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山的工作室就在A大对面的那条小街,是一栋独立的老式别墅,上面是收藏室,一楼则是他的工作室。李教授正在他的画室对将要展出的画作做最后的整理。

由于他有的作品年代已久,有一些地方颜料开裂,所以需要进行一定的修补。在展出前,他要专门为画上光油,同时在画面上加了一些对比色,希望让画呈现在观众面前时能够更完美。

当他打开门看到默默时,除了吃惊,更多的是欢欣。

“快进来。”这些天他对这个学生的担心已经影响了他上课的心情,一看到她习惯坐着的位子,和在画室外转来转去的人影就忧心匆匆。

陈默菡这学生确如比尔教授所说的那样有着超凡的天赋,而这个看起来显得柔弱的小姑娘,毅力又是所有学生当中最坚强的。李教授知道,她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优秀画家的必要素质,他很珍惜和她这份师生情谊,所以,当他看到那份报纸之后,他根本就不信这个看起来才十来岁的小女生会做那种事。他是艺术学院的副院长,他当即就下令封了学校这边的口,拒不透露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对他所有的学生说,如果我从你们嘴里听到任何一句关于陈默菡的消息,就请不要再来上我的课了。

教授这种明目张胆的护犊子行为,竟然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捧,也使默默的同学和老师很有默契的开始抵制起狗仔队的追踪了。

如此以来,原本习惯津津乐道八卦默默的一些人也随即沉默了下来。

默默这半个月以来虽然晒的有点黑了,但是精神状态反而很好,一双大眼睛灵动而光彩四溢。

当李教授接过她手里的画稿时,两眼霎时放出光芒。

“这都是你的手稿?”

“是。”她回答,眼神变得飘渺,“我去了西藏,我的父亲牺牲在那里。”

李煜山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但是从默默口中轻轻地说出来,还是有种让他震撼的感觉。他拍拍默默的肩头,接过画稿仔细的看了起来。

默默随后又把自己拍的一些照片给他看,告诉他这里曾是父亲工作的地方,那里是她曾就读的小学。

“太好了!”李煜山翻看着那些画稿的神情有些激动,兴奋写在脸,连手都有些颤抖。

“你暂时不用来学校上课了,我给你请创作假。”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画展等你,给你留位子!”

“谢谢。谢谢教授。”默默觉得自己有种要流泪的感动。

忽然,教授盯住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只要认真创作就好,画出你自己的感觉,用心去画。不要为外界干扰。”默默看着教授,忽然庆幸自己真是幸运,李教授和大胡子比尔一样,都是自己人生中最好的领路人。“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和你父亲一样,会是让他骄傲的女儿。”

“好。”默默郑重地点头。

此后的近一个月,默默都是泡在别墅的画室里渡过的,她偶尔会去教授的画室,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那个画室里。有时候,一天都不出来一步,于姨阿叫她吃饭,她只是匆匆扒一口饭进嘴里,又匆匆赶回屋子。以至于于阿姨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和陈豫北叨咕,这样不行的,默小姐会生病的。

陈豫北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等晚上快睡觉时,她从画室出来,陈豫北才心疼的抱过她:“宝宝,以后可以不这样拼命吗?”

“不是拼命,这是创作激情。”默默斜睨他一眼,“艺术家创作是需要灵感的,如不能及时抓住,稍纵即逝,这道理你应该懂哇?”也不等陈豫北回签,便又撇着小嘴说,“哼,就知道你不懂的,满身的铜臭气。”边说着,边抽着小鼻子,有些嫌恶的撇了撇嘴,转身背冲着陈豫北躺下。

这可把陈豫北气坏了,伸手抓过她抱在怀里,稍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恶狠狠地骂她:“你这小白眼儿狼,我不赚钱拿什么养你!现在居然嫌弃我!嗯!”

