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瞎说,不信,你到外面打听一下看看,都传遍了,听胡家嫂子说的可是真真切切的,她亲眼看到阿黛卖鱼的,整整一船子鱼,只多不少。再说了,若是往常那一袋米倒是要不少钱,但今儿个那一袋米却要不了多少钱,我跟你说啊,这真是老天有眼,一个神仙瞧不过孟无良那无德的样子,连你家阿霞去买米那孟无良都要高价,钱不够欠一点都不成,因此,那神仙瞧不过眼了,便用了个法术把孟家粮行的富春大米弄出来,十个钱一斗就卖了,好些人都买了,你家阿黛就在孟家粮行前面的埠头卖鱼,不用说了,那米定然是十个钱一斗买的,一袋也要不了多少钱。”那方氏道,又挑着眉,一副看刘氏再怎么推托的样子。

只是方氏这话一说,边上,孟阿霞那脸色就白了,眼眶也微红了,一脸难堪,扭身就回了屋。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了。

刘氏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但看孟阿霞那般脸色,自是明白方氏说的可能不假,便寒着一张脸冲着阿黛道:“阿黛,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米倒底是多少钱一斗买的,还有,你今天真的打了一船子鱼吗?”

阿黛没想到,事情兜来兜去的却兜到了她头上,皱着眉扫了方氏等人一眼,又被刘氏当着众人这一喝责,心里不痛快,皱着眉闷不啃声的站在门边。

“阿黛。”一边的王继善咳着出声。

“爹,娘,嫂子的话在前面,你们让我怎么说?”阿黛抬起有头,抿着唇回了句。

一听阿黛这么说,刘氏再想着之前孟氏红着眼眶,一脸难堪的回屋,那脸色倒是放缓了:“嗯,那倒也不错,那剩下的钱呢?”

一听刘氏说到钱,一边方氏便两眼灼灼的盯着阿黛。

阿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伸到襟下拿钱袋,冷不丁的却斜眼看着自家娘亲正冲她眨眼,阿黛一愣之下暗乐,娘亲这是不想借了,不是自家人小气,若是宽裕的话,事关二姐未来夫君的前程,依老娘对二姐那般的偏心,怕是家底都愿意掏出来。

只是如今,老爹病重在床,那每日的药钱都是不小的数目,再加上这长病之人,怎么着也得买点好的来补补身子中,要不然身体如何吃的消。

这可是吊命的钱,如何能借?

阿黛心里有数,便拿出钱袋递给刘氏:“娘亲,就只剩这么一百多个钱,我还打算吃好饭去帮爹抓副药的。”阿黛苦巴着小脸道。

其实这一百多个钱本是她自己想偷偷留下来的小钱,怀里还揣着的二两银钱才是要给家里的。

今天那船鱼总共给她赚了近五两银钱,虽然成色不是那么很好,但已经是一笔大钱了,花了二两银子赎手镯,再一些钱买了米,最后就还剩二两多,多的一百多个钱她留着当零花,另外二两是单独放的。当然,这会儿,她不会拿出来。

刘氏将钱袋抓到手里掂了掂,便把钱袋里的钱倒了出来,果然只有一百多个铜钱。

“不能这么点吧?阿黛你这小囡又在糊弄你娘了啊,这可是大不敬。”那方氏在一边脸色也不太好的道。

“安婶子,你可不能随便给我安罪名,不错,我今天卖鱼是卖了不少的钱,可全部砸进了当铺里了,安婶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哥他太过份了,每日在外面混,没钱花销了竟偷偷的把大嫂的镯子给当了,大嫂那镯子可是她娘亲的遗物,是大嫂的念想,就为这,大嫂气的要卷行礼走了。所以,我娘亲才让我一大早去打鱼,也幸得运气不错,碰上了鱼群,这才有了收获,要不在哪,我娘亲今儿个还思量着,是不是要安婶子家那里想法子呢,都是一家人嘛,要不然,没法给嫂子一个交待,安婶子若是不信,可去当铺问问便知。”阿黛应和着自家娘亲道。

听得阿黛这一番话,刘氏暗里松了一口气,同样应和着阿黛:“唉,都是家丑。”

