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苏风暖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许灵依将陈芝苒弄去了国丈府当小姐养,既然当小姐养,戏子这等毕竟是下等身份的营生,许灵依身为国丈府的小姐,便不该让她沾染,更何况还不避讳地让人过府去教戏了。

  虽然说陈芝苒的身份如今不是什么小姐了,但这等让戏子的角住进国丈府小姐的闺阁之事,也是少有和不合规矩的。

  她想起了许灵依中的恨春风毒,如今许云初似乎还没查到来源,是否与秀春班的人有关?

  毕竟秀春班常年在京城吃京城这碗饭,各大府邸有人过个寿,贺个生辰,哪怕是发个丧事,都会唱几场戏的,可以说,是一直在京城活动着。

  只不过她素来不爱听这个,回京后一直繁忙,不怎么关注罢了。

  想到此,她对叶裳轻声道,“许灵依中的恨春风,会不会与秀春班有关?”话落,她往深里想道,“秀春班与晋王府关系最好,而晋王有问题,我们都知道。若是背后指使的人是晋王,想借许灵依的手,要你的命,又拖累国丈府受牵连,外加朝局受波动,一举数得之事,也合理。”

  叶裳眯了眯眼睛,“查查就知道了。”

  苏风暖点头。

  二人出了梅林,便见刘焱欢喜地跑过来,对着二人喊,“叶哥哥,苏姐姐。”

  叶裳对刘焱笑着问,“你不是在宫里吗?太后教导子孙素来严苛,这么快放你出宫玩了?”

  刘焱挠挠头,道,“太后听说这里的梅花开了,想让淑雅公主出来散散心,便放我一起陪着淑雅公主出来了。”

  叶裳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陪着公主散心。”

  刘焱立即说,“今日来这里赏梅的人很多,都在半坡的亭子内赏雪作诗呢,我听秀春班的人说叶哥哥和苏姐姐来了,便过来找你们一起去玩。”

  叶裳摇头,“暖儿累了,我陪她回府休息,你们玩。”

  刘焱顿时垮下脸,“苏姐姐身子还没好吗?”

  苏风暖笑着说,“还没好,走几步路,便累得很。”

  刘焱闻言立即说,“既然这样,苏姐姐快回府去休息。”话落,对叶裳道,“叶哥哥,我抽不开身,还没去平郡王府看望齐舒哥哥,你若是见到了他,就先替我问声好。”

  叶裳点头,“好。”

  刘焱让开路。

  叶裳拉着苏风暖向山下的马车走去。

  二人刚走几步,后面传来许灵依的声音,“叶世子,苏小姐,请留步!”

  叶裳本不欲理会许灵依,苏风暖却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许灵依。

  许灵依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想必就是陈芝苒,白白净净的,十分瘦弱,一双眼睛如小鹿一般,让见者生怜。

  许灵依走上前,对叶裳微微屈膝,以标准的大家闺秀礼给叶裳见礼,叶裳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不言不语。许灵依也不恼,直起身,对苏风暖说,“苏小姐,我知你医术高绝,上一次在中秋夜宴时,你为我把脉,开了一个药方子,我用着十分好用,但近日我颇觉身子困乏,说不出的心闷难受,你能再给我把把脉,开个药方子吗?”

  苏风暖没想到她要求的是这个,顿时想到她的恨春风若是不解的话,也到了全身是毒,沾者即死的关头了。原来许灵依的打算真如师兄所说,不是针对叶裳同归于尽,而是要她的命吗?

