秋华爹娘坐下后,看了国丈一眼,对叶裳和苏风暖道,“我们倒还好,只是国舅折了半数功力,怕是要休养几个月了。不过幸好救治得及时,许姐的恨春风之毒解了。”

  这时,许云初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苍白,由浮影扶着走到秋华爹娘面前,对二人深深一礼,“多谢两位前辈不辞辛苦救了我妹妹,云初感激不尽。”

  秋华爹娘同时摆手,“国舅无须客气了。”

  许云初站起身,看向苏风暖和叶裳,揉揉眉心,“如今她还昏迷着,我对她下了迷药,才趁机解了她身上的恨春风。但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揪出幕后黑手。”

  苏风暖点头。

  国丈怒道,“这样的不孝女,将她即刻逐出家门,送去许家族里,做个族中养女,待她重新改过,再给她择个人家嫁了好了。我们国丈府没有这样的女儿。”

  许云初看着国丈道,“爷爷,即便将她逐出家门,也要将谁给她恨春风之事查出来。早先在解毒之时,两位前辈对她以催心术盘问,也没盘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安国公和永康侯满门抄斩她出府去接沈芝兰和陈芝苒那日,一个黑衣人给她的。”话落,她看了叶裳一眼,“如我们猜测,是为了叶世子,被人利用了。”

  叶裳闻言面无表情。

  国丈怒哼一声,“自甘下贱。”

  许云初揉揉眉心道,“我妹妹也是略懂医术,她体内没有了恨春风,醒来后自然会察觉……”

  秋华娘道,“我这里有一种药,服用后,与中了恨春风会出现略微相似的症状,你妹妹医术浅薄,也许可以蒙蔽过她。让她还以为恨春风在她体内。以她为引,查出幕后之人。”

  许云初闻言道,“前辈,当真有这种药?”

  秋华娘道,“有。”

  秋华爹哼了一声,“就是让一个女子容颜变美的药,她手里有一大堆呢。”

  秋华娘笑着,“就是让人服用后,使其变美,魅惑人心智,此药不能长期服用,但可以服用一次两次无碍。我在给她解毒之时,她体内毒素已经濒临第二阶段了,正好服用此药,她这时的脉象,也与寻常人无异,就算被人见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许云初道,“可是第二段手腕会长出凤尾花,这个……”

  秋华娘道,“这个简单,我稍后便以入药的针法,为她刻上一朵凤尾花,看起来像从体内长出来的一般。”

  许云初闻言道,“这样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话落,她看向苏风暖和叶裳,“你们以为呢?”

  叶裳没话。

  苏风暖看了叶裳一眼,点头应承,“这个办法好,就依照师叔所言!我们总要揪出幕后黑手。”话落,她看向叶裳,“若是这样,就不能再关着许姐了,她四处走动时,遇到你,就配合一下。”

  叶裳嫌恶地撇开脸。

  苏风暖对许云初道,“就这样定了!”

  许云初看向国丈,国丈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意见地点了点头。许云初对秋华爹娘道,“只能再劳烦前辈了。”

  秋华娘又走进密室,为昏迷未醒的许灵依喂了药,施了针,她手腕果真长出了一朵凤尾花,十分漂亮。

  期间,苏风暖跟着秋华娘进去看了许灵依一眼,她安静地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着这个女子,太过偏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她的哥哥为了她做了如此之多,背地里背负了如此之多,有这样的哥哥,她何其幸运,但却不晓得珍惜,若是不悔悟,早晚要磨没了兄妹情。

  出了密室,秋华爹娘起身告辞,因为二人不是正大光明进的国丈府,所以,施展功力,跳墙离开,回了容安王府。

  叶裳和苏风暖也起身告辞,苏风暖对许云初道,“你先歇着,其余的事情便不急了,等你歇息两日,我们再议。”

  许云初点点头,送二人出府。

  叶裳摆手制止了,随意地道,“国舅不必客气强撑着送了,我们之间,如今也不算是外人。”

  许云初闻言作罢,吩咐管家送二人出去。

  叶裳和苏风暖离开后,国丈对许云初道,“这苏姐确实不错,知礼守礼,哪里是不通事务的乡野丫头,我如今看她,分明是个大家闺秀做派。”