母女俩这一答一和之间,竟是默契十足,哪里有平日相处那磕磕碰碰的样子。

“安大妹子,这事情你全都看到了,大郎的事情呢我不能不管,帮也还是要帮一点的,为里一百多个铜钱,我再掏箱底一共给你凑三百个铜钱,这些也够买几刀肉和几提上好的点心了。”

刘氏说着,三百个铜钱已经是不少了。

那方氏一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王成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家里娘子的嫁妆全被他败了,是当铺里的老客,也是,她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怎么就忘了王家还有这个败家子,王家就算是赚再多的钱都是白瞎。

算了,有三百个铜钱,她再到别处凑凑,勉强也能置办一份不错的礼物出来,也不只有这样了。

几人又唠叨了几句,安家几人便告辞离开。

第六章 王成(修)

刘氏送几人离开,回来一进屋,便冲着阿黛伸手:“拿来。”

阿黛冲着刘氏撇撇嘴,这才从怀里拿出小包,将那二两银子递给刘氏。

“不对,若真是一船鱼,怎么也得有四两多银钱。”刘氏精道,多少鱼多少银钱一估摸就有个数。

“那不还有二两银子帮大嫂赎了镯子啊。”阿黛没好气的道。

“你把阿娘当外人胡弄啊?赎那镯子不是还有退酒的钱吗。”刘氏瞪着阿黛。

“没有退酒的钱,那酒掉到湖里,砸碎了…”阿黛道,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刘氏就先炸毛了跳将起来,打断了阿黛的话。

“你说什么,那一整壶酒,掉湖里了?”刘氏好似她身上的肉被割了般。说着,便又拿扫帚疙瘩:“你这败家女,我抽死你…”说着,就着手边的扫帚朝阿黛的小腿抽去。

阿黛小跑的跳开,性子一起,后面的解释也懒的说了,立刻瞪了眼,寒着一张脸:“你不讲理!!!!”说完便一溜跑到外面院子里去了。

“孩他娘,掉湖里就掉湖里了,阿黛也赚回了这么多的钱,你还计较什么,瞧把阿黛给屈的。”王爹边咳边道。

“这死丫头,现在气性越来越大。”刘氏思虑阿黛那一瞪,那心里都有些毛,只是也心疼啊,一壶顶好的酒,就这么打了水漂,她能不心疼吗。

“行了,你还是去看看阿霞吧,她对咱家仁义,咱们对她也得多关心关心,阿黛那里我去说说。”王爹继续道。

“唉,成,那我就去看看阿霞,刚才她那么难堪,阿成又不是个贴心的,这会儿使不得还笑话她呢,这儿女,儿女都是债啊,就没一个不让我操心的。”刘氏说着,把扫帚往门边一扔,就风风火火进了屋里。

王爹则慢慢的走出屋到院子里,便看到阿黛坐在井台上,正抬头望天,天上月光皎洁。

“阿黛啊,别怪你娘,家里穷,我又是这么个身体,你娘压力很大,因此一个钱看的比天上的月亮还大。”王爹走到阿黛身后,靠着院墙道。

“爹,你怎么出来了,外面的风大。”阿黛一看到阿爹出来了,连忙跳下井台,走过去扶着王爹椅子上坐下。随后又道:“我没生气,就是觉得娘不讲道理。”

说着,便把酒被姜氏碰倒砸进水里,姜氏用大龟相抵,而她放生大龟的事情说了说。

“这些你刚才怎么不跟你娘说。”王继善道。

“那也得给我说的时间啊,我这才一刚说酒掉湖里了,娘什么也不问,二话不说,就拿起扫帚…”阿黛冷哼了声。

王继善也是有些头大,这母女两个的一个爆脾气,一个又犟,想处起来老出问题。

“丫头,你曾曾祖父曾说过,这跟外人相处,讲道理,这跟家人相处,讲亲情,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这为什么呀,就是因为家人之间讲的更多的是亲情,要都讲道理啊,就生份了,还有啊,跟你娘相处,得讲策略,你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点哪,你得跟你二姐学学,服个软,撒个娇的,那不是别人,那是你娘,对吧?”王爹轻喘着气道。