  叶裳闻言也想到了,猛地寒沉了脸,眼底涌上一丝杀意,冷笑道,“许小姐若是病了,可以去太医院找太医,当我的未婚妻是你的大夫吗?别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了。”

  许灵依面色一变。

  苏风暖感觉到了叶裳的杀意,若是许灵依针对他,如今她恨春风解了,叶裳看在许云初的面子上懒得理她,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见她打主意的人是她,他自然有了杀意。她真怕他杀了许灵依,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叶裳低头瞅了苏风暖一眼,见她对他微微地摇头,他眸中杀意散去,转头对许灵依寒着脸道,“许灵依,我警告你,别兴风作浪,即便我死,也不会喜欢你的。”话落,拦腰抱起苏风暖,向马车走去。

  许灵依身子一颤,咬唇死死地看着叶裳不顾忌地抱起苏风暖,苏风暖那娇软的模样,在他怀里,心安理得,她眼睛如扎了针一般地疼起来,她受不住地上前追了一步,道,“叶世子,你便这般不近人情吗?人人都知道太医院太医的医术也是不及苏小姐的,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也不求你喜欢,只是想让苏小姐帮我……”

  她话未说完,叶裳懒得在听下去,猛地一拂袖,一阵风向许灵依扫去。

  许灵依没有武功,哪里受得住叶裳这轻轻一扫,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打出了数丈外的雪地上,“砰”地一声,趴在了雪地上,砸起一片雪花。

  苏风暖一惊。

  叶裳抱紧苏风暖,眼神如冰地看着被他打趴在雪地里的许灵依,半丝不怜香惜玉,不屑至极地道,“我未婚妻的医术即便高于太医院诸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让她给瞧病的。上一次是皇上开的尊口,否则她能给你看诊?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是谁?若是没有你的哥哥,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今日我便再看在许云初的面子上,再饶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定让你死在我手里。”

  许灵依被摔得很疼,浑身是雪,趴在地上,看着叶裳,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裳撂下了狠话后,不再看她,抱着苏风暖上了马车。

  刘焱站在不远处,对于这一幕都惊呆了。他虽然知道叶裳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但从来也不会对女人出手打女人。可是今日,他开了眼界了,没想到他不客气地打了国丈府小姐。可见他真是十分珍视苏小姐,连许小姐让苏小姐诊脉,都觉得是侮辱了她。

  他唏嘘不已,看着许灵依狼狈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去扶她,毕竟男女有别。

  陈芝苒也吓坏了,惊骇了片刻才惊醒,连忙跑过去扶许灵依。

  许灵依不等她到近前,便挥手对她说,“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起来。”话落,她咬着牙,一双眸子带着恨意地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叶裳和苏风暖上了马车后,容安王府的府卫护送着那辆马车走远,她盯着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刘焱睁大眼睛,想着国丈府这位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都这样子了,还笑。

  许灵依笑罢,拍了拍身上的雪,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转头看向刘焱。

  刘焱见她看来,顿时尴尬地捂住眼睛,连忙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许灵依瞅着刘焱,笑着说,“你即便看到了,也没有什么,他今日不杀了我,以后我定让他后悔。”话落,她也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陈芝苒连忙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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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终于明白

  刘焱看着国丈府的马车在容安王府的马车之后出了雪梅岭,许灵依那句话回想在他脑海里,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想着此事一定要告诉叶哥哥,让他以后防备着点儿许灵依才行,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得不到叶哥哥,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刘焱站了片刻,折回了半坡处的亭子。

  淑雅见他独自一人回来,对他问,“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叶世子和苏小姐没请来?我表姐呢?怎么也没回来?不会是又纠缠起来了?”

  刘焱瞅着淑雅,被太后和皇后关着闭门思过数月,整个人似乎沉静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张扬跋扈了,只是瘦得厉害,让人一见,生怕她被一阵风吹走,但好在她身上没有许灵依那种令人见了就毛骨悚然的阴狠感觉,比许灵依看着舒服多了。

  他摇摇头,挠挠脑袋说,“苏姐姐累了,叶哥哥陪着苏姐姐回城了。许小姐大约也累了,也乘车回城了。”

  淑雅哼笑,“叶裳从来不喜欢这种赏花作诗的热闹,苏风暖除了会舞刀弄棒外,也不见得会这等文雅之事。他们自然不来了。我表姐眼里只有叶裳,他不来,她自然也跟着走了。”

  刘焱立即说,“是容安王府的马车先走的,国丈府的马车后走的,没有一起走。”

  淑雅瞅了刘焱一眼,对她说,“你刚刚一定是看了一出好戏?说说呗!”