  许云初失笑,“她身上有伤,没有以前活泼了,沉静下来,是如爷爷所,有了大家闺秀做派。”话落,道,“叶世子如今对她紧张得很,令人羡慕。”

  国丈叹了口气,“你妹妹啊,早些年,让她养在你娘身边,是个错误。我当初便真该如你一般,也将她接到我身边教导。如今什么也晚了。她的偏激执拗,对自己心狠,都随了你娘。害人害己。”

  许云初道,“稍后将她送回去,我会派人时刻盯着,将计就计,揪出母后之人。”

  国丈点头,心疼地对许云初,“你折损了半数功力,看起来也被折腾的不成人形了,快歇着!她的毒既然解了,以后再做出什么,你也不必顾念兄长之情了,也算是对得起她。”

  许云初沉痛地点了点头。

  叶裳和苏风暖回到容安王府,秋华爹娘累坏了,去了叶昔的院子歇下了。二人也未再去打扰他们,便回了主院。

  进了房间后,苏风暖对叶裳问,“你查荣华街以北,最近几日,可查出谁家府邸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叶裳摇头,“京城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惊起飞花落叶,一点点查下去,不宜操之过急,再过几日,应该就有收获了。”

  苏风暖点点头,见他眉心一直拧着,便伸手轻轻地帮他揉按眉心。

  叶裳任由她揉按了片刻,握住她的手,“昨日到今日,你都没去户部,不在我身边,我处理着户部公,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苏风暖笑吟吟地,“明日我还陪你去户部。”

  叶裳“嗯”了一声。

  第二日,叶裳上早朝,苏风暖早早醒来后,去看了秋华爹娘,秋华娘对苏风暖道,“本来我与你紫风师叔想的是在京城多待两日,但今早醒来,我们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即刻启程离京,我要回去好好地翻翻医书古籍,看看你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的身体总归是大事儿,不能马虎。若是经脉一直这样冻结,于子嗣怕是有害。”

  苏风暖点头,“那就劳烦两位师叔了,你们刚来京城,便匆匆离开,我也未曾好好款待两位,要不然,你们今日歇一日,明日再离京?”

  秋华爹道,“我们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有什么好款待的?京城这等污秽之地,早离开早好。”

  叶昔这时开口,“那明年师妹大婚呢?师叔嫌弃京城污秽,不来了?”

  秋华爹哼了一声。

  秋华娘笑着,“自然要来!”

  苏风暖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师叔便趁早启程!我的大婚之期定在明年的五月二十日。”

  秋华娘拍拍她的手,“一定来。”

  秋华爹娘都是随心所欲的性情,走就走,片刻不耽搁,很快就出了容安王府,出了京城。

  苏风暖在二人走后,由千寒护送,驱车去了户部。

  她刚迈进叶裳的办公之地,便听到外面有人来禀告,“世子,泉子公公来传话,皇上请苏姐火速入宫一趟。”

  叶裳凝眉,放下手中的户部公,对苏风暖,“我陪你去。”

  苏风暖想着她去丞相府叶裳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入宫了?于是点点头,重新裹了披风,抱了手炉,与叶裳一起,出了户部。

  泉子正在门口等着,见到二人一起出来,愣了一下,但很快想起叶世子处处看顾着苏姐十分紧张她之事来,收起了面色表情,连忙,“苏姐,快,皇上急诏。”

  苏风暖点头,想着看来是出了大事儿了,不找叶裳却找她,看来这件事儿事关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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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送回苏府

  苏风暖和叶裳进了皇宫,来到皇帝经常召见苏风暖的临近御书房的那处暖阁。

  皇帝面色奇差,见叶裳陪着苏风暖前来,也没什么,将桌案上放着的一纸信函递给了苏风暖,对她沉声道,“你自己看。”

  苏风暖伸手接过,一看之下,只见上面写着:“苏大将军回京途中于沛城遇大批不明黑衣人设伏,幸轻武卫将其救下,但大将军深受重伤,性命垂危,当地无医者可救。”