娘儿顶牛,只得他来做和事佬。

王黛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啊,她穿越过来,重生阿黛,虽然继承了阿黛的身体,可到底没有完全把自己融进整个家庭,所以,事事都以道理为标准,那自然是觉得刘氏既偏心又不讲道理,母女俩相处更是嗑嗑碰碰的,这不是母女相处之道啊。

看着王爹,阿黛不由的想起前世那个孤儿院院长,在自己被领养时曾意味深长的跟自己说过:“孩子,你聪明,看问题看的透彻,这对外人是好事,但对家里人却要记得四个字,难得糊涂。”

直到今日,听了王爹这一番话,对于院长的话,倒似乎是有一些通透,前世自己跟养父母家之间也是相处的嗑嗑碰碰,怕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自己,你都不能把别人当亲人家人对待?别人又如何把你当家人呢?

“爹,我明白了。”王黛点点头道。当然,明白了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总归,阿黛尽力去融入。

“明白就好。”王爹呵呵笑了笑。

“对了,爹,胡伯母砸杯酒的事情你别跟娘说了,省得她去找胡伯母吵架。”阿黛又说了句,姜氏拿大龟赔偿,那面盆大的龟,也算得是稀罕之物,从价值上说,顶一坛酒也是够的,而放生是阿黛的事情,虽然有惯例在,但真说起来,这种事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到时除了吵上一架没别的用处。

“晓得。”王爹一脸欣慰,这丫头到底还是为她娘亲想的。

随后父女俩相视一笑。

“爹,咱曾曾祖父是什么样的人?”阿黛又笑嘻嘻的蹲在王爹的身边,想明白一些事情后,就感觉眼前开阔了不少,心情好了,又听之前爹说起祖父,便好奇的打听起来。

“你这曾曾祖父叫王柬之,曾是郡王府的仪宾,就是郡王的女婿,说起你这个曾曾祖父,却是一个传奇啊,当年一场政乱,郡王被牵连,削爵为民,整个家财被查抄,大冬天的时候,一大家子最后都快被饿死疼死了,有一天晚上,天寒地冻,你曾曾祖父出去讨饭,却碰到一只快冻疆的狐狸,看它快冻死了,便把它抱在怀里,又讨了点热汤才算把这狐狸的命求过来了,后来狐狸就走了,可过两天,便有一个小姐带着一车的金银珠宝来投奔你曾曾祖父,你曾曾祖父一家是惊讶莫名啊,后来才明白,这位小姐就是那只狐狸,是狐仙儿,这是来报恩的。此后你曾曾祖父就在狐仙儿的帮助下富了起来,只可惜子孙不肖,到得爹这一辈,又清贫如斯,真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王爹颇有些感慨的道。

王黛这时却有些发愣了,自小她就喜难看聊斋,当然,做为女子,她对那些什么秀才公子的**是不感兴趣的,她感兴趣的是发家致富,其中有一个故事叫王成,说的好象祖上就是仪宾府仪宾,有一个狐仙祖母,后来有一次,王成在一座废园里捡到一支金钗,正是这位狐仙婆婆掉的,那狐仙婆婆看到王成贫困的样子,便帮助王成发家致富,难不成,自家大哥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王成?

“你是不是很羡慕曾祖父他老人家啊,要不,你也出去试试,说不准也能碰到个狐仙儿。”这时,一阵没好气带酸溜溜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却是刘氏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没好气的瞪着爷俩。

第七章 外圆内方(修)

“哪能呢?”王爹摸了摸鼻子。

阿黛偷笑了一下。

“娘子,你再让阿黛给安家送一两银子去吧。”就在这时,王爹又突然的正色道。刘氏拿到了钱,之前母女俩胡弄安家人的小心思自然就瞒不住王继善了。

“干什么,你身子不顾啦!!!钱全给安家好了。”刘氏一愣之下又发火了,说着反话。

“修之这事可是大事,我的身子我知道,多吃几贴药少吃几贴药都这样,我不想我的遗憾在修之身上继续发生。”王继善叹口气说着。

“阿黛,人行事当‘直’其正也,‘方’其义也,之前你跟你安家婶子的对话虽是为了家里着想,但失之以诚,明白吗?”王爹一脸严肃的看着阿黛道,阿黛还是个孩子,虽然她的行为不能算错,其中更有一片苦心,但做父亲的却也要让她明白正直,方义,诚心方是待人处事之道。

