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车回到苏府,苏风暖下了马车,去了苏夫人的正院。

  苏夫人见她回来了,对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风暖道,“在城外五里亭等了孙公子两盏茶,回城时在街上又遇到了国丈府姐,耽搁了片刻。”

  苏夫人立即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完好,才问,“国丈府姐没难为你?”

  苏风暖顿时笑了,伸手挽住她胳膊,笑着,“娘,您女儿就算没武功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您怎么就不担心那许姐被我欺负?”

  苏夫人拍拍她的手,道,“许姐在京中一众姐中,素来高人一等,仗着国丈府和两宫的势,颇不将人看在眼里。数月前,在中秋宫宴上,你与她对弈,虽然最后没论出个输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伤了她颜面,这一次她遇到你,怎么会轻易饶你?”

  苏风暖道,“是没轻易饶我,胡诌了些我不爱听的话,当即甩了她回来了。”

  苏夫人闻言道,“同是一母同胞,她与国丈府的国舅差别怎么这么大?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偏偏想不开,真是让人惋惜。”

  苏风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苏夫人对她,“你快去歇着,刚刚裳传来话,晚上他与国舅一起来府里用晚膳。”

  苏风暖想着叶裳和许云初一起来,看来他们联手查京城府邸查出些眉目了,她点点头,走了一圈,确实有些累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傍晚十分,叶裳与许云初一起来了苏府。

  苏夫人在会客厅里备了晚膳,见到许云初后,苏夫人讶异地问,“我是听你病了,未曾想到这般严重,可看了太医?”话落,她偏头看了苏风暖一眼,“这里也没有外人,若不然让暖儿帮你看看诊?”

  许云初想着关于给许灵依解恨春风之事,苏风暖显然连苏夫人也没告诉,他微笑地摇头,“只是与人动了武,受了些内伤罢了,太医已经看过了,无碍的伯母。”

  苏夫人闻言道,“我看着你这孩子是个温和老实的,怎么也喜欢与人动武呢?动武伤身,以后还是要少动武才是。”

  许云初笑着点头,“伯母得极是。”

  苏夫人招呼二人入席用膳。

  吃过晚饭后,苏夫人知道他们二人一起来,想必是找苏风暖有话,便出了会客厅。

  苏夫人离开后,许云初对苏风暖歉然地道,“我听闻妹妹今日在街上拦阻姑娘,了些不堪的话……”

  苏风暖抬手,打断他的话,笑着,“也没什么,事一桩,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苏姐是苏姐,你是你。”

  许云初闻言住了嘴。

  苏风暖见叶裳听闻许云初提起许灵依,脸色不好,她好笑地,“我即便没了武功,许姐在我面前也占不到便宜。”话落,她想起许灵依的模样,对叶裳叹了口气,“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许姐,实在是想让人想敬而远之,你若是不喜他,也不必理会什么借由假恨春风与她虚与委蛇了。我一刻都待不下去,没道理为了查幕后黑手难为你。”

  叶裳闻言挑了一下眉,轻哼道,“我本来也没想为了查幕后黑手与她虚与委蛇,本世子不惯做这等事情。”

  苏风暖顿时无语,原来他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白这一番废话了。

  许云初见二人这般谈论许灵依,虽然没面子,但自己的妹妹确实一言难尽,连他提起来都觉得难以启齿。他揉揉眉心,开始正事,“我查荣华街以南,王大学士府、丞相府、苏府、六部尚书府等一众府宅,到今日都查过来了。连普通寻常百姓的府宅也未放过,都仔细筛选了一遍。”

  苏风暖看着他,“可有收获?”