默默最怕陈豫北这个调调,这就意味着他又要惩罚她了。

她本着好孩子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马上放软了身子腻在他怀里求饶:“好嘛好嘛,我不嫌弃你就是啦,你是人见人爱,花......”不等她唱完赞歌,小嘴便被粗暴地堵住了,那双大掌又在她身上点起了火。

“不要了,不要了。”她喘息着,吓得极力逃开他的魔掌,“叔叔我今天好累啊,我的作品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我不想明天起不了床啊。”

“乖。”陈豫北闷笑着边吻着她,边怜惜地爱抚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轻一点,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了。”

那天晚上他回家后,她已经睡着了,掀开她身上的睡衣,看到她白嫩的身上布满痕迹,下边的地方已经有些红肿,不由得后悔自己太过暴力失去了控制。轻轻给她上了药,竟忍着三天没有碰她。

但是每当晚上那个洗的香滑的小东西偎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她,只是从那以后他温柔了许多。

这几天她的疲累他当然看得到,他觉得她从那曲回来以后,似有了更大的改变,但具体改变在什么地方,他一下子还说不准。

陈豫北觉得,赵子善已经成为他女儿人生中最不可缺少的动力了,这虽然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但是,他并不想让她对父亲的崇拜达到痴迷的程度。他希望他的默默能有阳光的性格和健康的生活,而不是一个疯狂的艺术家。

默默这段时间从不外出,想坏了姜小舟,又打不通电话,问了陈豫北,才知道她请假在家。别墅外面陈豫北防的严,几百米以外的距离生人勿近。她在周末偷偷搭了陈豫北的车子来别墅看默默。

“默默,你瘦多了。”小舟心疼她。报纸上和网上的消息她都看到了,她替好朋友着急。

默默却是冲着她傻笑:“没事的小舟,我只是最近画画累了。”

“你和陈豫北明明相爱,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那些人非把你说的像个小三?”

姜小舟当然知道网络力里的强大,只不过没有轮到自己成为主角的中心,她永远不知道一件丑闻在网上五分钟被点击过百万时的那种被唾弃的滋味儿。

“小舟,别担心我,他们伤害不到我。”

“你真坚强,换了是我非疯掉不可。”小舟佩服地看着默默,由衷地说。默默回来以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再也不是那个动辄生病流泪的布娃娃了。

默默笑了:“小舟,换了是你,你也不会疯,你会比我更坚强。”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心中有爱。”默默把头转向窗外,那棵落叶松已经长的又高又壮,叶子比刚移来时都绿了好多。“我爱陈豫北,我愿意为他承受任何事情。所以,任何想伤我的人,都不能真正伤害到我。”

姜小舟第一次真正从默默脸上看到了幸福的光芒,在她说“我爱陈豫北”的时候,是那么圣洁,容不得半点亵渎的神情让她感动。

默默的三幅作品完成后,已经是十一月初了,李煜山教授的画展即将开幕。

他选了他的学生共十二幅作品参展,有一位是他的博士生的,还有两位是他的研究生,本科生中有默默和另外一名男生的作品。

默默共有四幅作品参展,占据着“李煜山学生作品特展”的一个中心的位置,除了她刚完成的《那曲记忆》组画中的三幅作品之外,她获奖的那幅《父亲》也将参展。

展览开幕前,先是由国家权威部门的一份报纸在文化新闻栏目中报道了画展即将开幕的消息,并重点介绍了李煜山近年来在美术界的成就,但是对他的几位参展的弟子的介绍也占了相当的篇幅,并特别推荐了天才少女画家陈默菡,介绍了她当年在巴黎获奖以及在洛杉矶那次拍卖会上的盛况。

随后,便有国家级和省市级的多家媒体转发了这一通稿,使这一画展未展先热。

而陈默菡这个名子,也可以说未展先红,风头大有点盖过了李煜山的劲头。当然,这些报道大都是主流媒体,也都是正很面的宣传,没有扯上乱七八糟的事。

而且这个时候,《星星娱乐报》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虽然影响还在,但是媒体早已经被别的新闻热点取代。

当展览开幕式的前一天,连一些不相干的小报都派出了记者,陈豫北便有了隐隐约约的担心,他阻止她出席画展的开幕式。

“只要有作品参展就行了,干吗非要参加开幕?”

