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弥补只有周嘉泽。

这一份卑微的机会,她不愿意放过,她留下了,只为离他更近一点,哪怕她希望的是他们的关系再近一些。

到了酒吧门口,任淰下了车,把车费交到司机手中,这才匆匆走进酒吧内。这个时间段,正值里面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她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忍不住皱起小脸,却还是走进去。在他坐过的熟悉地方,她没有看到他,她在酒吧里不停的转着,甚至在舞池里不断的去看那些和他背影像的人,都不是,她不停的倒着歉。她找不到人,猜想着他也许是在洗手间,于是在洗手间门口等着,她只是怕他出事,只是担心她。她没有等到人,终于忍不住,才央求一个准备进洗手间的男人帮忙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喝醉了的人。

没有,周嘉泽没有在这里。

她找不到他,她整个人都慌了。她忍不住想哭的冲动,也立即赶到周嘉泽的住处,也没有人,他没有回来。

他会不会是又和别人打架了,也许对方将他伤得极为的严重…她听说过,现在的人怕负担医药费,将人打伤得太过严重,宁愿弄死。她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到,又匆匆的下楼,因为太过匆忙,在最后几步阶梯是滑下去崴伤了脚…

任淰拖着受伤的脚,赶去本城几个大型的酒吧,不厌其烦的询问着酒吧里的人这里有没有出现打架斗殴的事件,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喝醉了的男人,她比划着周嘉泽的样子,不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还被好几个人调戏了一番。

到最后,她都精疲力竭了,拿出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却发现了好多的未接来电,她这才回过电话去。她这么晚还没有回家,他们都担心她。她这才又坐着出租车回去。

她回去之后,发现周嘉翼他们都在,难得的是连韩佳佳都一同回来了,她和他们一同打着招呼,脸上的笑还来不及展开,在看到沙发上吊儿郎当的周嘉泽时,她立即就想哭。

原来他一直在家,他没有去酒吧买醉,也没有和别人打架,看吧,他永远和她以为的样子不同,他们也似乎没能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她的表情太过于诡异,连周奶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小淰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周奶奶过来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她努力的挤出一个笑来,“奶奶,我没事,只是今天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脚崴了,去了医院看看,所以才回来这么晚。在医院的时候忘记打电话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周奶奶看着她的脚,“有没有大碍啊?”

她摇摇头,“医生说疼几天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周奶奶还是不放心,嘱咐周嘉翼,给任淰请两三天的假。周嘉翼自然应允,只是看着任淰的样子不由得纳闷,她的公司都有电梯,她走楼梯做什么…

周嘉泽还是躺在沙发上,对他们所谈的话充耳不闻。周治安将周嘉翼与韩佳佳都叫回来,就是想让他们劝一下这个不孝子,平时多硬气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搞成这样…

虽然周治安对周嘉泽这样子很是可气,但毕竟是他的儿子,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说不管他也只是气话,这么些天由得周嘉泽乱来,气是出了,难免也担心起来,这是号召全家一同劝着周嘉泽。

周嘉泽闭上眼睛,好像外界发生的事全都与他无关。

周奶奶担心任淰的脚,让她赶快去休息,任淰上楼前,看了周嘉泽一眼,他身上露出生人勿扰的气息,好似他自己在身上安装着一层防护膜,她被隔离在外,而他也从不愿意为她打开门。

她用了小心机去得到了他住处的钥匙,却得不到他心门的钥匙。他不会知道,她因为他几乎跑遍了这座城市的酒吧,他也不会知道她的脚是因为太过担心他才滑下了阶梯,他也不用知道,他就那么躺在那里,连个好脸色都不用对她,她就能为他付出一切。

她不是傻,只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页

第十页

任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脚仍旧很疼,好像还开始肿了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脚,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她的目光带着嘲讽。讽刺自己的自不量力,讽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这脚伤似乎是她愚蠢的烙印,提醒着她之前做过一件蠢得可笑的事。她想哭,脸皱成一团,却哭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行为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不清楚楼下在进行着一场如何感人深切的劝慰,也不想去了解,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自己在满世界找周嘉泽的可笑摸样,而周嘉泽却如同看戏一般看着她。她的行为立即变成了一场自以为感人的独角戏,她希望有一天将周嘉泽也变成自己这场戏中的人物,却不知道他一直扮演的都是看戏的角色。她究竟要多卑微,才肯彻底死心