  许云初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递给苏风暖看,“林家入京后接触的人,太子未中无伤花前接触的人,月贵妃生前可能接触过的人,更甚至安国公、景阳侯生前有过不同寻常来往的人,都在这份名单上。”

  苏风暖接过名单,凝眉细看。

  叶裳距离苏风暖近,偏头与她一起看,片刻后,他眸光微微地眯了眯。

  苏风暖看了片刻后,忽然笑道,“这可有意思了,纵横交错,看着没关心的两个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着有关系挨得近的两个人,偏偏来往不多。”

  叶裳从怀中也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她,“你再看这一份。”

  苏风暖伸手接过叶裳递给她的名单,同样看了片刻,忽然露出惊讶之色,须臾,也眯起了眸子,将名单递给了许云初。

  许云初过目之后,眉心拢起一层云雾,也眯了眯眼睛。

  两份名单摆在一处,千丝万缕的联系中,指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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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以静待动

  晋王府一直是南齐京城里极其尊贵的一处府宅,晋王与先皇和容安王的父亲都是亲兄弟,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叶裳论亲疏辈分来,要管他叫一声叔公。

  自从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叶裳年幼失孤,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容安王府,颇得晋王照拂。南齐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晋王对叶裳是真的好,虽然见面吹胡子瞪眼,但这么多年,私下里没少照拂他。更是都知道,以晋王为首的宗室向心力一直心向叶裳。

  无论是许云初,还是苏风暖,以及叶裳自己,都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两份名单上。

  叶裳和许云初两个人一个查荣华街以北,一个查荣华街以南,两份名单相关人员经过千丝万缕的联系核对后,拧成一股线,这股线齐齐地指向晋王府和晋王。

  三人看着并排放在桌案上的两份名单,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从北周侵犯西境,到苏大将军临危受命前往西境抗敌,再到苏风暖重伤楚含大败北周回京,叶裳于灵云镇东湖画舫遭人刺杀沉湖,牵扯东宫,太子前往灵云镇,中了无伤花,叶裳破玉贵妃一案,牵出两大旧案,燕北告急,河间驿站被屠,秋风山被血洗,西境兴兵等等。

  他们都知道,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动**,阴暗筹谋。

  可是这中间竟然忽视了两桩十分要紧的事儿,一个是晋王奉命前往灵云镇查案,一个是叶裳在晋王府中毒……

  即便三人遍数了京城身居高位,心思缜密,有谋略之人,包括国丈、丞相、王大学士、六部尚书等等,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晋王。

  若非是许云初和叶裳联手深查数日,以二人的本事,两双手覆盖京都,将南齐京城的南北城翻了个翻,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晋王身上。

  苏风暖想到那一日,师兄离开容安王府后,晋王便派人急急地喊走了叶裳,只她一人守着风美人,后来,千寒惨白着脸回府找她叶裳在晋王府内中了毒,她离府前往晋王府,发现叶裳中的是天下剧毒榜上排名前十的半步死。

  半步死,顾名思义,离阎王殿的门槛前只差半步,沾之即发,毒入心脉即死。

  她三哥有千年雪莲,千寒在找她三哥取千年雪莲的途中遭遇人截杀,后来,她质问叶裳时,叶裳对她了一番话,她至今依旧记得。

  他,“晋王这些年,表面对我嫌弃,实则相护,我虽然明面气他,但对他自然也有着对长者的敬重。他有急事儿找我,我自然要去。背后之人也将这个算准了。到了晋王府后,明知那茶有毒,且是剧毒,若是想要入虎穴,得虎子,这毒我也是要喝的,否则如何能入套查案?将计就计?”