“有省市领导去揭幕,有近百位著名画家,还有学校的领导都出席,我只是一个学生,如果不参加多没礼貌!”小丫头斜睨他一眼,仿佛他的话有多大逆不道似的。

“那让老秦陪你。”

“哎呀!你烦不烦!一个画展而已!”她提高声音大声嚷嚷,“老秦要是西装领带黑铁塔一样的身材的往门中一站,知道的是开画展,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夜总会他在看场子呢!”

这孩子无意中点出了老秦过去的经历,要不是陈豫北知道她并不了解老秦的过去而且她和老秦关系亲厚,他还以为她故意嫌弃老秦呢!

陈豫北“噗”地闷笑出声,一把把她扯到怀里,恨不能咬掉她那花瓣样小嘴唇。

小丫头片子越来越伶牙俐齿了。让老秦听到这话不得气得吐血才怪!

画家李煜山油画展在位于市区稍北位置的Z省博物馆二号展厅举行。

省博是在五年前新建成,二号展厅光线柔和,背景典雅,非常适合展出这些现实主义作品。

当天的嘉宾来的比预想的多,但更没有想到的时,媒体来的更多,默压压的一片全是记者,长枪短炮早就架好了等待开幕式,盛况有点出人意料。

开幕式的主会场便设在博物馆正门前小广场。

差几分钟到上午九点,李煜山教授伴着副省长和一位画坛巨匠走到了会场中央,主持人做了简短的介绍后,俩个人便共同给画展揭幕。

默默跟随着师兄师姐们一起捧着展览资料等在馆内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准备一会儿分发给入场的嘉宾们。

当开幕式结束,嘉宾们便陆续进入展厅参观,而默默在看到跟在副省长身边的那一伙人后,一下子仿若石化了。

42、救赎 ...

陈豫北!

默默惊讶地望着那个一身西装,面容冷峻的那个人。

今天早上她起床很早,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便跑到省博来了,她要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把今天开幕式的准备工作做好。

虽然昨天晚上她回家晚,而今天早上又走的早,但是他昨晚仍是有时间的啊,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提过他会来参加开幕式?

真是个闷骚大叔!

默默抿了下嘴唇,装着什么都没看到微垂着头,弯腰向每位入场的嘉宾致意,并把手中的画展资料递给入场的每位嘉宾。

陈豫北过来时,特意绕到了默默这一侧,板着严肃的脸也不看她,只是伸手接过资料时,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微凉的指尖儿。

如有电流通过似的,默默紧张的缩回了手,绷紧小脸儿抬头看他一眼,他像是没觉察似的,板着一张俊脸稳步上楼。

重要贵宾上楼之后,便是后面参加开幕的嘉宾加上媒体人。

李教授陪着副省长一行去楼上了,默默发完了资料,便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上到了楼上二号展厅。

嘉宾们分散在若大的展厅里倒也不显的人多,在李煜山教授的巨幅新作《野山》面前,聚集了很多人,画坛巨匠徐非染一头白发,正和副省长并肩站在那里欣赏。

默默远远地望了一眼,看到陈豫北也在人圈当中,那出挑的身高和凛冽的气质一下子就抓住了人们的眼球。

展厅里,闪光灯自始至终都在闪个不停。人们对于这位公开场合极少露面的北佳集团掌门人高调出席这样一个画展非常好奇,也诸多猜测,风头自是盖过了参加揭幕式的画坛巨匠和副省长。

默默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更不相信他对画展有兴趣,事前她曾想过,开幕后他能抽时间赏光来看看就不错了。今日忽尔见到他的身影,虽然奇怪,却也觉得很温暖。

“看!陈豫北!”身边的两个拿相机的年轻女孩子忽然低声喊了出来。不像记者,倒像是学生。

“哇,好有型啊!”另一个女孩子也惊讶。

“哼,再有型又怎么样!还不是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第一个女孩子鄙夷地说。

默默刹时脊背僵硬,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那女孩尖锐的声音、不屑的眼神深深的刺激了她的神经。只觉一股浊气从胸口上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陈豫北从来低调,即使主流媒体也极少能拍到他的公开活动照片,前阵子忽然占据在娱乐版头条让他大出风头,但由于陈豫北从未就此事公开表示过回应,所以事情虽然在媒体上转淡。但影响却仍未消除,他今天在这样一个场合公开亮相,几乎就成为了靶子送给众人打。

默默忽然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她几乎想冲上去,对那两个女孩喊:“不是的,不是报上说的那样,陈豫北不是那种人!”