她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只觉得心口有一个地方堵得很厉害。第二天醒来之后,她犹豫很久,踌躇很久,还是将昨天发生的事放在心底,不去问周奶奶他们劝周嘉泽的结果,也不问关于周嘉泽的任何话题。她的脚伤了,倪芸和周治安都对她很好,让保姆细心照料她。周奶奶则怕她无聊,便一直陪着她,说起她很小时候的事,她小时候多么的可爱。

任淰认真的听着周奶奶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连续几天下来,任淰都没有听到关于周嘉泽的任何消息,她也不刻意的去打听,状似毫不关心的姿态。脚伤好了之后,她便又回到公司上班了,她比过去更加的努力,认真的领悟前辈们的提点,从不抱怨自己的工作最多最累。她觉得自己的脚伤,似乎疼醒自己什么,让她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规划。她希望在这个公司待上一年多的时间,获得最宝贵的经验,然后辞职找一份她喜欢的工作。自卑又自傲的人最可恶,她始终记得这是周家帮她找的工作,隐隐的有些排斥,可她的条件让她不允许辞职。

在工作上慢慢变得游刃有余之后,任淰开始在外面找房子,她不能一直住在周家,虽然他们对此什么都没有说。之前她没有搬出去,一是想和周家的人先保持一份良好的关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存款并不多,一开始押一付三的费用她承担不了。如果是过去,也许她真会为了所谓的尊严自尊搬出去,哪怕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可她现在知道了,很多时候自尊什么都不是。

如今她的工作稳定,工资也稳定,这才有了搬出去的打算,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向周奶奶提出。

任淰搬出周家的事很顺利,虽然周治安与倪芸不太同意,任淰表示她想住在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周末也会回来看他们,并非是觉得寄人篱下受不了。任淰也清楚,周治安和倪芸反对的真正原因是希望她留下来陪着周奶奶,但她还是感激他们给予的关切。

任淰在工作中游刃有余,和同事也相处不错,她没有刻意的去无视周嘉泽的一切消息,只是不再有意的去了解他的一切信息了。这段时间,她过得不错,就如同那句最无情的话,谁离开谁又会活不下去,你以为活不下去而已,只是你的以为。

甚至任淰是见过周嘉泽一次,她陪同经理出席某个饭局的时候,她看到周嘉泽也在那处高档的夜总会。她才清楚,干爹干妈的劝导没有丝毫作用,周嘉泽依旧如故,用着他的方式,表达着他对沈心奕的思念,他的心门被放上一层又一层的锁,他把钥匙交给了那个叫沈心奕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她任淰待的位置。这样一想,她的心就慢慢发凉了。她想到在父母过世,亲戚抢占了财产,她一个人去他的学校找他,见证的却是他和沈心奕的幸福,她从来没有觉得别人的幸福如此灼人。他的世界与她无关,过去如此,现在如此,甚至未来也如此。这种念头,让她假装没有看到他,连打一个招呼都没有。

她依旧陪着经理去出席饭局,甚至表现得很好,被逼之下喝了几杯酒。她想着自己总会好的,她的人生总不能够一直这样傻下去,目光一直放在那个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身上。

时光匆匆,也许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将“周嘉泽”这三个字赶出自己的心房。

任淰发现方经理越发的喜欢带她出席各种饭局了,之前方经理喜欢带他的助手梁助理出席,但梁助理天生就一副“男女平等”的姿态,于是有她在,客户们更是呼喊着让梁助理多喝酒,梁助理每每都被灌得不省人事。而方经理带上任淰之后,她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一群大男人也不好意思欺负,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喝上几杯,影响不大。

方经理原本对任淰的印象并不好,像他们这种在职场上待了多年的人,本能的排斥这种靠着关系进公司的人,之后任淰的工作态度让方经理慢慢的改观,就连一般的员工都讨厌加班,任淰却从不曾抱怨,现在这种年轻人能这样的已经很少了。

任淰拿着包便走出去,对方经理歉意的笑笑,让对方久等了。她的姿态让方经理挺接受,也对她笑笑,一同进电梯,走出公司之后,方经理便去将车开过来。任淰则站在公司大楼下面等着方经理将车开过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姑打来的电话,让她自己多留意身边的男人,有合适的就试一试交往,对别人的长相外貌不要太看重,关键是要有车有房。任淰对着手机连连点头,小姑则告诉她谁谁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就是不听长辈的意见,现在没钱的时候找借口到娘家骗钱。

