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些干吗,像居委大妈样。”

“…没什么。”他双手抱胸靠在冰箱上看她洗碗。

“还有其他事吗,没的话我就回去了。”

“…没有。”他冷着脸。

她看着他,忽然把手上的水弹在他脸上,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她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因为他打败了池少宇?那个男人生气她就这么高兴吗?

他抓住她那双湿漉漉的手,用不带任何语调的口吻说: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别来惹我,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让你后悔的事。”

八(下)

截稿日已经到了,但项峰却迟迟没有交稿,周六早晨,他被阵门铃声吵醒,他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叹气,然后起身去开门。

不出所料的,是梁见飞。

“怎么样,”她脸期待,“今天有灵感了吗?”

他甩手关上门,转身走了没几步,门铃声又响起,他回去开门。

“不会吧,老大…”梁见飞哭丧着脸走进来,“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点灵感也没有?”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T恤和条运动裤,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觉得阵麻木。

“你生病了?”梁见飞说。

“…”他继续向卧室走去。

“白内障?”

“…”他走进卧室。

“十二指肠溃疡?”

“…”

“前列腺炎?或是…痔疮?”

“——梁见飞!”他忽然转身抓着她的衣领,“你给我闭嘴!”

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灵感,我可是快被经理逼死了。”

他原本紧蹙的眉头慢慢松下来,放开她,转身回到被窝里,不再理她。

“项峰!”她喊他。

“…”没有任何反应。

“项峰,你给我起来!”她走过来掀他的被子。他干脆坐起身,瞪着她。

“算我求你,”她把被子还给他,“你别耍脾气了好吗,去把最后点写完…”

“我不去。”他回答得生硬。

“你…”

于是两人就僵持着,直到项峰说:“要我交稿也可以…”

“?”

“你过来陪我睡会儿。”

“什么?!”她瞪大眼睛,“你疯了吗?”

他耸肩,闭上眼睛:“那算了。”

他闭着眼睛,直没有睁开,但他知道她没走,站在原地,大概在衡量他说话的可能性。

“喂…”她听上去有点迟疑,“如果只是要我坐在床上…可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然后动了动下巴,示意她上来。

“你…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她还在犹豫。

他翻了个白眼,点头。

她踌躇再三,终于移动脚步。

“把鞋脱了。”他提醒。

她今天穿了双短靴,两只脚跟互相踩了下就脱出来。她走到床的另边,坐上来,离他远远的,盘腿坐着。

他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过来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

“?”

他伸手把她抓过来,她尖叫,发现他只是让她靠在他身旁后,才安静下来。

他又闭上眼睛,感到空气里充盈着她的气味。

“喂,”他说,“你肋骨上真的有个伤疤?”

“嗯…”她双手抱胸,像是很防备。

“怎么留下的?”

“…车祸撞的。”

“车祸?什么时候?”他睁开眼睛看着她。

“…离、离婚那阵子。”

他冷笑声:“看来离婚对你的打击还不小。”

“你去离次试试看。”她瞪他。

项峰重又闭上眼睛:“我不会让自己离婚的,如果有丝那样的可能性,我都不会结婚。”

“哈!那么看来你这辈子注定结不了婚。”

“…”

隔了好会儿,梁见飞低吟般地说:“你知道吗,我结婚前天晚上,我爸就跟我说:结婚很好,它能让两个相爱的人在起,它让人有安全感,让人懂得什么是责任,结婚使我们更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也明白什么叫做宽容和忍让。结婚真的是件很好的事,可是旦你结了,也要随时做好离婚的准备。”

“…”

“所以,像你说的那种婚姻是不存在的,任何婚姻都有破碎的可能,只不过看你如何去做而已。”

“你还相信吗?”项峰问。

“?”

“爱情、婚姻,你还相信吗?”

“信,”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为什么不信?看看周围,有这么多美好的例子,不是吗?”

他笑了,闭着眼睛笑。

“项峰,”她喊他的名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嗯?”