  刘焱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事关国丈府小姐的闺誉,虽然她不讨喜,但也不便张扬。便摇摇头,“没有什么好戏啊,我去请叶哥哥和苏姐姐,他们不来,干脆地走了,许小姐晚到了一步,连话都没说上,看到了容安王府马车走了,也就走了。”

  淑雅显然不信,不过见刘焱的模样,是打死也不说了,便作罢,道,“既然如此,我们玩我们的好了。”

  刘焱小声说,“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淑雅立即说,“回去做什么?回去还被关起来闭门反省吗?我不回去。”

  刘焱无奈,便只能又坐下,想着太后让他陪淑雅出来赏花,本来他还高兴地觉得这是美差,自己可以趁机放放风透透气,可是如今看来,弄不回去公主,估计美差就会变成苦差。

  孙晴雪看了淑雅一眼,又看了刘焱一眼,笑着说,“天色还早,我们再玩一会儿也可以。”

  于是,众人又玩起来。

  一个时辰后,太阳偏西,毕竟是冬日里,长久在外面待着,耐不住冷寒,众人便散了场。

  刘焱松了一口气,见人都走了,对淑雅说,“咱们也回去!若是回去太晚,太后该着急了。”

  淑雅坐着不动,嘲讽道,“皇祖母永远关心的是在宫里站不站得稳脚,许家是不是能在朝局立得稳,保证她和我娘在后宫衣食无忧。我是死是活,她才不会真的着急关心。”

  刘焱四下看了一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人听到淑雅说话,他小声说,“公主姐姐金尊玉贵,出身在皇家,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你想开点儿。”

  淑雅闻言顿时笑了,支着额头看向刘焱,对他说,“你是晋王府长孙,晋王很疼你是不是?可是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不能做主自己的事儿?否则你也不会被关进宫里了。你出身在宗室,与我出身在皇家,有什么不同?都姓刘,只要姓刘,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刘焱想伸手去捂住淑雅的嘴,这样的话,也差不多大逆不道了。他咳嗽一声,小声说,“公主姐姐也别太消极了,我们虽然不得自由,不能做主自己的事儿,但我们生下来就衣食无忧,比天下大多数百姓为了柴米油盐苦苦度日强多了。”

  淑雅哼笑,“你倒是看得开。”

  刘焱一时没了话。

  淑雅看着他,“你比我小几岁,就这么看得开,我若是也能看得开,也就好了。”

  刘焱知道她的心结是许云初,无论是皇上,还是国丈府,无论是太后,还是国丈,无论是皇后,还是许云初,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儿。所有人都反对下,她的坚持变得渺小无力。

  想必今生都永远不可能嫁给许云初的。

  他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年纪还小,的确也不会劝人。

  不过看着淑雅,她想到了苏风暖,如今的淑雅,把自己折磨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没有了张扬跋扈,倒是与受了重伤弱不禁风的苏风暖有得一比,一阵风吹来,就能刮走。

  于是,他轻声说,“公主姐姐的苦是求不得的苦,无非是因为你心里喜欢的人罢了。既然求不得,为什么不能试着放下呢?苏姐姐虽然与叶哥哥两情相悦,可是她身体受的伤太重,那日她去晋王府,我听她说,她的伤怕是没救了,她自己的医术尚且不能医治好自己,比起性命不保,喜欢是不是就轻得微不足道了?”

  淑雅一怔,“你说苏风暖要死了?”

  刘焱咬唇,“她是医者,不能自医自己的病,我们都知道,苏姐姐的医术,冠绝天下。若是她都治不了自己的病,那岂不是没多少希望了?”