想到这些东西,她不可避免的蹙着眉头,生活啊,总是这么的世俗和无奈。

方经理将车开过来,她立即钻进了车中。他大概是怕她无聊,主动问及她一些小事,缓解尴尬的氛围。

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任淰第一次出席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也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酒,现在却已经学会了该如何说话,甚至还得撒娇一下,让别人不要逼自己喝那么多。难怪念大一的时候,那个老师让他们别去打工,所谓的学习社会经验工作经验,你大学四年积累的还比不上你出了社会一个月学到的。

她没有机会念四年大学,嘴角漫起一股苦笑。

今天她被灌得有点多,没有醉,可头已经有些晕,大概酒精已经将她的大脑细胞杀死了好几亿。

走出来的时候,方经理扶着她,“你今天好像不再状态。”

任淰笑了笑,没有说话。在走进这家夜总会时,她又看到了周嘉泽,她体内那股儿莫名其妙的自卑心又开始发作了,他在这里是玩乐,甚至看戏。她来这里,却是陪客户,这样一个对比,她又升起一股儿莫名的卑微情绪。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这种念头,可她忍不住。她老是希望,她能变得很好很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这样他就能不可避免的看到自己。而现实却总是那么的无奈,让她的这种念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拟。

出去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周嘉泽,她吐出一口气,也好,自己这个样子,她也不想看到周嘉泽。

只是才走了几步,在快到大门的地方,一群人在那里撕打着,甚至在将人往大门外拖着。任淰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管,与她无关。

方经理发现了她的异常,“你怎么了?连手都在发抖。”

只需要一句话,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明明不要去关心不要去关注,还是忍不住去看,那里会不会有他?她推开方经理,向那群已经刚出大门外的人冲了出去,她已经不敢想什么了,只想确定斗殴中的人,究竟有没有他。

她扯过看戏的人,钻进去,果然看到了周嘉泽。他被人打着,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满脸通红,喝得太多了,而在周嘉泽身边有一个女人在不断的哭,看来又是一桩情债。

男人不断的咒骂着,喊着使劲打,打死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奋力拉开那些还在殴打着周嘉泽的人,眼泪不断的落下来,她冲着围观的人吼:报警啊,求求你们,报警啊,报警…

夜总会里面的保安也上来劝架,而她扑在周嘉泽的身上。他被打得很惨,衣服上都是血迹,视线也朦胧而模糊。他的嘴角在动,她弯下身去听,他慢慢的吐出三个字:沈心奕…

她突然泪如雨下,这一刻,她突然间懂他了。他是在自暴自弃,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让沈心奕回来,他已经卑微到这种程度了,想这样逼沈心奕。不敢打她的电话,不敢打扰她。

那群人很快离开,周围的人也很快散开,她流着泪抱着周嘉泽。方经理这才看到她,和她一起将周嘉泽送到医院去。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第十一页

第十一页

任淰在听到医生传达的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动手术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期间方经理一直陪同她,并且安慰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现在这些打架斗殴的人揍人只是为了发泄怒气,没有谁会那么傻真将人揍出个好歹来。任淰听得漫不经心,却又觉得自己耽误了方经理太多时间,推脱着让方经理赶快回去,她自己在这里守着。

方经理刚走没有多久,周家的人全都悉数到场。任淰走上前去,说了周嘉泽现在的情况,他们才稍稍安心。她原本想要告诉他们,她是如何与周嘉泽偶然遇见,如何又将他送到医院来。但众人现在只担心着周嘉泽的伤势,对这点小事根本想不起。

还是周奶奶在叹气之后,抓着任淰的手,感激她,还好有她,否则不知道这个臭小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任淰苦笑着,没有说话。

任淰见他们脸上的担忧和紧张稍稍消退之后,这才走到倪芸的面前,用手轻轻的扯了扯倪芸的衣服。倪芸狐疑的看她两眼,很快就明白了她这是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于是借口去洗手间陪着任淰一同去走廊的另一边。

晚间竟然又下起了雨,楼梯口的窗子口轰轰作响,风进来吹得她发丝乱舞,单薄的影像瘦弱不堪,“干妈,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沈心奕?”