  她面色刷地一白。

  叶裳伸手将信函夺过来,看了一眼,当机立断对苏风暖,“即刻给玉灵师叔传信,让她从京城离开后,即刻赶往沛城,你先别急,奏报里伯父是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当地医者救不得,但没无人不能救。两位师叔骑快马,日夜兼程,兴许来得及赶到沛城。”

  苏风暖勉强镇定地,“只能如此了。”话落,她转身冲出了暖阁,对守在门口的千寒低声交代了几句话,千寒立即飞奔出了皇宫,回了容安王府。

  容安王府内,叶昔得到千寒传回的消息,即刻书信一份,飞鹰传书,去追秋华爹娘传信。

  沛城距离京城千里,骑日行八百里快马的话,也要一日,他心想但望能赶得及。

  秋华爹娘毕竟刚走出京城不远,飞鹰很快就追上了二人,二人收到叶昔的传信后,面色也露出焦急之色,当即骑快马,奔往沛城。

  苏风暖在千寒飞奔离开后,又回了暖阁。

  叶裳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伯父一定会没事儿的。”

  苏风暖抿唇点了点头。

  皇帝看着二人道,“大将军回朝,轻装简行,没想到遇到如此之事,竟然有人敢对他下黑手。其罪当诛。苏丫头,你放心,朕已经让轻武卫查了。”

  苏风暖看着皇帝,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裳也跟着沉默。

  皇帝见二人都不言语,道,“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话落,又对苏风暖道,“先瞒着你娘,她若是知晓,一定受不了。”

  苏风暖看着皇帝,半晌后道,“皇上的轻武卫怎么恰巧在沛城?”

  皇帝闻言道,“朕一直在查湘郡王之事,暗中派了轻武卫去查沛城的茶庄,却恰巧被轻武卫遇到了这样的事儿,救下了苏大将军。但望大将军能挺得住。”

  苏风暖点了点头。

  皇帝对叶裳道,“朕准你半日假,今日不必再回户部了,回府陪着苏丫头!”

  叶裳还未应答,苏风暖摇头道,“不必。”话落,道,“我父亲一定会没事儿的,战场多凶险,他都活下来了,更何况如今的区区暗杀迫害?他也定然会安然无事。”

  皇帝点头,“那好,你们回户部。”

  苏风暖与叶裳出了皇宫暖阁。

  皇帝在二人走后,揉揉眉心,对泉子叹了口气,“北周议和,外忧虽然解了,但这内患猛如虎啊!如今竟然要下杀手暗害了朕的苏大将军。真是狼子野心……”

  泉子压低声音道,“皇上,您这北周也议和了,苏大将军除了得罪北周外,还得罪了何人?要治苏大将军于死地?”

  皇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澈回朝后,朕早先答应要封他为武侯,但那时是北周兴兵西境,他大获全胜后,朕等他回京论功封赏。可是如今,苏澈兴兵西境,攻打北周,连夺数城,这功劳更大。朕还没想好在武侯之上要对他如何封赏,可是他却先一步对朕递了折子,要辞官卸甲。朕也就将此事搁置了。”

  泉子道,“也就是,是有人不想让苏府太过荣华了?”

  皇帝点头,“否则朕也想不出有人为何要杀苏澈。”

  泉子声,“累累功勋,封个异姓王也无不可。若是封了异姓王,苏府就真正荣华了。”

  皇帝摇头叹息道,“燕北苏家镇守北境,世代被封燕北王。苏澈虽然脱离燕北苏家,但经过北周入侵燕北一事后,燕北苏家和京城苏家已经又是一家了。一门出两个异姓王,不是什么好事儿,荣华太过,朕怕毁了苏家。”

  泉子道,“皇上得极是,索性苏大将军要辞官,不若皇上就依了他的意思,反正苏家三兄弟都被皇上重用,两位守着边境,一位如今还在东境牵制湘郡王,自从苏三公子去了东境后,东境一直没传回什么动静,十分安静。”

  皇帝道,“此事先不做想了,苏澈真正没事儿再考量不迟。”

  泉子点点头。

  苏风暖出了皇宫后,一直沉默着,面色黯淡。

  叶裳对她低声,“你是否在想,若是你还有一身功力在,身子骨没有这么弱,便不必传信给玉灵师叔去救伯父了,你自己就可以骑快马赶去沛城了。”