  淑雅闻言道,“就算她死,叶裳也会陪着她,你拿她劝我,岂不是更说明我没人喜欢很可怜?我若是死了,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话落,她质问刘焱,“你到底会不会劝人?”

  刘焱一噎,顿时没了话。

  淑雅忽然站起身,“走了,回宫。”

  刘焱眨眨眼睛,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费多少唇舌,没想到不过几句话,她竟然就要回宫了。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但只要回宫就好。他立即应了一声,站起身,快步跟上了她。

  刘焱骑马,淑雅坐车,二人最后一批进城。

  马车进了城门后,淑雅挑开帘幕,对刘焱说,“去国丈府。”

  刘焱一愣,连忙说,“天已经晚了,这时候去国丈府的话……”

  淑雅对他说,“你若是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好了,你先回宫。”

  刘焱无奈,她陪着人出来,怎么能不陪着人回去,只能依了她,“我陪你去。”

  淑雅见刘焱答应,落下了帘幕。

  刘焱吩咐一声,马车前往国丈府。

  来到国丈府,淑雅下了马车,门童见到淑雅登门,想着淑雅公主好久没来国丈府了呢。连忙就要去里面禀告。

  淑雅喊住书童,对他说,“不必去禀告我外祖父了,我表哥若是在,你让他出来一下,我与他说几句话。”

  门童知道许云初最不耐烦应对素雅公主,但公主毕竟是公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去了。

  刘焱看着淑雅,心想着看这样子她是不打算久待,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云初正在书房,听闻书童禀告,蹙了蹙眉,还是放下了事情,出了书房门,来到了门口。

  淑雅站在门外,看着许云初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她在宫中被太后和皇后关着闭门思过这些日子,日日苦闷憔悴抗争不得其法几乎疯掉,可是许云初,他依旧如往昔一般,风采半丝不减,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不受丝毫影响。

  她看着他,心底这一瞬间,忽然像是明白了,她虽然贵为公主,但这么多年,把自己活成了草屑,而他本就出身高贵,更是把自己活成了天上的明月,她与他之间,她猛然发现,不止隔着皇室和国丈府不能再联姻的关系,而是她穷极一生,怕是也够不到这个人,她与他,是两个层次的人。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

  她收回视线,垂下头,看着地面,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她以前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许云初来到门口,先看了刘焱一眼,对他微笑说,“进府喝一杯茶?”

  刘焱摇头,立即说,“我是陪着公主姐姐来的,改日,今日天色很晚了,太后还等着我们回宫呢。”

  许云初点点头,看向淑雅,同样的微笑,却透着几分疏离,“我听闻数月来,太后亲手教导表妹学规矩,看来是有很多进益了。”

  淑雅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许云初,没接话。

  许云初微微扬眉,面容依旧含笑,温和地问,“是不是太后托你带话给我?说!”

  淑雅心灰意冷,又低下头,沉默片刻,又抬起头,对许云初道,“皇祖母没有托我带花,是我有几句话想要和表哥说。”

  刘焱这时立即避开了。

  许云初见刘焱避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笑问,“什么话,表妹说。”

  淑雅咬唇,对他问,“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纠缠你?想要让我离你远远的,再不打扰你?”

  许云初没想到她来说这个,诚然地点头,“是。”

第四十四章 放下看开

  淑雅见他答得干脆,半丝犹豫也无,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lw}{0}.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那颗很久以前就因喜欢他而跳动的心慢慢地停止了跳动,一点点地沉落到深渊。

  她将自己的唇瓣咬死,眼泪蓄到眼眶,几乎只要轻轻一眨,就能泪如泉涌。

  许云初看着淑雅,多年来,他对她烦不胜烦,恨不得她永远也不来打扰他,永远也不到他面前晃悠。可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毕竟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说,“淑雅,我年长你两岁,从小便将你当做与我妹妹一样的妹妹看待,对你,我实在提不起喜欢。”