倪芸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不知道任淰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任淰将今天的事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倪芸,尤其是周嘉泽在几乎昏迷时喊的“沈心奕”。任淰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原本不该是这种伟大的人,可听到周嘉泽喊沈心奕的名字时,她突然就有些心冷了。如果他的幸福一定要沈心奕不可,她任淰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的存在,那她这个笑话就努力成全他吧,这样至少有一个人是生活在幸福里。

“我这个傻儿子。”倪芸现在已经不想再指责周嘉泽什么了,只要儿子好好的,生意场上亏就亏吧,他们做父母的妥协就妥协吧,也不再计较那么多了。

任淰看倪芸的表情就知道,倪芸已经妥协,会主动联系沈心奕。因为他们都害怕周嘉泽得不到沈心奕的消息会继续伤害着自己。

任淰突然又觉得好笑,看吧,周嘉泽还是最聪明的那个,还是会如愿以偿,事情还是按照他的希望发展。

她回过头,看着灰白的窗口,那里还是雨水的天下,她突然很想很想问,能不能也让她如愿以偿一次。

她知道没有人听见,也知道上帝从来都不会成全她。一个倒霉到极致的人,慢慢的就不愿意去期待了,只会想着只要别更倒霉就好,一点一点的将期待值放低,最终什么都不愿意期待了。

周嘉泽被推出了手术台,他的一条腿和一只手都已经骨折,全身还有大大小小不少伤口,医生在一边反复叮咛着需要注意饮食和如何对病人进行护理。麻醉药还没有过,周嘉泽并未醒来,只是脸色十分的苍白。他原本健硕的身体,在这几个月被他自己用残了不少,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颓废气息。

倪芸和周治安看着自己儿子这样,不由自主的叹气。周嘉翼和韩佳佳劝着让他们都离开,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这里由他们二人守着。周治安原本不同意,要在这里守着,倪芸在周治安耳边说了什么,周治安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叹了一口气,这才扶着周奶奶打算一起回家。

周奶奶他们一走,任淰瞬间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其实在她送周嘉泽来医院的那一刻,她有着一点隐秘的兴奋,看吧,在他最为难的关口,只有她陪着他,只有她愿意不顾一切的保护着他。有些人,似乎这辈子扮演的角色只能是在困境中守候,她觉得或许自己就是那一类倒霉的人,可悲的是她还不觉得自己倒霉。

韩佳佳看着任淰,“小淰,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大哥守着。”

任淰笑着点点头,周嘉泽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类的小手术也谈不上什么危机,她也不用担心什么。而且,周嘉泽会有很多人陪着,不差她任淰一个。

她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从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她觉得自己很理解某些变态的人毁掉另一个人,因为只有被毁掉了,其他的人才会远离那个人,自己才能去拥有。

可惜了,她永远都没有那个勇气去做这样的事,于是她的平凡还是有道理可循的。

任淰很早便起来,去菜市场买熬粥的食材,她认真的熬粥。可将粥终于做好之后,她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又觉得时间太早了。她不愿意自己迫切的赶去,让人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

粥放在锅里,她没有打算盛出来,害怕会冷却。

她坐在客厅,右手捏住自己在的左手,左手的指头依稀可见几个小孔,那是她绣十字绣时不小心刺的。搬出来住之后,她不想自己胡思乱想,于是有时间就绣十字绣,让自己忙起来。

墙上挂着的钟就是她自己的杰作,她呆呆的看着那钟,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之后,才拿着保温盒,将厨房里的粥盛出来。

她提着粥赶去医院,只是周家的人早已经到了。任淰握着保温盒,放到周嘉泽的床头柜上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倪芸正在喂周嘉泽喝粥。任淰不自觉的在心底笑自己,怕来得太早,别人轻易的看透自己的心思,于是刻意在这个时间点来。然后呢,别人不再需要她的粥了。再然后呢,她做的一切永远是徒劳,悲悯感从她心底慢慢的爬上来,那一股儿心酸的味道蔓延在她的全身:任淰,你永远都是那么的失败。