“你为老糊涂…”一边刘氏要为阿黛说话,王继善冲着她坚定的摇摇头。

阿黛心里是成年人,处理方式有时不免有些圆滑和投机,但这种圆滑和投机于她现在这年纪的纯真是相左的。

此时,阿黛看着自家老爹,从他的眼中和话中,阿黛明白,老爹是怕自己迷失在圆滑和投机的行事方式中,从而迷失了本心。

“阿爹,我明白,一会儿我会跟安大哥说清楚。”阿黛道。

“好。”王继续听了阿黛的话,非常高兴,他不仅高兴于阿黛听进了他的话,更高兴于自家女儿处事的灵活。正直,方义,诚心,从来就不是死死板板的,君子处事也讲究个外圆而内方。

阿黛说会跟安修之说清楚,却没说要跟安大婶解释清楚,这正是外圆内方的表现。

这事情若是跟方氏解释,说不得会在方氏心中留下刺,可跟安大郎解释,就不会了。

于是父女俩相视一笑。

刘氏闹不明白父女俩在打什么哑迷,只得仍一脸没好气的掏出那还没捂热的银子,分出一两给阿黛,让她给安家送去。

然后不理父女俩,一个人回屋了,她心里还闹着呢。

“阿黛,多谢。”追上安大郎,阿黛把银子递给他,安修之接过银子,一脸正色的道,至于其它的,并没再多说,但从神色上看,这份情他是记下了。

阿黛只是点点头,倒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家了。

安修之若是一个有情之人,阿爹这份情他将记在了二姐身上,别以为一两多银子不多,所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何况谁都知道,这钱是王继善的吊命钱,其中之重不比千均少。

而安修之若是一个无情之人,那更不用多说,用一两银子认清一个人,那于王家来说更是一种得。

阿黛也回到了家里,心情还不错。

所以进屋的时候路过自家大哥的屋子,便想起了阿爹说的曾曾祖父遇狐仙的故事,又看到大哥就蹲在门边,定然是大哥笑话大嫂,被大嫂赶出屋了。

不由的便想着,不知道此王成是不是彼王成,不管了,反正大哥整日游手好闲,就让他多到各处的废园走走,说不准就能捡到金钗,于是道:“大哥,你整日里的市集上晃当,是遇不上高人的,枯藤老树昏鸦,真正的高人啊,都在荒凉的地方窝着呢,你没事,就到各处废园荒地走走,说不准儿哪一天就遇上高人了。”

当然,阿黛这说的其实是有些玩笑,毕竟她不敢保证这个王成就是聊斋里那个王成。

“哟,今天咱家三姑娘转性子了,居然关心起大哥寻找高人的事情,这倒也对,明儿个,我就去走走。”王成一听阿黛这话,只觉大有道理,这神仙高人之流,常常避世红尘的,说不准儿真还就在哪个废园里窝着呢。

阿黛嘻嘻一笑,便回屋了。

晚间,刘氏跟王继善在屋里说话。

刘氏还为着王继善执意要借银子给安家闹心,但倒度也是明白自家相公也是为了二女儿着想,只不过嘀咕了几句王爹不爱惜身体的话便罢了。

“娘子,你以后跟三丫头说话耐心点,不要动不动就是骂就是打的,这也快是要及笄的姑娘家了,不好看,阿黛心里也不痛快。”这时,王继善靠着床背,看着刘氏在灯下缝缝补补的,心里格外的柔软,刘氏嫁给他,算是吃苦头了,是他没用。