  苏风暖摇头,“不是,我是怪自己没想到有人要对父亲动手,若是父亲出事儿,我真不敢想象母亲会如何?怕是也会随了父亲而去。”

  叶裳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没有谁会面面俱到,什么事情都想个万全。伯父回京,轻装简行,早先我也没有料到。”

  苏风暖道,“父亲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他得胜回朝太过张扬,想轻装简行低调回京。可是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回京。”

  叶裳道,“关键还是朝局,朝局不清,天下难已久安。”

  苏风暖又沉默片刻,忽然道,“叶裳,我与你一件事儿。”

  “嗯?”叶裳低头瞅着她。

  苏风暖对他道,“玉灵师叔来到容安王府后,先给我把了脉,发现我脉象一直冻凝着,伤势没半丝复原长进。我竟然一直忽略了,没为自己把脉,没发现此事。”

  叶裳面色微变,“怎么会这样?”

  苏风暖摇头,“我也不知。”话落,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她伸手摸摸她眉心,轻声问,“叶裳,你这些日子,日日看顾着我,累不累?”

  叶裳摇头,“不累。”

  苏风暖对他道,“可是我累。”

  叶裳看着她,“你想什么?”

  苏风暖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平静地,“被你日夜看着,我十分不习惯,我试着让自己习惯,想让你安心,让你放心,让你宽心,勉强自己顺着你的心意,乖觉地什么事情也不做,不独自出行,尽量不让自己劳心劳力,却发现越来越心累。”

  叶裳抿唇,“你的意思是,不想与我在一起了?”

  苏风暖摇头,“我怎么会不想与你在一起呢?你是我多年来的执念,但你能这样时时刻刻看顾着我一辈子吗?也许你能,可是我呢?我能做得到吗?没有任何自由,完全依附于你。你我伤势好些,如正常人一般了,便不会再限制我,可是如今我经脉被冻结,伤势半丝不见好,也许以后,都会这样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让你看顾下去,是不是?”

  叶裳沉默,不言语。

  苏风暖睁开眼睛,看着他,轻轻描绘他眉目轮廓,“叶裳,其实你也是很累的?不要跟我不累。你代天子督管户部,户部本来就是个烂摊子,又恰逢大雪,各地受灾,你每日忙到深夜,早起又赶着去上朝,每日还要分心思盯着我。怎么可能不累?不要骗我了。”

  叶裳看着她,“可是你让我放手,不管你的话,我如何能放心你?”

  苏风暖对他,“我早已经让师兄传信,会从望帝山调派两名师兄弟暗中保护我,碧轩阁应该也得到了消息,长老们想必也会派人进京,你又把千寒给了我。你放心,我只不过不想日夜被你亲自盯着而已,你累我也累,我但分有什么动向,有千寒在,你总会知晓,我不会有事儿的。”话落,她道,“我想回苏府。”

  叶裳揉揉眉心,道,“让我想想。”

  苏风暖点头,不再多言。

  马车回到户部,叶裳先下了马车,对千寒吩咐,“将她送回苏府!你以后仔细保护着,但有要事,及时回禀我。”

  千寒应是。

  叶裳没再与苏风暖话,缓步进了户部。

  苏风暖坐在马车里,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户部,身影被冬日里的寒风吹得萧索寒峭,她想着,叶裳怕是伤心了。

  她一身功力尽废后,他唯一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好她,可是偏偏她不想要这种保护。

  她很想追进去,但手扶着车辕,却怎么也迈不出腿。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若非刚知晓了她经脉冻凝,可能一辈子也恢复不了武功,还未曾接受舒缓,便听闻了父亲出事儿,她是真的受不住了。

  多少年,她从未做过徒长着一双眼睛和耳朵,却看不见听不到周遭事物的瞎子。她被叶裳看顾在容安王府,看顾在户部,她感觉自己像是折了翅膀,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哪怕没了武功,她骨子里还是以前的那个苏风暖,做不了被叶裳养在笼子里的鸟。哪怕情深似海,为他失去性命,哪怕一身武功尽废,但也做不到像如今这副样子,被他保护得密不透风。

  无风透进来是不错,但她也不能呼吸了。

第九十六章 不是吵架

  人若是不能呼吸,如花不给浇水一般,是会死掉枯萎的!