  淑雅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可是她毕竟没有强大的忍劲儿,不多时,眼睛便酸疼地闭上了,眼泪顺着脸颊,如断了的珠线一般,簇簇而落。

  许云初站在原地,看着她泪如泉涌而无声,他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过了片刻,淑雅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地一抹自己的眼睛,将眼泪抹去,对许云初道,“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得你这个是字。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不过以前是我眼拙心瞎,总是看不明白。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了。”

  许云初看着她道,“喜欢与不喜欢,强求不得,你明白就好。”

  淑雅扬起脖子,轻声问,“你喜欢苏风暖是不是?”

  许云初点头,“是。”

  淑雅看着他,“可是苏风暖不喜欢你,她喜欢叶裳。”

  许云初颔首,“没错,她喜欢叶世子,重若生命。”

  淑雅抿唇道,“所以,你与我一样,哪怕在我眼里,你好到天下所有男子都不及,叶裳也不及。但是在苏风暖眼里,只能看得到叶裳,只喜欢叶裳,在她心里,叶裳无人能及。你也求不得她。”

  许云初“嗯”了一声。

  淑雅顿时笑了,抹净眼角最后一滴眼泪,对他道,“表哥,既然你从小就将我当做妹妹,以后,我若是不在你面前烦你纠缠你,你还会将我当做妹妹?”

  许云初点头,“自然。”

  淑雅深吸一口气,道,“我决定了,你不喜欢我,从今日起,我也不喜欢你了。我发誓。”

  许云初看着她,因为数月来她不停地折腾自己,瘦得不成样子,因为瘦,一双眼睛更显大,眼睛里坚定的神色一览无余,看起来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今日这样来问他,与他摊开,光明正大,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送了一口气。

  这样对她来说,最好不过。

  他微微一笑,不同于寻常疏离的浅笑,笑容微暖,对她道,“淑雅是十分漂亮的女子呢,若不是因为我,你会与姑祖母,姑姑一样,端庄大气,温婉典雅,名声也不会被传扬的不堪。如今你能看开,我也很高兴,以你尊贵的身份,定会寻到一门良缘。”

  淑雅闻言高傲地扬起下巴,对许云初道,“我才不要学皇祖母,也不要学母后,端庄大气,温婉典雅,又能如何?她们可以说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活得也不自在。皇祖母落了个厉害的老妖婆名声,母后落了个善妒不才的名声,即便没人敢在她们面前说,但背后又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许云初闻言失笑,“你说得也有道理。”

  淑雅看着他说,“比起她们,我喜欢你落下的不堪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我自己不在意,表哥以后也不必在意了。”话落,她道,“我回宫了,表哥记住你刚刚答应的话,但愿你这一辈子,真真正正地将我当做妹妹,对我好些。你是君子,可别做食言而肥之事。”

  许云初笑着点头,“不会。”

  淑雅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喊不知道躲哪里去的刘焱说,“刘焱,回宫了。”

  刘焱躲去了远处背风的墙角,听到淑雅喊他,立即跑了过来,见许云初面上含笑,他也笑着告辞。

  马车前往皇宫而去。

  许云初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感慨,觉得淑雅长大了,看开了,懂事儿了。可是与淑雅同岁的她的妹妹,如今却依旧执迷不悟。

  淑雅和刘焱,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回到了皇宫。

  在宫门口下了车后,淑雅挥手不要轿子,自己走路进宫门,走了一段路后,对刘焱问,“你听到我与表哥说什么了吗?”

  刘焱立即摇头,“没听到。”

  淑雅看着他,“你回答的这么快做什么?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

  刘焱无奈地说,“我躲得很远,又没长着顺风耳,自然是真的没听到。”

  淑雅道,“我与表哥说,我从今以后,再不喜欢他了。”话落,她又说,“多谢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一番话,我想明白了,喜欢的确强求不得。”

  刘焱顿时惊讶地说,“因为我那一番话?你……”她看着淑雅,“你不是说我不会劝人吗?”