懦弱到极致,不敢争取,却又懦弱的不敢勇敢放弃。真是害人的性格,还好,她自己在害着自己,没有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周嘉泽依旧如过去那般,从头到尾没有看任淰一眼,吃了几口倪芸喂的粥之后便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大家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别把我当做宠物似的看起来,我没有那么弱。”

倪芸收好粥,看了一眼任淰提来的保温盒,笑了笑,“是不是妈妈做的粥不合胃口?那换一种粥…”

周嘉泽的眉毛都拧了起来,“我不饿,不想吃。”

周嘉翼一直看着这个弟弟,这个时候像明白了什么,拉着自己的妻子走出了病房,任淰也随后走了出来。周治安在公司有事,并未赶来。而奶奶身体不太好,因此被劝着别来医院。

等人都走之后,周嘉泽才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什么话就直接告诉我。”

倪芸摸摸自己儿子的头,轻叹一口气,“儿子啊,要知道,你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不要干傻事了。我和你爸爸年纪都大了,承受不起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事。以后犯傻前,多想想关心你的人。”

“妈…”周嘉泽太过激动,甚至在床上乱动起来,或许是动到了伤口,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一口气,英俊的脸庞也因痛扭曲起来。自从麻醉药过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痛,但一直忍着,这个时候竟然觉得不可忍受似的。

他要听的不是这个,他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他不信他的父母看得下去,他们应该会主动联系她才对…

倪芸拦住周嘉泽,让他别乱动,“好好休养,争取早点好。现在公司全压在你大哥肩上,他虽然不说,但肯定很吃力。你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你自己,得为家里多分担。”

倪芸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仿佛很失望一般,直接走出了病房。做母亲的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她长叹一口气。痴情的人,固然很好,可如果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同样痴情的人,那就是一个悲剧。

倪芸出来和周嘉翼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先离开。倪芸目送自己的长子和媳妇离开后,才转过脸来看任淰。只这一眼,任淰觉得好像自己变成了透明,倪芸能通过自己的皮肤表层看进自己的五脏六腑,强大而锐利的视线,让她连躲避都不能。

倪芸一步步走到任淰的面前,“你喜欢嘉泽。”

省去的问句,让任淰想起自己今天煞费苦心的晚到,于是在这一刻,她的那些行为,全像在掩耳盗铃。她动动嘴,可反驳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于是她选择勇敢一点,视线对上倪芸的视线。

倪芸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如果喜欢,就去争取,不要期待着感情会从天而降。”

任淰如雷击般盯着倪芸,仿佛不懂倪芸话里的含义,“可…”

“我要到了沈心奕的电话,但我打了多个电话,她一听到我说嘉泽的名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并让我别打扰她。”倪芸摇摇头,就是这个电话,让她彻底的想断了儿子与沈心奕之间的一切,她作为母亲可以妥协,前提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幸福,如果那个女人不能给自己儿子带来幸福,那么她不会再做任何的妥协,“那个女人不配得到我儿子的感情。”

倪芸自然不会告诉自己儿子关于这个电话了,但她自己却已经有了决定。

倪芸用手拍拍任淰的肩膀,然后给了一个鼓励的笑。

任淰盯着倪芸的背影,似乎明白了。

如果这是一个机会,她愿意花费一切去得到。

任淰推开周嘉泽的病房,周嘉泽抬头看到是她,表情立即狰狞起来,“怎么是你,我妈呢?”

她的脸色依旧狠平静,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干妈有事先离开了,让我来照顾你。”

周嘉泽瞪着她,“谁要你照顾了,给我滚。”

任淰不看周嘉泽的脸,选择性的逃避掉他拒绝的姿态,“干妈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让干妈失望。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亲人,干妈对我来说就是我在这里的亲人,如果让干妈失望了,我会很内疚。你不用赶我,我不会走。”

周嘉泽哼笑,“脸皮可真厚。”

任淰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言自语的开口,“你们家对我很好,将我当成亲人一般对待,给我找工作,关心我的生活,担心我能不能适应这里。这些好,我都记得,并且想报答,现在是我报答的机会,所以,我不会放弃。”

周嘉泽恨她几眼,将脸转向了另一边。伤口处仍旧很痛,可他能在自己父母面前叫疼,也可以在自己大哥大嫂面前说痛,就是无法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懦弱一面。他有些气,自己必须忍着,于是他更加厌烦她这个“外人”了,因为他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随意。