  她当时本有些疑惑,冯盛皇上咳血,私下知会了晋王,晋王情急大骇之下找了叶裳,虽然合情理,但未免太巧了像精心布置好的一样。但因为背后之人确实谋算得厉害,与一把年纪看起来对叶裳惯会吹胡子瞪眼的晋王实在相差甚远,她也就随着他这一番话打消了。

  更甚至,谁杀人会在自己的府邸里明目张胆地杀人?更何况是叶裳这样被皇上护着的人?容安王府都能进入大批黑衣人,晋王府进入黑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后来,晋王大肆彻查府中追查凶手的同时,叶裳请旨查案,一时间掀翻了京中的天,于重重疑团中揪出了月贵妃。干脆地破了月贵妃一案。

  当时揪出了皇上的大内总管冯盛,那时候得到的结论是冯盛本是晋王送给皇上的人,最后被月贵妃收买倒戈,于晋王府陷害叶裳,也是月贵妃指使。等等事情,都是出自月贵妃手笔。那一时间京城内外出现的一系列的密谋刺杀案都找到了源头。月贵妃被她一剑杀死,皇上焚烧了月贵妃宫,自此结案。

  冯盛一死,叶裳曾经在晋王府的毒杀案也就没人再提了,甚至忘了。

  从恨春风往回追溯,追溯到阎王渡、无伤花,甚至都没想起半步死。

  这些年,晋王是真真切切地对叶裳表面冷脸实则相护,谁能想得到串在这一条线上的埋藏的最深的幕后黑手,竟然直指晋王。

  这些事情若都有他的手笔的话,那么,他是真想叶裳死。

  若非她相救,叶裳死一百次也有了。

  三人沉默了足足有盏茶时间,许云初才缓缓开口,对叶裳问,“怎么办?”

  叶裳面色浅淡,闻言问,“什么怎么办?”

  许云初看着他,“月贵妃一案结了,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战死一案以及四年前岭山瘟疫一案也结了。如今,我们背后查的这些线索,做不得足够的证据,也只是能够推测找出这个人而已。我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裳摇头,“不怎么办。”

  许云初闻言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琢磨片刻,道,“我不太明白,若是晋王,他为了什么?江山皇位?他已经老了,还争什么?他的孙子刘焱,稚嫩纯真得很。教导出这样的孙子,晋王这个幕后黑手,也实在让人想不透。”

  许云初道,“但凡有所为,必有原因。我与叶世子几乎翻遍了京城,既然是指向晋王,就不得不相信我们查得的结果。若非隐藏得深,谋算得深,又怎么会从这么多大案里摘出去,月贵妃死,安国公、景阳侯两府牵扯多少人都掉了脑袋,而他不沾染一丝半丝鲜血?至今让我们都难以置信?”

  苏风暖叹了口气,道,“这两份名单,只能是挖出的线索,千丝万缕联系到了晋王,但做不得证据。更何况,随着月贵妃死,冯盛死,太子如今失忆,该断的都断了。我们如今确实不能将他怎么办。”

  许云初点头,“既然如此,那……”

  叶裳这时伸手叩了叩桌面,开口截住许云初的话,对他道,“还是以荣华街为界,你派人密切盯着荣华街以南,我派人密切盯着荣华街以北。”话落,他伸手点了名单上几个人名,“盯好这几个人。”

  许云初低头瞅了一眼,“那晋王府呢?”

  叶裳摇头,“晋王府以前如何,如今还继续让他如何。”

  许云初看着他,“你是不想打草惊蛇?”

  叶裳吐出一个字,“等。”

  许云初了然,今年南齐京城内外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若背后真是晋王所谓,那么,如今叶裳好好的,他总会再次动手,这是以静待动。

  苏风暖想起驰在晋王府的学堂,对叶裳道,“明日我想去一趟晋王府的学堂看看驰。从将他带回京后,便送去晋王府的学堂了,将近半年之久了,我再没见过那孩子。”

  叶裳点头,“明日让千寒送你去。”话落,嘱咐,“不过你不能让千寒离开你半步。”

  苏风暖见他没反对,对她露出笑意,“我知道了!我赶都赶不走他,不必你嘱咐。”

  叶裳看着她愉悦的笑容,想着这样便高兴了,可真是好哄,原来让一个人开心,是很简单的事儿。他想起从回京后她住在容安王府,被他每日盯着照看,即便照看得再仔细,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那些日子,也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许云初对苏风暖道,“关于江湖,姑娘可查出一二?”