  淑雅点头,“你的确不会劝人,你说的那些,不但劝不了我,还只会让我更难受。”话落,她道,“可是我想到了表哥喜欢苏风暖,可是苏风暖不喜欢她。我忽然就明白了,不准备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刘焱闻言睁大眼睛,看着淑雅,见她面上确实一派轻松,他暗暗欷歔不已。想着他今日见了两桩事儿,一桩是许灵依纠缠叶哥哥,一桩是淑雅与许云初谈话,前者那愤恨得恨不得毁了一切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后者如今面含笑容,整个人轻松得如百花开放,他觉得,女人真是难琢磨。一念成魔,一念成仁。

  “你怎么不说话?”淑雅看着刘焱。

  刘焱连忙打住思绪,咳嗽了一声,道,“公主姐姐想明白就好,其实小国舅也没那么好,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淑雅立即瞪眼说,“我表哥自然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刘焱一呆。

  淑雅又道,“只不过他不喜欢我罢了。”

  刘焱没了话。

  淑雅也不再说话,向慈安宫走去,刘焱跟着她,偷偷打量她,见她没有半丝不悦和丧气。

  来到慈安宫,太后正在等着二人用晚膳,见二人回来晚了,也没发怒不悦,和气地问,“雪梅岭的梅花开得可好?”

  淑雅笑着坐到了太后身边,说,“皇祖母,雪梅岭的梅花开得可好了,漫山遍野,如火如荼。皇祖母明日也出宫去看。”

  太后笑起来,“哀家老胳膊老腿,哪里走得动?”话落,打量她,“淑雅,今日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淑雅“嗯”了一声,笑着说,“皇祖母,我想通了,您和我母后不是要给我择选驸马吗?我同意。”

  太后一怔,她和皇后给淑雅择选驸马之事,她不同意,闹过自杀,折腾数月,如今出去一趟,竟然同意了?她不由纳闷,看着她,见她不像说假,又看向刘焱。

  刘焱不知该怎么回话,索性不出声。

  太后在宫里过了一辈子,老成精了,知道淑雅出去,必定发生了些事儿,便看着她问,“怎么突然想通了?你不是死活不同意吗?”

  淑雅见太后明显不信她,便肯定地说,“我是想通了,其实也很简单,想通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以前是我糊涂,妄想表哥,如今我想明白了,我赏完梅,去了一趟国丈府,与表哥说开了。以后,他就是我表哥,我就是他表妹,再没其它。您和母后、父皇、外祖父也不必再为我头疼心烦了。”

  太后稀奇地说,“这可奇了,以前哀家怎么劝你,你死活死心眼,如今这怎么就开窍了?”

  淑雅干脆地说,“表哥喜欢苏风暖,可是苏风暖不喜欢他。您看,他在我心里比任何男子都好,可是在苏风暖的眼里,只觉得叶裳最好。喜欢强求不来。他与我一样。我也就看开了。”

  太后见她心诚,也了解淑雅本就没什么弯弯绕的多心眼,她如此说,也就是真的看开了。她也跟着高兴起来,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能看开就好,云初虽好,但不喜欢你,便不是良缘。于你于他,都不是好事儿。哀家定然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淑雅趁机抱住太后的胳膊,央求道,“皇祖母,驸马能不能让我自己来选,选一个喜欢我的,我也喜欢的。既然表哥不能强求,索性都不强求好了。”

  太后本来想与她提一提苏青,见她如此说,忽然想到她跟皇上提苏青时,皇上明显不乐意,于是作罢,索性应了她说,“好,驸马你自己来选,不强求就不强求。哀家也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子来做哀家的孙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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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夜观星辰

  苏风暖与叶裳自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雪梅岭后,淑雅公主还出了这样一桩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