由于有政府官员在场,记者们尚能保持安静,只是闪光灯的频率说明了这些记者的敬业。

随后,人群的中心慢慢流到了李煜山学生作品特展区。

特展是独立布置的展区,李煜山教授的学生作品就在这里展出。

默默的作品放在正中间的展位。

触目而来的是那幅《父亲》,随后有的三幅是《那曲记忆》组画。

一幅题为《守护》,整个画面选取的是远眺的角度。半山坡上,一座雄伟的烈士墓强烈地撞击着人们的视野,粗砺的巨石墓碑上,飘着数条洁白的哈达,暗红色的“赵子善烈士之墓”令人震撼。蓝天白云,碧草鲜花,只有墓碑上的字迹让高原上的阳光照的有点落色却清晰依旧。远景处的山角下,隐隐约约的学校楼顶上,一面鲜艳的国旗在迎风招展。

整个画面色彩明亮,线条干净漂亮,没有半点阴郁之气,反在那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中透着勃勃生机,让人强烈地感觉到了生命的力量。

另外一幅画是一组叫《思念》的静物,是一张破旧的土黄色办公桌,一把木椅,桌面上面有台老旧的显微镜和随意扔着把放大镜,桌角是一幅白手套,椅背上搭着件白大衣。仿若主人刚刚出现场归来。

这是赵子善生前的办公桌,他的战友们为了纪念他,至今仍保留着这个座位。卓木强队长说,办公室搬过一次家,办公家俱也换过了,而这张烈士生前用过的桌子和这把椅子都一直随着刑警队的战友们一起搬动。

画面色调暗淡,线条细腻,透着隐隐的哀伤。

最后一幅画是一位藏族姑娘的肖像《卓玛》,姑娘明媚的脸庞,鲜艳的头饰,脸上线条柔和,幸福的微笑洋溢着青春飞扬。人物肖像本是默默的长处,因而这幅画的画面格外生动,那姑娘的眼神儿如深潭,幽幽的望着眼前,带着三分羞涩。

这是当年赵子善和陈豫北从歹徒手里救回的小姑娘,也是默默的同学,现在四川上师范。

默默见到她的时候,她告诉默默说,快毕业了,她准备回到子善小学当老师,去接格桑老校长的班。

这几幅作品,如果单纯讲技巧,《卓玛》比《父亲》要有着巨大的进步,但是这几幅作品的深刻内涵和理念,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几乎所有进到这一展厅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心灵的震撼。

当下的写实主义绘一作品,其实更多的依然是思想层面的,而并非是技术型的,这就是写实艺术作品不可磨灭的经典魅力。

在默默创作的日子里,陈豫北几乎从未看到过她的作品,今天走进这展厅,他是受到冲击最大的一个。

一种莫名的感动让他觉得眼眶湿润。

如果说,默默两年前的《父亲》是一个天才少女成功的奇迹,那么,这个一组《那曲记忆》则是一个女儿用血和泪凝结成了对父亲最崇高的祭奠。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心灵的一个结被打开了。

十年前,从他接到援藏命令到受伤,到后来经历了丁佳欣和孩子的死亡,再从他一怒辞职经商到如今,他已由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热血青年到如今成为商场上手段狠辣,性格冷酷的冷面男人,似乎都因着心中那个阴郁的结,这个结十年来系着他的心头最敏感的神经,让他渐渐麻木,失去了人性中最纯最真的感受。而如今,这结像是忽然被打开了,让他的心底充满了柔软。

他忽然对在那曲的三年充满了怀念和感激。心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怨恨,只留下了对岁月的感怀。

他感谢苍天送给了他一个小天使,救赎了他漂泊的灵魂。

展厅的肃静大约持续了五分钟,突然被徐非染大师打破:“这位画作者是你的学生?”

