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弄明白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只花年就搞懂。”
“而且那个女人比子默难懂多了。”项屿幸灾乐祸。
“…”项峰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时候,他跟这个弟弟很难沟通。
“好了,先吃饭吧。”
他看了看桌子,又看看自己绑着石膏的手,错愕地问:“什么,你就只用锅汤来招待我,而且这汤里还满是粉丝?”
“子默临走前交代要把汤喝完的,我个人吃了两顿实在没办法了才叫你起来的。”
“…”
“怎么,”项屿眨了眨眼睛,“你不会以为我是请你来吃满汉全席的吧。”
“那倒没有,”项峰冷笑声,“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太低估了你的无耻。”
这天下午,项峰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给梁见飞打了个电话,想叫她买份外卖送到他家,她却有气无力地拒绝了。
“你怎么了?”他敏锐地问。
“没什么…”
挂了线,他立刻请司机改变方向。
他猜想她是病了,于是事先在她家楼下的药店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她在对讲机里听到他的声音时感到很吃惊,他打开铁门,走进大厦,忽然很想见她。
她穿着睡衣来开门,头发绑了个乱糟糟的马尾,脸上是副框很大的眼镜。
“你怎么来了…”她连声音都显得虚弱。
他想说我想见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很可惜,”她苦笑,“没有。”
他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像是有点低烧,又好像不是。
“哪里不舒服?”他问。
“…没有不舒服。”她垂下眼睛。
“你认为自己足以骗得过侦探小说家?”
“…真的没事。”
“感冒了?”
“…”她摇头。
“内分泌失调?”
“…”
“不会也是痔疮吧?”
“项峰!”她没好气地说,“你嫌我还不够烦是不是?”
说完,她转身要走,他把抓住她的手臂:
“到底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我痛经!你满意了吧!”
她抚着肚子,神色哀怨。
他抓了抓头发,看着自己手上拿的药,有点尴尬:“…要我烧热水吗?”
“烧过了。”
“要我去买药片吗?”
“已经吃过了。”
他看着她,第次感到局促:“那么…我能做些什么?”
“…”她大概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所以也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要我陪你睡会儿也行。”他故意说。
“不要!”她拒绝地斩钉截铁。
“…”
“…什么都可以吗?”
“?”
“真的要求什么都可以吗?”
“嗯。”他点头。
“那给我做顿晚饭吧,或者打包、外卖也行,总之不用我自己跑出去就行。”
项峰看了看自己绑着石膏的手,问:“你冰箱里有速冻水饺吗?”
“能不吃那个吗?”梁见飞脸无奈,“跟着你我已经吃了两个礼拜馄饨和水饺了。”
他挑了挑眉,很想自己亲手做顿饭给她吃,不想下去买,或是订外卖。
“算了,随便吧,”她又说,“你去冰箱看看,有什么吃什么。”
“好。”他点头。
“那我先去躺着。”
“哦。”他看着她回房间,关上门,甚至还听到轻轻的落锁的声音。
他苦笑,他有这么可怕吗?看来经营多年的“正派人士”形象已经毁于旦。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她比项屿还邋遢,于是叹了口气,开始收拾。
六点过五分的时候,项峰去敲梁见飞的门,她应了声,过了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她大概刚睡醒,所以脸是红彤彤的,戴上眼镜的她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咄咄逼人的锐气,显得平实可爱。
他看着她,忽然很想吻她,她也抬头看着他,像是从他眼里读到了什么,戒备地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他别过头,指着餐桌:“吃吧。”
“哇!蛋炒饭!”她兴奋地大叫,扑到桌边,拿起筷子吃起来。
他觉得好笑,不过是碗用剩饭炒的蛋炒饭,也值得她这么高兴?
“喏,”他在她旁边坐下,递了杯热姜茶过去,“吃慢点。”
她的吃相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谁能想到这个处处跟他唱反调的女人,只用碗蛋炒饭就能打发…
“你不吃吗?”梁见飞口齿不清地问。
项峰摇头:“我不饿。”
实际上,冰箱里只有碗剩饭,至于速冻水饺…反正他是从上到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骗人…你下午还叫我买外卖送过去…”尽管嘴上这么说,她却点也没有要把饭省下来给他吃的意思。
他微笑,看着她,言不发。
碗饭很快就被吃完了,梁见飞喝了口茶,像是还在回味。她嘴角有颗米粒,他伸手要帮她粘走,她却自己伸出舌头,舔掉了。
霎那间,项峰看着她,终于明白女人的舌头是可以激发男人的肾上腺素的。
于是他低下头,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左手抓着她的下巴,含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跟年前、或者个星期前的吻都不太样,他没有喝酒,她也没在赌气,但不变的是,她还是那么错愕。他顶开她的牙关,吻她、舔她,过了会儿,她终于开始挣扎。
“喂,”他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现在可以不必假装不记得年前的晚上发生过什么了吧?”