任淰在听到他的呼吸均匀了起来,这才抬头看他。他好像睡着了,她站起身,走近他,发现他偏过的脸,额头一直紧蹙着。她伸出手想为他牵平,叹了叹,还是收回了手,不想打扰他的睡眠。

她轻轻的走出去,见门关上。在她关门之后,周嘉泽立即睁开眼睛,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他的身体不方便,原本医生是要为他装一根导尿管,避免上洗手间,他自己不愿意。有任淰在,他觉得她的存在简直就是来让自己不痛快的,于是等她走后,才让护士来帮忙。

两名男护士见给他按一个轮椅,再扶他起床坐进轮椅里,推进洗手间之后,才又将他扶起。

任淰去找周嘉泽的主治医生,她在他睡着的时候,看到他的手一直捏成拳头,他应该很痛,哪怕他不说。医生的态度很明确,止痛当然有,只是那种针的药物成分容易上瘾,让她考虑一下。

她没有资格去为周嘉泽决定要不要打这止痛针,只是慢慢踱回病房,刚好看到那两位男护士离开。她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嘉泽狠狠的瞪她一眼,却没有开口。

任淰将他上下打量着,终于确定他没有什么事,脸上的担忧才慢慢消散。

周嘉泽觉得她的神情简直让人讨厌,受伤的人是他,现在痛的人也是他,不明白她干嘛露出这担忧的表情来,莫名的就觉得厌烦。

“医生说如果痛的话可以打止疼的针…”只是有副作用…

“谁说我痛了,我好得很。”他一边说,还一边动着,大概是又动到了哪里,他咬着牙,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立即制住他的动作,“你不痛你不痛,是我胡乱猜测,你别动了。”

她的眼里竟然是祈求,这种陌生的眼神,让周嘉泽蹙紧了眉头,然后偏过了头。他喜欢的沈心奕,永远都不会露出这种神态来,那个女孩永远会过得幸福美好,知道怎么做人生才会绚烂多彩。周嘉泽喜欢那样的沈心奕,不会因旁人的悲伤而让自己难受,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的生活。

周嘉泽很不喜欢看电视剧,却还是愿意陪着沈心奕一起看《爱情公寓》,沈心奕说,她最喜欢的角色是胡一菲,她觉得自己和胡一菲很像。只是她告诉周嘉泽,表面上看上去强势的女人,她的内心其实越发的柔弱,只是大多数人都看不懂,大多数人都喜欢那些表面温柔的女人。

所以沈心奕最讨厌的角色是诺澜,把诺澜定义成虚伪有心机的女子,只是大多数男人恐怕都更喜欢诺澜这样的女子。

沈心奕一边看一边与周嘉泽分析着诺澜多么有心机,明明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前夫,还一副自己是受害人的摸样。还有诺澜和胡一菲之间打球,她故意崴脚博得曾小贤的同情。胡一菲在看手机,肯定是诺澜发的她与曾小贤暧昧的照片…

周嘉泽莫名的觉得任淰的表情和诺澜那楚楚动人的表情多么像。

“打电话让我妈来,你可以滚了。”

任淰站在原地,没有动,“干妈的身体不好,如果还在医院守夜,会…”

“那喊我哥来,喊我爸来,这该没有问题吧?”

“他们白天要去公司上班,晚上如果又来照顾你…何况他们都是自己开车…”

周嘉泽简直气急,但他反而笑了,“给我请护工,可以了吧?别告诉我我们周家破产了,连护工都请不起。”

任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会比护工更认真的照顾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全是不安,仿佛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完全不能说服他,知道他肯定会拒绝。甚至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好似知道他马上就会对她吼两句。

周嘉泽觉得自己更烦了,好像在她面前的自己就是洪水猛兽,她怕自己怕得要命。他想不通,为什么她这么怕自己,还是倔强的赖着自己不走?

如果是沈心奕,恐怕会在这个时候趁他没有能力时踢他几脚,然后转身潇洒的离开。

他胸口的不满一直积压在那里,他以为自己会释放,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任淰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抬起头,有些欣喜的看他,“那你现在…”

“去给我把我的衣服拿到医院来。”周嘉泽拉着被子给自己盖上,他讨厌穿衣服提供的病服,仿佛要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这些全是病人…虽然是事实,可就是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