李煜山微微欠身,谦虚地向徐非梁解释:“不敢当,她在美国南加州洛杉矶分校师从比尔,年初才交换到本校。我们师生缘分尚不到一年。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小姑娘。”

说着,李教授的目光往外围搜寻,陈豫北一怔,还不知道怎么来阻止,但见李煜山眼光一亮,便捕捉到了站在远处正向这边张望的默默,手一招,便见那小姑娘微红着小脸儿,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

默默今天一身正装,乳白色的薄尼套裙显得文雅大方,头发高挽,加上一双半跟小羊皮鞋,端庄大方,衬得她比实际年龄成熟稳重了很多。

眨眼间女孩儿便来到了教授面前。

“这位就是这组画的作者陈默菡。”李教授介绍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徐大师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他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拉起她的小手使劲儿地握了握,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而主管的副省长几乎同时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默默,片刻,他又转头把目光盯向了陈豫北,若有所思的样子让陈豫北有些微的难堪,他躲闪着副省长探寻的目光,握紧拳头掩着嘴角轻咳着。

那天他知道阻拦不了默默出席揭幕式,便装着无意间流露自己对省里筹建美术馆有兴趣,于是便得到副省长的热情邀约来参加这个开幕式。只是他忽略了这位副省长即是原省公安厅的厅长,也是他和赵子善过去的老领导,在他看到赵子善肖像的那一刻,怕是什么都明白了。

看着副省长脸上隐隐的笑意,陈豫北便知道这位老领导之后少不了要调侃自己一番,当下便无奈地笑了。

嘉宾的参观过程将近半个小时便结束了,副省长匆匆离开去参加另外一个公务活动,而大师也被安排去了酒店休息。

就在贵宾离开后,展览大厅突然间有些骚动起来。默默走到展厅东侧的较为空旷的地方,看到的是Z省电视台的记者在对李煜山进行采访。

“写实绘画是最为亲近、最易阅读、最具深厚观众基础的表现形式,写实可以呈现的是与当下的一种呼吸。虽然中国当代艺术在艺术界很热闹,但是很多老百姓面对抽象、隐晦的当代艺术时,经常会无法读懂,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我们就是要让大众进一步和艺术产生亲密接触。再现写实,是想让观众通过欣赏写实作品,重新走近当代艺术。”

近届五十的李煜山教授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沉静地陈述着他的理念,自有别样的风采,难怪艺术系的同学选他的课会挤暴学校的服务器。

“艺术家依然是知识分子,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就应当是与当下共呼吸的。中国美术教育体系中,苏联写实主义的影响是存在的,但很多教师在教学中仍努力进行改革和探索,他们希望以更开放、更多元的角度看待‘写实’,从而再现中国写实绘画的辉煌。”

默默正要悄然地离开,突见一位身穿鹅黄色套装的女记者堵住了她的去路,一个话筒伸到了她的面前:“陈默菡小姐,我是A市电视台文化播报栏目的记者,我想请您谈谈对这次画展的感想可以吗?”说话间,一个肩抗摄像机的小伙子已经同时把镜头对准了她。

女记者态度亲切,声音非常好听,真人比屏幕上还要瘦。

默默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会在今天遇到媒体,但第一次面对镜头她还是略有紧张。

“很感激我的教授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稚嫩的作品能展现在观众面前。”默默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呼出。

该来的总会来的,让我彻底面对吧。

“用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用画笔来描绘这个世界,是我很小时候的理想,感谢西藏纯净的空气洗涤了我的灵魂,也感谢父亲的勇敢和坚毅给了我勇气。”

“说到您的父亲赵子善,我想问您几个私人问题,可以吗?”女记者打量着这张稚气的脸,虽然看起来大方端庄,但一想接下来她将面对的问题,便有着些许不忍。是的,是不忍。

“可以的。”默默微微一笑,答应的非常痛快,倒是让女记者非常意外。