  苏风暖挑着帘幕看着叶裳身影消失在户部内院高墙,她慢慢地落下了帘幕,对千寒轻声,“去将我放在户部内的嫁衣布料取来,我带回苏府。 ”

  千寒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苏风暖坐在车中,想着她以前与叶裳聚少离多,每一年只来京那么一两次,每次短短停留几日,赖着他的床,赖着他的人,可是那也只是几日而已,如今若是让她这样日日赖着他,她终究不能习惯。

  她不知道,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会不会如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生活在高墙之内,绣绣花,养养草,做做针线活,再想些女儿家的春梦情丝,了了过一生。

  叶裳不会厌烦她,但她会厌烦这样的自己。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度,从到大,她终究不会是个把一生彻彻底底地交付给别人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叶裳,她也做不到让自己耳目闭塞,手脚束缚,心被丝网缠住,做个称心如意的木头人。

  今日,父亲遭人暗杀重伤,她那一刻真如叶裳所,恨不得飞奔去沛城,可是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骑不了快马,赶不到沛城。

  一身武功救了叶裳性命,她不悔,是自己求仁得仁的结果。只是她受不住没有武功的自己,依赖成性,到头来,连脑袋也不灵活了。耳目塞听,长久下去,自己就把自己困死了。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身子全部重量都靠在车壁上,离开了叶裳的怀抱,车中即便有火炉,她还是感觉到了透骨的冷意,一直冷到了心脉里,那里,本就结了冰,渐渐地冰层结得越来越厚,成了望帝山那处冰窟,冻得化不开。

  不多时,千寒取来布匹,用锦缎包着,看着帘幕已经落下,他轻声,“姑娘,取来了。”

  苏风暖懒懒抬手,挑开帘幕,,“放进来。”

  千寒应了一声是,将布匹顺着苏风暖打开的帘幕,放入了车中。

  马车离开了户部,前往苏府。

  苏夫人正在府中摆弄花草,听闻苏风暖回府了,愣了一下,问,“每天这个时候,她不是去户部吗?怎么回府了?”

  管家摇头,“姐带回了嫁衣绣布,估摸着是有地方不会绣,回来找夫人您了。”

  苏夫人笑起来,“兴许是为了这件事儿。”话落,她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出了房门。

  苏风暖来到正院,见到面色带笑的苏夫人,想到他爹被害重伤性命垂危,她娘还这样年轻,如娇花一朵,若是父亲出事儿,她深爱父亲,一准随了他去,心便有些难受。但面上不表现出来,笑着,“娘,我又不是客人,哪里用得您出门来迎我?”

  苏夫人笑骂,“臭丫头,你哪里不是客人了?我问你,你从到大,哪一次回家不是把家里当客栈?多少年了,你总共住了几日?”

  苏风暖笑着,“我也想起来这件事儿了,这不搬回府里住了吗?”

  苏夫人玩笑归玩笑,但没想到苏风暖出这样一句话来,立即问,“怎么了?你在容安王府住得好好的?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又搬回府里来住了?裳放你回来?”

  苏风暖听她提到叶裳,了个“放”字,她暗暗叹了口气,道,“嗯,放了我回来。”

  苏夫人面上笑意顿收,担心地问,“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苏风暖见苏风暖一脸紧张,失笑,摇头,“没有。”

  苏夫人看着她,还真不像是吵架,不过又想到这孩子素来有主意,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别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儿家,可是骨子里铁血铮铮地随了燕北苏家人的性子,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不想被人知道时,谁也探查不出来。

  她凝重道,“进屋里,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准糊弄娘,您都议亲定了六礼的日子了。大婚之期也定了,可开不得玩笑,胡闹不得。”

  苏风暖进了屋,解了披风,身子懒歪歪地躺去了热炕头,才觉得暖和了些。

  苏夫人坐在炕边看着她。

  苏风暖斟酌了一下言辞,对她问,“娘,您与爹大婚多年,生了我们兄妹四人,是什么事情都听我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