  苏风暖想起凤老爷子传信林客出身望帝山,是望帝山的弃子,此时她还未查清楚,更何况事关望帝山,她不好。便摇摇头,对许云初道,“恰逢大雪,消息不太便利,我送出去的书信怕是要再过几日才能得到回复。”

  许云初不疑有他,点头,“这一场大雪确实下得大,据有些地方飞鸟难度。”

  叶裳站起身,对许云初道,“天色晚了,走!”

  许云初点点头,也站起身,对苏风暖道,“姑娘的伤势看起来没什么起色,可能与劳心太过,忧思伤神有关。定要好生将养,不得大意才是。”

  “我晓得。”苏风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许云初道,“这是疗伤内功的药,答谢你前些日子送了那么多好药给我。”

  许云初看了叶裳一眼,见他没什么不悦之色,笑着,“多谢姑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离开后,苏风暖回了苏夫人的住处。

  苏夫人见她回来,笑着问,“裳和国舅走了?”

  苏风暖点头,对苏夫人问,“娘,您觉得晋王这个人,怎么样?”

  苏夫人一怔,“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苏风暖道,“我回京也有数日了,想驰了,明日去晋王府学堂看看驰。晋王总归是长辈,我去晋王府学堂看驰,是否要先拜见他一番?想问问您的意思。”

  苏夫人闻言点头,“是该先去拜见晋王。”

第一百零四章 寒冰源头

  提起晋王,苏夫人便将晋王喜好什么,惯常作息,什么时间去拜访合适,等等交代了一番。

  苏风暖没想到询问苏夫人一句,便从她嘴里听出了一大堆关于晋王的事儿,从喜好到日常等等,事无巨细。她听罢,好笑地问,“娘,您怎么对晋王知道得这么多?”

  苏夫人闻言笑道,“裳没有别的长辈,多年来深得晋王疼护,你总归要嫁入容安王府,将来你们大婚后,除了要进宫去谢皇恩侍奉早茶,宗室一干人等,也要去拜一拜。虽然裳的身份摆在那里,是容安王府世子,将来要继承容安王爵位,不必全拜过来,或者很多人可以免了,但独独晋王不能免。你总要过晋王府去为晋王敬一杯茶。”

  苏风暖眨眨眼睛,“所以?”

  苏夫人笑着,“所以,从你和裳的婚事儿定下后,我便着人私下询问打听了这些事儿。虽然外面传言你没规矩是个乡野丫头被我宠惯坏了没礼数,但这给长辈孝敬之事,断然不能不敬和没礼数。”

  苏风暖笑了笑,“娘,您考虑得可真周全啊!”

  苏夫人摸摸她的脑袋,“娘就你一个女儿,你不耐烦去做这些事儿,娘都替你做了,你知道就好了。明日你去晋王府先拜见晋王一番也好,宗室一干人等都以晋王为首,晋王这些年对裳极好,以后他也是你的长辈,要多亲近一番。尤其裳很敬重晋王。”

  苏风暖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晋王与湘郡王何等相似?湘郡王在东境,人人好,天下传遍。而晋王在京城对叶裳身上,人人提起来,也都好。连她娘都这样。

  “你怎么脸色不大对劲?”苏夫人看着她,“一起与人来往待客之道以及将来大婚的事儿,你每次都是这副神色。”话落,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是不太赞同?觉得六礼定的太赶了?大婚之期定得太早了?”

  苏风暖摇头,笑着,“没有,六礼的日子是叶裳定的,我也是同意了的。半年时间呢,没觉得太赶。”话落,道,“我是琢磨着明日过府,给晋王带什么东西好。”

  苏夫人道,“将天香锦给晋王带去一盒。晋王也爱喝茶。”

  苏风暖顿时笑了,“娘,我当初从叶裳手里打劫十盒天香锦,是给您喝的,您这么手松,送了这个又送那个,为了礼数,还剩几盒了?”