【我记得小的时候跟弟弟起下围棋,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初学棋艺不久,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我常常故意露出破绽,或是下错子,还装作惋惜地说:“唉,不应该走这步…”弟弟很高兴,觉得自己在围棋上很有天分,于是苦心钻研。后来我发现他水平不断提高,就不再让他,兄弟两人常常打成平手,难分高下。
后来有天,我偶然从老师那里知道,弟弟在围棋全国比赛中得了少年组冠军,我很惊讶,以他堪堪跟我打成平手的水准,怎么可能称霸全国?于是我偷偷去看他参加训练,才知道原来他的造诣早已在我之上。他中了我的“圈套”,我也中了他的“圈套”。但我点也不生气,反而感到高兴,我相信他也是。
生活中充满了圈套,但这些圈套未必是坏的、是伤害别人的,那也许是“温柔的陷阱”,或是“美丽的谎言”。就像某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这世界有最美好的面…
也许,这样也不错。
Beta】
【浮生若梦】
九(上)
【2.1 浮生若梦
通常当人们谈起“梦”的时候,是指件美好的事物,例如:梦想、梦幻、梦寐以求。想要实现却又苦于无法实现,印刻在脑海里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不断出现,不断重复。
既然有代表美好的“梦”,当然也有代表丑恶的“梦”,例如:噩梦、梦魇、同床异梦。人做了不好的梦就急于醒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梦中的困境,所以有时候形容现实中发生了可怕的事,我们也用“噩梦”这个词,但这实际上带有种祈祷的意味,希望不好的事情不要成真。
除此之外,还有种“梦”,无关褒贬,只是种纯粹的状态,或者连我们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例如:梦境、梦见、梦话、梦乡、梦游以及…梦遗。
梦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能够让人体验不同的生活。比如牙医梦见自己驾驶着直升机与007起逃亡,比如理发师梦见自己在人民大会堂发表演说,又比如,编辑梦见自己吻了个…处处跟他作对的畅销书作家,
我们必须承认,梦,有时候会成真的。
Alpha】
这个星期,梁见飞哪里也没去,独自躺在床上,吃垃圾食品、看肥皂剧、发笑、无所事事。她已经有好久没有体验这样的生活,久到…她心里由此产生股罪恶感。
但她确实什么都不想做。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嘴唇,她有种错觉,好像这唇不是她的,而是其她什么人的…
她昨晚推开项峰的时候,脱口而出道:“你来真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挑了挑眉,目露凶光:“…什么意思?”
她知道他这是在生气——就好像她知道池少宇何时会生气样——但她并不是质疑他,只是诧异,非常诧异,因为从这个吻里面,她依稀感觉到了项峰的真实。
他是真的动情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这才感到窘迫,“我不是说你…”
我不是说你在玩弄我——但她说不出口,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项峰!
其实年前她也怀疑过他,但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样,除了偶尔流露出的关心之外,他们依旧是针尖和麦芒。她将之归结为种敌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因为她也时常管他的闲事啊,就算再怎么不对盘也好,相处得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她直认为他是无庸置疑的正人君子。那次酒醉后的“暴行”只是意外,她坚信,要是他清醒的话,绝不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于是她原谅他了,他们依旧是对爱唱反调的男女,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他在跨年的夜晚拎着麻辣烫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担心她个人过节会寂寞——除了你所喜欢的人之外,你还会担心谁的寂寞?
他变得偶尔会做些暧昧的小动作,或是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她假装没注意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可是他吻了她——真真正正的吻——男人吻女人的吻!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除了错愕还是错愕,她双手抱胸,捂着嘴,不知所措。
项峰的眼神黯淡下来,怔怔地站了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霎那间,梁见飞竟觉得心有点疼。
然后他说他要走了,临走之前还说因为他手骨折的关系,没办法帮她洗碗了,让她自己洗。她点头,看着他转身打开门,然后消失。
她站在客厅中央,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看桌上的碗——多么希望刚才的切都只是场梦!
“汤颖,”梁见飞大口咬着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还相信爱情吗?”
电话那头的美人轻轻笑:“你不是吧,要是十年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可以跟你聊整个晚上。”
“那么现在呢?”她因为嘴里塞满了苹果,声音模糊不清。
“现在…无可奉告。”
“?”
“不是不想说,是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梁见飞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项峰让她感到烦躁的原因——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相信个人——就像从未受过伤害时那样的相信。
“人呢,看得越多,就越明白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汤颖顿了顿,像是在喝水,“十七八岁的时候认定‘爱情大多天’,只要我爱他,他爱我,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
“想想真是觉得…很幼稚…”见飞笑着说。
“是啊,其实这个世界上有种力量,远比爱情、地位、金钱来得巨大——那就是命运。”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苹果,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谁能想到,五分钟之前,它还那么的…完美?她吃吃地笑起来:“跟命运比起来,我们显得太渺小了。”
“是啊,我们很难掌控自己的命运,并且爱情不是个人的,是两个人的,甚至如果演变为婚姻,那就是十几个、几十个人的事——每次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头疼。我妈直问我为什么不找个人定下来,结婚、生个孩子,她说‘就算像见飞那样离过婚,也总比你直单身好啊’…”
“…谢谢夸奖。”梁见飞苦笑。
“可我想要的只是纯粹的心动,不想被世俗、丑陋的东西破坏了我心目中最神圣的东西。”
“所以,”她诧异地说,“你还相信爱情?你还有梦想?”
“不确定…”汤颖在电话那头轻声说,“我不确定我以为的、梦想的爱情,是不是就是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
“是啊,爱情真的可以被下定义吗?你怎么保证你以为的爱情就是别人以为的爱情?”
“…”听到这里,梁见飞不禁感到怅然若失。
“所以,真正的爱情就是找到个跟你有同样爱情观的人。你所认为的,也是他所认为的,那就够了。”
“…所以如果我认为爱情不应该包含背叛,只要找个跟我样这么认为的人就可以了?”
“嗯。”
“…所以如果对男女都认为爱情可以互相背叛,那也叫□情?”
“只要他们真的达成致,有什么不可以?”
“我好像领悟到了点什么,但又隐约觉得你说的根本是狗屁…”
“哈!”汤颖笑起来,“可是话又说回来,别忘了人是会变的,有些人开始认为爱情不应该包含背叛,可是后来渐渐觉得可以,那么爱情就变质了。”
“哦…”梁见飞抚着头,“越听越觉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