“你以为我想啊,你也不看那丫头那脾气,动不动就甩脸色给我这做娘的看,那小脸上的表情就差写上我偏心我不讲道理了。”刘氏有些没好气的道。

“嗯,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是不会的,不过嘛,不讲道理却是有一点。”王继善温声的道。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一听王继善这话,刘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看看,还说阿黛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别人碰不得一下,若说都讲理,那你可清楚那酒为什么掉湖里?”王继善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还为什么,定是那丫头做事马虎呗。”刘氏道,却看着王继善在一边摇头叹气,便走到床边:“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是胡姜氏撞到了酒坛,酒坛才砸在湖堤上掉湖里的。”王继善道,随后便把阿黛跟他说的姜氏以大龟赔偿,阿黛放生的事情说了说。

虽说他答应阿黛不说的,不过,他也不想阿黛被误解,倒是要跟娘子说清楚的。

“胡家大嫂这不是欺负人吗?这湖边但凡是抓到龟的,哪家不是放生的,那东西是能卖能杀的东西吗?不行,我找她说道说道去。”刘氏一听,气的一拍桌子。

“你就是这急脾气,这大晚上的,你还找谁说道去,阿黛不告诉不就是怕你去找人吵架吗,这种事情掰扯不清。”王继善阻止道,家里不是病的就是浑的,而那胡家几个小子正当青年,一门子壮劳力,这吵起来,他怕自家娘子吃亏,便劝着娘子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过,心里却也打定了主意,隔天找胡老哥谈谈,邻里之间做事得端得正,不要总耍一些小心眼。

刘氏听得自家相公这么说,再加上天黑也就罢了,不过,那胡大嫂既是耍这样的心眼,那也别怕她背后说道人了。

“夜了,睡吧。”王继善道。

“嗯。”刘氏点点头,吹灭了油灯上床。

第八章 姜氏的心思(修)

清晨,薄雾蒙蒙。

“阿黛,快起来了,出湖打鱼去。”王靛用劲的推着还睡在床上的阿黛。

阿黛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昨天里跟王爹聊天,前世的一些心结就那么的解了,因此一夜好眠,这被摇醒,还有些迷糊,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便对上自家二姐的脸,额上着着额黄,一张脸显得十分的俏丽,穿着一袭有些旧的细布长裙,一件嫩黄点翠的小袄,鬓边戴着一朵珠花,端是好看的很。

这身衣裳可是自家二姐唯一的一套上得了台面的衣裳,平日里可不舍得穿的,难不成穿着这个去打鱼?阿黛嘀咕道:“二姐,打鱼你还穿这个?就不怕沾一身的鱼腥气啊?”

“是你去打鱼,又不是我去。”王靛见阿黛醒了,耸着鼻子道。

“那你干嘛呀?”阿黛穿了衣裳起床,看着自己这身衣裳,灰朴朴的,袖口和襟边还打着补丁,跟王靛站一起,那真是灰的不能再灰的灰姑娘了。

“我一会要陪娘上街。”王靛小得意的道。

“小人得志。”阿黛嘀咕着。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娘只喜欢我呢,你老是让娘生气,娘自然不带你。”王靛说着,转身对着一边桌上脱了柒的梳妆台,还在打扮着。

阿黛淡淡的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屋,路过大哥的房间时,看到窗户开着一条缝,便朝里面望去,却看到大嫂正坐在桌边,桌上有一盒点心,大嫂正吃着,阿黛敲了敲门。便看到大嫂飞快的把东西藏进一边的橱里,然后整个人一骨碌的爬上床,扯下了帐幔。随后人传出一声:“谁啊,我还在睡呢。”

“那你慢慢睡吧。”阿黛摇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便出了屋,走到井台边,打了井水,洗了脸,又去给爹请了安,然后吃了早饭,便收拾了鱼网。

“阿黛,叫你大嫂一起去。”刘氏边洗着衣裳边冲着阿黛道。

“我出来的时候叫大嫂了,大嫂还在睡呢。”阿黛道,随后想起昨晚王爹的话来,便试着跟刘氏亲近些,凑了上前,蹲在刘氏身边,依着她压低着声音,笑着脸打趣:“其实是在屋里偷吃东西呢。”

“呵,她就这得性,若不是看在她先前的仁义还有她过世的娘亲的面子,娘使不得要治治她。”刘氏没想到小女儿突然跟她亲近起来,先是一愣,随后便眉眼儿便不由的舒展了起来。

“那是,得治。”阿黛也笑呵呵道。

“对了,阿黛,这钱你拿着,先去打几角酒,你昨儿个遇鱼群,今天买点酒,得去祭祭。一般的就行了啊,主要是个心意,不在酒的好坏上。”这时刘氏又冲王黛道。

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个钱递给阿黛。

“嗯,我会的。”阿黛点点头,这是渔民的一个习俗,遇到鱼群,那是天大的运气,是老天爷的恩赐,得感谢的。

又想起没看到大哥吃早饭,便又问道:“娘,大哥呢?”