  苏夫人笑着打了她一下,道,“原来你当初拿回十盒天香锦是从裳那里打劫的?”话落,她嗔了她一眼,“娘虽然爱喝茶,但好东西若是独享,也是失了味道。当初刚回京,给了冯公公一盒,后来在灵云寺,与灵风大师投缘,又送了灵风大师一盒,剩下的我喝了两盒,如今还剩六盒,你再拿去晋王府一盒,也还剩五盒呢。”

  苏风暖闻言抽了抽嘴角,想着她娘送了冯公公一盒,冯公公死了,送了灵风大师一盒,灵风大师也死了。如今这再送给晋王一盒……

  她面色有片刻古怪,忍不住好笑地,“娘,这茶啊,是叶裳孝敬您的,可不能随便送人的。有的人无福消受不起。”

  苏夫人顿时瞪眼,笑骂,“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听娘的,明日给晋王送去一盒。他多年来对裳颇为照顾,受得起一盒茶的。”

  苏风暖应承,“好,那我明日就带它去晋王府。”

  苏夫人见她答应了,又嘱咐了两句在晋王府不准失礼淘气的话,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了。

  苏风暖从正院出来,见夜空繁星满天,其中有一颗星最亮,将周遭的星辰都比了下去。她对身后的千寒问,“千寒,你觉得我明日带一盒天香锦前往晋王府拜见晋王,合适吗?”

  千寒垂首道,“晋王也是爱茶之人,应该十分喜欢天香锦。公子曾经在新茶出来时,送过去两盒。”

  苏风暖笑着道,“天香锦万金难求,新茶下来,很多人抢都抢不着,叶裳一次就送去两盒。可见对晋王真是十分敬重。”

  千寒低声,“王爷和王妃早逝,京城刘姓虽多,但很多人也不将世子看做是亲人,不会将一个遗孤稚子放在眼里,皇上护着世子,宗室子嗣们虽然不敢欺负,欺负不到世子,但都觉得他是煞星,王爷、王妃都死在了战场,十里荒芜,他却活了下来,都不与他亲近,孤立他。这么多年,晋王对世子确实照拂颇多,是世子少有的敬重之人。”

  苏风暖看向容安王府方向,夜色浓重,层层屋脊楼阁,她看不到那里的灯火,想着叶裳如今应该已经回到容安王府了。他素来惯会掩藏情绪,总喜欢在没人的时候舔舐伤口,这一夜,应该会想起晋王多年来待他的许多事儿?

  一个人对一个人好,好到蒙蔽他,蒙蔽所有人,心思该是深到何种地步?

  她感觉心里又冒出丝丝寒意,周身骤冷,她打住思绪,立即伸手给自己把脉,惊异地发现,冰层似乎又厚了些,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某一处像是有一个无底洞,那里埋了寒冰,正在丝丝往外蔓延寒气。

  寒气从无底洞里出来后,盘绕在经络处,渐渐地汇聚成冰,贴覆在了上面,冰住了经络。

  千寒感觉到苏风暖气息变化不对劲,当即上前,“姑娘,您怎么了?可有不适?”

  苏风暖没答话,闭着眼睛仔细地感知身体内的情形,随着她探知,她发现无底洞来自于她身体的本源之处,那里本来是存有她的本元之气,犹记得在望帝山给叶裳解热毒,她本来已经无可奈何要动用本元之气时,师兄及时出现,将她的本元之气打回了体内。后来,她重伤之下,本元之气封存,经脉受了重伤,师叔断定她要养个几年才能重新习武,可是如今,体内似乎没有了本元之气,本源之处变成了一个无敌洞,而这个无底洞相当于望帝山的千万年的冰窟,似乎有缘缘不断的寒冰之气从里面溢出。