“你好像…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是邪恶的、充满圈套,也不愿意相信它有美好的面。”

“这世界本来就是邪恶并且充满圈套的啊。”他抬眼看着她。

“我不这么认为,”她摇头,“任何邪恶或圈套,总有原由,说不定,很多时候事物的初衷是好的,只不过在变化的过程中发生了些什么问题。”

他挑了挑眉:“所以在你眼里没有坏人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她像在思索,“只不过我不愿意相信个人开始就是坏的,或者,再坏的人也有好的面。”

“那么我呢?”

“你?”她也看着他。

“我是坏人吗?”

她笑,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我是什么?”

“个…麻烦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他没有不高兴,点也没有,反而觉得高兴…

他坐起身来,看着她:“可以给我看下吗?”

“什么?”

“你的伤疤,”他说,“你肋骨上的伤疤。”

“怎么可以!”梁见飞本能地用手指按住自己左胸以下的部位。

他掀开被子去抓她的手臂,她尖叫起来,竭力挣扎。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快把她压在身下,她的双手被他固定在头顶,怕得脸都涨红了。

项峰笑起来,说:“好了,我是开玩笑的。”

她停止尖叫和挣扎,但还是将信将疑。

“我很累,”他说,“昨晚通宵写稿。”

她瞪大眼睛:“但你不是没灵感吗…”

他苦笑:“我只是发现自己还是不适应以口述的方式写稿,这几个晚上我都是单手打字,速度比较慢,但终于完成了。”

她明显松了口气。

“所以,”他看着她,“现在可以安静地陪我睡会儿吗?”

“好的,”她眼神闪烁,脸还是很红,“不过…”

“?”

“你是不是能把你塞在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低吼声,从她身上翻下来,背转身用被子蒙住头:“对不起…”

梁见飞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

他懊恼地想,她当然不会回答,回答什么呢?“没关系”吗?

他设计的圈套最后却套住了他自己…

天呐!

这周的最后天,项峰去项屿和子默家吃午饭,到了那里,却发现子默不在。

“她带儿子回娘家了。”项屿在厨房照看炉子上的汤。

“你们吵架了?”项峰问

“怎么可能,”项屿白了他眼,“我们感情很好。”

“那就好…”

既然手上还绑着石膏,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白凑过来扑他的腿,他抱起它,让它蹲在身旁上发呆。

“你还好吗?”项屿从厨房探出头问,“手受了伤,做事情没问题吗?”

“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是打字费力点。”

“什么时候拆石膏?”

“再过三到四周吧。”

“我说,你快去找个女人回来吧,老这样也不是办法,生病的时候我可不会来照顾你。”项屿笑嘻嘻地看着哥哥。

“我也没指望你来照顾我。”项峰翻了个白眼。

“我听说你跟梁见飞还有池少宇起吃了顿饭?”

“袁世纷以后要是失业了,你叫她来找我,我给她介绍份八卦周刊记者的工作。”

“我听说你跟池少宇简直就是…就是…”项屿在他那颗文学造诣非常有限的脑袋里搜索着合适的词,想了半天,才说,“简直就是宇宙大爆炸。”

“谢谢…”他冷笑。

“那么,你们进展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谁?”

“别明知故问,你唬不了我。”项屿把汤端到餐桌中央,然后又回厨房去拿东西。

“没什么进展。”他实话实说。的确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项屿探出头来,叹了口气:“你以后别告诉别人说你是我哥。”

“…”

“都年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他端着两碗饭出来。

“…你不懂。”

“别的我不懂,围棋和女人我最懂。”

“…你真的懂女人吗,你知道她们脑袋里在想什么?还是你只知道如何取悦她们同时满足自己?”

“别把我说得这么下流,”他把筷子放在桌上,“我至少知道施子默那个脑袋瓜里装了点什么。”

“但要真的明白很不容易。”项峰站起来,把小白放在地上。

“…你是对的。”项屿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