“出去了,一早就出去了,神叨叨的,说是要到城外几个废园子转转,不知又要整什么明堂,这臭小子。”刘氏没好气的道。

阿黛一听心里有数了,大哥这是听了自己的话,真到各处废园去碰运气去了。于是摆摆手:“我去买酒了,然后我就直接出湖了啊。”

“去吧,出湖时小心一点。”刘氏道,看着阿黛出了门,不知怎么的,今天心情挺好,嗯,是天气好的缘故,蓝天白云,**明媚的,是个好天气,得扶当家的出来坐坐,想着,刘氏便放下正洗的衣裳,进了屋,扶了王爹出来,在院子里坐着。

“你今儿个心情挺好啊,我在屋里,听你跟阿黛说了好一会儿话,挺亲昵的。”王爹咳了几声,有些气弱的道。

刘氏愣了一下才醒觉,原来自己的好心情是阿黛带来的,只是她一向嘴硬,这会儿便挥挥手:“哪里,就那样吧。”

王爹也不拆穿,轻笑了一声,然后靠着椅背打起盹儿来了,平日里胸口憋闷的那股子感觉也轻了不少。

阿黛此时则拿出钱出门打酒。

没想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姜氏。

“胡伯母。”阿黛打了个招呼。

“阿黛,早啊。”那胡姜氏应了声,随后便状似随意的打听:“听说你昨天碰到鱼群,这可好多年没见到鱼群了,是在哪儿碰到的?”

一听姜氏这话,阿黛一阵撇嘴,还听说呢,这事不早让她宣扬的众所皆知了嘛,那安家大婶不就是听她说的才来家里借钱,这会儿,这位倒又来听说了。

不过,她算是明白,这位搞不好就是在特意在这里等她打听鱼群情况的,对于阿黛来说,鱼群的地点无所谓,那东西本就可遇不可求,难不成还会天天在原地等着?

只是姜氏昨天耍小心眼,阿黛免不了要刺上几句。

“胡伯母,我说的地儿你会信吗?”

“信啊,怎么不会信。”姜氏回道。

“那我说,就在湖边码头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你信吗?”阿黛继续道。

“瞎说,那河道人来人往的,能有鱼群?怎么,跟伯母打马虎眼儿。”姜氏有些不高兴的道。

“瞧我说什么来说,我说你不信吧,这不,果然不信,我跟你说,那鱼群就在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你信不信都这样。”阿黛回道。

“你这囡子,不实诚。”胡姜氏听阿黛咬死了是在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便一脸的悻悻,明摆着这丫头是防着她呢,不说就算了,西湖就那么大,在西湖上还没有什么能难住她老胡家的,说完,便不高兴的扭身走了。

阿黛看着她的背影,果然吧,她就说了胡姜氏不信的,这人心思太复杂了,一来,她定然心里早就认定鱼群应该是出现在一片偏避的湖面上。二来,胡姜氏心里其实也早有认定,认定她不会说真话,就象西湖有一种黑龙鱼,这种鱼只有胡家能捕着,多少人打听胡家愣是没走一点风声,姜氏是以已度人。

所以,她就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姜氏,姜氏也不信。

这便是人心,人性。

阿黛摇摇头,继续去打她的酒。

路口的小铺子,几个婶娘正在小铺子门口的一个茶坐上聊着天儿,姜氏先她一步,这会儿也在铺子门口跟人聊着天。

“怎么样,胡婶子,可打听出鱼群的下落了?”有人冲着姜氏道。

“屁,王家那小丫头精怪精怪的,我才问过她,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姜氏一脸不快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