  她感知半晌,发现,随着她心境平和,这无底洞又渐渐地收拢了,再没寒气溢出。可是经络上的冰层经过一番变化,还是加厚了。通体冰寒如至冰窟的感觉。

  “姑娘!”千寒见苏风暖不答话,她面上一片寒冰之色,周身溢出寒气,他靠近便觉得极冷,顿时紧张地又大声喊了两声。

  苏风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千寒紧张焦急的脸,轻声,“没事儿。”

  千寒看着她,“您身体……”

  苏风暖摇摇头,“可能还需要仔细地查查,才能知道我身体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千寒住了口。

  苏风暖踱步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她刚刚是因为想到晋王蒙蔽叶裳,心底便冒出丝丝寒意,也就是,她身体里的寒冰是受她心意主宰?

  她恍然记起,那一日,听闻父亲回京途中被人截杀重伤,性命垂危,她与叶裳从皇宫里出来,觉得自己不能再任由叶裳时刻看管照看了,决定与他坦白回苏府,在户部门口,看着他独自下车缓步走进户部,背影十分清寒落寞,心疼的无以复加。

  那时,她靠在车壁上,离开了叶裳的怀抱,车中即便有火炉,但她却感觉到了透骨的冷意,一直冷到了心脉,那里结了冰,冰层渐渐地结得越来越厚,成了望帝山那处冰窟,冻得化不开。

  她当时在想什么,是啊,因为极寒入骨的冷,她想到望帝山的冰窟,就如冰窟住在她的身体里。

  难道她经脉变化就是因为那时开始的?不是因为她睡醒一觉突然有的?因为她的心境?

  当时她受心情影响,以为是心里所想,但其实是心意主宰了身体?身体随着她心境而变化了?当初给叶裳解热毒,将热毒转移到冰窟里,反而最终将极致的冰寒之气随着她身体的本元之气封在了身体内?不知不觉被她心境影响,开启了本来封着的这扇冰寒的无底洞之门?

  若是靠心意主宰,那么她能不能让冰寒消失?

  她想着,便又停住脚步,试探着用心神去感应,发现,没有丝毫动静。

  “姑娘?”千寒不敢打扰她,但看着她的模样,又十分不放心。

  苏风暖感应半晌,一无所获,索性放弃,对千寒,“无碍,我似乎找到了我身体经络结冰的源头和原因。但一时还是不得其解,需要慢慢查看。别担心,没事儿。”

  千寒闻言立即喜道,“姑娘,您既然找到了源头和原因,是否明也许有办法解除?”

  苏风暖想着望帝山的万年寒窟洞,当时是叶裳身体积压了十一年的热毒和她、师兄、以及望帝山三位师祖、四位师叔、十几位师兄弟以及紫风师叔和玉灵师叔合力,寒窟洞最终成了水溶洞,望帝山的绝景。她身体若是真引入了寒窟洞的极致寒气,哪能轻易解除掉?

  但她不想让千寒紧张得承受不住连隐瞒也做不到跑去找叶裳,便道,“也许能找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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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入晋王府

  第二日,苏风暖清早起来,依照苏夫人的安排,派人往晋王府下了拜帖。

  晋王府很快就传回了话,晋王今日闲赋在家,在府中等着苏姐。

  苏风暖带了苏夫人让她送给晋王的一盒天香锦,由千寒驾车,出了府门,前往晋王府。

  来到晋王府,有管家已经等在门口,见苏风暖来到,连忙笑呵呵地上前,十分热情且恭敬,“苏姐来了?王爷正在暖阁里等着苏姐,王爷,每次苏姐进宫,皇上都会在暖阁里见苏姐,如今天气寒冷,暖阁里暖和,他也效仿皇上,不在会客厅见姐了,便不会冷到姐。”

  苏风暖笑着点头,“晋王对晚辈爱护,想得周到,多谢了。”

  管家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如今已经到了年关,各府都在筹备过年事宜,今日王爷本来喊了戏班子的人来府过戏目,但接到您的拜帖,就让那些人候着了,先见您。”

  苏风暖笑着点头。

  管家不再多言,领着她来到暖阁外,快走了进步,对里面禀告,“王爷,苏姐来了。”

  里面传出晋王的声音,“请她进来。”

  苏风暖看到候在报堂厅外几个人,三男两女,两个中年男子,一个中年女子,另外的一男一女都极其年轻,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男子秀气,女子容貌姣好。

  她打量着五人,五人也都抬眼向她看来,其中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女子看了苏风暖一眼,便垂下了头,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怕冲撞了她,其中那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都对她露出好奇和惊艳的表情,都睁大眼睛瞅着她。

  苏风暖想着这五个人应该是管家方才的戏班子的人。

  管家咳嗽了一声,挑开的门帘,“苏姐请!”

  苏风暖收回视线,点点头,迈进了门口。

  晋王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到她,顿时笑着,“苏姐,稀客啊!”

  苏风暖看着晋王,几个月不见,晋王还是与以前一样,十分精神,她对晋王意思地福了福身,笑着直来意,“我回京也有些日子了,想着好久没见我弟弟苏驰了,便过来看看他。前来晋王府学堂,入其门而不拜见晋王,太没礼数了。希望王爷莫怪我耽搁了您选戏目。”

  晋王哈哈大笑,对她摆手,“苏姐请坐!你不来拜见本王,本王也不会怪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的名气?在皇上面前,也是不顾忌礼数的。在我面前,也不必顾忌这些。”

  苏风暖笑着从袖中拿出那盒天香锦,上前一步,放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道,“名气归名气,礼数不足,还是一样被人诟病。听我来晋王府,我娘知晓您也是爱茶之人,特意让我给您带来了一盒天香锦。”

  晋王见了天香锦,也不推辞,笑着捋着胡须道,“苏夫人与本王是同道中人啊,天香锦千金难求,本王多谢了。”

  苏风暖坐下一旁的椅子上,笑着,“王爷不必客气,我娘您是长辈,多年来颇照顾叶裳,以后我与他大婚,也是要拿您当长辈侍奉的。”

  晋王闻言胡子翘了翘,头疼地,“那个臭子,对于你们的大婚之事,似乎太着急了。本王是觉得,他刚入朝,代天子督管户部,差事紧,肩头的担子重,你们年岁还,既然皇上已经赐婚,将你们的婚事儿下了圣旨,大婚之事就不急,等个一年半载,缓缓劲儿,再好好筹备一番,他偏偏不听本王的。”

  苏风暖笑着附和他的话,“可不是嘛,我也觉得着急仓促了些。”话落,她叹了口气道,“这也怪我,我一身武功尽失,他为了早些将我接去容安王府照顾我,才让日子赶的紧了些。”

  晋王大惊,“你一身武功尽失?”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半丝不剩,王爷是自己人,我才与您直白地了,若是外人,我只是受了重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晋王惊道,“为何武功尽失?”

  苏风暖云淡风轻地,“在燕北和西境打仗时,我受了两次重伤,一直没养好,后来,给叶裳解热毒迫在眉睫,一身武功就此废了。”

  晋王惊异道,“可还能恢复?”

  苏风暖叹了口气,“怕是一辈子也不能恢复了,如今我身子骨弱,叶裳才对我着紧了些。王爷您再见到他,就别怪他了。多年来,他敬重您这个分外维护他的长辈,也想听您的,但事不由人。他如今总觉得亏欠了我,心下愧疚,想早些将我娶过去,也免得期间发生些什么他照料不到我的事儿。”

  晋王闻言道,“怪不得呢。”话落,他仔细地看了苏风暖两眼,发现她果真与以前大为不同,面色隐约苍白,像是失血过多的久病之人,气息浊重,比寻常女子还要弱三分,这副病弱的样子,失了以前的三分英气和活泼之气,但却有了另外一种娇弱美,这种娇弱病弱,是让男人见了,会忍不住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疼的,叶裳急于娶她,也很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